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号礼品店(朱不厌)

这个任务对于别人来说或许只是一点积分的有无，但对于他来说却是一条性命的分量，他需要这个世界里的一个道具，死也要拿到，在这之前，他不能因死亡被踢出去。
黑天使没有立即回答，他觉得眼前所说大概率是谎话，为了活命而已。
不过，无论是为了什么，对方愿意为了活命付出代价，这就够了。
黑天使一颗恶魔心蠢蠢欲动。
“你的队友，是什么店的？”
清澈明朗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黑天使遗憾地放弃了交易，让沈亦站在面前。
那人尽管求生欲望如此强烈，然而听到这个问题，竟依然犹豫了一瞬。
沈亦的目光轻飘飘瞥过来：“不会是恶魔店吧？”
沈亦虽然没说话，但话语里的轻微嫌弃还是透过表情隐约传了过来。
黑天使感觉自己中了一枪：“恶魔店怎么了？只有恶魔店的卡片可以给任务续费！”
听到可以给任务续费，对方眼睛明显亮了一瞬，但很快又暗淡下来，带着些许苦涩，摇头道：“不是……”
沈亦看了他越发怯懦的表情一眼，眼前一亮，满脸笑容地蹲在他面前，语气蕴含无限惊喜：“所以是杀手店？”
流星吓了一跳，腿上的痛都忘记了，结结巴巴道：“你、你猜到了？”
随即急急忙忙道：“他虽然是杀手店的人，但人很好的！不喜欢滥杀无辜，而且已经是B级，能力很强！”
“有多强？”沈亦目光灼热地追问。
“就……如果是他的话，今天这些拾荒者，一个也活不了？”流星小心翼翼地说，觉得眼前人的目光好可怕。
沈亦了然地点点头，表情顿时变得担忧，眉头紧紧皱着：“你看你，应该早点跟我们说腿上有伤，疼死了吧？来，吃下这枚药丸，先止止血。”

第62章 未抵达的情书（3）
“消息、消息已经发出去了……”流星的腿重新包扎了一番，脸色苍白地靠在房间里唯一一张床上，声音紧涩，说着，像是怕两人不相信一般，补充了一句，“他进入的地方一般很危险，可能没时间发消息，但再迟不会超过一天，他一定会回复的！”
四个小时过去，他们已经从原来铁网围住的院子里出来，进了一座看起来不那么危险的房子里，找到了一间有床有桌子的房间。
在给流星止血后，他给沈亦两人带路，避过了新来的那批拾荒者。
托那两小时拖行的福，流星对拾荒者的搜查路线比较熟悉，几次躲避之后，他们这才能在天黑前进入这里。
不过可惜的是，和糖水罐子和白树两人是越离越远了。
据流星所说，他们对人肉的气味很敏感，人越多其实越不利于躲藏，分开行动才是更好的选择。
“别紧张，我们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这点时间还是会给的。”
沈亦笑得十分温和，茶灰色的眼睛跟小太阳似的明亮，可惜在流星眼底，他依旧比魔鬼还可怕。
就在这四个小时里，他们遭遇了两批拾荒者围剿，每次沈亦都笑得如此温和，然后毫不犹豫将十字架插进拾荒者的喉咙里。
据沈亦所说，这是因为十字架的本质是［审判］，食人者碎喉，再合适不过的惩罚，能最大限度地发挥道具的力量，或者插进胃里也行，但那里的肉太厚，沈亦的力量不足，插喉咙最省事。
但流星觉得这都是借口。
这人必然很享受杀人，否则不可能动作如此熟练，表情如此平静。
沈亦：学习能力强、不喜欢大惊小怪怪我喽？
流星暗自祈祷队友赶紧回信。
他实在受不了对方如此温柔体贴。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听到了流星的祈祷，他的手环竟然在五分钟后就得到了回复。
【隐：我在长河废墟的一间地下研究所里，暂时过不来，你带着他们过来。】
流星一看到“过不来”三个字，暗道不妙，刚想说些什么，对面再度发了条消息过来。
【隐：我给你投递个道具，能让拾荒者无视你们，按我说的路线走，这里有任务线索。】
