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肝(一枝发发)

那颗枝丫越长越大，快要把他的心脏撑满。
“那次你不是问我要试试吗，如果我想试试呢？”
作者有话说：
晚点还有一更

第45章 吻
树叶被风刮得沙沙作响，李澈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声音听起来不算真切：“试什么？”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陆予心走过去，离近说，“别装不知道，你这是拒绝的意思吗？”
只要李澈点头，或是“嗯”一声，他就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再也不提这件事。
但李澈没有，他既没有点头，也没有转身，只是在原地站着。
风掠过他的鬓角，陆予心猛地凑过去亲了他一下，吻落在嘴角，温热轻柔。
“就是这个意思。”他凑得很近，几乎是贴着对方的胸膛，“其实你骗我的对吧，你没谈过恋爱，也不会接吻。”
李澈仍保持着冷静：“我没说过我会。”
是没说过，他只问自己要试试吗？陆予心先入为主，何况是在当时那么暧昧的环境下。
“那我教你好不好？”
陆予心仿佛喝醉了，可他今晚一滴酒精都没沾。
李澈很轻地笑了声，又仿佛只是风声的错觉，转瞬即逝。他问：“你会吗？”
“我也不会，我可以学。”陆予心微微抬着头，看着他，“我们都不会，可以边学边试，不好吗？”
李澈把嘴唇抿成一条线，回味着被陆予心的唇触碰过的温度。沉默了很久，空气里只有风声涌动，他才说：“你确定要跟我吗？”
陆予心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不然跟谁？我喜欢你，你真看不出来还是在装傻？”
他不信李澈这么聪明的人，会连他的感情都看不出来。
陆予心更往前了一点，没等到预想中的答案让他眼眶有些湿润，但还不至于落泪：“你不喜欢我，还是别的原因？”
李澈说：“都不是，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哦，没想过，陆予心看到一点希望：“那你现在可以想想了，我给你时间，接受还是拒绝。”
他拽着李澈被风吹起的衣角，表面给他自由，其实不给答案就不让走。
陆予心还是有点失落，他以为李澈不会犹豫太长时间，可实际上他等了很久，还一直拉着李澈不让他走，多少有点强迫人的意思了。
以前遇到尴尬的事，陆予心都会说，算了，当我没说。可这次他没办法当做没说过，他知道李澈也没办法当做没听过。
这层窗户纸已经被捅破，没办法再恢复如初。
“算了。”他放开李澈的衣角，轻叹口气，“回去吧。”
陆予心越过他往回走，刚走两步手腕却猛地被握住。
“不是让我想想吗？”
陆予心：“我以为没有等不到答案了。”
李澈眼底是一片浓郁的黑，让人望不透：“越重要的决定，越应该多花点时间。”
“这不一样。”陆予心声音发闷，“我以为这是很简单的事，喜欢就答应，不喜欢就拒绝，连三秒都用不了。你现在是不是在想该怎么拒绝我？”
果然冲动是魔鬼，他甚至没想好被李澈拒绝以后该怎么办。
他们住在同一个房子里，共用同一间浴室，抬头不见低头见，想想挺尴尬的。
李澈却说：“不是。”
他又猜错了，他总是猜不对李澈在想什么。陆予心问：“那你在想什么？”
“在想怎么答应你。”
陆予心笑了起来：“这有什么好想的，答应我只需要点点头就行，拒绝才要想理由。”
李澈却没点头，他不是在衡量陆予心的爱，而是在衡量自己的。
他从没想过回应。
他只要默默爱着，和被爱着，哪怕有一天不再被爱，他也会坦然接受。陆予心像一束阳光刺透他的黑暗生活，但光不会一直都在，总会迎来消失的那天。
