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把时蕤从笼中抱起来,指腹触碰着细腻温热的软肉,闷热的香气扑进鼻腔里,脑子空白了一瞬。
“你们是给他身上涂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吗?”切西尔压着声音骂了句听不懂的话,嫌弃地瞥了伊延两眼。
时蕤和伊延都用诧异疑惑的目光看着他,切西尔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他闭上嘴。
伊延想张口说些什么,看了眼缩在切西尔怀中,被公主抱着,又怯生生的时蕤,面色不太好看地回答:“没有,他就是这样最干净的状态,不已经迷得你们这些家伙像是愣头青一样吗?还需要用什么多余的招数。”
切西尔和时蕤都沉默了。
伊延又讥讽他:“你不去救其他‘商品’吗?大、圣、人。”
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时蕤。
少年丰润白软的手指紧紧攥着切西尔的衣领,骨节处都泛着粉。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被涂生认定为夜色公主的时蕤和其他等级的拍卖品并未被关押在同一个地方。
“人是救不完的。”
切西尔随口说下一句话:“我不是什么救世就难的圣父,我只是一个庸俗无为的……普通人。”
“倒是你们这些宣称是秩序守护者的家伙,不恰好方便了做这些吗?这是你们最有利的一次机会,去对抗夜色。”
切西尔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伊延的视野中,如同来时的那样,彻底融入黑暗。
耳廓中窄小的联络终端闪动两下,命令抵达伊延的耳中——
“即刻行动。”
他垂眸,听命:“收到。”
时蕤没有想过自己竟然有机会从夜色这个魔窟中逃离,他怯怯不安,怀疑自己还在梦中。
外面又下起了无边无际的雨,白蒙的雨雾笼罩在世界中,中心城区却没多少人抱怨。
宽大的黑袍盖在身上,他的身体更是娇小柔弱,弓起的脚背无措地蜷着,眸光里闪动着迷茫。
几丝斜斜的雨水溅落在他露在袍子外的脚背上,带来一阵刺痛,时蕤才有了已经逃出的实感。
“为什么要救我?”时蕤小声问着切西尔。
男人抱着他负重前行,朝着前面疾奔,看不出任何吃力,他随性散漫地回:“因为你没有对我死缠烂打。”
不算理由的理由。
他下颌线利落地收进耳后两侧,连接着紧绷的脖颈,青筋凸显出来,好像是磨着牙根,讲话时胸膛还带着些许震动:“有什么事回去再问吧,现在可不是给你问东问西的好时机。”
时蕤乖乖闭嘴。
“怎么了?”
正位于夜色大楼拍卖的涂生不满地叱咄。
他处在这层双层楼的二楼之上,镂空的弧形阳台位置可以将楼下客人们的举止尽收眼底。
看着他严厉狠辣的面孔,汇报的人心肝一颤,哆哆嗦嗦得差点说不出话来,他双腿一阵发软,硬着头皮汇报:
“大人,黑鹰的人来作乱,分别炸了五楼和二楼两处,连……连商品也有波及。”
出了这样大的岔子和纰漏,下属只要想到未知的结局,双腿就跟面条一样,大颗大颗的汗珠从脸庞滑落,很快汇聚在下巴处,滴在胸口洇湿一团。
他的后背也早就被冷汗给浸湿,颤抖间都能感受到一阵黏腻和阴湿感。
涂生手指猛地攥紧,本该是附庸风雅而握在掌中的玻璃高脚杯在用力后裂出寸寸纹路。
“我们的小公主呢,你最好是让我听见一个好点的消息。”他的声音像是淬了毒。
冷寒慢慢爬上心头,下属拼命地咽着口水,面庞冒出的汗活像是被人生泼了一盆水。
“他、他也被黑鹰的人……”
“劫走了。”
和哆哆嗦嗦的话一起响起的是玻璃高脚杯破碎的声音,淋漓的鲜血从苍白的手指间流淌过。
阴沉的声音从齿缝间挤出:“一群蠢货,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
下属赶紧行动,走出门就听见一阵噼里啪啦摔砸东西的声音,他的心脏都吓得狠缩了一瞬。
长时间只有普通商品的拍卖让戴着面具的客人感到无趣乏味,他们三三两两,不太感兴趣地掀着眼皮冷淡地盯着台上的被展示过的商品。
偶有遇见一两个有些兴味的,就大发慈悲地举起牌子将其拍下。
然而他们自持身份,就算等得再怎么迫不及待,也不会如同那些贫民窟的底层人一样在菜市口似的大呼小叫。
第二排的座椅,样貌家世都优越的人才能坐于此,比起后排的观众,他们更冷漠、矜持和高高在上,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傲慢。
唯独一个例外。
蹇衔坐立不安,焦灼地盯着主持人宣布地序号,频频看向台下的幕后,仿佛能从里面盯出一朵儿花来。
同伴嗤笑他:“以前怎么没见你对这些‘商品’那么急切。”
——他看的方向太明显了,正是商品们存放之处。
蹇衔不吭声。
“你可是拥有S级精神力,蹇家小少爷,不会还是处男,连美人都没见过吧。”
蹇衔飞快瞥了他一眼,又将视线放回了台上。
“不是没见过。”
却没反驳他的第一个猜测。
最后的高/潮,也正是压轴的商品出场,不知道有多少人坐直了身体。
蹇衔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夜色真是用尽了手段,也不知道他们这一次准备的商品实物究竟有没有他们之前拍摄出来的视频那样美丽,可别只是氛围感所致,到了最后还让来的人大失所望。”同伴冷嘲热讽地挖苦。
蹇衔头也不转一下地说:“真人更漂亮。”
同伴:“……”
然而意外就是在关键时刻发生的,将枯竭血液般的暗红色绸布掀开,美轮美奂的金笼出现,众人错愕——
里面竟空无一人!
