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时洛的心境前进了一大截。
同样的,他也从沉睡中醒来,目光望向大山,确认没有一个生灵因这次雪崩而死亡,除了李半仙。
至于人类。
他轻轻动了动身体。
徐家门口插着的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着,一阵风打着旋儿将盆里燃烧成灰烬的感谢信卷起,又缓缓飘向天空散落。
大仙似乎在回应着他们。
所有人呆呆看着这一幕,脑海里不自觉又浮现出之前大仙用庞大身躯抵挡住雪崩的画面,每个人揪紧的心在打着旋儿的灰烬中慢慢平静下来。
他们就这样看着灰烬渐渐远去,直到彻底消失。
不知道是谁用极轻的声音道:“大仙儿,是不是好起来了?”
不然怎么会从沉睡中醒来。
徐家人顶着红肿的眼睛,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欣喜而又放松,他们所做的一切,似乎奏效了。
“太好了。”
徐老爷子喃喃道。
其他人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
接下来的时间里,村子里的所有人都开始忙碌起来,他们要铲雪,还要去畜牧和大棚那里再清理一下积雪,最后,家家户户又带来各自的特产放到了徐家门口。
徐家人同样没有拒绝。
他们会把这些东西全都做成各种各样的美味供奉给大仙。
一些村民家的玻璃碎了不少块,幸好他们还有备用的玻璃和塑料,再重新装订一次就行。
除此之外,他们望着高耸到得用力仰头才能看见积雪顶端的雪墙,一时之间有些为难。
这些雪格外凝实又坚固,而且还很高,想要清理的话十分艰难,最后经过村子一致商量后,决定就这么放着不管了。
反正这几个月天气都会格外寒冷,雪会化的比较慢,他们可以在附近挖一条沟渠引走积雪化成的水,不会因此影响到村子。
因为雪崩的缘故,山里的信号基本断了。
村子完全与外界失去了联系,但没有人因此而慌乱,房子和一切物资都还在,再加上前几天家家户户都买了不少东西储存起来,
他们的吃喝拉撒,包括取暖所需要的煤炭,足够他们支撑到大雪融化的时候了,至于吃腻了自家的饭菜怎么办,当然可以用以物换物的方式和其他家换各种食物。
不过眼下,所有人全都聚集在挡风又不影响晒太阳的地方,对这次的雪崩展开了讨论。
村里老人回忆了一下,道:“我几岁那年见过一场比这次还大的雪,当时好多房子都给压塌了,还冻死了几个懒汉。”
可问题是,当年的大雪都没出现雪崩的问题。
这次怎么好端端就雪崩了呢。
这很蹊跷,也很不合理。
忽然,有人想起什么似的,迟疑道:“雪崩之前,我好像听见炸药声了。”
他家位置正好在村子边缘,距离山上更近,听得也会比所有人更清楚一些。
但除了这人,其他人也都想起什么似的,纷纷附和道:“我当时也听到了,后来出了那么多事我就把这事给忽略了。”
毕竟雪崩来袭,他们哪儿还有时间去思考其他的细节。
接着,就连村长也说话了:“我去广播室通知所有人的时候,正好听见了火药爆炸的声音。”
当时他就隐隐觉得不对劲。
现在想想,不会是有人故意在山上放了炸药,才导致雪崩的吧?
可那个人是谁,又为什么这样做?
对村子感情极深的老人第一时间否认:“肯定不是咱们村的人。”
村子里的人家家户户都在这儿住,没道理故意放炸药自掘坟墓,这理由压根就说不通。
其他人一听,纷纷也点头。
一时之间,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
忽的,一个声音响起。
“你们似乎忽略掉了一个人——李半仙。”
周遭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全都用惊愕和震惊的眼神看着徐大宏,接着又后知后觉才意识到从雪崩事发生到现在,李半仙全程都没有出现过。
这十分不正常。
“对啊,李半仙他人呢?”
