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不平又委屈的情绪不断蔓延,柳尘抬手捂住眼睛,最后烦躁地蹲在马路边,低声啜泣着。
直到一辆车打着车灯停在他旁边,车上走下来的是戚裕。
“老板,找到柳先生了。”戚裕正通着电话。
“换他接。”戚裕的手机通话音量开的并不大,但夜晚很安静,景瑞渊的声音低沉又有辨识度,柳尘一下子听出来。
“好的。”戚裕将电话递上前,“柳先生,老板让你接电话。”
“……哦。”柳尘吸了吸鼻子,擦掉没出息流出的眼泪,接过手机,“喂。”
他嗓子还是哑的,带着轻微的哭腔。
隔着上万公里,景瑞渊敏锐地捕捉到:“哭了?”
“……没有。”柳尘觉得太丢人了,选择撒谎。
“好,没哭。”景瑞渊有一搭没一搭转着黑曜石手链,说,“景恒说的话你别太当真。”
“他就是神经病。”柳尘一肚子怨气,没忍住骂出来。
景瑞渊手上动作一顿,沉着的脸上有了轻浅到几乎无法捕捉的笑意:“对。”
“我没事。”柳尘不想给他添麻烦,“你那边现在不是凌晨吗?又没睡觉?”
“接到电话就醒了。”
景瑞渊很早就给了戚裕一个备用手机,那手机并不是智能机,只能用来发短信或者打电话,但有个特殊的紧急拨号功能,和平时戚裕戴的近视眼镜通过芯片链接在一起。
戚裕只需要用手轻轻触碰左侧眼镜腿的某个位置,备用手机就会自动拨打电话给景瑞渊,代表有紧急的事情发生。
电话接通后景恒和柳尘说的所有话景瑞渊都听见了,当然包括柳尘为他争辩的那些。
从没有因为某个人有过名为“心动”这种特殊情绪的他在那瞬间,已经无比确定自己的心意。
他喜欢柳尘。
柳尘接到电话的瞬间, 景瑞渊捕捉到他言语间的哭腔,心脏被心疼裹挟。
他沉声问:“没什么别的要跟我说吗?”
“我……”柳尘抿着唇,他在考虑春柳地产的事要不要跟景瑞渊求助, 他知道靠自己三天攒出八千多万是不可能的。
“没有吗?”景瑞渊极具耐心,循循善诱。
柳尘最终还是被他说动了, 选择向他求助。
“你能不能……”他说到一半,看见站着的戚裕,又多加了个称呼,“老公, 你可不可以……借我六千万?”
柳鑫嵘虽然管原主管的很严,但从小到大没克扣过原主的零花钱和银行卡, 所以原主自己的账户上有将近两千万。柳尘自己拍戏一个多月, 也拿到了片酬的三分之一, 东拼拼西凑凑能勉强有个两千万。
“我给你的那张卡里有钱, 八千万。”景瑞渊耐心道,“当时给你的时候,我跟你说过的, 那张卡就是你的,随便用。”
“那我回去写个欠条,这么大笔的金额我不能白拿。”柳尘有求于人,那张卡里的钱他着实不能白用。
“难道我也要因为城东地产写一个欠条?”景瑞渊反问。
柳尘微顿, 才说:“这两件事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景瑞渊搬出当初柳尘对他用的话术,“由景瑞渊先生免费转让至柳尘先生,不是吗?”
柳尘被他说的哑口无言, 决定不说了:“那……谢谢。”
“谢谢谁?”景瑞渊捏着黑曜石手串上的那个小银环, 问他。
柳尘瞥了一眼看过来的戚裕,自觉地回答他:“谢谢老公。”
“嗯。”景瑞渊道, “还有个事要跟你说一下。”
“什么?”