流星顿时松了口气，他就知道好友不会弃他于不顾，连忙将手环消息展示给沈亦看。
沈亦看完，修长手指自冰凉桌面划过，挑眉一笑道：“宁愿浪费一个道具加一张地图护送我们过去，也不愿意离开研究所过来，看来那个线索确实很重要。”
流星连连点头：“是啊！他过不来，只能我们过去了，有他的道具在，我们不用担心沿途拾荒者的威胁，天一亮就动身吧！”
沈亦把玩着十字架，昏黄灯光衬得他的侧脸几分晦暗：“有这么强大的道具、还有详尽的地图，却依旧拿不到线索，足以说明研究所的危险和复杂。这样的地方，他却放心让我们两个F级、一个C级过去，确定不是让我们送死吗？”
流星脸上的欣喜一下子顿住，随即焦急道：“不可能的！我还在你们手里啊！他不可能不管我的，更不可能让我去送死，你们相信我！”
“不好意思，实在相信不了。”沈亦往后一靠，手中银色十字架在指间灵活翻飞，语气闲散而从容，“你们什么关系啊？他那么在乎你？肯定有阴谋，我劝你最好也不要太相信他了，说不定你也被骗了。”
“怎么可能！我们、我们现实里认识！”流星憋了半天，只好搬出终极底牌。
怕沈亦不信，他还从调出手环的好友界面，在好友［隐］的名称后，有一个绿色的定位标识，颜色目前是暗淡的。
那是只有现实里才能使用的定位道具，用于对方危险时自动提醒定位。
沈亦和贺文月的名称后也有一个，是贺文月买的，以免他被礼品世界的人追杀时无法及时发送信号。
沈亦手中翻飞的十字架终于停了下来，笑容真诚：“原来如此，看来是我误会了，既然这样的话，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吧。”
“可是如果真是陷阱怎么办？长河废墟我们不熟，不排除他们里应外合。”黑天使的眼睛紧紧盯着流星，并不信任他。
流星没别的办法了，只好哀求地看向沈亦，他真的没骗人呐！
“没关系，我们看紧一点，他不会有机会的。”沈亦笑着说。
第二天，沈亦三人从屋子里出来，叫上了糖水罐子两人，在废弃房区外汇合，一同前往长河研究所。
一路上，他们避过了无数拾荒者，从杂草丛生的郊外走到建筑密集的繁华城区，虽然有流星好友的道具，依旧算不得轻松。
原因无他，即便是繁华的市区，如今也已经成了荒芜破败的工业废墟，看不到一个正常人，报废的机器人倒在街边，外表剥蚀不堪，大街上满是灰尘。
事实上，如果不是糖水罐子和黑天使作为高级任务者，身上随时携带着适应各种环境的道具，他们早就因为饥饿无法前行。
五天后，他们终于来到了隐所说的长河研究所。
狂风卷起巨大沙尘，在几乎无法视物的风沙中，巨塔般的黑色大厦直插云霄，保存完好的玻璃外墙反射着强烈光线，在一众废墟中格外醒目。
“就是这儿了。”糖水罐子点开地图再次确认，调整了一下护目镜中的坐标参考系，“往前一百米，就是曾经的长河研究所正门，本来需要刷卡才能进，现在建筑荒废，暴力破门就行——我们进去的话，想必连门都没有了。”
的确是连门都没了。
不仅如此，正门的一整面墙都被暴力轰炸，留下融化后又凝固般的不规则缺口，露出里面充满科技感的环形大厅，正中央的液晶显示屏被砸出了一个大洞。
“地下室在B2层，只能电梯下去，但大楼的电力系统——”糖水罐子说到一半，忽然顿住，“好像还在运行？”
电梯朝两边打开，银色的枪口咔嚓抬起，没有丝毫预兆，亮橘色的炮火自枪管倾泻而出，直直向几个非法入侵者扫来！
“搞什么！”糖水罐子飞快滚到身侧的承重柱后，子弹打在墙上将合成金属板打得凹陷，又弹到天花板上，射穿了装饰木板。
沈亦的肋骨被子弹擦过，如果不是黑天使拉得及时，只怕那一枪会命中心脏，吓得几人一个心脏骤缩。
黑天使亦是脸色难看，他可是洗菜做饭又洗碗才把沈亦拉进队伍，这要是提前死掉，他岂不是白做了一天工！
这绝不符合恶魔的交易信条！
扫视一圈后，在警卫机器人的“砰砰”射击声中，黑天使一把抓过流星，一张纹路繁复的金色卡片被他猛地拍入对方后背，刀尖挑破皮肤：“你不会真以为区区几个道具能保得了你吧？敢在恶魔面前撕毁承诺？不想死得太难看，就立刻叫你的人停下！”
