话说到这里,世家大族代表看向齐铭,程家代表开口道:“齐大人,这段时日您在淮原郡逗留,对我们几家也多有了解,您应该知道,我们是万不会做出那贩卖赈灾粮之事的啊!”
程家代表这番话有两重含义,一是暗指齐铭收了他们的礼,和他们有往来,二是暗示齐铭他们不缺钱,又岂会卖赈灾粮?
齐铭自然听出了这番话背后的深意,他笑了笑开口道:“我对众位确实多有了解……”
“齐大人明断,还请齐大人替我们做主!”世家大族代表连声说道,他们真的不想再被三位钦差审理了,只能寄希望于齐铭。
齐铭点头应下,而后看向三名钦差:“三位大人,这案子想要结案,自然不能有疑点,既然几家代表都说赈灾粮存在仓库,我看咱们不如派人去验看一番。”
听齐铭如此说,几名世家大族代表连连点头:“大人尽可派人去看,赈灾粮绝对分毫不少。”
三位钦差互相对望了一眼,王钦差开口说道:“齐大人所言有理,可这粮食又不会开口说话,如何能证明仓库里的粮食就是赈灾粮?”
“非是我们故意为难,方才我们就同几位世家之人说过了,这件事缺少关键的人证。”周钦差紧跟着开口道。
刑部侍郎也点头道:“没错,办案要讲人证物证俱全。”
齐铭皱眉,似乎很是为难。
见此情况,程家代表连忙出声道:“齐大人,您要替我们做主啊!”
“齐大人,那粮是您亲自发下来的,您应该比谁都清楚,我们绝对没有卖过赈灾粮啊!”
“齐大人……还请齐大人替我们作证!”
世家大族的人突然反应了过来,最佳的人证不就在眼前吗?
世家大族的人看向齐铭,异口同声地说道:“请齐大人替我们作证!”
“这……”齐铭似是有些犹豫,“本官也算是钦差,你们请本官出面作证,恐怕多有不妥……”
“我们相信齐大人定能秉公办案!”
“对,我们只相信齐大人!”
几位世家大族代表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齐铭身上,此刻,他们无比庆幸自己提前结交了齐铭。
听世家大族如此说,齐铭开口确认道:“众位当真要让本官做证人吗?”
“齐大人来淮原这段时日,我们对齐大人的为人有目共睹,我们相信齐大人定能还我们公道!”程家代表说道。
齐铭笑了,他道:“既然如此,那本官便出面做一次证人。”
话说到这里,齐铭看向主位上的三名钦差:“三位大人觉得如何?”
“齐大人自然可以做证人。”王钦差开口,又看向世家大族代表,“只是有一点,本钦差需要确认,众位既然请齐大人作证,是否代表认同齐大人的证词?”
几名世家大族代表互相望了望,他们觉得王钦差的话有些多余,他们请齐铭作证,自然就是信任齐铭。
然而还不等世家大族代表回答,高郡守突然出声打断道:“众位,事关朝廷赈灾粮,只听齐大人一家之言,是否会有所偏颇?”
高郡守总觉得眼前的情况不太对,所以他才在此刻站出来暗示世家大族,事关重大,还是谨慎为妙啊。
“高郡守说得有理。”齐铭不给世家大族思考的机会,他直接以退为进道,“日前本官曾受到几家的招待,此案本官理应避嫌才是。”
听齐铭如此说,世家大族代表只以为齐铭不想趟浑水,哪还顾得上那么多,连忙开口道:“齐大人,我们相信齐大人定能秉公无私,还请齐大人为我们作证!”
这次齐铭没有着急应下,而是看向了高郡守,他道:“此次来淮原,粮食均是由禁军押送,既然高郡守觉得本官一家之言失之偏颇,不若让乔副统领和本官一起去验看粮食。”
“众位觉得如何?”最后这句,齐铭是对着世家大族代表问的。
禁军听命于公主,而公主和齐铭一样,也曾受到过世家大族的热情款待,换算一下也算是己方这边的人……
世家大族代表很快在心中算好了账,点头答应道:“验看粮食之事,但凭齐大人和乔副统领做主!”
