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号礼品店(朱不厌)

沈亦摇摇头，叹口气：“老板，他刚刚走出门不到一分钟。”
“一分钟怎么了？”店老板不解。
“老板，你记性不好啊……”沈亦又叹了口气，没再解释，转身走出了花店。
一分钟，别说这期间花店再没有任何客人买花，就算有，那人穿着这样显眼的乞丐装，稍微一提就应该立刻接上话头。
然而老板却思考了许久，仿佛不记得店里有这样一位客人来过。
极为诡异的一幕。
这让沈亦想起来昨天晚上那杯酒。
他见到了一个人，听到了一个要求，然后……然后怎么了来着？
沈亦悚然一惊，然后他跟人达成交易了！
他连忙打了个电话，找沈氏核查自己名下资产，得到的回复是一切如常。
还好还好。
沈亦松了口气，心想昨晚应该是喝多了的幻觉，世界上哪有什么实现心愿的地方，都是成年人的□□。
正好，在外面逛得差不多了，沈亦从店里打包了一份排骨饭，直接回去了。
一整天，沈亦都宅在家里打游戏，除了中途外卖来敲过一次门，就没从沙发上起来过，中途听到狗叫声，想必是邻居家出门遛狗了。
沈亦收拾收拾碗筷，清理了桌面，洗完澡直接上床，很快陷入了梦乡。
而在沈亦不知道的某个地方，超醒目加粗红字在屏幕中不断滚动着，其下闪过一连串普通人读不懂的信息。
【糖水罐子：见到了吗？见到了吗？我就问你们有谁见到了吗？新店的客人？】
【命里带红：见到了他的前男友，死相很难看，是4号店的手笔无疑。】
【杀手从不回头看爆炸：别说得我们店尽干脏活儿似的，2号魔鬼店也尽干些缺德事儿。】
【天使不下人间：我作证，这么没有品味的杀人手法，可不是我们店的作风。】
【老娘最美：别吵吵了！都歪楼了，除了前男友呢？有谁看到真人了吗？】
不断闪烁的屏幕空白了一瞬。
【老娘最美：咋回事儿？章鱼店呢？那么多触手，没一根探到真人的？】
【重逢于宇宙奇点：请不要擅自更改本店名称，本店触手虽多，但和章鱼不是一个品种。顺便一提，本人确实没探到真人。】
【糖水罐子：刷这么多层了，一张照片也没有，没照片没说服力啊！】
【尘埃再小也不透明：弱弱说一句，你们都没看到真人，是不是那位不高兴了啊？这毕竟是那位店里第一位、很可能也是最后一位客人……】
分分钟滑过数千条数据流的屏幕再度停顿了一瞬。
两秒钟后，帖子申请删除。
四秒钟后，帖子从论坛消失，就好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删得可真快啊……不过无名店人的体质可真行，一句话终结一整张帖。”
裹着被子的男人遗憾地熄灭了灯光，闭上眼睛睡觉。
枕头边，发型凌乱的头套和仿佛被狗啃过的破衣烂衫蒙着一层淡淡蓝光，就好像被无形的力量盈满，随时待发。
第二天，沈亦神清气爽地从床上起来，在影厅里刷电影到中午，在外卖和下楼之间，果断选择了前者。
不过，没等他把这个选择化成实践，电话铃声响起来。
“出来吃饭。”贺文月言简意赅。
沈亦立刻猜到对方公司事多，贺文月把他叫过去当吃播看了。
到了地方，果不其然，满满一桌子他喜欢的菜，里面搭着一两道贺文月爱吃的，酒杯里装的饮料，还是特别接地气的可乐。
沈亦上去就扒大闸蟹，便开边问：“怎么了？不是说事情在意料之中吗？”
“现在不在了。”贺文月夹了一筷子紫笋，但还是搁在了餐碟上，“最关键的数据出错了，推倒重来是轻的，那药品很可能从根本上就不存在。”
“怎么会这样？推导分子结构可行性不是第一步吗？”沈亦用湿纸巾擦了擦手，开始狂炫排骨，顺便拿小碗接了点熬得鲜浓的玉米汤，用勺子不紧不慢地喝着。
贺文月见他毫无滞涩地接上了自己的话也不意外，声音低沉道：“之前一直是没问题的，实验都进行到第四阶段了，结果在数位病人身上出现了同样的问题，一路下来，发现是原本稳定的分子结构突然变得不可靠，一直到现在都没找到原因，怀疑是当初记录的时候就记错了分子式。”