有人站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没能从一张张面孔里找到李半仙,接着又有人提议道:“我们找几个人去李半仙家看看,别是出事了吧。”
等他们找到李半仙,就知道这事到底是不是他干的了。
村长带着几个人前往李半仙家,对方家门反锁着,钉着塑料膜的窗户勉强能看见里面的情况,空无一人。
李半仙压根不在家。
村长皱着眉没吭声,“先回去问问其他人今天见过李半仙么。”
这几天下雪封山,李半仙没道理离开村子。
该不会……
村长脑海里浮现出最不愿意的猜想,神情顷刻变得严肃难看起来,等和所有人汇合时,大家立刻站起来询问情况。
对方把李半仙家的情况简单一提,压根用不上村长问,就有人主动说道:“不对啊,我今儿早上还看见李半仙家烧炕了呢,他家门口还有刚泼出去的热水,都结冰了。”
这些都足以证明李半仙不可能离开村子。
但不管怎么说,李半仙确实是凭空蒸发了,哪怕闹出雪崩这么大的事,也都没出现过。
这些信息,都在指向最后一个可能性。
李半仙……真的出事了。
“雪崩那事,不会真是李半仙干的吧?那么大的雪,他在山上肯定会受到牵连。”
可山中一切生灵都被黄大仙儿救下了,连大树和植物都没放弃,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呢。
一瞬间,所有人不由得沉默下来。
除非,黄大仙儿知道雪崩的事是李半仙干的,善良的它必然会发怒,又怎么可能会出手救人呢。
如果真相真是这样。
所有人根本不想同情李半仙,所有的担忧也顷刻间消失得一干二净,李半仙这种行为,就和灭全村所有活口又什么区别?
丧心病狂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劣行。
他们甚至觉得就让李半仙死在雪崩里简直太便宜他了,他们越想越生气,几乎恨不得冲到李半仙面前狠狠骂一顿出气。
当然,李半仙现在很可能已经被冻成冰坨了。
“出于谨慎,大宏叔,您要不……问问大仙儿?”
他们不想冤枉李半仙。
徐大宏已经有九成肯定这次的事就是李半仙干的,对方本来就丧良心,要不然怎么能干出这么多骗人的事。
再加上对方的钱明显还不上这次的缺口,有很大概率选择报复全村的人。
这种偏激想要报复他人的人,他见得多了。
所以他更要证明黄大仙不出手救李半仙的事是理所应当的,于是他第一次破天荒主动邀请了村长,以及村里威望最高的七叔公一起过去。
正好当个证人。
他可不会因为过往的纠纷故意抹黑李半仙。
村长并没有想那么多,因为他已经被徐大宏这个邀请弄得头脑都无法理智思考了。
那可是黄大仙!
他终于有机会可以跟着徐家人一起拜拜黄大仙儿了,这种殊荣哪怕以后死了,都值得拿来炫耀了!
没看见全村老少都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了么。
村长一挺胸口,连紧张都顾不上了。“走走走,我们现在就去。”
包括年龄最大的七叔公,此刻都激动的浑身抖个不停,让不少人顿时提起一颗心,不会激动过头厥过去吧?
有人蹭的站起来,“要不,还是换我去吧?”
七叔公一听,身体也不抖了,腿脚也灵便了,眼睛一瞪:“我说了我去就是我去。”
所有人本来就不敢惹七叔公生气,只能用艳羡的目光看着徐大宏一行人回屋。
村长和七叔公跟徐大宏来到主卧,他没让徐凡皓也进来,毕竟死人这种事,最好还是不要让孩子知道。
徐大宏拿起三炷香,鞠躬,然后三言两语把要说的事说完,然后恭恭敬敬插上去。
村长和七叔公跟着鞠躬起身的时候,悄悄瞄了一眼仙堂,只见上面雕刻着一个活灵活现,完全就是今天他们看见的那个庞然大物的缩小版黄鼠狼。
它微微趴着,头明明是躺着的,结果在徐大宏插上三炷香的瞬间,木雕刻的黄鼠狼竟然缓缓转过了头,三炷香以极快的速度燃烧着。
在空气中形成了一行字。
【此人罪大恶极,已死。】
下一秒,烟云缭绕的文字消散,而那个木雕又再次变回了刚开始的模样,仿佛他们之前所看到的全都是错觉。
村长和七叔公抑制不住颤抖起来。
他们何德何能居然能看到这么神奇的一幕,更让他们震惊又羡慕的是,徐家拜的雕像,很可能是黄大仙化身成的。
徐大宏一脸正经又拜了拜:“谢大仙儿,我们就先退下了。”
他沉稳又冷静,仿佛见过好几次这样的神迹,其实内心也早就激动的不行了。
他也是第一次看见大仙用这种方式和他回应呢!
