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栾缓缓走进来,他一身华服,与现在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盯着柳多虞,过了一瞬,将柳多虞的泪痕擦去,接着便把柳多虞的衣裳褪下。
柳多虞背上那一道鞭痕清晰可见,有血丝渗出,洒上伤药的地方更显狰狞。
除此之外,柳多虞的膝盖也有擦伤,身上更是因着衣裳布料摩擦,起了大小不一的红。
叶栾将柳多虞揽在自己怀里,细细地为柳多虞清理掉背上的伤药,再为柳多虞涂上新的伤药,柳多虞身上每一处伤都被叶栾照顾到了。
做完这些,叶栾还是将柳多虞搂在怀里。
叶栾闭上眼睛,搂着柳多虞在这简陋的屋子里睡去。
他已经三年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每每午夜梦回,全是他和柳多虞的过往。
最多的是柳多虞为他死的那一幕。
梦里的他总想要去抓住柳多虞,可每一次都不能再快一步。
晚上怎么也睡不着,一睡着了就是柳多虞为他死的恐怖画面,让叶栾的身心遭到巨大的摧残。从此叶栾只要想到柳多虞就会头痛,可他控制不住自己,每一天,他都能够想到柳多虞。
这种头疼伴随了他三年,他一疼起来,脾气就十分暴躁,若是这时候刚好有人惹他不高兴的话,下场往往极为惨烈。
暴君的名头就是这么来的。
这种头痛在柳多虞回来之后,只是好转了一些,并没有彻底改善。
相反地,他心中更加恐慌不安。
总觉得自己在梦中抓不住柳多虞就算了,在现实中他也没有办法抓住柳多虞。
此刻,叶栾才感觉稍微好了一点。
虽然柳多虞是睡着的,但叶栾终于有一种能够抓住柳多虞的感觉了。
他一声令下,柳多虞就无所依靠。
不过今日实在是太过分了些,叶栾并不想这么对待柳多虞,如今柳多虞这样,叶栾自然十分心疼。
叶栾已经在琢磨着用什么理由把柳多虞从这个矿场里捞出来了。
叶栾心安,想着想着就抱着柳多虞睡着了。
还好柳多虞觉长,叶栾醒得比柳多虞早。
他低头在柳多虞额头一吻,随即离开。
柳多虞睡了个自然醒。
他起来的时候只觉神清气爽。
背上的伤也不疼了。
柳多虞一骨碌爬起来,等他走出去的时候,发现众人都在吃饭了。
众人一见柳多虞便调侃道:“哟,小少爷起来啦?快吃饭去吧。”
柳多虞颇为不好意思:“我睡太久了……”
有人自来熟地给柳多虞打饭:“哎呀,你毕竟是第一天干活嘛,能理解,以后你要是起不来,我叫你就是了。”
柳多虞像个鹌鹑一样吃着饭,众人虽然和他谈笑,但也知进退,让柳多虞觉得现在的氛围还蛮不错的。
于是柳多虞开口问:“你们都是犯了什么事才来这里的啊?”
“我们是正正经经的工人,哪里犯了什么事?”
“是呀,我们都是自愿来的,矿场虽然辛苦,但银钱高,趁着年轻这几年,搏一搏嘛!”
“没错,再干几年,赚够了银子,就回家种地去!”
柳多虞一愣:难道只有自己才是因为犯事了才来的?
柳多虞呐呐道:“那那个监工这么凶,还拿鞭子抽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实监工他也没抽过我们多少回。”
“是了,也就是刚开始干活的时候被他骂得惨。”
“我们是正经工人,平常他是不敢打我们的。”
“也就是你特殊一些,搬一趟矿石倒下好几次……”
言下之意很明显了:虽然监工脾气不好,也会打骂人,但惹得监工如此狠厉对待的,柳多虞还是头一个。
柳多虞带着些不满:“就算是我不会干活,监工也不能打人吧?”
众人又应和道:“是了,你说得对!”
“昨日监工打你的时候,我们看不过去,给他平日里在矿场欺压我们的事情捅出来了,他现在可不是监工了。”
柳多虞睁大眼睛:“还能这样?”
“那是当然了,现在的武朝,今非昔比,还要感谢我们的太子殿下,让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也有了说话申冤的机会!”
