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号礼品店(朱不厌)

白色的祈祷天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拿着三叉戟的蓝色美人鱼，尾巴还溅着水。
沈亦：……？
“好了，你可以看看你的个人面板，上面有你的数据化属性，你可以通过这些来判断自己该买哪些道具——当然了，作为新人，你应该还没有积分，不过不用担心，做几个积分任务就能够买低级保命道具了。”
天使店的外表是一座教堂的模样，内部当然也是一样，只不过在布道台的地方，站着的不是神父，而是一只Q萌的机器人，它甚至还没有布道台长得高。
听到“道具”两个字，机器人的两根履带迅速移动，在到达台阶的地方延伸出两只机械爪，稳稳下了台阶，站在了两人面前。
“您好，您需要购买道具吗？我们的商城零点刚刚刷新，正有一批新的道具上架，其中包括珍贵的生命值道具哦，您要购买吗？”
机器人的声音也设定得十分呆萌，软软嫩嫩的声音让人很有好感，它抬起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脸颊，一个花里胡哨的炫彩光屏顿时浮现在两人眼前。
边框是彩虹色，四周点缀着礼花和蛋筒，中间是琳琅满目的商品展示架，5x5的格子，看来一次性只能买二十五种商品。
金发少年在一旁介绍道：“里面的商品每天零点刷新，数量不限，但同种商品每人每天只能购买一件，买完就没有了。”
沈亦粗粗扫了眼商品展示架上的价格表，发现这里的积分都是100起步，想到贺文月中午抓了个杀人狂魔也才10积分，顿觉黑店害人……
他没有细看这些道具的用处，而是颇有兴致地点开了个人面板，想看看自己的数据化信息。
金发少年果然是个好人，见他要点个人面板，第一时间提醒他记得点击右上角的隐私模式，这样别人就看不到他的面板了。
沈亦心想，这么说来，贺文月中午连隐私模式都没开，可真大胆啊……
他低下头，看到了自己的面板。
【ID：---（待设定）】
【店铺：1号店（您是一位善良的天使，愿上帝保佑你）】
【智力：95（魔鬼的智商）】
【敏捷：54（您该锻炼了）】
【力量：40（您真的该锻炼了）】
【生命：99（持续下降中，请尽快赚取积分）】
【积分：0/？？？（穷得连内裤都买不起）】
【周积分：0/1000（我从未见过这么高的利息，您是许愿毁灭世界了吗？）】
“看到了吗？积分栏的斜杠后面就是你的心愿赎出积分，如果你的愿望不难实现的话，或许做做周任务就能离开礼品店了。”
金发少年好心指导。
沈亦看着那硕大的三个问号，脑袋上冒出一个更大问号，但还是“嗯”了一声。
他想了想，挠挠头看向金发少年：“那什么……我能问问你周积分需要多少吗？”
“啊？我的愿望比较困难，所以周积分有点高……”金发少年挠了挠头。
沈亦略期待地看着他。
“220，大部分人的周积分任务都是50以内，否则的话光是周任务就吃不消，更别说心愿任务了。”
沈亦的眸子瞬间暗淡，眼不见心不烦地关掉了面板，鬼知道他之前许了什么愿。
看着面前5x5的商品展示架，沈亦从前扫到后，又从后扫到前，疑惑道：“店里所有的商品都在这里吗？那心愿在哪里兑换？”
“啊！这个每个店的情况都不一样，听别人说，我们店的兑换方法是向祭坛祷告，积分足够的情况下你会直接实现心愿，脱离礼品店。”金发少年有点不确定道。
“听别人说？”沈亦觉得这个说法很不靠谱，他拒绝一切“听说”。
金发少年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们店人太少了，我还没见过谁赚够积分离开呢……不过我在视频中看到过！”
“视频？什么视频？”沈亦听到了新东西。
“向1号这里看～这里有全礼品店最好用的道具，不要998、不要888，只需200积分，您就可以买到全礼品店性价比最高的［极速滑板］～”