“不、不是我啊……”流星一脸惊慌失措，一动也不敢动，眼里的茫然比黑天使更甚，“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是我！也不可能是隐！这样……你们让我问问他！一定是这栋楼本身的问题……”
“还想通风报信？”黑天使丝毫不为所动，抓住他的头发，迫使流星猛地后仰，惊恐的面容对准了天花板上唯一完好的摄像头，“就这样说！多耽误一秒，你身上就会多出一道伤口，希望你的命够硬！”
黑天使的话音刚落，什么也没做，流星的大腿上就猛地裂开一道血痕，鲜血很快在灰色运动裤上晕开，“吱声！”
“我我我真的……”流星欲哭无泪地看着摄像头，“隐哥？隐哥你在吗？这是怎么回事啊？你别整我啊！”
B2层地下室，银白色的实验室几乎被鲜血染红，试管瓶的碎片溅得遍地都是。
几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躺在地上不住呻.吟，手腕、脚踝处都有着整齐的切割伤口，地上的血大部分是他们流出来的。
在他们中间，站着一个黑色长发的男子，带着黑色的铁质面甲，脖子上戴着一个怪异的金属齿环，正在专注地用白布擦拭手中长刀。
“你、咳咳……早知道……我不该留你……”身上伤口最多的中年男人死死揪住男子裤脚，费劲力气咳嗽着，声音沙哑而悔恨。
男子看了他一眼，动了动脚，没能甩开那只手，于是抬脚、落下。
“啊啊啊——”
只听得“咔嚓”一声，中年男人发出激烈的惨叫，手腕无力垂下去。
男子低头继续擦拭他的刀。
“——别整我呀！”
左侧的监视器上，如是播放着大厅里的一幕幕，画面正中央则是一张惊恐的娃娃脸，整张脸几乎纠结成了一团。
男子看了屏幕一眼，刚准备移开视线时，突然瞥见对方大腿上的伤口，皱眉思索半晌后，才拿起实验台上的头戴式耳机：“那些是大楼的自卫机器人，没办法停止，只能硬挺过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后机器人进入停电自检模式，你们就可以坐电梯下来了。”
“你……你杀了我们也没用——你脖子上的电击环……这辈子别想取下来了、咳咳、哈哈哈……”中年男子大笑，口中不断流出鲜血。
他已经命不久矣了。
男子低头看了他一眼，顿了顿，对着耳机继续道：“下到B2层之后，沿着绿色箭头的方向走，会看见一道金属防爆门，进来需要身份验证，别管，直接暴力破门。”
男子话音落下，监视器里的流星顿时满脸感激，正要开口说话，画面忽然被一个陌生的脸庞占据，对方的神情随性慵懒，茶灰色的眼睛直视过来。
“为什么要我们过去？你是被困在里面了吗？”对方笑意盈盈，仿佛并未被四周飞溅的流弹影响，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救人是另外的价钱哦！”

大厅里流弹飞射，唯独沈亦的声音格外清晰。
流星神色茫然了一阵，困惑道：“什么意思啊？不是去找线索吗？”
沈亦回头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当然，线索要找，但救人也要付款哦！”
黑天使也反应过来，时间过去这么久，流星还在他们手里受伤，按道理对方早该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但对方一直不现身，总不会是特意把他们叫过来吃子弹的吧？这些自卫机器人虽然有威胁，但远不到令他们伤筋动骨的程度。
除非那人被困住了，且短时间内无法出来，所以才让他们过去找他。
B2层实验室内，地上唯一能喘气的中年男子模糊听到声音，哈哈大笑起来：“能出去啊……只不过能出去的是尸体而已、哈哈……哈哈哈……”