柳多虞捧着饭碗,心中想着叶栾:原来叶栾让百姓们过得这么好。
那001和520为何说叶栾是“暴君”?
柳多虞又想,百姓们过得好,自己过得却不好,叶栾对百姓们来说是“明君”,但对于柳多虞来说可不就是“暴君”?
柳多虞和这些矿工们混得很熟,大半日的功夫就和这些矿工们称兄道弟了。
叶栾远远地看着,见柳多虞和矿工们相处得如此欢快,不由得讥讽道:“他倒是自在,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引得众人追捧。”
身后的侍从不是很明白叶栾的心思:“那,殿下,属下这就去警告那些矿工?”
叶栾却道:“不必了,让他玩吧。”
叶栾扭头,入了监工的屋子。
侍从给叶栾搬来凳子,叶栾坐在凳子上,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监工。
监工被塞住嘴,身上又被绳索捆绑住,只能蠕动到叶栾身边,用可怜的神情去请求叶栾的原谅。
叶栾道:“你昨日不是挺神气的吗?本殿倒是不知,矿场的工人何时能够被你任意打骂了?”
监工摇着头,他的脸不知是被憋红的还是被吓红的,泪水糊了一脸。
叶栾转动手上的扳指:“哪只手打的人,便废了哪只手吧。”
监工一听这话,剧烈地挣扎起来,嘴里发出凄惨的呜咽。
叶栾却不欲再在这里待下去,径直出了屋,不少侍从跟着叶栾出去了,只留下几个侍从对监工行刑。
柳多虞正挑着小石头,却听不远处传来一阵哀嚎。
柳多虞好奇道:“这是怎么了?”
身边的矿工转移柳多虞的注意力:“哎呀,能有什么,估计是被矿石砸到脚了。”
柳多虞慎重地点点头:“我们都要小心些,不要受伤了。”
矿工们见柳多虞懵懂无知的样子,更觉柳多虞可爱,是发自内心地想要和柳多虞亲近。
叶栾的马车驶出不久就被柳天拦住了。
柳天利索地上了叶栾的马车。
叶栾无奈道:“侯爷,你这是专门盯着我呢?”
柳天则说:“叶栾,论辈分,我是你的长辈,论亲戚关系,我是你的岳父。”
叶栾等着柳天继续说:“嗯,然后?”
柳天紧紧地盯着叶栾:“所以,你能不能让我见见小鱼?”
让柳天见柳多虞,这是不可能的。
叶栾好不容易才把柳多虞抓回来,柳天要是见了柳多虞,柳多虞借着柳天的力再一次逃走怎么办?
叶栾承受不起再一次失去柳多虞的风险。
叶栾神色如常:“岳父这是说的什么话?多虞在城郊,岳父若是想要见多虞,直接去便是了。”
柳天见叶栾还想遮掩,柳天的脸色稍微有些不好,但毕竟还有求于叶栾,只得放低姿态:“那日我在你的寝殿门口,亲耳听到小鱼的声音,我是不可能认错的。叶栾,你就让我见一见小鱼吧。你看我,头发都已经白了,眼看着就要七十岁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你让我死之前,再看看我儿子,行不行?”
叶栾听着柳承勇这话,是有些感人。
叶栾道:“若是可以,我也想见见多虞,我想问问他,为什么要替我挡下那一剑,我更想问问他,他怎么能这么狠心,抛下我一个人走了。岳父若是想和多虞说说话,不妨去寺庙看看,住持会开解你的。”
叶栾信佛,从柳多虞离开之后,他就开始信佛了。
不仅是佛,他也信道,总之,关于玄乎的东西,叶栾都信。
这三年里,叶栾建了不少寺庙,供着不少和尚。
佛讲轮回,叶栾希望他和柳多虞也能够有轮回。
还有道,叶栾同样养了不少道士,祈求于他们能够炼出一种让人起死回生的仙丹,若是没有,那有能够让自己和死者相通的丹药也是可以的。
当然了,现在武朝是比较盛行佛学的,其一是因为叶栾在佛学身上投入的银子更多,其二则是因为武朝百姓受了佛的影响,都渐渐相信因果来世的那一套。
从柳多虞回来之后,叶栾更是觉得佛非常有用,能够让他和柳多虞续其前缘。于是又新建了几个寺庙。
柳天和从前的叶栾一样,什么也不信,只信自己。
可如今柳多虞好像是回来了的事实告诉他:人死好像真的可以复生。
再联系到叶栾在佛教身上的投入,难不成真是这些东西让柳多虞回来了?