世家大族代表从没想过齐铭和乔笋会说出对己方不利的证词,因为齐铭和江泠姝收了他们的礼,尤其是那琉璃宫灯,可是卖粮事件的起因,一旦他们获罪,那么齐铭和江泠姝也脱不开关系。
抱持着这种自信,世家大族代表向三位钦差保证,绝对认同齐铭和乔笋的证词。
案件审到这里,齐铭和乔笋暂时离开,去仓库验看粮食。
等待的时间,三位钦差从座位上下来,来到衙门大堂门边。
“下官参见公主殿下!”三位钦差对着江泠姝拱手行礼。
江泠姝看着三位钦差,开口道:“众位大人不必多礼,只当明空是一个普通民众即可。”
听江泠姝如此说,三位钦差不约而同看向了江泠姝身后的村民。
跟随江泠姝而来的村民,神情麻木,透着胆怯。
村民不知公主为何要让他们观看这场官司,作为土生土长的淮原郡人,在村民的眼中,互相勾结的世家大族与官吏,就是两座不可撼动的大山。
被压在山底下久了,他们早就忘了该如何翻身了。
而齐铭去验看粮食,在村民眼中也是一种官官相护行为。
这场官司虽然还没有结束,可对于村民来说却早已有了结果,高高在上的世家大族和官吏,又怎么会有罪呢?府衙大牢里关押的从来都是穷苦之人。
村民们麻木地观看这场官司,从未设想过还会有其它可能。
齐铭和乔笋去粮仓验看过后,很快便赶了回来。
三位钦差重新回到座位上,案件继续审理。
“齐大人、乔副统领,二位大人已经亲自验看过,能否确认粮仓中的粮食是赈灾粮?”王钦差开口问道。
“齐大人,请您一定要还我们清白啊!”世家大族代表紧跟着说了一句。
在世家大族代表看来,齐铭的回答只会有一个,此时他们已经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了。
而齐铭环顾在场的人,视线最终停在了几名世家大族代表身上,他不疾不徐开口,说出最终结果:“我和乔副统领已经确认过了,那粮仓中的粮,乃是淮原郡本地粮,并非是我们从京中运来的那一批。”
齐铭这番话落下,整个衙门大堂都安静了下来。
几名世家大族代表全部愣在了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反应过来,瞪着眼睛发问道:“这怎么可能?齐大人你是不是看错了?”
“本官也希望看错了,毕竟这赈灾粮出了问题,本官也难辞其咎啊!”齐铭叹了一声,看向乔笋,“乔副统领也可以证明,粮仓中的粮,确实不是赈灾粮。”
乔笋点头认同齐铭的话:“我们已经亲自验看过了,那粮仓中的粮食乃是本地粮。”
这一点,齐铭和乔笋倒是没有说谎,当初淮国公为了在限期内筹齐粮食,暗中从淮原郡调集了一批粮,而这批粮食转了一圈,最终又回到了淮原郡。
“怎么可能是本地粮,那些明明是朝廷放下来的赈灾粮啊!”世家大族代表明显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刑部侍郎一拍惊堂木,对着今日到场的世家大族代表说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全,尔等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不……不对……一定是哪里出了错!”世家大族的人还没有回过味来,仍然寄希望于齐铭,“齐大人,您最了解我们,我们是决计不会卖那些赈灾粮的啊!”
“本官也没想到你们会做出这种事。”齐铭开口道。
“齐大人这是何意?”有世家大族的人听出不对,出声询问道,“齐大人难道也认为我们卖了赈灾粮?”
“本官只是说出所见事实。”齐铭开口说道,“既然众位有所怀疑,不如让在场的淮原百姓来评判。”
“本官刚好带回了一些粮食。”齐铭举起一只手,而他手中抓着的正是一把粮。
齐铭走到围观的村民面前,把手中的粮给村民看。
“这些是不是你们种的粮?”齐铭对着村民询问。
村民看着齐铭手中的粮,却没人开口说话。
见此情况,世家大族代表松了一口气,程家代表出声道:“齐大人,此次赈灾是陛下下旨,由公主殿下和钦差大人负责,其中如果出了差错,陛下定然会对相关人问责,如此要紧的事,怎么能让几个小民来评判?”
