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弟(蜀江春水)

他一进偏殿，先看到殿上的摆设，眼中闪过一抹异状，然后才看到坐在地上玩的十一。
身上很干净，没有一般孩子的邋遢。也对，毕竟是皇宫里的皇子，周围侍候的人一大把，只有一点脏的立即就弄干净了。
他的孩子不也一样吗？只是看着没有十一听话，哪怕是玩也要许多人陪着，不像十一弟一个人静静坐在地毯上玩七巧板。
“十一弟。”
七王爷站在秦宸身边，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小不点。
秦宸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个不认识的人，立即又低下头玩自己的。
哥哥说了，不认识的人不能和他们玩，要是他们强抱自己就哭。
十一是个好孩子，要听哥哥的话，不和陌生人玩。
被秦宸的态度哽了一下，七王爷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兄弟第一次见面居然会是这么个场景。
十一弟就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自顾自地玩耍，都不带理人的。
“嘿，你小子……”
七王爷还是第一次除皇帝外被人这样冷待，他现在心情很不好。
伸手提起秦宸衣领，把人拎到自己的面前与他平视。
虽然衣领是交领，衣服也是很软和的料子。可是一个孩子被拎着领子，脖子被勒的感觉还是让他很不舒服。
“放～放～”
秦宸舞着小手踢着小脚，想让七王爷把他放下来。这个哥哥太讨厌了，他会记仇的，不会原谅七王爷。
“哈哈哈，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十一，像乌龟知道吗？还是垂死挣扎的乌龟。”
七王爷不仅不放，还朝着十一皇子大笑，那张本来还算俊朗的脸看着变得可恶起来。“哇～”
秦宸双手双脚在空中挣扎，脖子的不舒服让他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以为他没有办法吗？
老七，你给我等着。
“七王爷，您太无礼了，快放下主子。”
安于堂早在发现七王爷的动作前就想阻止他，结果被七王爷身边的大太监钱且阻止了。两人交手几个回合，安于堂的功夫高出钱且一头，一掌把人拍出偏殿，终于让他找到空隙飞到七王爷面前，把秦宸救下来。
“嘶～”
七王爷手一麻，抓着秦宸的手立即松开。

安于堂抱着小主子在怀里安抚，钱且也收了手。
只是去检查了一下七王爷的手，发现只是被点了麻穴，才放下心了。
同时钱且也用担心的眼神看向他的主子，今天这事闹不好会成为皇帝处罚主子的借口。
而七王爷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还一副自己被欺负了的表情。
“钱宜，给本王打死他，居然敢对本王动手。”
七王爷恶狠狠地看着安于堂，同时让自己的大太监杀死对方，此时的他已经忘记自己的大太监不是安于堂对手的事了。
他此生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今天居然被一个死太监点了麻穴，要是让其他兄弟知道了，非得笑死不可。
“主子。”
钱且迟疑地看着了七王爷一眼，这里可不是七王府，不能乱来啊！
“奴才不是他的对手。”
钱且实话实说，他当年虽说也是先帝派到七王爷身边的，但是他在同一批武太监里，并不是实力最高的。
相比之下，二王爷、五王爷身边的太监是除太子身边的李德有外，实力最高的那一批。
安于堂显然是这一批中天赋最好的，不然也轮不到他被派来秦宸的天赋。李德有说，安于堂现在和他比只输在了时间上。
再给了几年，李德有都不敢保证自己能赢过安于堂了。
把安于堂的信息报给皇帝后，秦昊想也不想就把人派给了幼弟。
