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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王孝子,纣王贤孙(儒墨刀刻)


哪吒轻轻地点了下头。
殷诵两眼放光,喜不自禁!他一把松开哪吒的双手,转而张开双臂,将哪吒抱了个满怀。
哪吒顺势,将扑过来的青年抱在两臂之间。
趁着殷诵瞧不见他的面容,哪吒一张俏丽的脸庞迅速染上红晕,比胭脂还要明艳三分。
哪吒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生平第一次不好意思地出声问道:“你还没有告诉哥哥,你对我是什么心思呢?”
“当然是喜欢啊。”从哪吒这边得到正向反馈的青年心满意足,整个人都透着愉悦。殷诵的回答毫不犹豫,坦荡而笃定:“全世界,我最喜欢哥哥,哥哥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
人逢喜事饭量大,殷诵的胃口顿时恢复。两个伙计看到殷诵要添碗,也是十分欣喜,忙不迭给他做了两碗面,每碗面条里面都放了两颗鸡蛋,上面一颗,底下还有一颗。
饿了快一个月的殷诵,终于狠狠地吃了一顿饱饭。
第二日,哪吒这边就得了师叔姜子牙的传令,跑了一趟丞相府。
在姜子牙的安排下,哪吒只需要将身上担着的诸多公务,分别交代给雷震子与南宫适、晁田诸位将军,就能从西岐卸任,前往朝歌“保护”作为人质的四公子姬旦。
哪吒重新投入到忙碌中。白日他都在军营中,与几位将军做交接。
殷诵与哪吒确定了恋爱关系,不必继续在豆腐店禁足。哪吒被姜子牙传唤走后,殷诵收拾收拾,跟着出了门。
殷诵自然没有去丞相府,而是往城东走,找到了正在粮仓里清点储备的子吾。
殷诵询问子吾,要不要跟着他一起回朝歌。殷诵十分有自信,等到他们父子两人回去朝歌,纣王绝不可能再像过去那样,随性陷害忠良。
在殷诵看来,子吾是时候回去继承比干留下的公爵爵位了。
子吾却在听见殷诵的提议后,放下了账簿。子吾只是稍作思考,便摇头拒绝了殷诵的建议。
子吾向殷诵解释道:“我想在西岐再待一段时间。当年我周游天下,为的就是寻到被拐走的挚友。”
殷诵立即想起子吾口中的“挚友”正是武成王府的大公子黄天化。这件事殷诵曾在黄天禄、黄天爵两人口中听说过。
正是因为黄天化与子吾这段友情,当年,在商容旧园上学时,黄家两兄弟才会那般维护殷诵这个“子吾的儿子”。
殷诵思及阐教如今的状况,他好意提醒子吾:“如今阐教已经断了对西岐的扶助。黄天化只怕不会再回来西岐。”
“堂叔与其在这里苦等,不如回去朝歌,先将爵位继承了。”
“朝歌是殷商都城,炼气士并不少见。堂叔在朝歌城中,说不定更方便打听黄天化的消息。”
子吾只是摇头,柔和的眉眼里光芒微微闪烁。
殷诵观摩子吾神色,猜想子吾不愿意回去朝歌,只怕不知有黄天化的缘故,这位堂叔怕是对朝歌已经有了心理阴影。
纣王不顾血缘亲情,残忍杀害了比干,是为子吾的仇人。
但是纣王是大商的君王、殷氏一族的族长。子吾无论是作为臣子还是族人,都奈何不得纣王。
在纣王翘辫子之前,子吾都不会回去朝歌,继承爵位。
殷诵将心比心,没有继续劝说子吾。
殷诵将豆腐店的房契交给了子吾,托他帮忙照看这家小店:“店里的两个伙计都是从朝歌逃难来的,还望堂叔多关照一些。”
子吾接过房契,晓得殷诵将这家店铺交给他,其实是在向他报答当年祖父比干留下的恩情。子吾心中感叹,眼中带上了许多笑意。
子吾本就相信祖父的眼光,如今更加确定殷诵不会是第二个无情无义的纣王。
子吾不由的在心中想道:倘若殷诵成为了殷氏族长,那是宗室子弟的福气。
哪吒花了两天的时间,提前完成了交接。哪吒最后去见了一回师叔姜子牙。
回来的时候,哪吒带了好消息给殷诵。姜王后、东伯侯沉冤得雪,殷郊、殷洪恢复太子、王子身份的诏书已经宣告天下。今日上午刚刚由信使将这件事传入西岐王府。
殷诵虽然早就确定会有这一着,如今纣王真正地颁布了诏令,这消息依旧叫他万分的欢喜,恨不得就地蹦起来,直接蹦到天上去。
不必逗留的哪吒在豆腐店最后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他带着殷诵,清晨出门,午间就赶上了闻仲大军。