其实他不勇敢，他很怯懦，怯懦到不敢面对陆予心如此强烈直白的爱。
他没有勇气开启这样一段感情。先不说他们的关系，连他的身体里，也埋着随时可能爆炸的隐患，没有任何办法排除这种隐患。
就算死，他也应该找个远离人群的地方，死得远远的。
可他又无法开口拒绝陆予心，这个人站在他面前，说喜欢他，这是他靠近幸福最近的地方，他狠不下心亲手推开。
陆予心的手腕还被他紧紧抓着，下一秒没防备地被李澈带进怀里，他很克制地在自己的嘴角轻吻了一下。
这就是他的回答。
陆予心有点意料之外，也从没想过这么干净单纯的一个吻会让他烧遍全身。李澈没有再下一步动作，只是仍旧拉着他的手腕。
突然李澈的手机在口袋响起来，李素萍打来的电话，说很晚了，问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李澈以没赶上末班地铁为由搪塞过去，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这通电话稍微让两人从危险的气氛里清醒了些，李澈收起手机，另一只手仍没放开：“先回去吧。”
想起刚才那两个吻，陆予心有点飘飘然，走起路来同手同脚，还差点被小石子绊了一跤。
李澈也没好到哪儿去，差点从自家门前走过都没察觉。
到了家门前，两人的手自然就松开了，白姨给他们准备了宵夜，两人齐声说不吃了，先后上了楼。
“这俩孩子今天怎么回事？”白姨纳闷。
李素萍担忧地冲楼梯看了眼：“不是闹矛盾了吧？平时予心回来都有说有笑的，今天怎么一声不吭的。”
陆天华也还没休息，在沙发上看新闻：“他俩能闹什么矛盾，小澈处处让着他，那小兔崽子指定是在学校又挨老师骂了。”
“这特意给他们做的，不吃多浪费，我还是给他们送上去吧。”白姨说着，就端着往楼上走。
敲门的时候陆予心正在床上打滚平复心情，一开门，站着白姨。
看他脸上竟然带着失落，白姨笑着道：“给你送宵夜，你还不高兴呢？”
陆予心说高兴，他确实挺高兴。
等白姨走了，他端着宵夜去敲对面的门。难得李澈疏忽没把门关紧，他装模作样敲了两声就推门进去了。
还以为表白之后关系能进一步，现实却是跟原来没太大差别。
“白姨送上来的。”
李澈的态度仍旧不冷不淡：“嗯。”
陆予心的心情还没平复下来，边吃边在他身后转来转去，直到李澈忍不住把他按到座位上：“坐下吃。”
“哦。”
陆予心老实了一会儿，看见李澈拿出试卷开始做题。李澈没赶他出去，陆予心就又开始按捺不住心里的得意。
得意没两分钟，李澈问：“你没作业？”
“当然有。”
李澈抬头赏了他一个目光，那意思是：有作业还这么闲？
陆予心投喂了他一口，问：“我能拿过来写吗？”
“可以。”
陆予心拿了试卷过来，坐到他旁边开始写。人在心情浮躁的时候是看不下去题目的，更别说他现在处于特别浮躁的状态。
李澈看出来了，他的屁股下跟放了钉子似的，一刻都坐不住：“要不然你先去洗澡？”
“嗯？”陆予心装出无辜的样子。
李澈说：“先冷静一下。”
等洗完了澡出来，陆予心过屋门而不入，直接回了李澈房间。
他坐下来继续写题，不得不说，冲澡还是有点用的，他比刚才冷静了点，但不多。
“你几点睡？”
“看情况，一般一点之前。”李澈说，“你困了就回去睡。”
陆予心撑着眼皮说：“我不困呢。”
写完了半张卷子，看时间不早了，李澈也去冲澡，回来陆予心还在他房间，不过人早已经趴卷子上睡着了。
他晃了晃熟睡的肩膀，没动静。
李澈无奈地叹了口气，嘴角却扬起了弧度，双手抱在胸前开始思考有没有把他横抱起来的可能性。
他们两个身高差几厘米，体重应该也差不多，不过陆予心这个姿势，扛起来才比较受力合理。
想着，他蹲下来，把陆予心的胳膊架到自己肩膀上，不料刚摆弄了两下，就把人吵醒了。
“我睡着了？”
陆予心人有点懵，手臂却很诚实地挂在李澈身上。
李澈点头：“困了就先睡吧，卷子明天再写。”