李德有本以为这么好天赋的人，皇帝会调到自己的正阳宫守着，没想到皇帝对十一皇帝这么在乎，把天赋最好的太监给了十一皇子。
从那时起李德有就知道了，以后他要照顾的人多了一个，他的重要性只排在皇帝后面。
而这一切也不过是因为皇帝很喜欢他，也在乎这个弟弟。
以李德有的实力，偏殿的事瞒不过他，发现偏殿有动静，跟皇帝说了一声后，立即朝这边飞来。
“呜～”
刚到门口就听到十一皇子的哭声，李德有心里一惊。
“小皇子？”
他以最快和身法冲进了偏殿。
十一皇子从生下来后，就没有哭得这么伤心过，难不成七王爷做了什么？
李德有一进殿，就看到安于堂正和七王爷他们对峙，而他怀中的十一皇子哭得特别厉害。
“有有～痛痛～坏人打～”十一皇子看到他，朝他伸出了手，还指着自己发红变青的脖子。
这种痕迹别说在成年人身上都让人触目心惊，何况还是在一个奶娃娃的身上，更是众人怒视七王爷。
“安于堂，你怎么照顾小皇子的？照顾个孩子都不会，要你有什么用？”
李德有把秦宸接了过去，明面上是在骂安于堂没用，实际上眼神一直盯着七王爷和钱家。
“李德有，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一个王爷，还会和十一这个小屁孩动手不成？”
七王爷被李德有盯得心虚，立即摆出架子，他就不信偏殿的人敢说出是他拎起十一，然后领子把他脖子弄伤的事。
“就是七王爷做的，他把小主子拎起来，衣领勒住了小主子的脖子，就这样七王爷还不放下，最后是安公公把小主子救下来的。”
还真有人不怕他，把真相说了出来。
如果说这话的人是安于堂，可能还会有人说是他为自己保护不周而找的借口。
偏偏说这话的人是一个小宫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的主子是十一皇子，而不是七王爷。
小主子年纪小不能保护他们没错，可大家是不是忘记了还有皇上？
主子受伤这件事，皇上肯定不会轻饶七王爷。就算他想报复自己，也得他有机会。
因为接下来他将会迎来皇帝的报复，那时可没闲功夫理会偏殿的宫人。
“大胆。”
七王爷没想到还真有宫人不怕他，把真相说了出来。
十一那个小屁孩，究竟有什么魔力，让宫人对他这么忠心？
安于堂不用说，是贴身大太监，以后的荣辱都在十一身上，所以他才会对十一忠心。
那些宫人呢？
哪怕只有一个宫人说出来，其他宫人看自己的眼神也带着刀子，好像忘记了自己是王爷，想报复几个宫人也就张张嘴的事。
为什么他们都不怕自己？七王爷想不明白。
其实他不知道，钱宜心中对自家王爷的做法也不怎么赞同。但凡十一皇子年纪大一点，他也就不说了。
可人家才一岁，王爷都成年了，居然和一个孩子计较。
这要不是他的主子，钱宜都想翻白眼了。
自家主子的行为真不像成年人，欺负一个孩子说出去这名声也完了。
而七王爷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就想在偏殿里以王爷之身压迫宫人。
“七王爷好大的威风，王爷怕是不记得这里是皇上的正阳宫，王爷想耍威风，最好还是回七王府再进行，请恕正阳宫不招待。”
哪怕李德有言语间对七王爷不怎么尊敬，然而让他对七王爷动手那是万万不行的。
没有皇帝发话，他不可以对七王爷不敬。
至于安于堂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他也是为了护主，因此就算被宗室知道了，也不会处罚他的。
而李德有就不一样，他的主子是皇帝，而且他是奴七王爷是主，以下犯上就算皇帝来了也救不了他。
“呜～”
秦宸抱着李德有的脖子。
“哥哥～”
找哥哥，别人拿七王爷没办法，可是大哥可以。
要不是他年纪太小，哪怕只有五六岁他都会让七王爷今天爬着离开。
李德有不是他的伴伴，可安于堂是。年纪大一点他就能让安于堂对七王爷动手，宗室来问罪也有他顶着。
他是主子，他发话安于堂不遵守，那才叫不敬。
