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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王孝子,纣王贤孙(儒墨刀刻)


武王低眉浅笑,没有回这句话。他的生母祷告之术堪比他的父亲的占卜术。老太妃所做梦境往往蕴含寓意。
可惜,他不能禀告母亲,她其实有一个孙儿,正在岐山山脚。这九尾金龙八成就是那小子的杰作。
老太妃丝毫不知次子心中的小秘密。老太太回头,笑眯眯地往长子夫妇那边看去。然后她回头,抬手在次子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一下,笑道:“放心,不是在催你娶妻呢。我是你母亲,永远都会站在你身边,不会同旁人一起逼迫你的。”
“母亲,我知道的。”武王笑着应道。
旁边雷震子转了转眼珠子,若有所思。他是终南山修炼多年的炼气士,身后更是有一双能够扇动风雷的翅膀,自然不怕头顶上“徒有其表”的金龙。他忽然亲热地向慈爱可亲的老太妃问道:“母亲喜欢看这些?”
老太妃回头,笑着看向丈夫收养的最后一个义子:“你知道去哪里寻?”
雷震子欢喜地点点头:“大差不差,就是那一个人了。我与他有几分交情,有办法请他给出一些。”
雷震子这般说着,不等老太妃和武王回应,立即起身,跑出了王府。
出了王府,雷震子这才振开翅膀,向天上飞去。
雷震子在漫天金光中飞到了东城门。他来时,正好看见李家三兄弟在城头上摆了桌子,在玩儿“斗地主”。
金吒狡诈,木吒与之狼狈为奸。两人合伙之下,哪吒不知道输了多少场,脑袋上已经扎了许多小辫儿,好俊俏的一张胭脂脸都快黑成了锅底。
难为了哪吒这个杀神,竟然忍住了这口窝囊气,没有掏出乾坤圈砸了桌子!
哪吒瞧见雷震子飞过来,当即借题发挥,不忍了。哪吒掀了牌桌,将满头的辫儿除去。他大哥、二哥立即你一句、我一句,嘲笑他玩不起。
哪吒丢给两个兄长一人一个白眼。他快步走到雷震子面前,关心地问道:“你不是去王府吃团圆饭了么?怎么跑出来了?”别是有人嫌弃雷震子长得丑,把他气跑出来吧?
若是这般,便是不把他们阐教炼气士放在眼底了。哪吒高低要替雷震子出出气!
金吒、木吒听到弟弟的话,当即不再笑闹,正色地瞧着雷震子,只等他答复哪吒。
雷震子伸手指向天空,刚要说话,九条金龙忽然化作漫天的绚烂花朵,最后变成金雨消散在天空中。
雷震子愣了一下。他微微皱眉,对哪吒说道:“我猜这东西是殷诵弄出来的。太妃母亲喜欢看这个,我想讨几支孝敬她。”
金吒走上前,站在哪吒身侧,抢先说道:“殷诵那小子如今跟着他父亲、叔叔投入了闻仲的麾下。你是武王弟弟,怎么好去跟他讨东西”
“传扬出去,连带你王兄的面子都要丢的。”木吒接过话头,同样劝说道。
雷震子一愣。他挠了挠头,懊恼道:“怪我!刚刚只想着讨母亲欢心,跑得太快,都没等母亲和王兄说话。”
哪吒对金吒、木吒说的话嫌弃的不行。他对雷震子说道:“别听他两个胡说八道。你是一片孝心,诵儿岂会拿这件事做筏子?”
雷震子闻言,眼睛立即亮了亮。他清楚,这个世界上再没人比哪吒更清楚殷诵的为人了!