“哇哦！这项目研究了近十年，这么长时间、这么多人不可能谁也没发现错误吧？”沈亦盯着远处的豆腐，贺文月给他推了过去。
“难说。”贺文月眉头紧皱，刚准备说些什么，突然止住了话题，若无其事道，“我有点事，要出去几分钟，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出这里？顺便帮我带包草莓味儿的泡泡糖……”沈亦从凤尾虾里抬头，正准备叮嘱两句，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闯入视野。
泛着淡蓝色高科技光芒的电子屏幕虚浮在贺文月身侧，字体虽然是倒着的，但对于沈亦来说阅读起来毫无障碍。
【阳贵路即将有杀人狂魔现身，成功抓捕将获得十积分，该任务预计三分钟之内完成，是否立即前往？立即前往/放弃任务】
“草莓味是吧，我走了。”
当着沈亦的面，贺文月随手点了“立即前往”四个字，拿起外套起身，走之前还细心地带上了包厢门。
沈亦：？

第3章 诡异的世界
三分钟后，贺文月带着粉色草莓味的泡泡糖回来，把外套放下，东西递给沈亦。
“怎么这么看着我？吃饱了？”贺文月抬起头，发现沈亦的眼神很奇怪。
沈亦呆滞地摇摇头，默默喝了口玉米排骨汤压惊。
回家后，沈亦在网上搜索陵市相关的新闻，跳出来一堆的旅游推荐和宣传视频。
沈亦耐心地往下拉，终于看到了一条路人拍摄的微博视频，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戴长指战术手套的男人三两下将一个带刀匪徒打倒，将其扣在了路灯旁，背景是呼啸而来的鸣笛声。
路人评价他还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看到穿这种全黑作战服的人，如果不是带刀匪徒刀刀致命，以及警笛声大作，还以为两人在拍摄视频。
沈亦盯着那个穿作战服的人看了良久，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可这条路，确实是那个淡蓝色屏幕上所写的“阳贵路”，就在他今天吃饭的餐厅附近，他并不陌生。
但贺文月今天……不是穿的西装吗？他出去的时候，也没有换衣服。
如果不是对贺文月熟悉，他也不敢肯定视频中的这个人，就是对方。
沈亦还待细看，突然发现视频消失不见，提示他视频已删除。
等他退出刷新，连路人的微博都不见了，他重新搜索路人名字，想了想，私信对方有关中午那个视频的事情。
对方恰好在线，非常疑惑地问他在说些什么，他中午是遇到了一个带刀匪徒，但对方被警方抓获了，不存在什么黑色作战服的人出现，还问他是不是在逗自己。
沈亦关闭了私信，陷入了沉思。
先是酒吧里的诡异交易，然后是花店里的诡异乞丐，接着是贺文月身旁的电子屏幕，还有这个比电子屏幕更诡异的视频……
如果不是笃信科学，沈亦简直怀疑自己穿越到了平行世界。
否则怎么能短短三天之内，整个世界都变了个样呢？
说起来，这奇怪之处，好像是从他失恋喝酒那天开始的。
所以，问题出在那不明所以的交易上吗？
沈亦思考了片刻，没有任何头绪，索性打了个电话给贺文月。
中午是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现在情况已经很明朗了，贺文月和花店里的乞丐一样不对劲，直接打电话问不就好了？
电话在三秒钟内接通，沈亦开门见山道：“贺文月，你还记得中午跟我一起吃饭的事情吗？”
“怎么了？没吃饱？”
“你身边出现了一个电子屏幕，说阳贵路有杀人狂魔出现，是怎么回事？”
电话那边突然沉默。
再度出声时，贺文月的声音格外干涩：“你看得见？”
“那么大个电子屏幕悬在眼前，我为什么看不见？”沈亦继续问他，“你真出去找杀人狂魔了？”
沈亦觉得两人的对话真是诡异，什么杀人狂魔，好像是影视剧里才出现的名词，却被他说得十分寻常一样。
贺文月的语气突然变得急切起来：“如果你看得见，说明你被……千万不要……”
