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号礼品店(朱不厌)

沈亦随意点点头，见他还想问什么，立刻打断道：“看看我奶茶到哪儿了，怎么还没好？”
“知道了！人家都接单了，难不成会跑吗？真是的……”商栎嫌弃地嘀咕着，忘了“小巫婆”的事情。
避免了一场小学生讲述学校里奇人异事活动的沈亦松了口气，刚要拿出手机，就见商栎的表情骤然僵住。
“哥……外卖员被大象踩死了……”商栎的声音带着颤音。
沈亦立即看过去，而下一秒，他的手环上再度出现了任务提示。
【城北路阳光社区出现杀人大象，击杀后可获得100积分，是否立即前往？是/否】
下面还有多出了一行原本没出现过的小字：“该任务难度等级较高，D级以下客人请珍爱生命，谨慎接取。”
这是……上个任务者失败了？
沈亦看着商栎手机上，商家发来的消息，长长睫毛垂落，遮住眼底情绪。
他看着任务没动。
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那任务再度显示接取，毕竟是100积分的任务，还是难度较低的周积分任务，想接的人一大堆。
“沈亦……这奶茶你还要吗？要的话我给你换一家店，这家店歇业了。”
商栎拿着手机安慰了对面几句，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嘴里询问着沈亦的意见，但看神情显然没从这事情中回神。
沈亦从床上起来，拍了拍商栎脑袋：“还喝什么奶茶，先回去吧，你那家长会还照常开吗？不开我们回去吧。”
老虎闯进学校伤人，这家长会大概率也开不下去了，但沈亦还是多问了一句。
“不开了……”商栎心情复杂道。
他也没想到今天会遇到这种事，早知如此，他甚至不必给沈亦做卫生（……）
沈亦于是带着商栎回去，还没来得及找到车，就看到商家的车停在大门外。
黑色的迈巴赫在阳光下泛着冷峻的光芒，穿着西装、戴着白手套的管家候在车门旁，身后两辆车里坐着持枪保镖，正目光警惕地看着往来行人。
“小少爷，商老先生让我来接您回去。”管家恭敬地鞠了一躬，又看向商栎身边的沈亦，目光冷静、语速适中：“大少爷……”
“我开车来的，你带商栎回去就好。”沈亦随意瞥了他一眼，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把身边的商栎推过去。
商栎被推了个趔趄，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拉住沈亦的手：“你跟我一起回去！”
他以为是爷爷刻意不让沈亦上车。
沈亦好笑地揉了揉商栎脑袋上的毛：“别瞎想，老头子派这么多人过来，肯定是要带你回老宅的，我可不想上那儿，载上我还要绕个大圈，就不麻烦魏叔他们了。”
管家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商栎分不清管家是真的尊重沈亦意愿、还是像别人和他讲的那样偷偷“排挤”沈亦，只再度确认一遍：“真的吗？”
“假的。”沈亦忽然认真道。
管家脸上的笑容微微裂开。
“那你跟我回去，别管他们！他们不敢不听我的！”商栎拉着他就要往后座拉。
“实际上是魏叔只安排了两辆车过来，一辆车载你，一辆车载保镖，如果真的先送我回家的话，就要开着两辆豪车加一队黑衣保镖招摇过市，叔魏脸皮薄，捱不住这么中二的场面。”
商栎：？？？
他回头去看魏管家，发现对方虽然依旧保持微笑，但肌肉已经僵住不动了。
“小少爷，还请尽快上车。”魏管家上前一步，拦住了商栎还想询问的意愿。
“那你真的不跟我一起走吗？”
商栎明白了，不管是哪个原因，沈亦都不想上车就对了。
沈亦看着手机上的电话，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我还有事要做，就不去面对老宅里那一张张老脸了。”
魏管家面皮抽搐了一下。