哪吒伸手,拍在雷震子粗壮的胳膊上:“我同你去。”
雷震子欢喜地点头。他来这里就是担心自己在殷诵那边不够“面子”,想找哪吒给自己涨涨面子呢。
哪吒和金吒、木吒打过招呼,叫他两个帮忙看守东城门。金吒冲他摆摆手,叫他放心去帮雷震子。
东城门本就靠向岐山一面。哪吒和雷震子一人蹬了风火轮,一人展开风雷双翅,不大会儿功夫就来到了岐山。
两人在大商军营上空堂而皇之地转了一圈,而后离开。
除了殷商的军营,两人找了一处空地,各自寻了石头与木桩坐了下来,静静等待。
没一会儿,殷诵就在千里眼的提醒下,出了大营,来到哪吒和雷震子的面前。
哪吒替雷震子,向殷诵说明了他们两人的来意。
殷诵听说是雷震子想给西岐的老太妃送份礼物,聊表孝心,他立即想到这位老太妃正是自己的祖母。
殷诵恩怨分明,武王姬发不要他这个儿子,是武王的问题,与老太妃无关。他不喜武王,却不会迁怒到老太太头上。
殷诵又是想道:雷震子这个文王的干儿子都知道孝敬老太妃,万没有自己这个亲孙儿反倒不乐意的道理。
殷诵在商城精心挑选出九个大号的烟花。他将这些烟花放在一个大箱子里,一起交给了雷震子。
殷诵说道:“看在你的一片孝心上,我就帮你这个忙。”他不忘嘱咐一句:“这些烟火点燃时会有爆炸声,奇响无比。老太太年纪大,千万小心不要吓着她。”
雷震子一面连连点头和感激,一面说道:“不需要这么多,两三个就可以了。”
雷震子从王府里众人的反应看出,这种东西不是凡间会有的。即便有也是极为稀罕的珍品,只有朝歌王宫里的暴君能够享受。雷震子实在不好意思,从殷诵这里拿走这么多的烟花。
殷诵嫌弃地白了雷震子一眼:“那就给你两个,剩下的都算在我的头上。你代我递一句话给老太妃,祝她新年安康,寿比南山。”
殷诵故意刺了雷震子一句:“你不会不肯帮我这个忙吧?”
雷震子连忙摆手,将烟花箱子整个抱在怀里:“你怎么这么想我?以前你找我帮忙,我哪次不帮?”
殷诵点点头。他在终南山的时候,的确得了雷震子不少帮忙。他说道:“便是这样么。如今虽是两边立场,私下里来往还是朋友。你跟我客气什么?”
雷震子微微脸红了一下,腼腆道:“空手讨要东西,着实不好意思。”
哪吒嫌弃雷震子啰嗦,三言两语将他打发走。
哪吒没有一同离开,他稍稍留了片刻。
哪吒询问殷诵,烟花这东西贵不贵。按照哪吒的想法,除了纸张,凡是世上难寻的东西,商城里的标价都不便宜。
殷诵微微摇头,略带鄙视的口吻说道:“贵是不贵,就是不让拆开查看内中的材料成分。一拆就炸,忒也小气。”
殷诵忍不住腹诽,他在昆仑山上时,就研究出了炸-药的配方。这商城还要搞这一出,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两兄弟说了一会儿话,彼此就着新年的吉利话道贺一番,依依惜别。
哪吒刚刚离开,姜王后便从养鬼瓶中飘了出来,落在殷诵身侧。
殷诵抬头,向姜王后拜年,而后兴致勃勃地问道:“祖母要看烟花吗?我这有一款凤穿牡丹的烟花,十分热闹好看。”
姜王后冲殷诵摇头:“那东西炸开的声音,于鬼魂有碍。”
殷诵连忙打消主意。他这才想起来,烟花的简介里有“古人燃放烟花驱赶邪祟”的字样。
姜王后笑眯眯地看着孙儿,柔柔地夸了一句:“诵儿是个好孩儿。”方才几个青年的说话声都传进了养鬼瓶。
姜王后十分满意和欣慰,她的亲亲乖孙在西岐姬发不认亲的情况下,依旧对那位太妃抱有孝心,足以证明殷诵是一个心胸宽广的好孩儿。
姜王后死于纣王的薄情寡义,化成鬼后,娘娘最恐惧的一件事情,不是自己的冤屈不得大白天下,而是一双儿子及其后人继承了暴君的狭隘心胸。
殷诵脸上的笑意变得害羞起来:这位祖母实在太喜欢夸孩子。他都成年了,祖母依旧夸奖不断。
好几次,祖母夸奖他的时候,殷诵都看到叔叔殷洪就站在不远处,羡慕嫉妒得都快面目全非了。
雷震子将烟花带回了西岐王府。按照约定,他替殷诵将那些吉利话一一道与太妃听,哄得太妃眉眼细细。
岐城当晚和新年都没有点燃烟花。直到元宵这天晚上,岐城才陆续点了九支烟花。
这些烟花不及除夕夜里,殷诵燃放的九龙戏珠来得震撼,却是鲜花簇簇铺满整个天空,间有各种寓意吉祥的鸟儿穿插在花枝之间。其中甚至有一对羽翼鲜艳的凤鸟。
岐城的百姓,不少在除夕那夜受到了惊吓。如今看到满天富贵花与吉祥鸟儿,惊吓得以抚平,转而变成惊艳。百姓们纷纷出门观赏夜景,到处和人打探这些烟花的消息。
因为烟花都是雷震子带来的,加上他还透着一股小孩爱玩闹的性子,于是点燃烟花这件事就交给了他。
烟花点燃,在天上绽放时,武王就站在母亲太姬身边。
姬发仰头看着将漫天星光都掩去光彩的绚烂烟花,心中忽然生出后悔:两年前他不应该说出那番话伤害那个孩子的。
征西大军的军营内,太子殿下双手叉腰,站在辕门下,远眺岐城城头上的烟花秀。
殷郊脸上的神色,随着烟花的变幻明明暗暗。
殷郊十分清楚,岐城的烟花来自自己的宝贝儿子。殷郊皱着眉思索,殷诵怎么会将这稀罕的宝贝交给了西岐的人。
太子殿下的眉头越皱越紧,已然在怀疑殷诵是不是知道了生父是谁。
就在这时,殷诵拿着一只花灯从殷郊面前走过。殷郊往殷诵手里颇为精致的花灯瞧了一眼,连忙喊住儿子。
殷郊佯装无意,实则小心翼翼地询问起来:“岐城那边的烟花,是从诵儿这边进的货?”