名叫1号的机器人在原地转了两圈，原本投影商品页面的电子屏幕换成了一个疾驰的黑色风衣人影。
他带着护目镜、板脚上踩着镶紫色荧光条的滑板，身体重心压低，嚣张而肆意地“芜湖”了一声，宽大的风衣在空中猎猎作响。
“等等……他身后那是什么东西？”
沈亦精准地捕捉到风衣男背后那肉瘤子一样的膨胀细胞团，正黏附在两侧的树枝上飞快追踪着，时不时吐出一团绿色的粘液，溅在风衣上便一阵腐蚀。
嗯……略恶心。
“那不重要！”1号立即关闭了视频，屏幕上重新出现笑脸，热情道，“200积分一个的［极速滑板］，时速200公里，堪比跑车还极易携带，客人真的不心动吗？”
沈亦微微凝眸，好似有些兴趣的样子。
“别买！”金发少年连忙道，不顾1号屏幕上气鼓鼓的表情，焦急解释道，“时速两百公里，哪怕是磁铁粘上面也得甩出去，除非你买了吸附道具，否则买了就是吃灰，别浪费积分。”
1号控诉道：“哇！你还是我们天使店的人，你一点都不天使，主人一定是分错了，否则怎么让你这么欺负我……”
金发少年顿时露出愧疚的表情，但还是坚定地拉着沈亦。
1号少卖出去一件商品不会有任何事，但沈亦要是花费大量积分买了件无用的道具，那就是拿自己的命在赌.博，相比之下，还是后者更需要他的提醒。
为了防止1号虚假推销，金发少年又嘱咐道：“买道具的时候千万注意适用范围，一些道具仅在特定世界可以使用，大部分世界我们一辈子都碰不到两次，这种一次性道具购买时千万要小心！”
沈亦“哇哦”了一声，茶灰色的眸子微微发亮，看向1号：“天使店一点也不天使，奸商！”
1号微笑脸：“您在说什么？1号还小，1号听不懂。”
沈亦懒得理他，随意在展示架上翻了翻，就不再看了。
他转头看向金发少年。
“可以问一下周积分任务和心愿任务分别在哪里领吗？我想做一下任务。”
沈亦慢吞吞点开面板看了一眼。
在他和金发少年交流的这段时间里，他的生命值又扣了两点，速度大概是每10分钟下降1点，可以说是非常快了，基本上一天就能掉完所有生命值。
照这么个扣法，客人一旦“欠费”，基本上一天告别人世，但听金发少年的意思，周积分任务并不难完成。
所以这个下降速度，也和周积分、或者说赎出积分挂钩么？
沈亦挠了挠脸颊，觉得事情有点难办，但他勉强还能应付。
“周积分任务的话，现实世界随机触发；心愿任务的话……”
【一只来自琴雅海的漂流瓶出现在捕捞人员的网中，渔民将其打开，里面寄托着一位公主卑微的愿望：“让我吃一顿丰盛的晚餐吧！哪怕不够完美也好，我只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试试吃饱饭的滋味。”】
【心愿任务：琴雅海的城堡里住着一位相貌丑陋的公主，她从小被父王和母后关在地牢里，每日以窗外爬进来的藤蔓和花瓣为食，终于，她撑不住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想要吃一顿丰盛的晚餐。】
【任务积分：200～1000】
【任务难度：F级】
【任务时长：5～10天】
【任务失败惩罚：扣除10生命值】
【任务已发放到客人们的手环中，请计划接取的客人们在24小时内做好准备、前往夕阳海穿越世界通道，进入任务世界。】
礼品世界12家店所有客人手环都震动了起来，电子屏幕自动悬浮，上面滚过一条条任务信息，并在最终的界面上显示着“接受/放弃”的确认图标。
与此同时，某沉寂已久的论坛再度骚动起来，加粗标红的帖子在第一行滚动。
【糖水罐子（楼主）：刚出的F级世界！新人刚来没有积分一定会去！怎么样？有没有人要跟我一起去的？大家一起围观新人啊！】
【老娘最美：一个副本最多进十个客人，八个还得是任务同等级，组不了团。】
【杀手从不回头看爆炸：我有F级伪装卡，我可以去，一起。】
【糖水罐子（楼主）：好啊好啊！你可一定要来啊！】
【杀手从不回头看爆炸：一定。】