商栎仔细看了一眼，发现他真的没有上车的意思，这才就着魏管家的手上车。
黑色的迈巴赫轰鸣着远去，沈亦一点留恋都没有，转身便朝着停车场走去。
商栎开开心心地回家放假了，家长会都吹了，而他却要面对好友的狂轰乱炸，欠下的债终究要还。
回到住处，果不其然，贺文月已经腾出时间，连电脑都没带，正襟危坐在家里沙发上，面前只摆了一杯咖啡。
沈亦没奇怪他在这里，但他奇怪屋子里的另一个人。
“这人怎么过来了？”沈亦诧异地看着厨房里忙活的黑天使。
对方上次教.唆小朋友踩塌了商家二楼地板，尾随沈亦至此，本来在看到贺文月后，夹着尾巴逃了。
没想到又回来了。
“他来找你，被我逮到了。”贺文月端起咖啡，优雅地抿了一口，语气平静。
沈亦瞧了一眼，发现案板上那些菜似乎也不是他冰箱里的（事实是他冰箱里没菜），贺文月当然也没带菜来他家里的习惯，所以这家伙来他家的时候，竟然还提了一袋子菜？
“这家伙怎么回事？爱上我家厨房了？”
沈亦只能这样想，这人不仅喜欢做饭，还喜欢上他家做饭，否则他解释不清对方携蔬菜肉类来他家的目的。
“不，他来找你组队。”贺文月回答道，“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哦？竟然不是来劝我别再参与礼品店任务的？”沈亦颇有些诧异地看过去。
“你都参加两次了，我能有什么办法？”贺文月难得无奈，“何况以你的性子，我确实也很难想象你为了积分丧失理智、拼命参加任务的样子，在这方面，我觉得还是该对你多些信心。”
刚拆了袋烧烤味薯片的沈亦：……
“你刚刚说的什么意思？他找我组队？没记错的话，他似乎已经C级了？找我一个F级有什么用？”沈亦飞快转移话题。
他虽然参加了两次心愿任务，积分累积上万，但由于第一次任务消极怠工，第二次训练时间也不算长，因此身体素质并不算出众，不符合升级标准。
礼品店的任务者升级判定是看身体素质，至少C级以下是这样，听说级别更高还有更复杂的判定，但眼下沈亦连D级的门槛都没摸着，顶多不算废物了。
“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贺文月目光复杂，“礼品店出现了一个特殊的任务世界，任务积分以百万计，不限任务者等级，但要求客人们组队进入。”
“团队等级以队员最低等级为准，不同等级团队进入会触发不同时间线，D级以上团队触发的时间线都是死亡线，里面的任务已经不可能完成；现在只剩下F级时间线可以一试，需要队伍里有F级任务者。”
贺文月将任务面板解除屏蔽，让沈亦也能看到。
沈亦还没来得及看清任务详情，就被任务积分后面的一整串零迷花了眼睛。
“礼品店过生日啊？搞这么大活动？”沈亦说着，抬头却见贺文月看着他愣住，震惊道，“不会吧？礼品店真有生日？”
“不是……是3号店今日上新。”贺文月忍不住回忆起论坛上关于三号店唯一客人的讨论，视线在沈亦身上徘徊不去，很想问问对方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想到很多人对店铺背景讳莫如深，还是没问，“别管礼品店了，关键情况是很多高阶任务者开始找F级组队，黑天使也是其中一个。”
“我可是很有诚心的！”黑天使从厨房探出头来，晃了晃手里的锅铲，身上的围裙竟然还是粉色的。
沈亦伤眼地回过头来，看向贺文月：“那你呢？你需要找F级任务者组队吗？”
贺文月遗憾地摇摇头：“我的队伍接了另一个任务，积分虽然不如这个特殊任务，但是那个世界里有我需要的道具。”
贺文月认真地看向沈亦：“如果你确定要继续做心愿任务的话，我建议你参加这次任务，积分倒是其次，这个任务鱼龙混杂，能真正见识到各等级任务者之间的差距，你也会明白我为什么让你远离礼品店。所以，你确定要回到礼品世界吗？”
沈亦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F级任务者当队长的话，队伍上限几人？”

第59章 现实世界