殷诵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他没有隐瞒,而是将雷震子拿了烟火去向义母尽孝这件事说了一遍。
殷郊自己与母亲生离死别十数载,他对这等事自然不会反对。他欣慰地点点头,夸赞儿子做得极好。同时,太子殿下放下了刚刚的怀疑。
他的注意力落到了殷诵手上的花灯上,这支花灯外形是一只金色的玄鸟,颇为华丽。
殷郊指着花灯,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这东西是什么名堂?”
殷诵笑盈盈将花灯提起,回道:“这是我照着画册做的花灯,据说是用来祈福的。我做了一盏,送去给表哥,保佑他今年平安顺遂。”
殷郊听着这话,差点没绷住:你“表哥”人在西岐那一边,他平安顺遂,岂不是代表我们这边波折重重?
太子殿下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十分怀疑儿子是不是从暴君纣王那里继承了一点什么不得了的特质。
殷郊看着儿子满脸的欢喜之色,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儿子,大可不必在新年初始,就给己方阵营下这种“咒术”。
太子殿下往花灯上多瞧了两眼,忽而酸溜溜道:“你也给为父做了么?”
殷诵点点头:“就放在父亲的营帐内呢。叔叔和天祥也都有一盏。”
见殷诵没有厚此薄彼,殷郊摆摆手,放过了这个小子。
恰逢烟花消散,天幕恢复了静谧。太子殿下转身,脚下爽快地向自己的营帐跨步而去。
太子殿下半路上可巧遇上二殿下正把玩着一盏龙舟模样的花灯,且得意洋洋地与身旁几个偏将做炫耀。
殷洪却没舍得点燃花灯里的红色蜡烛,便是那几个偏将如何怂恿,他都不肯。可见,殷洪十分宝贝这盏花灯。
拐角处,黄天祥拎着胖头圆身的老虎灯笼走出来。小光头脸上笑嘻嘻的,抬头就看到二王子格外珍惜花灯的模样。
黄天祥眨了眨眼,赶紧护住自己已经点着蜡烛的小灯笼,免得被殷洪看见。然后,小光头背着这边一众将领,拐脚转去了另一个方向玩儿去了。
第二天一早,殷郊早起巡视营地,就看到儿子拎着一盏粉嫩的莲花样花灯,一脸乐颠颠地走进辕门。
殷郊分明记得,昨天殷诵带出去的,是一只造型极为夸张却很漂亮的玄鸟花灯。
殷郊好奇地走过去,询问殷诵花灯怎么变了款式。
殷诵乐滋滋地回道:“我送了一盏花灯给表哥,表哥便说要礼尚往来,也为我祈福。”
“表哥学了半个晚上,给我做了这一盏。”
殷诵举高花灯,展示给殷郊:“父亲你看,这盏灯是不是特别的漂亮?”
“也就这样吧,不及诵儿的手艺。”太子殿下略带酸气回答,心里却在懊恼,埋怨自己怎么没有想到回赠一盏花灯给儿子。
殷郊不禁说道:“诵儿这般喜欢花灯么?父亲也与你做一个。可好?”