两人你来我往地惺惺相惜了许久，约定好第二天一起前往夕阳海。
第二天，沈亦跟在金发少年、也就是白树的身后，穿过街道尽头那一片浓稠的黑暗，抵达了一个末日般的荒芜海滩。
残阳如血，铺陈在粼粼海面上，在靠近海滩的地方，一座钢筋外露的大厦微微倾斜，半截身子没入了海水中。

沈亦和白树到这里时，海滩上已经三三两两站了两三波人。
他们彼此并不交谈，眼神平静中透着隐隐的警惕，互相呈现出易于攻击和防守的姿势。
这是他们这一场任务中即将合作的七位队友，只可惜彼此间并不和睦，不同完成度获得不同积分的奖励规则将众人相互隔开。
沈亦和白树到的时候，这些人的眼神一致看了过来，似乎是在打量最后的同伴、或者说对手。
沈亦倒是没什么好看的，除了眼神清澈温和，让人心生好感之外，身上的衣服明显都是现实世界的普通材料，虽然一看便价格不菲，但毕竟不是装备。
他身边的金发少年却是让人注意，那身雪白的祭祀服明显是天使店出品的装备，能够有效防御恶魔伤害，并具有一定的治疗效果，而且有一点即便天使店的人不愿承认，礼品世界的人也早已公认，那就是天使店的客人，身上总有一股格外……善良的气息，让人一看就知道这人可以求助。
此时的白树，肩上披着中长的金色直发，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绣金线的祭祀服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在血红的夕阳海映衬下，就像一个落入人间的天使。
一个穿着黑色背心、肱二头肌发达的壮汉率先出声，目光带着礼貌的友善：“天使店的？来我们这里如何？我保证全程不让你们受到任何伤害，支线任务所得全部归你。”
任务世界除了主人物许下的心愿外，任务者们通常还会听到一些其他次要人物许下的愿望，这些愿望被任务者们称为“支线任务”，虽然完成积分不如“主线任务”，但积少成多，同样可观。
肌肉壮汉显然明白一个队伍中能有天使店任务者将是一个多么大的助力，因此不惜以全部支线奖励做交易，只为能将白树吸引到他们的队伍中去。
另一波三人队伍的红发女人立即道：“别听他的，支线任务能值多少积分？如果你来我们队伍，我愿意将主线积分让出三成，绝对比支线任务加起来多。”
沈亦好奇地打量出声的两队。
肌肉壮汉这一队明显是战斗型，队员和他一样，都是身体健壮的猛男，只是另一个猛男似乎不怎么爱说话，盯着远方夕阳海上的半截大厦发呆。
而女人这一队，则是智取型，女人相貌姣好、戴眼镜的男人看上去很精明，剩下的一个男人虽然看上去瘦弱胆小，但是从女人和眼镜男都不愿意靠近他可以看出，这也是个不好惹的人。
沈亦打量完这两队，视线转到了第三队身上，顿时稍稍愣了下。
无他，第三队有个男人，长得尤其漂亮，金色瞳孔、雪白长发，只穿着简单的衬衣，就有种格外让人惊艳的感觉。
相比之下，他身旁本该引人注目的阴郁小孩反倒不那么显眼了。
漂亮男人和阴沉小孩，这个组合着实怪异，难怪没有第一时间开口邀请白树，这个队看上去就不怎么欢迎外人的样子。
白树的视线也在第三队上面稍稍停留了一下，然后转向女人所在的队伍：“三成不够，我有生命类道具，有我在，至少可以保你们队无人死亡。”
生命类道具，和生命值道具不同，前者包含后者。
生命值道具可以直接恢复被扣掉的生命值，而生命类道具，除了生命值一类外，还有普通恢复类，可以在死亡之前起作用，让将死之人回上一口气。
而只要不是直接死亡，哪怕任务失败，也只会扣掉十生命值，比死亡划算得多。
女人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咬咬牙，点头同意了，不过她也有条件：“你身边这个人，是新人吧？我们可以稍加照顾，但关键时刻，我们不会保他。”
女人其实也犹豫过，她看到了沈亦手环上的天使标志，很想拉拢对方。