此刻柳天半信半疑:“行了,我抽空会去看看的。但是你得先让我见小鱼。”
叶栾答道:“岳父,我已和你说过了,你要见多虞,直接去城郊就是了。”
柳天见叶栾不肯退步,他发怒道:“好,那我现在就去,撬了小鱼的棺,好好见见他!”
而叶栾没有一点反应,直接回了皇宫。
柳天带着人,往城郊去。他身边的人道:“侯爷,咱们真要去啊?”
柳天瞥他一眼:“我难道是说大话不成?”
侍从接着道:“属下知晓侯爷绝不会说大话,只是,世子逝世已久,我们不能扰了世子才好……”
柳天又道:“这扰不扰的,你总得找到他,亲口问问才能够确认吧?”
侍从只觉得柳天是疯了,人都已经死了,怎么问?
做下人的到底拗不过做主子的,一群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跟着柳天去掘坟了。
柳天到了坟地,看见柳多虞坟墓旁边的叶栾的小屋就来气,他怒道:“动手,全都给我砸了,把棺材给我刨出来!”
手下们都有些害怕:“侯爷,掘坟这种事情,怕是会折寿……”
柳天却道:“你们慌什么?不就是一个黄土包,哪里是坟?”
叶栾能让自己掘坟,就说明小鱼肯定不在里边。
想到这里,柳天放心地让侍从开始掘坟。
叶栾在柳多虞坟旁安置的窝已经被柳天破坏完了,接着柳多虞的棺材也被挖出来。
柳天命令道:“开棺!”
众人都不敢开,柳天却不怕,众人不敢开,那他自己开。
柳多虞用的是上好的棺椁,更是用钉子封得严严实实,这钉子费了柳天好大的功夫才撬开。
见柳天将钉子全撬开了,众人屏息,既不敢继续看,又忍不住不看。
而柳天一鼓作气将柳多虞的棺材打开。
只见里边竟躺着一具尸体。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所以,他们是真的掘了柳多虞的坟?
娘呀,这得遭天谴吧?
柳天却愣在原地,他原先有多欣喜,此刻就有多悲凉。
这怎么可能?
小鱼怎么可能……
是了,小鱼是他亲手放进去的,也是他亲眼看着下葬的,里面的人就是小鱼。
不,不对,这人若是小鱼,那他在叶栾寝殿门口听到的是什么?
不,小鱼绝对还活着,他绝对还活着!
柳天像是疯魔一般,要去刨那具尸体:“不是小鱼,他不是小鱼……”
柳天只触摸到这具尸体,就被众人拉了回来:“侯爷,侯爷,死者为大,侯爷节哀。”
如今已经掘了坟,事情已成定局,不能再错下去了。
柳天痴痴地看着那副棺材,嘴里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在棺材面前枯坐了一天,始终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侍从们怕柳天出事,只好轮流守着他。
也没人敢将这棺材重新埋进去,因为柳天不让。
柳天缓缓站起来,侍从们都十分警觉地盯着柳天。
柳天只是站在棺材旁边,细细地端详起来。
不可能的,这绝对不是小鱼。
若这真是小鱼,叶栾怎么也不可能让自己挖的。
柳天去查看尸体,这尸体已经腐烂了,身上的衣料也看不出什么来。
棺材的木料,花纹,整体设计,都和自己为小鱼准备的一模一样。
柳天余光触碰到地上散落的钉子,对,钉子!
柳天又捡起这钉子来看,确实是这种钉子。
但柳天又想到什么,他弯腰朝棺椁四周看去,认真对比钉子和棺椁上的钉孔,发现是一一对应的。
不,有些许不一样。
棺椁上的钉孔有些明显大了,像是被二次钉入时造成的。
柳天心中的猜想被证明了些许。
不止他一个人开过棺,小鱼一定还活着!
柳天当即回宫去找叶栾。
叶栾见到柳天也不惊讶,只是说:“你真去开棺了?”
柳天冷笑一声:“我要是不开棺,怎么会知道你骗我如此久,里面那人根本就不是小鱼!”