“不行，老韩明天早上要收。”陆予心泄了口气，吐槽说，“你都不知道我们班主任多变态，每天早读前亲自收作业，抄都没时间抄。”
“还有多少？”
陆予心瞥了眼，呵呵地笑：“大题一道没写。”
李澈说：“明天早点叫你起来写。”
“好吧。”陆予心实在困得不行了，向后往床上一趟，“今天我能睡你的床么？”
李澈挑了下眉：“你确定？明天白姨上来叫你起床怎么办？”
“不是说好明天你叫我吗？”陆予心翻了个身，把被子往身上一卷，赖着不走，“我真困得不行了，起不来了。”
李澈反手关了灯，只留书桌上一盏台灯。
他刚坐下来，就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陆予心又从被子里爬起来，挪到了床边。
“不是起不来了？”李澈觉得他的样子有点好笑，又有点可爱。
陆予心闭着眼说：“你还没给我晚安吻呢。”
晚安吻，十七年李澈第一次听说这个东西。

第46章 酸涩
陆予心第二天还是起得晚了，经历了好几轮赖床，像条水草缠在李澈的身上，最终闹钟响了很多遍，白姨去上来叫，他才不得不起。
起来他也不敢去洗漱，怕白姨问起他昨晚怎么睡在李澈房间。白姨敲了半天门，里面没半点动静，李澈谎称他已经起床在洗漱，白姨才打消疑虑下楼。
推开门，陆予心有种早恋被家长抓的心虚，他不仅早恋，还早恋第一天就睡人家床上，想不心虚都难。
“数学卷别忘了拿。”李澈提醒。
他不说陆予心忘得一干二净，猛地想起后边的大题还一道没写，看时间是来不及补了。他开始在心里默默衡量迟到被骂和试卷没写被骂哪个更能接受。
陆予心仰头叹息：“完蛋！”
“还没完。”李澈把卷子递给他，“就这一次。”
他先是没明白什么意思，随即看到那张被写得满满的试卷，惊在原地。
“你帮我写的？”陆予心问。
李澈很了解他赖床的秉性：“就知道你起不来，没有下次。”
陆予心顾不得头发还是乱糟糟的，抱着卷子，心情瞬间明朗起来，也恨不得抱住李澈：“爱死你了！”
下楼吃饭时，饭桌如往常一样，陆予心却不敢抬头看陆天华和李素萍，话也少了，闷头吃饭。白姨问他要不要加牛奶，他敷衍了一句，慌乱之间在桌子底下不小心踢到了李澈的腿。
他不敢抬头看，只敢偷瞄，李澈神情自然，像没发生过什么。
陆予心也尽量表现得正常，陆天华往他这边瞥过来一眼，他就把头埋得更低。
“又在学校犯什么错了？”他越想表现得正常，在别人眼里就越不正常，陆天华从昨天晚上就觉得他不对劲。
陆予心怕什么来什么：“没啊。”
估计不是严重的错误，毕竟以他们班主任的做事风格，稍微严重一点电话就会打过来。不过陆天华还是说：“你多跟小澈学学，多让人省心。”
“学着呢。”陆予心嘀咕一声。都从一张桌子上学到一张床上去了，他可是相当好学。
数学课上，陆予心没等来老韩的表扬，还当着全班的面挨了一顿骂。
“陆予心，这卷子是你抄的谁的？”老韩红着脸问。
他站起来，脸上不动声色：“我自己写的。”
“你自己写的？”韩志彦把那张薄薄的试卷拎起来，“你自己写的大题能全对？附加题都写出来了，这是你上次小测五十分该有的水平吗！”
陆予心：……
“还有你这字，抄都抄飞了，你这是严重的学习态度问题！”
他哪儿敢反驳：“是是是，下次一定改。”
一整节课，老韩都没让他坐下，幸好他坐后排，不挡其他同学的视线，等下了课他小腿都站酸了。
张瑜在一边幸灾乐祸：“你卷子到底抄的答案啊？敢抄全对，真牛。”
陆予心现在有点怀疑李澈是故意的，他那么聪明怎么会考虑不到这种事：“我哥帮我写的。”
“啊？”上次以后张瑜就知道他有个哥哥，就是不知道亲哥还是表哥，“那你哥挺厉害，堪比标准答案啊。”
“谁知道他会全给我写对。”陆予心懒得说。
张瑜回归到正事上：“对了，上次暑假不是说去爬山吗，他们都嫌热就没去成，过两天假期我打算再组织一次，这回你必须去啊。”
又爬山啊，想想陆予心腿就发酸：“我想在家睡觉。”
“下半年就这一个假期，下次就是寒假了，我打听过了，咱们高二的放三天。”张瑜说，“就去爬西山，那山不高，主要是玩嘛。”