“以后,保姆车上除了许叔,再配个保镖跟着,我会直接安排过去,今天这种情况许叔是处理不了的。”许叔是景瑞渊授意陶安挑选,自己点头同意的,但会开车不代表能处理突发情况,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
“好。”柳尘答应了,毕竟他没料到景恒会这样厚着脸皮直接坐上车。
景瑞渊看了看时间:“不早了,先让戚裕送你去剧组,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好。”柳尘乖巧地答应下来。
将手机还给戚裕,对方替他拉开车门:“上车吧,我送您回去。”
“你离开这里,没关系吗?”柳尘不知道他是怎么出来的,但愿景恒不要起疑。
“没关系,老爷吃过药已经睡下了,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戚裕语气冷淡,发动车子沿着公路往山下开。
快到高架口时,柳尘看到一辆眼熟的车,愣了下,他赶紧拍了拍后座:“戚先生,麻烦停一下,我好像看到我的保姆车了。”
戚裕开车快,但停车很稳。
将车靠路边停下后,他确认了一眼前方那辆黑色商务车的车牌号,又看到激动地往这边跑来的柳尘保姆车的司机,确定没问题,叫住要下车的柳尘。
“柳先生。”
“嗯?”柳尘停下开门的动作。
“这个给您。”戚裕递出来的是一个巴掌大的纯银色的东西,做工精致,表面雕刻的花纹并不复杂,握在手里很轻。
戚裕给柳尘演示了一下使用方法,他才发现这是一把伸缩匕首,刀锋在车内微弱的灯光下反射出森冷的光。
“随身带着这个不太好吧……”柳尘眨眨眼,这匕首一看就很锋利。
“老板交代的,以备不时之需。”戚裕说,“老板的处境您应该清楚,您是老板唯一的软肋,保护好自己老板才能放心处理身边的事情。”
柳尘点点头:“知道了。”
戚裕又说:“您一个人出行时带着就行。”
“好,谢谢。”
“那恕我不下车送您了,麻烦您回到剧组跟老板报平安。”戚裕提醒道。
“知道的,今天谢谢,我走了。”柳尘将匕首揣进口袋,推开门下了车。
许叔已经跑到车边了,戚裕开的车贴了单向透视膜,他看不见驾驶座坐的是谁,关切地问柳尘:“柳先生,您没事吧?”
“没事,你怎么会在这里?”柳尘笑着问。
“当然是不放心,您不让我联系陶经纪,我就这么自己回去,万一您出了岔子我该怎么交代?要不是那几个流氓保镖不让我停在盘山路上,我绝对不会跑到这么远的地方,肯定得接上您!”许叔义愤填膺。
“谢谢许叔,天很晚了,我们回去吧。”柳尘说着,往保姆车的方向走。
“好嘞!”许叔一步三回头地看了看送柳尘下山的车,快步追上前去。
柳尘第二天上午没戏,他一大早就去了银行。
本想把八千多万一起打给柳鑫嵘,但他思考了一下,还是不太信任对方,决定自己把钱还了。
拨给柳鑫嵘的电话接通,父子两许久没联系,柳尘的语气生疏又平淡。
“爸,你现在方便吗?我有点事跟你说。”
上次宴会后,两个人很久没联系,柳鑫嵘一边忙着筹钱还债,一边因为宴会那日柳尘说会帮忙还钱,将希望也寄托了一部分在他身上。
但这一个多月过去也没动静,柳鑫嵘忍不住想柳尘是不是不打算帮忙,但碍于景瑞渊的存在,又不敢找景越或者景恒,毕竟春柳地产最值钱的东西已经到景瑞渊手里,只好忍着焦虑。
“方、方便!”柳鑫嵘眼巴巴想着柳尘能帮忙还债,再忙也能腾出时间来。
“春柳现在一共欠了多少?”柳尘问他。
“还有八千四百多万没还清。”柳鑫嵘如实交代。
“把债主的银行账户发给我,我今天会统一处理掉。”
柳鑫嵘一听,眼睛瞬间亮了:“真的吗?”