但就像沈亦推测的那样，她们队伍更擅长的是智取，对战斗则不那么精通，保护一个白树还好，再多加一个沈亦，她们实在吃不下。
就在这时，那一直没有开口的第三队突然出声，金瞳银发的男人微微一笑：“来我们队怎么样？天使店的客人，我们会好好保护的。”
沈亦怔了下，侧过头，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正看到对方旁边那抱着鬼娃娃的小孩抬起头，阴沉的视线紧紧盯着他。
沈亦连忙摇头：“不了不了，我怕还没见到大boss，就被你们队的小鬼暗杀掉了。”
金瞳银发的男人笑容僵了僵，显然没想到沈亦说话这么直白。
他低头看了身边的小孩一眼，摸了摸对方的脑袋，笑容依旧温和：“好吧，那我们只好遗憾错过了。”
白树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放心，我会保护你的，别怕！”
沈亦顿时精神一振，感动地看着他：“你真好，幸好我来这里之后第一个遇见的人是你！”
白树羞涩一笑。
通往琴雅海的通道开在夕阳海的大厦里，几人走入海水中，绕过被风蚀了的窗户，来到了侧面被人打开的大洞中。
白树在一旁悄悄介绍：“这是礼品世界的前辈打开的通道，不仅是这一处，礼品世界很多地方都藏着世界通道，只看有没有人能发现。”
沈亦也学着他悄悄说话：“那我们的前辈还真是努力，单单是系统发布的心愿任务还不够，还自己发现世界通道，拓宽客源，真是打工界的楷模！”
白树也觉得这位前辈励志：“可能他的心愿比较难实现吧，系统发布的心愿任务不够他刷，就自己动手了。”
沈亦回头看向大洞外的夕阳海。
夕阳的光辉永恒地照耀在水面上，水中游鱼无忧无虑地在水中穿行，除了时光永恒，这里好像和现实世界也没什么两样。
大洞里应该是曾经的办公区，不少开裂的显示屏半浸在水中，沈亦他们穿过这些障碍，走到了中间没有漂浮物的位置。
这里和其他地方没什么两样，唯一的区别是水质特别干净，也没有浮游生物在其中穿行，好像一个生命的禁区。
大概是怕沈亦害怕，白树低声解释道：“就一瞬间的事，走进去，然后再游出来，我们就在琴雅海的水面上了。”
众人神情凝肃地看着这方水域，并不因为多次穿越而心生轻忽。
这一方水域，连接着多个世界的海洋，除了他们目前要去的F级任务世界［琴雅海］，还曾有D级任务世界［橄榄树倒影］、C级任务世界［魔童心脏］、甚至还有B级任务世界［逢魔洲］，一直到目前为止，哪怕是掌握空间法则的高阶任务者，也从未搞清楚礼品世界运行的原则。
这是一个维度远高于他们世界的神秘空间，作为客人，他们永远也无法进入屋子的最深处，了解这栋房子的秘密。
沈亦并不害怕，但他也确实对这个神秘而诡异的世界感到好奇。
街道的尽头通往海洋、世界通道藏匿于倒塌的大厦之中、永不沉没的夕阳照耀在承载着另一片大海的水面，这一切，简直就像是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
有点意思。
沈亦那双总是温润平和的眸子微微亮起，就像是懒洋洋趴伏着的狮子睁开了眼睛，抖擞着鬓毛站起，势在必得地打量着新发现的猎物。
身旁的白树没有发现沈亦的眼神变化，倒是与沈亦遗憾分开的金瞳银发男人瞧见了这一幕，饶有兴致地看过来。
他身边的小孩撞了他一下，把被海水打湿的鬼娃娃狠狠塞到他手里，脸色沉沉的，似乎很不高兴男人将视线转移开。
“好吧好吧，我不看别人了。”
金瞳银发男人摸了一把小孩的头发，果真不再看向沈亦，而是专注地给他手里的娃娃擦干净脏污，还精致地扎了个辫子。
十人依次走到了那片干净透明的水域，身形转瞬消失不见。
玫瑰国，琴雅海。
夜色低低笼罩着起伏的海面，微风将水面掀起波澜，海浪撞击在岸边的礁石上，卷起白色的泡沫，又倏而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