闻太师看见哪吒与殷诵站在一起,宛如看见十二年前,自己在东海边接见三个小儿时的情景。
闻太师忌惮着十绝阵时,殷诵射伤阐教副教主一事——老太师既是忌惮得罪了燃灯乃至整个阐教,同样对殷诵的凶悍手段颇多忌讳。
闻仲干脆对赶上来的两个年轻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自己安排去了。
闻仲大军这边早了西岐那边大半个月,就接到了朝歌的诏令。殷郊则是更早地从殷洪这边,得知了纣王颁布这道诏令的来龙去脉。
太子殿下见到殷诵,当即带着他去见姜王后与诸位长辈的魂魄。
哪吒见殷诵被殷郊、殷洪带走,想了想挪步找去了四公子姬旦那边。
哪吒将自己此来任务的实情,告知了四公子。
姬旦哪里会介意哪吒打着保护自己的名头,护在侄子身边呢?他自己都是来保护和照顾大侄子的。
哪吒稍作试探,就试出了姬旦已经和武王姬发接头。以他对这位西岐四公子的了解,自己能这么容易试探出来,是对方“放水”故意向他漏了这个底。
哪吒出了四公子的营帐,循着姬旦的话找去了殷郊的营帐。在帐外,他找到了武王姬发乔扮的太子亲卫。
姬发扭头看了哪吒一眼,已然明白对方有话要与自己说。姬发当即引着哪吒去了大营之外。
哪吒向来率真、直接。他没有转弯抹角,直截了当将殷诵那日向自己“告”的小状说与武王听:“我与殿下虽无多少接触,却知道殿下不是那等无情的人。却不知道殿下怎会在诵儿心中留下这般印象?”
姬发心知当年的一句话在殷诵这边留下了心结。他见哪吒来问,分明是有心为他们父亲的关系调和一二。
这是哪吒的好意,姬发不会拒绝。
姬发没有为自己遮掩。他将三年前殷诵夜入西岐王宫,自己却以一句“不愿意”把儿子打发走,这整件事简单明了地述说了一遍。
哪吒怎么也没想到,殷诵这心结是这么来的。他不禁沉默,而后不解地询问道:“殿下为何如此?殿下那时说的若是真心话,现下为何在殷商大营中,与我师兄殷郊做了个亲卫?”
姬发不由得苦笑:“你且看得出这一点,诵儿那般聪慧,他怎会看不穿?”
哪吒闻言,忽而冷下脸,一语双关道:“智者千智尚有一失。世上的人谁能事事都明了、透彻?”
“你亲自在他心上种下心结,他对你心生埋怨,难道还要怪他吗?”
“我哪里有那等资格埋怨诵儿?”姬发脸上的笑意苦味浓厚,“实不相瞒,我早已后悔了。”
哪吒瞧着姬发只说“后悔”二字,却不愿辩解当初说出那番话的缘由。哪吒暗道姬发必是有苦衷,且不能与旁人——至少是不能与他说。
哪吒悻悻然,忽而觉得乏味得很。
姬发到底是殷诵的生父,哪吒不好拿出平日的派头,强逼姬发道出真相。
最后,哪吒只得和姬发一同,两人不发一言地回到大军营地。
殷诵这边和亲人好生团聚了一回。他走出营帐的时候,没有瞧见哪吒,却看见了黄天祥站在两丈外。显然是黄天祥接到消息立刻跑来,想要与他汇合。
殷诵看见黄天祥,立刻想到了蝎子精那一茬。虽然他在哪吒那里得了许多安慰,却不能抵消他对黄天祥的愧疚。
黄天祥看出殷诵神色不对,连忙上前询问。
哪吒曾与殷诵说过,与其只在心中觉得亏欠,折磨自己,不如与黄天祥说明白。殷诵想起这句话,抿了抿唇,决定向黄天祥坦白。
方才,在父亲的营帐内,殷诵刚刚从叔叔手中拿回养鬼瓶。而后,他与姜王后、黄贵妃、商容和比干相见。就连公子乾都跑出来放风,凑了个热闹。
殷诵亲口说出了自己与蝎子精联手做局,哄骗纣王的过程。姜王后没有一点责怪他的意思,反而十分怜惜他这个孙儿,叫他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因为姜王后这句“委屈”,让殷诵的父亲和叔叔很是羞愧地低下了头。
黄天祥坐在自己的营帐内,静静地听着殷诵的叙述。
黄天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他没有立刻与殷诵说话,而是好好地组织了一番语言后,方才说道:“我怎会怪你呢?你又不是真与那妖怪联手了。”
黄天祥止住殷诵要开口说的话,进一步与他说道:“你看,我的父王、祖父、两位兄长,还有叔叔他们,眼下为了家族的安稳与容光,哪里还敢将母亲与姑姑的深仇大恨挂在嘴边。更枉论,为她们报仇了!”