程家代表的这番话,是提醒齐铭,也是对村民的威胁警告。
“你们说得没错,赈灾出了问题,本官确实难辞其咎。”齐铭大方地承认道,“本官已经写了请罪的折子,回京后,自会向陛下请罪。”
“齐大人,你如此做,置公主殿下于何地?”武家代表开口问道,此次赈灾可不只是齐铭一人的事,公主也参与了。
听到这番话,和村民站在一起的江泠姝,也开口给出了回应:“明空和齐大人来此赈灾,却未能另赈灾粮发放到所需之灾民手中,明空与齐大人一样,都有失察之罪,回京后,明空也会向父皇禀明请罪。”
世家大族的人是彻底傻了眼,唯利是图的他们是怎么也想不通,为何沈拾之、齐铭,还有江泠姝会宁愿自己请罪,也要给他们定罪。
“今日,公主殿下、沈世子、本官,以及三位钦差大人都在此,你们好好看看这些粮。”齐铭举着粮食,再次对着村民发问,“告诉本官,这些大族仓库中的粮,是不是你们种出来的?”
村民的目光不自觉汇聚到了齐铭的手上,他们看着齐铭手中那一捧粮,麻木的眼中一点点燃起了火光……
高郡守眼见事态发展不妙,悄悄躲到了人群后方,他想要趁人不备溜出衙门。
然而,等他暗中挪到门边一看,发现外面早已被禁军包围了。
乔笋从一旁走过来,笑着同高郡守打招呼道:“高郡守这是要去哪里啊?”
高郡守被这声招呼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眼神闪躲,避开乔笋的目光,出言解释道:“下官……下官内急,想去寻个方便……”
“原来是内急啊。”乔笋唤来一名禁军,对着高郡守说道,“茅房在后堂,我让禁军带高郡守去吧,免得高郡守迷路。”
高郡守看着眼前佩刀的禁军将士,他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开口道:“多、多谢乔副统领……”
高郡守被禁军将士带去了后堂,而这边村民盯着齐铭手中的粮,眼神越来越炽热。
那些长久以来被压抑,拥堵在心底的不可言说,好似终于寻到了宣泄的出口,不知谁先喊了一句:“是我们的粮!”
此起彼伏的声音紧接而来:“是我们的粮!”
随着村民的开口,三位钦差也终于拍案定下了世家大族的罪。
“大人我们是冤枉的啊!”几位世家大族代表连连喊冤。
作为淮原郡的地头蛇,他们平时作威作福惯了,今日还是第一次打如此憋屈的官司,哪怕是指控他们鱼肉百姓,他们也不会如此叫屈,因为贩卖赈灾粮的事,他们是真的没做过啊。
然而在场的人却没人听他们叫屈,罪名定下后,乔笋领了一队禁军亲自去查抄,最终在世家大族家中抄出了上百万石粮食。
查抄出如此多存粮,贩卖赈灾粮的事情已经不是重点。
兼并土地,剥削百姓,谎报灾情,骗取朝廷赈灾粮,每一个都是重罪。
消息传回京中的时候,引起了满朝哗然。
接连两个土地相关案件爆发出来,江存度借机提出了土地政策整改,交由晔王江承奕全权负责。
作为官绅不纳粮的既得利益者,朝中有不少反对声音。
然而江承奕这段时间可不是干等事态发展,自从接手了都察院,他便命人监察百官的动向。
这世上人无完人,更何况是被都察院拿着放大镜寻找错处,朝中百官或多或少,都被拿捏了一两处错漏。
江承奕做事十分有分寸,拿到百官的把柄后,他并没有一下子对所有的反对官员发难。
毕竟把柄只有握在手中才叫把柄,江承奕的目的是推行新政,而不是与百官撕破脸。
江承奕先拿反对最激烈的官员开刀,某种程度上来说,对新政反对越是激烈,就越说明从旧政中得到的利益越多,而这种官员大多有贪腐问题。
而有幸被江承奕选中的是掌管宗正院的廉郡王。
廉郡王的父亲与先皇是堂兄弟关系,所以廉郡王与当今陛下和晔王也算是兄弟。
先皇吸取前朝宗室乱政的教训,并未给予宗室成员参政的权力,只让宗室成员掌管宗正院,处理一些宗室的日常事务,换个说法就是做个富贵闲人。