这是不是说明除了皓皓之外,他是徐家唯一和黄大仙关系最亲近的人了?
徐大宏一脸正经,内心激动的走出去,等关上门后才一脸淡定又从容的对两人道:“不要这么激动。”
村长:“……”
真不要脸。
当他没看出来徐大宏其实也很激动么。
第18章 黄鼠狼是保家仙18
等徐大宏几人和所有村民汇合时, 面对一双双紧张而充满求知欲的眼神,村长清了清嗓子:“大仙显灵回应了我们,这事确实是李半仙干的。”
众人一听, 顿时气的义愤填膺,恨不得冲李半仙家打砸一番泄愤。
谁能想到李半仙竟然丧良心成这样,以前光是骗人就算了, 现在还想拉着全村一起死, 更可恨的是连孩子都不放过。
有人更是忍不住道:“大仙实在是太心善了。”
要是换做他,一定会暗地里狠狠折磨李半仙一番, 最后再弄死李半仙。
而黄大仙儿呢。
竟然只是没出手救人而已,这一切都是李半仙咎由自取,没有人觉得黄大仙儿太过无情冷血, 反而一窝蜂的心疼起了大仙儿。
更有人脑补道:“黄大仙儿对待一切生灵都那么友好当初还替李半仙说情来着, 要不然他早就被勾魂使者带到地狱里去了。”
人们一听, 纷纷点头称是。
哪怕知道了李半仙已经死了, 村民们也没有半点想要上山搜寻他尸体, 好让对方入土为难的念头。
这么大的积雪,他们连出村都做不到,更别提是现在明显地势更复杂更危险的山林, 万一碰到大型动物就麻烦了。
于是大家默契装作无事发生, 该干嘛干嘛去了。
他们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忙呢。
比如, 每天时不时铲一下雪,又或者去自家的大棚和畜牧圈查看一下, 还得喂食喂水,再刨出被积雪埋起来的大白菜什么的。
鸡鸭大鹅不能一直被关在圈里, 他们会特意每天放出来在栅栏里溜圈,到了太阳下山再关回去。
家家户户为了庆祝能够平安活下来, 也为了让所有人不被这种气氛影响情绪,直接提前开始杀猪杀大鹅了。
鲜血洒在雪地上,又很快被雪覆盖。
每个人穿着厚厚的衣服,冻的睫毛和发梢都结了霜,可依然忍不住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声,大锅架起来,烧的四周冰雪融化。
女人们开始弄内脏剁肉,顺便再灌个血肠,当然,鸭血也不能浪费,全都拿来做鸭血下酸菜火锅。
猪头肉和尾巴,则是拿来当下酒菜。
小孩子们最爱猪耳朵和排骨,还有鸡爪,等到他们喝上一口热汤和美味佳肴时,长长吐了口气。
压抑在心里的所有情绪,似乎都随之消散了不少。
村长举起酒杯,“希望新的一年里,我们村子里的所有人都能把日子过的红红火火,无病无灾。”
“好!”