小光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殷诵,语气笃定道:“可是诵儿,我知道你只是与蝎子精虚与委蛇,你绝对不会放过它的。”
“我啊,还没有那么笨哦。”黄天祥两眼微微弯起,说道,“你也不要因为与我感情好,便为这件事为难自己。”
黄天祥话音落下,压在殷诵心头的愧疚犹如飞走的重石。
殷诵如释重负,伸手在黄天祥的肩膀上拍了两下:“谢谢。”
“谢什么?你教了我那么多道理,我岂能是那等不辨是非的人?”黄天祥佯装气哼哼道。
两个年轻人相视而笑。
殷诵出了营帐,找到了哪吒。哪吒看他神色轻松,身后又跟着黄天祥,便知道殷诵已经和小光头说开。
殷诵快步来到哪吒面前,与他提议道:“哥哥,我们去找块地,把营帐搭起来呀。”
基于他们两个是恋人的关系,殷诵觉得他和哪吒的帐篷应该搭在一起,方便增进感情。
说不定,光屏看到他们感情这么好,就将每天一百的积分奖励增加到两百呢?
殷诵心里美美地想着。
哪吒自然同意。
黄天祥立即上前,要给他们帮忙。哪吒和殷诵都没有拒绝。
三人趁着天色尚早,在大营西边角落找了一块空地,搭建营帐。没一会儿,殷郊、殷洪及其殷郊的亲卫“姜野”一起寻了过来,给他们搭了一把手。
姬发一面帮忙,一面分心,时不时朝儿子和哪吒的方向看去两眼。
殷洪就站在姬发面前忙活。二殿下当即嫌弃起姬发干活不认真。
姬发朝二殿下抱歉地笑了笑。原本,与姬发在一处的是太子殷郊。但是殷洪瞧见他们两人这边有说有笑,立马挤了过来。殷郊嫌人太多,热得慌,便去了另一边帮忙。
回去后,武王主动与太子殿下提到两人的儿子与哪吒之间的关系。姬发觉得这两个人现在比过去亲密了很多。
殷郊在这方面颇为迟钝,但是经过姬发的提醒,也觉出一丝味儿来。
殷郊瞬间觉得,自己在儿子心中的地位,又被哪吒挤下去了!
但太子殿下对此毫无办法!
殷郊气哼哼地坐在案旁,对自己生起气来。
姬发瞧见殷郊气呼呼的模样,猜到这人肯定没有听明白自己话中的暗示。这位殿下在那方面情感着实过于迟钝了。
姬发走到案旁坐在殷郊对面。他微笑着出声道:“殿下,怎么生起自己的气来了?”
殷郊抬头看了姬发一眼,而后目光落在自己搁在案上紧握的左手。
殷郊闷了半天没有说话。姬发十分有耐心地等在一边。
半晌,太子自己忍耐不住,郁闷开口道:“诵儿对哪吒这般亲密、信赖,皆是因为当年贼人将他掳走,投入东海。是哪吒救了他,又护着他长大。”
“终究是我这个父亲没有尽到责任。我又有什么资格去管他们?”殷郊气馁地说道。
姬发闻言笑意敛起。他垂下眼帘,轻轻地说道:“我才是那个半分责任都没有尽到的人。”
殷郊抬头,看向姬发。他磕巴地对姬发说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殷郊说罢,也不管这儿是自己的营帐,他直接起身,带着几分急切走了出去。
姬发抬手捂了捂因为太子的一句话而发紧、酸疼起来的心口处,而后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气。
殷郊在大营中漫无目的地走动。不知不觉来到儿子的营帐外。姬发方才的话在他脑海中回响,等到太子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进去。
殷诵正坐在案后,手里拿着一长卷纸张在看。那纸张少说有四丈那般长,两丈那么宽。上面的文字分明是拓写下来的。
殷郊立即被这卷纸转移了注意力。他走到儿子身前坐下,低头望着纸卷上拓写的古老文字,出声询问道:“这是什么?”