心中有怨，秦宸发誓，等他能跑能跳，说话清楚了，第一个要搞的就是七王爷。
别跟他说什么对方是兄长，做弟弟的要尊敬。
想让弟弟尊敬，这兄长也应该先是要友爱弟弟？
看到他脖子上的伤了吗？但凡他对自己这个弟弟有一点良心，就不会弄出这伤痕来。
“奴才立即抱小殿下找陛下，小殿下别哭了。哭得老奴心里都难受。”
李德有抱着软软的小主子，他平时很少抱秦宸，可之前抱十一殿下时，他都是笑呵呵的。
像这样哭泣着找陛下，还是第一次遇上。
李德有也不知道该怎么哄，只能快步出了偏殿，往正殿而去。
此时的皇帝正在批折子，今天的折子有些多，他早上都没能和弟弟多相处一会儿。
李德有去偏殿了，不晓得会不会把小十一抱来，他得批快一点，等下好陪弟弟玩。
“呜～呜～”
正批着折子，秦昊突然耳朵动了一动。
“朕怎么听到十一的哭声？”
对弟弟太熟悉，哪怕是孩子的哭声秦昊一下子也听出了主人是谁。
“陛下，不好了。李公公抱着哭闹的十一皇子，正往正殿而来。”
一位太监在门口看了眼，立即回来禀报。
“什么？”
皇帝唰地一下站起来，连折子被碰倒了他也没放在心上，几步下了台阶。
“哥哥～”
当皇帝才下台阶，李德有也抱着秦宸来到了正殿。
七王爷他们跟在后面，一脸不悦，还怒视着李德有的背影。
他现在终于警觉过来，知道自己犯错了。
皇帝正瞅着抓不到他们的把柄，自己这是亲自往皇帝手上递啊！
悔恨，说的就是七王爷自己。
“宸宸怎么了？李德有？”
皇帝从李德有手中接过秦宸，把他抱在怀里哄。
“回陛下……”
李德有如实告诉了皇帝。
“坏人，打宸宸。哥哥～打他～”
秦宸听李德有说完，就指着七王爷叫坏人，然后又指向自己的脖子，把证据给皇帝看。
“秦清，你居然对十一动手？给朕跪下。”
皇帝低头一看弟弟脖子上的伤，顿时大怒。
“我没错。”
七王爷硬着身体不肯跪，他不认为自己这有什么错的。
他的悔恨也只是针对自己不该在正阳宫惹事，而不是伤了秦宸。
“好啊好啊，秦清你翅膀硬了，朕是拿你没办法了。李德有，你去请宗正，让宗正看看这就是大秦的亲王。居然对一稚子下狠手，还不承认错误。”
皇帝看他硬着脖子死不认错的样子，立即吩咐道。
“奴才遵旨。”
请宗正必须得李德有亲自去，那可是皇帝爷爷辈的人了，年纪也有六十多岁了。在古代，六十多岁已经是很老的老人了。

七王爷一听要叫宗正，立即忍不住了。
这还是皇帝登基后，他第一次用这样的称呼叫皇帝。至于是不是真心认错，那就仁者见仁了。
“现在知道错了，晚了。朕看你就是被父皇和老六惯坏了，才会和一个孩子动手。”
皇帝可不会惯着他。
从小这小子就是个霸王，要不是他母妃后来犯错被先帝贬为庶人扔去冷宫，他还跟着六皇子在宫中作威作福。
就算是现在，七王爷也改不了小时候的性子。
这不就因为秦宸不认识他，没理会他，就直接伤人。
更不要说秦宸的年纪这么小，不认识他不是很正常的吗？从没有见过的人，哪怕心里猜出对方的身份，秦宸也不能表现出认识他的样子啊！
结果就因为这个，居然对一个孩子下手，七王爷的人品确实不怎么样啊！
宗正来得很快，他的王府就在皇宫附近，李德有又让他乘坐软轿进宫，不到一炷香人就到了。
“老臣参见皇上。”
宗正进门先同皇帝行礼。
“叔爷爷快快免礼。”
皇帝不等他下拜，就用手把人扶住了。
“陛下礼不可废。”
宗正避开了皇帝的手，端端正正行了一礼才站直身体。
“叔爷爷不愧是宗正，不像某人，来了这么久，到现在都没有跟朕行礼呢！”
皇帝说这话时，还用眼睛一直盯着七王爷。
“老七。”
宗正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立即朝七王喊了一声。
“臣弟参见陛下，见过宗正。”
七王爷不情不愿行了个礼。
要不是他动作还算标准，宗正现在就想给他一脚。
“叔爷爷，你说老七的事要怎么处理吧！你看看小十一的脖子，朕看了就心疼。要不是奴才护主，小十一可能就没了。”
在等宗正的时候，秦昊已经让御医给上了药。
哪怕上了药，现在看上去还是触目惊心。
“老七，这是你做的？”
