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草看了看肩头,一脸无辜。但晴明的手始终没有收回去了,他无奈摇头,继续重复,“给我吧。”萤草死心了,从袖子里拿出来一只睡得茫然的鸣屋,她有点挫败,小动作又被发现了。
“下次不要拿她们玩闹。”
“知道了。”萤草不太情愿的点头,座敷童子在一遍啃着团子幸灾乐祸,萤草不满的瞪了她几眼,老老实实的把鸣屋放了回去,然后在乖巧的到樱花妖身边坐好。
“晴明大人,鬼使黑和鬼使白大人来了。”童男引着两位入门,说实话晴明对他们印象还不错。虽然鬼使黑强势而且自负,但鬼使白性子温润,也能弥补这些缺点就是。
“又来麻烦你了。”鬼使白走在前面,看着晴明时略带歉意,他对于三番五次的来寻找晴明帮忙有些不太好意思,“您知道皿数吗?”
“皿数?是那位百鬼夜行排行四十一的女鬼吗,发生什么了?”
“就是她。是阎魔大人命我们来,希望您能协助我们将她捉回冥界。她是淹死于水中的女子,无法去往冥界重新轮回,如此我们对她也颇为照顾,她在人间的一些小动作只要不伤及无辜人性命,我们便不会插手,”鬼使白皱眉,“但她最近脱离了我们的掌控,似有成为厉鬼的趋势,这不太对劲。所以希望您能帮助我们找到原因,并把她带回冥界。”
“这大约是什么时候的事?”
“在您封印八岐大蛇那段时间她便不太稳定,我以为是受妖气影响,便提醒她最好远离京都,但她还是坚持待在京都,我也就没有强求。没想到事情发展到了我们无法控制的地步,她在上个月杀掉了将军的转世。我们并不清楚她是如何确定身份的,但这些都不是重要的问题,我们得使将军妻子的转世不受到威胁。”
“这似乎很简单。”晴明整理了事情的脉络,认为这对鬼使白和鬼使黑来说并不难,“我不认为你们需要我的帮助。”
鬼使白犹豫了会儿,道,“我们无法判断将军妻子的转世,记录的往生轮回那一页,她名字的消失不见了,而且我们在白天时能力受到了约束,我们无法在白天寻找。”
“我明白了,”如果名字被抹去了的话,事情确实变得有些棘手,晴明问,“名字被抹去对人本身会有什么影响?”
“抱歉,我们并不知道,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情。”
“我会想办法的。”晴明点头。
“那么我们就回冥界向阎魔大人复命了,此事拜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夜叉:被掉毛小鸟看光了!【悲愤脸】
大天狗:小鸟?【面无表情盯人裆】
晴明:呵呵。【捏紧扇子】
第19章
阎魔在冥界待着想做甩手掌柜,鬼使黑与鬼使白来了就走,非常潇洒,最后只得晴明独自收拾烂摊子。天生的劳碌命,大天狗在心中默默评价。然而晴明显然没这个想法,他对自己的定位始终是个‘任劳任怨的好人’,现在正坐在一边勤勤恳恳思考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大天狗看着看着便停下的手中的动作,夜叉见此不太满意的哼哼几声,大天狗拍了拍他的脑袋,道,“猪?”
“你才是!”夜叉说完还翻了个白眼,大天狗站在他背后拉紧了发带,轻声一笑,也不再与他争论。夜叉半天没听见身后的动静,决定转移话题,也许该帮主人排忧解难才是一个式神该做的,于是他道,“我认识皿数。”
“什么?”晴明翻书的手停了下来。
“应该叫她阿菊。我认识她,我知道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甚至知道将军夫人的转世是谁。”夜叉平静的说,他想起了那个在井底数着盘子的姑娘,愁啊——那姑娘数了百年,数的尽那绵绵不断的情意吗?
“并不是所有的热烈的爱,都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夜叉手向后一拉,将没有防备的大天狗拉入了怀中,看着晴明脑门青筋爆起,他毫不犹豫的蹭了蹭怀中人的头发,继续道,“你们想听个故事吗?”
“放手。”
大天狗从他怀里回过神来,看着晴明眼神颇有些不明意味,心中莫名其妙一紧,他示意夜叉赶快放手。但夜叉没这个自觉,他搂得更紧了些,问,“你听不听?”