柳天说着,还暗地里观察着叶栾的神情。
叶栾却没有半分波动:“侯爷,你许是神智有些不清醒了,那就是多虞,只是你不愿意相信他已经死了罢了,侯爷,人该往前看。”
柳天怒斥:“往前看?你让我往前看,你怎么就不往前看?!这些年,你建的那些寺庙,养的那些和尚道士,挥霍了多少银子?你让我往前看,你倒是往前看啊!”
叶栾淡淡道:“我已决定往前看了,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养那些和尚道士了,他们能存活到几时,就看自己的本事吧。”
“伪君子!前两日你还为着建寺庙花出去一大笔银子,如今却说出这样冠冕堂皇的话,叶栾,你何时需要如此伪装了,你究竟在怕什么?”
叶栾听到后面那句,立马反驳道:“笑话,我有什么好怕的!”
柳天一愣,他迟疑道:“你……”
刚刚叶栾脸上的神情,他应该没有看错吧?
柳天又说:“叶栾,你有什么苦衷……”
叶栾立马否认:“我没有苦衷。来人,送侯爷回府。”
叶栾的人立马就上来钳制住柳天,要将他带走。
柳天挣扎不开,大声呼喊道:“叶栾!叶栾!……”
始终没有得到叶栾的回应。
自此叶栾对柳天的防备更深,不仅不让柳天接近皇宫和矿场,甚至还在柳天身边增加了人手来监管柳天。
柳天很是吵嚷,日日被叶栾拒之门外,都坚持不懈,日日来皇宫堵叶栾。
导致叶栾三日未曾去看过柳多虞。
好在每晚暗卫都会来将柳多虞这段时间的作为告诉叶栾,虽然叶栾头疼依旧,但听着柳多虞的事情,也算是有个慰藉。
第四日,武朝下起了大雨。
众人都在传是因为叶栾不养和尚道士,让天老爷发怒了。
叶栾望着雨势隐隐有加大的趋势,心中挂念着柳多虞,让人吩咐矿场那边停工。
暗卫带回来矿场已经停工,工人们都在休息的消息,叶栾稍稍安了些心。
到了晚上,叶栾头疼得怎么也睡不着。
心里估摸着这么大的雨,柳天应该不会再盯着自己了。
于是叶栾打算出宫去看看柳多虞。
刚撑着伞走出寝殿,就有人来报:“殿下!殿下不好了!”
叶栾眉头一跳:“好好说。”
侍从小声道:“殿下,公子他发了高热,已经神志不清了。”
叶栾抬脚就往外边走去,嘴里道:“叫太医,不,算了,让太医来候着。”
矿场那个地方,柳多虞待在那里不生病才怪。
他得把柳多虞带回来。
叶栾一心挂念柳多虞,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连马车都不坐,直接裹着两件厚实的斗篷,再披上蓑衣就骑着马出宫了。
叶栾到矿场的时候,蓑衣已经湿透了,但好在他怀里的斗篷没湿。
矿场的人都披着蓑衣,一见叶栾来,立马俯身跪拜:“见过太子殿下。”
叶栾连看都不看,直接略过他们,向着柳多虞的屋子去。
他到柳多虞的屋子时,见有两人在照顾柳多虞,旁边烧着水,里边炖着不知名的草药。两人见了叶栾,赶紧下跪。
叶栾眉头皱得紧紧的,直接去碰柳多虞的额头,见柳多虞果真烧得厉害。
叶栾解开蓑衣,将自己湿掉的外衣褪去,随即将柳多虞揽入怀中,要将柳多虞带走。但柳多虞迷糊之中却挣扎起来,叶栾将柳多虞按在怀里,让他动弹不了,接着把斗篷披在柳多虞身上,把柳多虞裹了一层又一层,这才在自己身上又裹了一件斗篷,将自己和柳多虞牢牢裹在一起。
叶栾抱着柳多虞出去的时候,他的人也刚好到。
侍从赶紧捧上新的蓑衣给叶栾,叶栾不发一言,披上蓑衣,将柳多虞罩在蓑衣里就走。
等叶栾走了,矿场的众人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来:“天啊,太子殿下真是太吓人了!”
“是啊,比他前两日砍监工的手的模样还要吓人!”
“看来那个小鱼真的不能招惹,还好我没欺负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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