中年男子声音渐渐微弱下去，血痕遍布的脸上挂着奇异的微笑，眼睛不动了。
他死了，实验室里再没有一个活人。
黑衣男子的神情被面甲遮盖，看不清情绪，不过擦拭刀刃的手微微顿了下。
片刻后，他对着耳机再度开口：“线索就在我这里，你们可以不进来。”
“至于你们手里的人质，随便你们怎么样，反正他受的伤害我以后会在你们身上千百倍讨要回来。”
扬声器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声，随即便是“噗呲”一声轻响，线路彻底报废。
对方拒绝再与他们交谈。
沈亦略有些诧异地看向流星，没想到对方好友好友这么刚。
流星也没想到，他整个人一下子精神了，挣扎着大声道：“别啊！隐哥，再试试啊！隐哥？隐哥救命啊隐哥……”
没有人回应他的挣扎。
沈亦脸上的笑容诡谲起来，语气蓦然有些阴森：“看样子……你的性命并不那么重要啊……不知道你的命，值多少积分呢？”
流星：“……”
“咔嚓”一声整齐的脆响，自卫机器人攻击时限到了，正收枪爬回充电口。
“线索在B2层，我们还要过去吗？”
糖水罐子和白树从另一侧柱子后跑过来，视线在吓得六神无主的流星身上掠过，眉头微微皱起。
“当然要去。”出乎意料的，沈亦回答得毫不犹豫，“任务线索不请自来，怎么能拒绝？”
“可是我们过去，岂不是正好如了对方的意？”黑天使也觉得这有点难搞。
“对方不是给了解决办法吗？”沈亦说着，往腰间的伤口上滴了点白树递过来的恢复液，疼得“嘶”了一声，“输入密码正常进入会被困，暴力破门对方会出来。那我们先暴力破门，再输入密码。”
黑天使：“？”他没听懂。
门都被开了，还怎么输入密码？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没反对沈亦，看了地上的流星一眼：“那这家伙怎么办？”
“好像没什么用了，直接杀了吧。”糖水罐子蹲下来，用枪口挑起对方下巴看了看。
流星的喉咙顶着枪管，眼泪都要被吓出来了，哆哆嗦嗦道：“我还有些道具……”
“还有用。”沈亦淡淡看过来一眼，流星顿时感激地看过来，“出去就没有可以避开拾荒者的道具了，可以用他做诱饵。”
流星：“！！！”眼泪流得更凶了。
四人于是拖着诱饵一起进了电梯，按下B2层，静等电梯下行。
沈亦注意到，这家大楼的按键似乎很有些问题，地上15、16、18层消失不见，地下的B1层也未曾显示，这些都是正常的数字，没有避讳的必要，所以这些楼层消失得很异常。
“叮”的一声，电梯抵达地下层，入目是一条宽阔的白色走廊。
两侧有不少房间，没有窗户，只在门上开了一条窄小的通风口，有的门上甚至通风口都没有，可见其隐蔽。
不过现在，大概是有队伍过来搜刮了一通的原因，有些大门敞开，露出里面被打破的标本玻璃罐，蓝绿色液体渗出，有些甚至流到了走廊上，其中夹杂着一些肢体碎片。
“有点恶心。”糖水罐子评价。
黑天使给出的反应是诚实地“yue”了一下，他的嗅觉灵敏，这些液体和碎肉不知在这里放了多少天，味道是很有些感人的。
沈亦和白树两个F级人类，五感没那么灵敏，味道和视觉冲击尚能忍受，甚至有些想知道，在三神级的人眼里，这些东西究竟有多恶心……
流星讷讷走在几人中间，既不敢出声又有些害怕，眼珠子控制不住地乱转，视线转到一间敞开的标本室内，没忍住惊叫了一声：“啊！那是什么东西？”
几人的视线同时转过去，也看到了那间标本室，里面有几个玻璃罐子还没有被打破，完整的尸体被保存在里面，人首鱼尾，却丝毫不显得美丽。
脸上布满黑色鳞片、没有头发，皮肤皱巴巴地堆在一起，嘴巴一直咧到耳根处，像是衰老的外星人。
对方下半身倒是没那么恐怖，但是也没什么飘逸鱼尾的美感，比起淡水鱼尾，那更像是鲨鱼的尾巴，从腰开始越来越细，到尾端分叉成两瓣，质感粗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