大天狗对此表现的非常冷淡,并且粗暴的从他怀中起来,站到一旁去,眼神中透露着对夜叉幼稚的玩闹感到深深的嫌弃,“快讲。”
“好吧。”夜叉顶着晴明不善的眼神压力开始讲述那个女鬼阿菊的故事,这让我们都回到一百多年前,从阿菊还只是个鲜活的姑娘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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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菊十六岁遇见他。
那时候的将军有二十岁,正是男人风光无限的年纪。即使他已经娶妻,但身边依旧美人成群,因他才学或是权力前来追随他的男人女人们不计其数,而将军也都来者不拒,放浪的作风使得平安京里的老贵族们以他为耻,禁止自己的下辈与他相处。但年轻人总是对新的事物充满兴趣,对长辈们的命令不屑一顾,他们盲目的崇拜将军的为人行事,认为他是‘平安京第一人’。
于是京都的年轻贵族们开始自由恋爱,甚至豢养男子,认为这是一种潮流,他们必须紧跟着将军的步伐。而此时的将军却没他们想的那么潇洒,他正为老贵族们时不时寄来的书信骚扰,但他必须去处理这些让人心烦的东西,这是他的职责。
“公卿们让人厌烦。”
“殿下,慎言。”美惠子跪坐在他身旁为他倒茶,她是将军的正室,公家出身的女子总比让人心细些,性子也温和,将军府内一切的事物都又她掌管,将军虽不是特别宠爱她,却也尊重她得很,“是使者从唐国运回来了的茶叶,殿下尝尝?”
“哪里还有时间品茶?”将军打翻了陶瓷杯,滚烫的茶水顺着桌子的边缘流下来,连成线,冒着的白雾使人看不清将军的脸。
美惠子使侍女来收拾,却又被将军拦住,她有些忧愁,便出声询问,“殿下何意?”
“我自己收拾。”将军说得不难烦。
“这本该下人们做的,殿下何须如此?”美惠子对将军的不难烦并没有感到难受,她继续召来侍女收拾,这侍女短短抬头看了将军一眼,从此两人的命运就交缠在了一起。
“她叫什么?以往不曾见过她。”将军见美惠子执意忤逆自己,原想出声谩骂,却正在看着正在收拾的侍女侧颜时停下了。
“叫阿菊。”美惠子轻轻瞟了一眼,不太在意的回答,“她母亲病了,她来替她母亲做几天工,您怕也是认不得她母亲的,不过您该知道她父亲罢,他是您的车夫。”
“原是如此。”将军略微点头,又细细看了阿菊几眼,最后挥手示意她端着破碎的陶瓷杯在一旁候着,他拿起笔本想继续给公卿们回信,但脑海里始终徘徊着阿菊的侧颜,使他无法静心。将军罢笔,问,“年后的宴席可着手准备?”
“上个月便已经开始准备了,虽说还有三个月,但我听父亲提起过陛下似乎对年后宴席很是感兴趣,或许……”美惠子欲言又止,将军对她话中意思自然明白,她父亲托她来点拨一二,只是想告诉他这将军府中有天皇的眼线罢了。
“退下吧。”
“是。”美惠子起身,对着阿菊吩咐,“照顾好殿下。”
“请您放心。”阿菊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美惠子见此一笑,倒没有批评,转身退了出去。听见门合上的声音,阿菊再次抬头,将军已经自个儿收拾好了书桌,想是要起身去窗边。阿菊连忙迈着小步去支开窗户,冬日里屋内香薰重得很,总是闷得将军头疼,偏偏将军夫人喜欢,将军由着她把每间房都得点上。要到夏日才好一些,天气热起来,将军夫人只得把香薰换成新鲜花草。这些事情阿菊是从母亲那儿知道的,她暗暗把将军的喜好记在心里,不敢有任何疏忽,全家人吃穿用度全靠将军一句话。
撑好窗,入目是皑皑白雪。清爽凉意扑面而来,将军呼一口气,眉眼间阴霾散尽,嘴角带着笑夸奖,“你倒机敏。”
阿菊不敢答话,头低得更厉害了。将军只当她害羞,却不想她是在害怕。京里的传言甚广,人人都当他是放浪子弟,见了漂亮男人女人就想要掳去。公卿们有意给他添堵,天皇也不加制止,甚至乐得他们如此做,一来二去的,这都谣言传到京外了。
“多大年纪?”
“十六。”阿菊恭敬的回答。
将军扶着窗的边缘回忆,他道,“美惠子也是这般年纪嫁于我,你可婚配?”
“不曾。”阿菊对他的意思隐隐约约明白一些,虽心中有些不悦,却又暗藏着期待与害羞,面上依旧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将军看着她回话慢了半刻,自知她想到了什么,有些好笑,但也由着她的想法,没有去纠正。
“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雪,压垮了一片的树木。那些秋日里便叶子落完了的倒好些,原是嫌弃它,现在看来却亭亭玉立似的。”将军说得文雅,阿菊在一旁听的有些不明白,她看着窗外,被雪压弯的树是树,叶子落完的树也是树,她看不出来将军所说的亭亭玉立,却觉得心里升起一些异样感觉,说不上来,只觉再看那些树时已经不再是原先的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