殷诵抬头,笑着回答父亲:“我六岁那年,不是从祖庙里拿了许多东西出来么?这张纸是我半个月前从护国神鼎上拓写下来的。”
殷郊目露惊讶。他早就听殷诵提过当年殷诵与哪吒一起盗了太庙这件事。只是他还是头一次知道,这两个家伙竟然连护国神鼎都偷了!
殷郊纳闷,自家弟弟总是抱怨他这个兄长行事冒险,不计后果。但是他以前做的那些,和殷诵、哪吒这两个家伙在太庙干下的事情相比,根本是小巫见大巫!
殷郊稀罕地看了一会儿纸卷上拓写的文字。发现殷诵正在看的这一段,正是夏、商两朝国巫对天命、人族气运、国运的阐述与他们各人的理解。
殷郊想起三个多月前,在岐山穹顶出现的异象。殷郊明悟,自己儿子已经知晓商、周两国的气运都在他一身。
正如殷郊所想,殷诵正在研究自己身上的人族气运。殷郊对此没有多少了解,便不想打扰儿子的学习。
殷郊困惑地问道:“这次回来,你与哪吒的关系似乎……比以前亲密了些?”
太子想着,将姬发那些话问完,自己就走。
殷诵脸上微微一红。他有些腼腆,但是没有遮掩他与哪吒如今的关系。
他十分郑重地告诉自己的父亲:“我对哪吒起了情爱之心,他亦然。所以,我们做了彼此的恋人。”
殷郊从来没有将儿子与哪吒的关系往情爱方面设想。太过意外的答案令殷郊震惊不已。他直接瞪大了眼睛,豁然起身。
“你……你们怎么……”
殷郊只觉得自己的大脑,都要被儿子这句话“吓”得停止运转了!
难道哪吒不应该和他们一样,都是男人吗?他家的小子怎么会喜欢上同是男人的哪吒呢?
而且,这两人的辈分也差了啊!!!
殷郊一张脸涨得通红,却不是生气和恼怒,纯粹是意外窥探到儿子的情感秘辛,以及直面这段禁忌爱情的窘迫和慌张。
虽然殷诵一直称呼哪吒为“表哥”,但是他们真正的辈分是堂叔侄啊!
虽然这是干亲,还是六百年四十前,成汤老祖认下的干亲,这辈分也还是……算数的,不是吗?
何况,哪吒是炼气士,且已经成了仙体。仙凡相恋,怎会有好结果?
殷诵没有想到,父亲会是这样的反应。他下意识地问太子道:“你生气了?”
殷郊愣了一下,从心地摇了摇头,不愿儿子误会自己:“你一直说要做大商的王,我以为……”
殷郊困惑。以他自幼受到的教育,身为大王,理应子嗣为重。可是与男人相恋,如何有子嗣呢?
殷郊并不觉得哪吒会有和自己一样的体质。
殷郊用力地挠了挠头:“你们都是男孩子啊!”
殷诵闻言,也是愣了一下。他记得自己好像是男男生子产物……但是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
殷郊虽然是他的生母,但是从来没说过喜欢他的生父或是别的男人的话。
殷诵不由得将头偏到一边,用左手摸了摸脖子。他没有去追问殷郊喜欢的是同性还是异性,免得给某个男人做了神助攻。
他跳过这个话题,直接问殷郊道:“父亲是觉得我与别人不一样……不正常吗?”
殷郊心脏猛地一跳,随即疼痛了起来。太子殿下连连摇头:“我怎么会这么想?”
“唔……”殷郊双手捂住自己的脑门,觉得有些头疼。但是比起有的没的,让儿子误会自己,更因此伤心,是殷郊绝不愿意的事情。
殷郊很快想通自己最在意的是儿子的平安与快乐。他放下了双手,撑在案上,细细地将儿子的眉眼描摹。
殷诵静静地坐在案后,等待着父亲开口。他原本还有些担心,现在与父亲四目相对,此时对方的神情,让他紧张的心情忽然平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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