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窗射入，照进那双含笑的茶灰色眸子里，那经年未散的温和光芒似乎在此刻才开始显出它锋利的本质。
贺文月看他一眼，恍惚看见了当年耀眼如太阳的意气少年。
他移开目光，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平静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人数不定，看队员本身的等级，但平均等级为C；也就是说，如果你的队友都是C级，你能邀请四人组队。”
厨房里传来浓郁而诱人的酱香味，大火收汁的咕噜声逸散到客厅里，两人同时停止了交谈，往厨房看去。
“黑天使，你是在做红烧肉吗？”沈亦最先忍不住，鼻翼轻动，咽了咽口水。
贺文月虽然没说话，但他已经把咖啡放在茶几上，手边的杂志整理了两遍。
黑天使伴着葱姜蒜下锅的声音从门后传出来，一边炒菜一边道：“是啊，我最喜欢吃这个了，做了三人份的，你们谁要是不喜欢我可以多吃一份。”
客厅两人谁都没出声，只有红烧肉的香气肆无忌惮地扩散着。
“都不说话那我就继续了，辣子鸡你们喜欢辣一点还是肉多一点的？”黑天使的声音如真正的天使一般，从厨房徐徐飘出。
“辣一点。”
“少放辣椒。”
沈亦和贺文月对视一眼，眼神稀松平常。但下一秒毫不犹豫——
“多放辣椒我拉你进队。”
“不想回老家就别做太辣。”
黑天使在厨房里翻了个白眼，握住铁锅把手熟练掂了掂，语气是十年老厨才有的从容：“行，我听懂了，按我的口味来。”
沈亦和贺文月顿时若无其事回过头，一人继续拿他的薯片袋子，一人则翻开了刚刚整理过的杂志，姿态闲雅地翻看着。
随着最后一声装盛声消失，沈亦和贺文月薯片不吃了，杂志不看了，纷纷向厨房注目，眼也不眨地看着黑天使将菜一道道端上来。
红烧肉块块晶莹，清薄剔透的玛瑙红上裹着浓郁甜香的酱汁，肉皮轻颤，如美人娇羞；辣子鸡油光亮滑，辣香扑鼻，裹着白芝麻的鸡肉尚还滋滋作响，令人食指大动；凉拌黄瓜配着腐竹，撒上香菜花生，青翠中点缀着点点朱红，光是卖相就让人直咽口水……
“黑天使，你不做厨师可惜了。”沈亦动作不紧不慢地离了沙发，走到餐桌旁，甚至还从身后的冰柜里取了三个酒杯。
等到贺文月过去，三个酒杯里已经装满了冰凉的可乐，白色气泡慢慢消下去。
解下围裙的黑天使刚把碗筷拿过来，看到桌上三个装着可乐的酒杯也是嘴角抽搐了一瞬，低声道：“我冒昧问一句，你应该……成年了吧？”
礼品店收人不分年龄段，小至八岁孩童、大至八十老叟，都能在礼品世界见到，区别只在于所属店铺不同。
沈亦虽然行事不拘，但心智显然不是未成年可比，应该不是未成年？
沈亦睨了他一眼，淡定道：“你要是想配红酒也可以，我有一瓶八九年的康帝。”
黑天使看了眼桌上肉香扑鼻的红烧肉、满盘辣椒的辣子鸡，诚实地接过酒杯喝了一口：“中国人不学洋把式。”
三人没能就可乐与红酒的搭配讨论太久，各自盛了一碗米饭后，嘴巴就再也没停下来过，甚至连可乐都没顾得上。
饭后谁都懒得管碗筷，度过了一段安静而和谐的贤者时间。
沈亦踢了踢贺文月，对方捏了捏眉心，动作慢吞吞地起身，在桌边站了半晌，最后回头踢了沙发上的黑天使一脚：“不计较你放那么多辣椒的险恶了，餐桌归你。”
黑天使此时已经彻底放松下来，无语道：“我记得洗菜做菜的都是我吧？”
贺文月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所以你想不想和沈亦组队？”
黑天使看向沈亦，沈亦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听贺文月的。”
黑天使盯着狼狈为奸的两人半晌，最终骂骂咧咧起身，收拾餐后狼藉。
好在沈亦虽然从不用厨房，但装备还挺齐全，洗碗机烘干机应有尽有，黑天使只用动手摆个位置，基本就可以不管了。
等到黑天使忙完，沈亦面前多了一张纸，上面杂乱无章地画满了黑天使看不懂的符号，正杵着下巴懒懒转笔。