房间里突然变得晦暗起来。
就像整个空间陷入了粘稠的沼泽之中，贺文月的声音突然变得模糊而遥远，沈亦只听清了前面几个字，就再也听不见。
一个机械的声音在空间中响起：“故障已排除……店铺加载中……已加载完成。”
“客人编号11352，欢迎来到礼品世界，正在为您打开世界通道，请稍候……”
沈亦发现，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条金光闪闪的道路，两侧是模糊后退的不规则彩色碎片，道路的尽头，则是一扇若隐若现的金色大门。
但没等沈亦看清，眼前的金光大道突然如玻璃般碎裂，那一直说话的机械音也出现了卡磁般的“滋滋”声，说话断断续续。
“加载程序故障……正在修复……修复进度24.5％……修复进度99.9％……修复进度99.9％……”
沈亦本来还在震惊，结果被这熟悉的99.9%进度条卡麻了，一时竟有些想笑。
大概那机械音也觉得这情况不太严肃，后续的修复进度没再播报。
沈亦以为这诡异的情况和前几次一样，只会出现一时，因此索性不慌了，甚至准备找包零食坐沙发上等。
结果，就在他踏出第一步时，整个世界陡然变了个样。
宽阔的湿润街道上，两侧的建筑风格极为迥异，现代摩登的钢筋混凝土大厦、复古雅致的三层木质小楼、八十年代的老旧杂货铺……
各种不同风格、不同时代的建筑被人毫无章法地组合在一起，排列在道路两侧，在微风细雨中峭立，诡异又和谐。
穿着鲜艳奇装异服的男男女女匆匆穿梭在其中，他们有的头发银白、有的身后长着毛茸茸的尾巴、有的乘坐着扫帚在低空穿行，对这里的一切早已习以为常。
沈亦一脚踏出，落在了积水的沥青路面上，一只淋湿的小狗刚巧路过，在沈亦脚边嗅了两下，低低叫了一声。
“不是……这什么情况啊？”
沈亦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满脸茫然。
他是误入异次元了吗？
“嗡嗡”两下，沈亦感觉手腕处有什么东西在震动，下意识低头。
一个黑色手环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手腕上，正在提醒般振动，正中央的一小块屏幕闪着淡淡蓝光。
沈亦下意识点击屏幕，身前陡然浮现出一个熟悉的电子光屏。
【编号11352，检测到您的积分不足，请尽快完成任务，否则系统有责任扣除您的生命值，一旦生命值过低，您将会面临生命危险。】
不是……他什么都没做，怎么就要面临生命危险了？
等等，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就算是游戏，也该有个新手引导吧？
他莫名其妙踏入这个诡异的街道，唯一能提示的电子光屏竟然是催他完成任务？
就在沈亦准备在街道上随便拉个人问问什么情况时，一眼看到了前方穿着白色祭祀服的金发少年，对方似乎也在打量他。
“你好……”沈亦刚准备询问，就见对方激动地回复，“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天使店的人，否则我不会感到这么亲切！”
沈亦的开口似乎打开了金发少年的开关，对方迅速走近，难掩兴奋道：“你是刚来这里吗？我看你好像很茫然。”
“是啊，我刚来，请问天使店是？”沈亦听到了一个新名词，没急着询问这里的情况，而是挑眉问了个无关的问题。
“你连天使店是什么都不知道？”金发少年诧异极了，“系统的新手引导你都跳过了吗？也太草率了吧？”
“嗯……”沈亦微笑，心里却在吐槽。
新手引导？什么鬼？真有这玩意儿？
好在金发少年是个热情的性格，并没有细问沈亦跳过新手引导的原因，详细介绍道：“这里是礼品世界，看到街道两侧的各色建筑了吗？一共有十二个，每一个都是一间特色店，我们所在的店铺就是天使店……”
通过金发少年的解释，沈亦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进入了一个怎样的世界。