“真的。”柳尘说,“发来吧,还清后我告诉你,你之后就不要再跟债主有任何联系了,但是因为春柳地产受到伤害的那些家庭,你必须负责他们的住院费和生活开销,直到他们能正常开始工作。”
“没问题!”柳鑫嵘答应的迫不及待,比起八千多万,十几个员工的住院费和生活开销他还是负担得起的,“我、我这就把银行账户什么的发给你。”
“嗯。”
电话挂断后,不到五分钟,柳鑫嵘就把一个excel表格发了过来。
因为涉及金额大,也幸好景瑞渊这张卡不限额,柳尘径直去柜台办理了打款的业务。
一个小时后,春柳地产的所有欠款都还清了,柳鑫嵘的手机上陆陆续续收到了债主的消息和电话,他看了短信接了电话,笑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这才想起问柳尘钱是哪里来的,又赶紧给柳尘回了个电话。
“小小啊,这些钱都是哪里来的?景先生给你的?”柳鑫嵘小心翼翼地问。
“这您就别管了。”柳尘不打算告诉柳鑫嵘,“您别忘了我宴会那天和今天早上跟您说的那些话就行。”
“好好。”柳鑫嵘见问不出什么,也不多问了,“放心,我绝对不会忘的,我这就去医院看看那些员工。”
春柳地产是半年前出的工程事故,不仅投资的金额通通打水漂了,还有十几个工地上的工人受了伤,其中有两个半身不遂,后半辈子几乎毁了。
柳尘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柳鑫嵘经营企业没才能,但到底不是没良心的人,从出事后就自觉负担那些工人的住院费和生活费,还攒钱还了一部分债。
如今,他把春柳地产欠的钱都还清了,柳鑫嵘少了一个负担,又知道自己的儿子有能力拿出钱来,有了底气自然不会走入歧途。
解决了一桩心事,柳尘长舒一口气,决定给景瑞渊打个电话,正式报备一下事情的进展。
至于他从景瑞渊那儿拿走的六千万不是小数目,他还是会默默攒着存回去的。
然而,电话拨出去并没有打通。
柳尘抿了抿唇,压下想和对方打电话的奇怪念头,发了消息过去。
小土不土:钱都还了。
小土不土:这次真的谢谢你。
小土不土:[小熊鞠躬.gif]
远在M国的景瑞渊正在和景恒通话。
“我之前应该跟你说过,别动柳尘。”景瑞渊声音冰冷。
景恒握着电话,他已经知道春柳地产的欠款还清这件事了,而且他还得到消息,因为春柳地产现在形同虚设,就是个空壳子,柳鑫嵘有注销公司的打算,打算踏踏实实挣点钱,不再搞投资。
他本以为,柳尘把地白送给景瑞渊是没脑子,反过来依他对景瑞渊的了解,景瑞渊是不可能送钱出去的。
可他想错了,景瑞渊不仅给了,还给了八千万。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这八千万没有一分钱是属于他的,全都是景瑞渊自己的。
其实他心里早已清楚,景瑞渊脱离了掌控,那盒骨灰曾经是威胁,现在就像唯一的吊命线。
一想到这些,景恒张着嘴,什么话也说不出,嗓子里只剩断断续续的气音。
景瑞渊警告道:“这是最后一次了,别在我和柳尘身上花心思。你最好祈祷,先找到景越的不是我,不然,他曾经想对柳尘做的事,我会找人百倍奉还回去。”
说完,他径直挂了电话,便看到弹出来的消息提醒和未接来电。
原本心情很糟糕的景瑞渊一扫阴霾,给柳尘拨回去。
此时,回到剧组的柳尘正坐在化妆间中准备做妆造。
替他保管着手机的小渔一看来电显示,赶紧说:“尘哥,有电话,是董事长。”
准备好整塑蜡的小琪收回手:“柳老师您先接电话呗?可别让景先生等急了。”
“那我接一下。”早上没能联系到景瑞渊的奇怪情绪散去,柳尘迅速接过手机。
“喂,我是柳尘。”
小琪和小渔聪明伶俐地走出化妆室,把单独的空间留给柳尘。
景瑞渊问:“现在在哪儿?”
“在剧组,我一会儿十二点有一场戏,然后下午三点还有四场。”柳尘一五一十地报备。
“在化妆?”
“刚准备化,因为我要接电话,他们暂时出去了。”
“嗯,没打扰到你吧?”