“这是什么？”黑天使坐下来，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
虽然没看懂，但画得还挺赏心悦目的，看得出来沈亦至少英文写得不错。
“最佳战力配置表。”沈亦随口道。
他没解释太多，扔了笔，一双茶灰色眸子笑盈盈的，含笑问道：“你有什么杀手店的朋友吗？或者……黑雾店、银发店的朋友？”
“为什么要这些店的人？杀手店的人都不与外人来往的，至于黑雾店、银发店，一个都是脾气古怪的小孩子，一个日常背刺队友，比恶魔还不靠谱，这些人就算加入我们，也无法对任务有多少帮助吧？”黑天使疑惑道。
“有用。”沈亦只说了这两个字。
黑天使皱眉想了想：“没有杀手店的朋友，有一个黑雾店的老对手，用道具和积分做交换应该愿意过来，银发店的也有一个认识的，但不是很熟，人品也无法保证。”
黑天使也是没办法，众所周知，恶魔店的不受欢迎程度仅在杀手店之后，比日常背刺队友的银发店更让人忌惮，能摸出这几个人都是黑天使隔三差五消极怠工，坑人的频率没那么频繁。
沈亦闻言，毫不犹豫道：“那算了，就四个人组队也差不多够了。”
“四个人？”黑天使诧异道，“还有两个人是谁？你信得过吗？”
“信不信得过不重要，他们的能力对任务很重要就够了。”沈亦直起腰，点击手环打开任务列表，一边道，“把任务分享过来。”
黑天使把任务分享过去，见沈亦毫不犹豫把队长变更为自己，还是心里一跳：“你真的要做队长吗？任务积分直接打到队长账户，任务完成后的三天里，你会成为活靶子的——相信我，会有大堆人用道具把拥有积分的小队强制留在任务世界的，团队任务经常有人这么干，到时候你就危险了。”
团队任务，通常五人一组，不同于单人任务的单打独斗，队伍配置好的话，简直是永动机，不做任务、专抢其他队伍积分的强盗队伍大有人在。
沈亦毫不在乎：“无所谓。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咱们先从家贼防起。远的不说，作为C级大神，你总得给身为F级小奴隶的我一点微不足道的保障吧？”
“你还需要保障？”黑天使不屑撇嘴，视线从干干净净的餐桌上飘过，又委委屈屈地从贺文月身上飘过。
沈亦仿佛没看见他微妙的眼神似的：“可以提前告诉你，剩下两个人分别是天使店的F级和人鱼店的C级，前者性格胆小，少招惹；后者疑似B级，同样少招惹。”
“F级和疑似B级？你这哪里找来的人？等级差距怎么这么大？”黑天使诧异。
“任务里遇到的。”沈亦简单道，看了眼窗外漆黑下来的天色，朝黑天使昂了昂下巴：“你该回去了。”
黑天使住在15楼，就在沈亦家上面三层，不知道是前几天刚搬的还是早已有之的巧合，倒是方便了对方串门。
黑天使有心想问些什么，但想想又觉得比起把3号店的沈亦拐到任务世界，那些事都不重要了，于是坦然告辞。
贺文月没拦他，只在对方走后，微微蹙眉看向沈亦：“你真要和他组队吗？别看他现在人畜无害的样子，恶魔店的人，说一句从身到心全是黑的毫不为过。”
“收拾餐桌那会儿你不是还同意吗？”沈亦从茶几下面拿出一个带座桥耳熏炉，打开炉盖，用灰押一点点压平香灰，茶灰色的眸子专注无比。
“那是为了让他洗碗，反正反悔了他也打不赢我。”贺文月木着脸道，“你不用答应他的。”
沈亦拿出香铲，将压好的香灰划出道道明显的痕迹，然后再重新压香灰，这才回答道：“免费的劳动力为什么不答应？恶魔店的C级任务者可不好找。”
贺文月眉头皱了皱，最终没说什么，只将桌上的薯片袋子扔进垃圾桶：“你知道分寸就好，我也该回去了。”
沈亦又一次将香灰打散，似乎不经意般，随口问道，“中午阳光社区的杀人大象，你知道最终是谁处理的吗？”
“似乎是杀手店的人，我没接任务，怎么了吗？”贺文月问道。
“没什么，我有点事想问对方，希望下次有机会遇到。”沈亦说，终于放过了那一炉可怜的香灰，开始放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