可宗室成员到底占着皇亲的身份,外人遇见总要礼让几分,廉郡王就是仗着这一点,平时没少在京中作威作福。
这次江承奕要拿廉郡王杀鸡儆猴,除了让都察院的人搜集罪证,还策反了一个人证。
廉郡王贪财好色,纳了十几房美妾,郡王妃早就受够了,得益于江存度废除了妻告夫徒刑两年的律法,江承奕没费多少功夫,就说服了郡王妃出面作证。
都察院搜集的物证,再加上郡王妃这个人证,廉郡王直接被下了大狱。
廉郡王被问罪下狱,廉郡王的父亲老皇叔放下脸面,上晔王府求情。
江承奕见到人,只说:“皇叔如果觉得孤的处罚重了,不若让廉郡王下去陪孤的几个兄弟。”
江承奕这番话,让老皇叔想起了京中的传言。
先皇在位时,几位皇子夺嫡,自江承奕的双腿落下残疾后,其余几位皇子也先后因意外去世,唯一安然无恙的只剩下了五皇子,也就是当今陛下。
京中曾有传言说另几位皇子全部是死于晔王之手。
此时,听江承奕说要让廉郡王下去陪另几个皇子,老皇叔当即惶恐不敢再多言。
江承奕出手果决毫不留情,拿皇亲国戚开刀过后,再让都察院拿着搜集到的把柄,逐一上门找反对新政的官员谈话。
一夕之间,朝中的反对声音尽数消弭,对后世影响深远的土地新政正式推行了下去。
京中, 江承奕雷厉风行地推行了土地新政。
淮原郡这边,首恶被判了斩决,其余涉案官员和犯事的世家大族, 全部被流放去了北疆, 世家大族名下的田地重新归还了百姓。
剩下的淮原沈家,搜查世家大族的时候,禁军也一并搜查了,结果没有找到任何证据, 证明沈家参与了土地兼并,沈家侥幸逃过一劫。
不过经此一事, 淮原郡上层大换血,淮国公彻底失去了对淮原郡的掌控, 沈家也只能谨小慎微地龟缩起来。
至于无意中买到赈灾粮,引发了整个案件的沈拾之, 江存度特意发了一道圣旨, 赦沈拾之无罪。
淮原郡的事件了结,众人也要各自归位了。
江泠姝、齐铭, 还有三位钦差要回京复命, 而夏清岚和沈拾之也要重回北疆。
众人虽然同走水路,但行进方向不同,一个是往东北, 一个是向西北。
河边渡口临行前,沈拾之对着江泠姝道谢:“多谢公主相助。”
之前案发的时候,淮国公曾让管家传令下来,沈家族老得了淮国公的命令, 把沈拾之扣在了淮原沈家,是江泠姝亲自登门, 仗着公主的身份,强行把沈拾之带了出来。
“沈世子不必言谢。”江泠姝对着沈拾之说道,“此次淮原的事情能顺利解决,都多亏了沈世子。”
沈拾之却摇头一笑道:“兰芳不厌谷幽,君子不为名修,沈某也是受了公主的启发。”
江泠姝愣了一下,她道:“明空也是受父皇言传身教。”
江存度行事随心,从不在意他人的看法,江泠姝正是感受到了江存度身上那种不因外物而动摇的强大内核,她才能坚定自己的内心,去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听江泠姝如此说,沈拾之想到陛下发给他的免罪圣旨,他不禁望向了京城方向:“陛下之恩,臣不能亲自回京拜谢了。”
陛下给他的不仅仅是一道赦免圣旨,没有当初陛下应允他的和亲请求,今日的他或许还被困在国公府中。
在渡口互相道别过后,众人各自登了船。
夏清岚站在船头,望着前方驶向京城的船,她突然好奇问了一句:“陛下是什么样的人?”
沈拾之首先想到的是有关暴君的传言,但很快他又想到了美名在外的淮国公,只有内心无法示人的人,才需要用好名声来遮掩吧。
“京中多传陛下是暴君。”沈拾之开口道,“不过我觉得,陛下是一个心胸坦荡,不为名声所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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