“当然没有。”柳尘抿了抿唇,说,“我钱都还掉了,我也跟我爸说了,让他负责那些工伤工人的治疗费用和生活费,这点他还是能出得起的。”
“好。”景瑞渊话不多,比起自己说,更想听听柳尘的声音。
“你工作忙完了?”柳尘却觉得总是自己在说,干脆主动提问。
“嗯,谈了几个备选的公司,都不是很合适,明天会去医院和Flourish再谈谈看。”
柳尘应好:“一定会成功的。”
“好。”景瑞渊的声音传递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柳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间没作声。
景瑞渊看了看时间,提醒他:“时间不早了,先去忙吧。”
“行,你要是回酒店了,就去休息。”柳尘关切道。
“嗯,好。”临挂电话前,景瑞渊叮嘱,“以后景恒如果再找你,就别去了。”
柳尘有点为难,他是不想去,但像昨天那样直接坐上他的保姆车,跟车主人似的作态不是他想不想能决定的:“万一他强行要我去……”
“那就给我打电话。”景瑞渊说,“我在的。”
柳尘的心因为这三个字一颤,就好像被一簇温暖的花瓣包住,踏实又可靠。
良久,他垂眸,耳根微红,声音轻软:“好。”
第40章
“接下来这场戏柳尘你要多注意一点神态, 俞秀发现碧玉流产的时候,情绪是又崩溃又疯狂的。”
“嗯,没问题。”柳尘连连点头。
“至于寇老师, 您情绪上调整如果有问题,一定要及时说。”比起柳尘, 姚诗更担心的其实是寇千兰。
下午要拍的戏中,就数这场最重要。
碧玉一直对俞秀隐瞒的不愿意离婚的原因暴露了出来,而且因为黄魏的家暴,她大出血流产了, 长达一个月的忍耐和坚持突然失去了意义,碧玉的情绪濒临真正意义上的崩溃。
剧组借了清咥镇唯一的一家乡镇医院用作拍摄,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很重, 真正来看病的病人也少, 只有几个年纪大的分坐在诊室里。走廊的灯老旧又昏暗, 光是这种气氛就已经让人觉得很压抑。
寇千兰深吸一口气:“没事,我试试看。”
情绪控制一向是她的弱项,这也是为什么她一直拿不到大奖。而且出戏慢、过于沉浸在角色世界中对演员其实很伤, 演艺寿命也会随之变短,如果能挺过今天这一关,对她来说绝对是演艺生涯的一大突破。
“千兰姐。”柳尘走到寇千兰面前,安慰道, “没事,你要是觉得不太行,随时喊停, 我可以配合的。”
“放心, 我哪能在比我小这么多的后辈面前丢脸?”寇千兰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紧张的。
“哎!话不是这么说的啊, 我们剧组这么多工作人员可不配合。”姚诗面露严肃,“拍戏归拍戏,情绪调节归情绪调节,寇老师是老牌演员了,这个道理您应该懂的。”
“当然。”寇千兰再明白不过。
也幸好,姚诗这话虽然严厉,但强压迫感促使寇千兰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
姚诗满意地点点头:“那准备好了我们就开始?”
“开始吧。”寇千兰说完,已经躺在了病床上。
柳尘则站到病房门口,和群演医生面对面。
“好,《妻子》第一百二十二幕第一镜第一次,action!”
“医生,请问病人现在怎么样了?”俞秀抓住医生的手臂,就像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手劲不小,医生疼的皱了下眉,费劲力气抽了下手,也没抽出来,只好说:“病人身体本来就虚弱,伴随着表皮淤青和软组织挫伤,最严重的还是孕期大出血,孩……”
“你说什么?什么孕期?”俞秀满脸不可置信,以为自己的听力出现了问题。
“你不知道吗?病人怀孕了,已经一个多月了。”医生狐疑地看着他,“你不是家属对吧?”
“我、我是,我是她弟弟。”俞秀避开医生的视线,心虚的回答。
医生不太相信地多看了他两眼,如果不是病人主动要求俞秀签的手术同意书,他真的要怀疑俞秀是什么不怀好意的人。
“总之因为大出血,孩子没保住,好在病人没有生命危险,但以后……不能再生育了,希望家属能好好帮助病人调节心情,病人醒来后可能会出现应激或者过度消极的状态。”
“还有,别想着让病人提前出院,住院观察是必须的。”
医生看着手中的一摞检验报告,忍不住问:“另外,我想知道病人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这像是殴打导致的。”
“抱、抱歉,这个还请您等、等我姐姐醒来之后,再问她吧。”俞秀犹豫着,担忧地补充,“如果她不想说,可以请您不要追问吗?我怕、怕刺激到她。”
医生一脸不满:“但如果是殴打伤,应该第一时间选择报警,而不是息事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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