这是一个存在于虚无之中的空间。
它的来历早已无人知晓，只知道当现实中某个人愿望足够强烈之时，这片空间就会向许愿者敞开大门。
街道上走动的这些人，都是许愿者。
街道两面的建筑，则是根据许愿者灵魂特质而设立的店铺，从一号到十二号，每个店都有自己的特色，只向特定的许愿者开放。
据金发少年所言，他被分到了“天使店”。
顾名思义，他本人应该是一个善良到圣母的人，心愿不是拯救他人就是拯救世界，心肠异常柔软，所以系统将他分配到“天使店”。
“天使店的人特别少，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是善恶掺半，要达到天使店的要求，必须是从灵魂上就十分善良，属于在极恶的环境下也能保持本性的极善之人，才能进入。”
看得出来这个店的人确实少，金发少年看向沈亦的目光灼热无比，语气也格外兴奋，迫不及待分享着自己的经验。
“我们店的东西也稀缺，属于十二家店铺中唯一一个兜售生命值道具的店铺，只有我们天使店的人能买，其他人只能向我们购买兑换。”
金发少年就像个推销员，极力宣扬着自己店铺的好处，生怕沈亦变卦似的。
然而沈亦甚至不明白生命值是个什么情况：“我刚刚确实看到了积分不足的提示，所以我们为什么要赚积分？”
“啊！我忘了你跳过了新手引导。”金发少年一拍脑袋，积极道：“你点开手环屏幕，里面有个人面板界面，你可以看看你的心愿需要多少赎出积分，等到积分足够，你就能实现心愿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听你的语气，大部分人都无法离开？”沈亦一边点开面板，一边问道。
“额……也不算吧……”金发少年的声音变得迟疑，“就是都在实现心愿的过程中死掉了……”
沈亦点击屏幕的手顿住了。

金发少年向沈亦详细解释了礼品店的积分规则。
礼品店对每一位有着强烈愿望的客人敞开大门，代价就是对方每周必须为礼品店赚取足够的积分，一直到积分足以赎出愿望商品，礼品店才会放对方离开。
中途一旦积分不足，礼品店就会扣除客人的生命值。
生命值在现实和礼品世界是相通的。
在礼品世界死亡，会扣除大量生命值，只能用生命类道具恢复；而一旦生命值过低，客人会在现实世界极为倒霉，喝口凉水需要担心被呛死的程度，生命岌岌可危。
而一旦生命值清零，客人会在现实世界遇到无法挽回的意外，彻底死亡。
“事实上，大部分礼品店客人都能完成每周的定量积分任务，真正夺走许愿者生命的，是礼品店发布的心愿任务。”
“心愿任务和周积分任务不同，周积分任务只是防止客人消极还愿设立的最低门槛，这样的任务通常难度低、积分也少，基本不会危及生命；但心愿任务则不同，心愿任务的积分奖励极高，同时风险也大，大部分客人都更愿意通过心愿任务获取积分。”
大部分能够吸引到礼品店的心愿，赎出积分都极高，仅靠每周积分任务，可能给礼品店打一辈子工都买不起，迫切的客人就会选择有死亡风险的心愿任务。
礼品店十分人性化，在心愿任务里，死亡只会扣除生命值，可通过购买生命值道具恢复，但生命类道具价格普遍昂贵，且只在天使店有售，基本供不应求。
“所以说，你能分到天使店，真的很幸运！看到手环上的天使标识了吗？那就是天使店的标志！”
金发少年边说边带着沈亦进了天使店，指着沈亦手环上的祈祷天使标志。
沈亦低头看了一眼，陷入沉思。
他这个手环之前明明是一片纯黑，没有任何花纹的，所以这是哪来的天使标志？
“这个标志也可以买人鱼店的道具遮掩住，他们店都是这种蛊惑类道具，非常好用，可以防止暴露自己的店铺；不过我们天使店的人一般不用遮掩，基本不会有人和拥有生命值道具的我们过不去。”
人鱼店？看来又是一个新的店铺。
沈亦懒洋洋地听着金发少年的介绍，余光随意扫过手环，发现上面的标志突然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