上次张瑜邀请他他就没去，这次就不好推辞了。陆予心问：“高三放几天？”
“啊？一天吧。”张瑜有点莫名其妙，陆予心老打听高三的事干什么？
就一天，作为刚谈上恋爱的人，这简直是剥削。他想了想：“能带人一起去吗？”
张瑜警惕起来：“你要带谁，男的女的？”
“男的。”
“没意思，咱们这队伍已经好几个大老爷们了，我还以为你要邀请哪个女生呢。”张瑜郁闷，“你转来这么长时间，我都没见你跟哪个女生一起走过，再这么下去我要怀疑你不直了！”
不用怀疑，确实不直了。
就算他想跟李澈一起去，李澈也不一定愿意，他向来不参加集体活动，陆予心还得先问问。张瑜虽然嘴上吐槽，其实没意见：“带就带吧，你这体力我真怕你有劲上山没劲下，可别让我搀着你下。”
“放心。”有人搀。
晚上躺床上，陆予心问：“试卷你怎么能给我写全对呢，是不是故意的？”
他听见李澈轻笑了声，没反驳。
陆予心满眼委屈，语气带点撒娇的意思：“我被老韩罚站了一节课！腿都站酸了，现在小腿还疼呢。”
说着，他就把腿翘到了李澈腿上。
校服裤腿微微卷起，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脚踝，李澈一愣。
“给你个补偿的机会，给我揉揉嘛。”
以前只知道他黏人，不知道他还这么会撒娇，李澈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片刻后将手放在了他的小腿上，隔着校服轻柔地按摩起来。
陆予心跟他说了爬山的事，问他去不去。
他想邀请李澈跟还有一群不熟悉的人去爬山，这件事本身就挺没逻辑的，李澈会答应就更没逻辑了，偏偏两件不合理的事放在一起，意外变得合理了。
李澈竟然说可以。
下过两场秋雨之后天气转凉，陆予心贪凉，最喜欢这种温度，李澈却往包里给他塞了件外套，还有防蚊贴创口贴之类的。
“你们两个要出去？”陆天华也放假了，只不过他在暑假说好的旅行计划被无限期延迟。
陆予心说跟他说两人约了去爬山，陆天华面露意外，表情却放松了些许，提醒他们路上车多，注意安全。
从外边买东西回来的李素萍在家门口跟他们擦身而过，陆予心刚想去牵李澈手又撤回来，也不知道李素萍看出来没有，紧张地跟她打了个声招呼。
李素萍一愣，有点没反应过来，就见他们两人上了提前叫好的车。
“这俩孩子要去哪儿呀？急急匆匆的。”她进了屋，问陆天华。
陆天华说：“说要一块去爬山。”
李素萍走过来，脸上掩盖不住的高兴：“你猜怎么着，刚才在门口予心竟然喊了我一声阿姨，这么多天我第一次听见他这样喊我。”
陆天华也挺意外，挑了挑眉问：“他和小澈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他这么一说，李素萍也有些后知后觉，明明每天都能见得到俩孩子，却猛然察觉他们的关系已经熟到了这种地步。
“你常不在家，他们上下学都一起，时间长了关系就好了。”李素萍这么说着，沉在眼底的欣喜之余却透露出隐隐的担心。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小澈有朋友了。
陆天华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腿边：“这样也好，予心对你、对小澈的态度缓和了，那咱们的事也能尽早定下来。”
李素萍笑了笑，想起陆予心刚才喊她的那声阿姨，不由地眼眶有些湿润了。
陆予心能这么快接受她是意料之外的事，她以为至少要两三年，等到孩子们成年以后，或者更晚，其实到了她这个岁数，结婚证不过是一张纸而已，有没有都没太大区别，她也做好了跟陆天华就这么过一辈子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