宗正皱着眉头，看着皇帝怀里眼角还挂着泪珠的先帝十一皇子，这么小的娃娃，受了这么大的罪。
老七真是造孽啊！
他的问话不过是走个过场，皇帝不至于在这件事上对他撒谎。
何况十一脖子上的伤，确实是七王爷弄出来。
“叔爷爷，这、这……”
七王爷可以对皇帝硬着脖子说自己没错，可面对宗正他却不敢。
宗正可是对皇族有监视权的，皇帝处置皇族，也要经过宗正的同意。
可相对地，宗正同意的处罚也要经过皇帝的批准。
现在皇帝摆明了要对付他们这些王爷，一旦宗正也同意，他就死定了。
“不用说了，本王知道了。”
看七王的态度宗正就知道了。
“陛下，七王犯错在先，拒不认错在后，还请陛下处罚。”
宗正面对皇帝躬身行礼，说出了七王爷最不想听的话。
“叔爷爷～”
七王爷急着喊道。
“宗正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么朕也就不多说了。李德有，宣旨：七王爷秦清，上不敬兄长，下不友爱幼弟，更在正阳宫动伤人，现降为郡王。”
当然圣旨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写对圣旨的人会根据皇帝的话润色一下，让圣旨听起来高大上一些。
皇帝也知道不能一下子把七王爷打死，从亲王降为郡王就是目前的极限了，不然宗正就该有话说了。
听到自己被降为郡王，七王爷一下子就傻眼了。
不是，老五犯错就只是被罚俸和闭门思过，怎么到他这里就直接降为郡王了？
皇帝所有的弟弟里，除了十一皇子还太小没被封王外，其他弟弟都被封为亲王。
哪怕没有封号，他们也是实打实的亲王啊！
现在一群亲王里，就他一个郡王，以后见了兄弟们都要行礼，他还要不要脸了？
七王爷急了，他跪下向皇帝求情
“陛下，大皇兄，臣弟真的知错了，请大皇兄饶了臣弟这一回吧！”
现在知道跪了，刚才不是很强硬吗？
可惜他跪得太晚了，圣旨已经发了出去，就算可以回收皇帝也不会愿意收回来的。
好不容易有机会把老七降为郡王，他疯了才会收回旨意。
降为郡王，对方不管是俸禄还是王府，都会缩水一半。
一年下来也能给他省个好几万呢！
本来就看这些弟弟不顺眼，一年几十万的俸禄，皇帝是给得不情不愿的。
从二到十，全是他仇人。一想到每年要给仇人几十万，皇帝睡觉都不高兴。
七王爷进宫，本来是想走十一的路子，看能不能讨好十一，以后让十一替他们求情，别的不说把母妃从冷宫里放出来吧！
结果看到了，七王爷根本就不是这个料。
六王爷看着从宫里出来就垂头丧气的弟弟，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就不该让老七进宫。本以为这件事容易，谁知道老七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真相他都问出来了，这件事还真怪不得皇帝针对老七，是老七主动把把柄递到了皇帝手中。
能当上皇帝的，哪个蠢了？这么好的机会，皇帝自然不会放过了。
“好歹还有个郡王在，要是降为郡公，你就哭吧！”
六王爷无奈地摇头，现在圣旨已经发出，降为郡王的事改不了了。
而且连宗正都没反对，说明他是赞同皇帝这个决定的。
哪怕老七是他亲弟弟，六王爷还是很想骂他。
“你说说你都干的是什么事啊？欺负一个奶娃娃，老七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啊！”
六王爷都觉得丢脸，老七这么点小事都干不好，他有些怀疑自己以前是不是被亲弟弟拖了后腿？
老七也太蠢了。
要不是母妃在去冷宫前让自己答应照顾好弟弟，老六是真不想管他了。
“哥，连你也觉得是我错了？”
七王爷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六王爷，十一那个小屁孩凭什么让大家都替他说话？连宗正都偏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