大家纷纷举杯,顿时把气氛烘托的热闹无比。
到了傍晚,各家散去,所有人都只是意思意思喝了一小杯酒,把大部分菜都给吃的一干二净。
在回家途中。
他们不约而同借着昏黄的夕阳光,遥遥望向远处被白雪隐隐点缀的山,以及近乎十几米高的雪墙。
似乎只有隔远了看,才能将雪墙起伏的痕迹,隐约拼凑出大到无法窥见全貌的庞大生物的大致形象。
背部的脊椎,以及略微有弧度的身体,还有最边缘处的后脑勺和耳朵。
它以肉身铸成了坚固的墙壁,护住了村子。
哪怕几次回想起当时的画面,仍然会心潮澎湃和难以抑制的激动和震撼。
天黑的极快,月光洒满整个雪面,折射的光芒将整个村子照亮,家家户户累了一整天,躺下就直接睡着了。
徐家人不放心黄大仙儿,又不敢吵到它,直接让自家孩子也就是徐凡皓独自进屋看看,然后再把情况转述给他们。
徐凡皓这一整天都没看见过小黄了,早就急得不行了。
徐大宏又赶忙叫住要进屋的徐凡皓,把放进大锅里温热着的盘子递给他,压低声音嘱咐:“把这鸡爪送进去,要是看到大仙儿在睡觉,别吵醒它,知道吗。”
徐凡皓嗯了一声,小心端着盘子进了屋。
徐凡皓牢记着爷爷的话,轻手轻脚进屋,刚把盘子放在桌子上,转头就看到了凳子上坐着一个有成年人那么高的黄鼠狼。
它十分人性化的朝徐凡皓招手,“皓皓,过来。”
徐凡皓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扑进毛茸茸的黄鼠狼怀里,淡淡的灵气香让他这一整天恐惧不安的心平复下来,他仰着头,声音不自觉带上了一丝要哭出来的迹象。
“小黄,你痛不痛?”
他以前被雪揉成的雪块打到了后背,哪怕当时穿着厚厚的棉服也疼了好几天。
而小黄呢。
它是直接用身体挡住了快要和大山一样高大的雪崩。
时洛微微低头,目光平和的看着这个才不到十岁的小男孩,对方眼里毫不掩饰的关心和担忧,让时洛心口微暖,他伸出爪子轻轻摸了摸小男孩头发。
一如最开始见到那样。
时洛的修为又精进了很多,他干脆直接让自己拥有了直接开口说话的能力,温声道:“我没有事,等出去后,你也可以这么和你家人说。”
徐凡皓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这点,瞪大眼睛一副呆住的表情。
时洛看的好笑,“要一起吃吗。”
这盘子略大,里面装满了满满当当的鸡爪子,他毫不怀疑全村把所有鸡爪子全都留给徐家了,再由徐家转交给自己。
面对这份心意,并不怎么饿的时洛打算分享给徐凡皓。
徐凡皓:“不行,这是给你补身体的。”
时洛只好吃光。
等徐凡皓端着空空的盘子出来时,立刻被全家围住,一个个看着盘子,脸上不自觉露出欣喜和激动,以及隐隐松了口气的表情。
徐凡皓把大致的情况努力讲清楚,还提到了小黄主动开口说话的事,全家人面面相觑,心里更加羡慕自家孩子了。
因为他们在客厅什么都没听到。
显而易见。
大仙儿的真身,以及说话的声音,都只有身为代言人的徐凡皓才能看见听见,其他人最多只能看见显灵的雕像,以及燃烧的香烟。
这就已经是他们所能期盼的一切了。
徐老爷子只失落了一会儿,但很快又变得高兴振奋起来,他亲自做的鸡爪子,大仙儿依然吃的一干二净。
这说明什么?
说明大仙胃口恢复的不错,同时,他的厨艺也显然越来越被大仙喜欢了。
接下来的四五天时间。
全村依然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但雪正在慢慢变小,太阳出来时刚好会把昨天下的雪融化大半,而十分壮观的雪墙,也因为被太阳晒的原因,变成了更加凝实坚固的冰雪墙。
这下子,他们想铲雪都铲不动了。
反正他们也不需要上山,干脆就彻底忽视不管了,不过他们都会嘱咐孩子不要往那儿跑,以免冰墙哪天碎裂砸到孩子。
直到第六天。
太阳慢慢将周围的冰霜悄无声息融化,整个村子的积雪少了一大半,转而变成了各种水渍,踩在地上很容易沾上淤泥。
家家户户干脆把白菜摊开又晒了晒,以免因为雪水的原因加速腐烂。
更重要的是,通往外界的山路积雪也化了,厚厚的雪像是冰沙一样,至少可以开车出去了。
但电话依然没有信号。
村长怀疑是因为雪崩的原因导致地面基站坏了,得出去找人去解决这个问题。
其中一个人站出来:“我去吧。”
毕竟村里就他开车技术还算不错,况且山路虽然有积雪,但是都没有结冰,只需要小心开车就没问题。
到了下午。
那个开车出去的人回来了,“已经有工作人员正在修附近的基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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