殷诵点点头,然后他从商城兑换了一个精美又结实的水晶礼盒,将哪吒送的莲花灯放置了进去,最后放入储物袋中。
殷郊瞧着殷诵这副珍惜的模样,心里越发地酸了。
殷诵收好储物袋,抬头对殷郊请求道:“我可以和父亲一起做么。诵儿以前瞧见别家小孩儿蹲在劳作的父亲、母亲身边打下手,总是十分的羡慕。”
殷郊闻言,注意力从莲花花灯上转移。他心中颇为内疚。另一方面,太子又觉得自己和儿子一块儿做花灯,便是从哪吒那里扳回了一城。
殿下不禁得意了一些,欣然同意了儿子的请求
征西大军众位将领原本以为,闻仲太师此去不过数日就会回来,没想到大半月过去了。别说看见闻太师的人影,就连闻太师的消息都没有一个。
整个大营只有殷诵借着千里眼和顺风耳的本事,知晓闻太师正在东海金鳌岛等待岛上十天君炼制十绝阵法。
千里眼和顺风耳许是出于报复申公豹当初捉拿了他们的缘故,这两个鬼一直盯着这位老道长的行踪。
按照二鬼所言,申公豹早在去年年初就经过金鳌岛,并且与十天君之一的姚斌单独会面了好些时间。
殷诵听到此,不禁询问千里眼和顺风耳:“你们以前认得那姚斌么?”
两鬼面面相觑,双双摇头,齐口同声说不认识。
殷诵眉尖微挑,暂且将这一节轻轻放下。
因为事先得了申公豹的游说,金鳌岛十天君这一年里一直在勤炼十绝阵。经过十天君的勤修苦练,本就完成的十绝阵更加完善,较之一年前威力翻了一倍。
闻太师寻到金鳌岛时,十天君正摸索着将十绝阵联合成一个大阵,力争将威力翻上十倍、二十倍,意欲与同门师姐三霄娘娘的黄河阵争个高低。
十天君有此野望,闻太师不好强行打断,只得等在金鳌岛,候着十天君出关。
殷诵琢磨着,闻太师一直滞留金鳌岛,多少有点试炼自己的父亲殷郊与叔叔殷洪的意思。
二月初,西岐的百姓纷纷出城,开始为新一年的耕种做准备。征西大军中有将领看到此情景,特意寻到太子面前,建议对田野里的百姓出手。
殷郊听完摆了摆手,十分明白地告知这名将领战争是贵族的事,不必为难底层的百姓。日后西岐归降大商,这些百姓又不会给姬氏一族守节,宁可饿死自己一家,都不肯到地里去耕种。
“当今天子暴虐的名声已然传扬天下。今日我们动了在田间耕作的百姓,只怕日后再没人愿意为朝歌耕种良田了。”
殷郊最后安抚了一句:“西岐不讲武德,夜袭我军。日后我军自然也能夜袭于他。”
那将领听罢,心服口服,不再说什么。他原本就是气不过年前姜子牙搞的夜袭,所以才想借机发了这顿邪火。原本以为殿下火爆脾气,会一口答应下来,没想到殿下竟然在这件事上十分得冷静,自有看法,没有被鼓动。
将领被殷郊说了一顿,自知理亏,也是实诚,当场低头认错。
这名将领从帅帐出来时,不禁小小地捏了一把冷汗,暗道还好殿下没有听信自己的胡话,不然可就为殿下与太师惹下大祸了。
吉利和余庆两个默默地将这些事情都记了下来,等着太师回来时,一并禀报了。
二月十三这天下午,余庆忽然面色古怪地走进帅帐,向主事的殷郊禀报,辕门外有个道童,衣容都十分的狼狈。
“自称是太子殿下的师弟,要求与太子一见。”余庆如实禀报道。
殷郊十分惊讶,一时竟是想岔了,暗道难道是自己下山后的行径寒了师父的心,让师父另外收了徒弟?
殷郊心中郁郁,让余庆将人带来。然后太子就看到桃源洞的侍童白云童儿被领了进来。
童儿脸上颇多伤口,身上的衣物更是破损得厉害,竟是与人大战了一回的模样。
殷郊大为吃惊,对广成子真人的误会当即烟消云散。
太子殿下连忙走下主位,来到白云童儿面前,关切地询问道:“童儿,你这是怎么了?”
白云童儿依旧是殷郊下山时的童子模样。他见到殷郊,开口先是一声埋怨:“师兄,你怎么投奔到殷商的军队里来了?让我好找!”
殷郊面色微僵,可怜、关切童儿的心思顿时冷却了三分。他只当是师父派下白云童儿来训斥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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