所有人哗然。
涂生手持传呼器,盯着台上面色骤然惨白,汗流浃背的主持人,猛锤一下桌子,无比气恼。
竟是被黑鹰的人摆了一道,那些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改换的消息,让他们的人出了这么大的篓子。
挽回重建信誉比一开始就建立更难。
涂生咬牙切齿,正待想办法补救损失时,异变突生!
能量波动比来者更快一步飞跃至所有人周身,无数人凝固住了,为这种庞大的精神力而感到惊骇和不可思议。
不少人都用惊恐的神色看向来者。
破坏力惊人的家伙根本不走寻常路,轻推就能打开的门被对方直接暴力生扯下来,扔在了一旁,烟尘顿起。
守卫们蜂拥而至,就要将其拦截,身上都带着严密防护的他们却被一根尖锐锋利黑棍透穿,鲜血淋漓而下。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精神力等级高,目力优越的人可以清晰地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黑棍,而是类似于虫子般锋利的前肢。
就连蹇衔的神色也慢慢凝重起来,哪怕他是S级精神力的战士,竟然也看不透来者的实力,那恐怖骇人的压迫感让所有人都感到了畏惧,稍微弱一点的都已经跪在地上立不起来了。
烟雾慢慢散去,来者彻底暴露于众人眼中。
紫得发黑的短发和苍白俊美的面孔,身形高挑,从发间延伸出的两只触角同样也在彰显着对方属于虫族的身份。
此起彼伏的惊呼和窃窃私语蔓延在人群中。
“虫族、那些最厉害的家伙们不是应该待在自己的帝星吗?”
“这群丧家之犬,怎么、怎么会有来流浪星域的!”
毛骨悚然的声音打着哆嗦,惊恐万分地质问着。
比起平民,这些傲慢的家伙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更能清楚地意识到虫族的强大可怕。尤其是近距离地接触时,压迫感就更加明晰刻骨。
这绝对是一只高级虫族!一些人就更加难以置信了。
青年来势汹汹,以一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逼近,完全不顾其他人的死活,这种态度让在场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也不是没有守卫试图跟他交涉,可是对方歪着头看了他两眼后,不容分说地将他大好头颅给砍了下来,嘴里重复呢喃着一个词。
“妈妈。”
妈妈恐惧的气味在这里是最浓郁的,源头……
青年仰起头颅,目光正正地直视那只立在台上正中央的金笼上,那里有着妈妈最惊恐愤怒和绝望的气息。
要杀尽一切让妈妈害怕,会威胁到妈妈的东西。
一场单方面的屠戮。
开始了。
死亡面前,傲慢冷漠,肆意将平民当作商品买卖玩弄的上层人士,也和他们口中低贱卑微的底层人民没什么两样。
丑态毕现。
中心城区地下室。
空间逼仄狭小,只有二十平米,床,沙发,玄关,桌子,浴室,厨房以及换衣间全挤在一个空间里。光线全靠头顶的白色灯光,通风口处的轻薄风扇正在缓缓运作。
时蕤却有了极大的安全感,他甚至还能好奇地打量这间地下室,与巴特对视。
他像是一只好奇灵动的警惕小动物,刚刚进入一个陌生的环境中,谨慎却又单纯。很容易误入猎人的囚笼之中。巴特啧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切西尔一眼。
时蕤感激地朝着他们道谢:“谢谢你们来救我。”
他有些迟疑:“但是,会不会让你们陷入麻烦中?那个组织应该不简单吧。”
这种在黑暗阴影中滋生出来的罪恶产业竟能够混得风生水起,还没被彻底铲除,傻子都知道对方背后是有人撑腰。
切西尔伸了个懒腰,理所当然地说:“那是肯定的,至少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要像地下的老鼠一样生存了。”
时蕤面色白了一瞬,他垂下脑袋,认真地说:“我之后会回报你们的,如果有什么需要,请一定要向我提出来。”
切西尔想躺在沙发上,但是看着自己黑衣上沾染的血迹,有些嫌弃地止住了动作,他余光一直瞥着时蕤,说道:“幸好你没说出什么让我们放弃你之类的蠢话,否则我真的想杀人。”
时蕤强颜欢笑,巴特责怪地看了切西尔一眼。
“你别害怕,他这人就是说话不好听,其实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时蕤点头,小心翼翼地不占太多位置,说:“我知道的,你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快别站着了,来坐沙发上吧。”
切西尔哼了一声,献殷勤的巴特和正要坐下的时蕤都僵住。
时蕤看了看自己黑袍上的水渍,感受着身体上丁点布料挂着的清凉,小声地向切西尔请求:“我有点想洗澡,可以吗?”
他的目光看向切西尔,很容易就能从他们之间的举止行动中看出谁是主导者,请求也是直接转向对方。
切西尔颔首:“去吧。”
时蕤雀跃,点漆黑眸都亮了。
他走进浴室,正摸索着关门的触摸键,突然听见切西尔懒散的问:“你会用吗?”
时蕤点头:“我会。”
“……”
静默无声。
时蕤等了两三秒,没有回应后,才关上门开始沐浴。
地下室虽然小,但一应俱全。
切西尔在时蕤进去之后,干脆把衣服都给脱了,和巴特在沙发上面对面坐着。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听着浴室中淅淅沥沥的声音。
还是巴特觉得他们大眼瞪小眼的状态有些傻,主动挑起话题:“有点糟糕啊,接下来又是一场硬仗,愚人舟绝对不会放过我们吧。”
“我知道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但我们并非没有应对之策。何况还有黑鹰在前面顶着,我们不过是有可能会被波及的小虾米而已。”切西尔勾唇,强调这点。
“你说的对。”
又陷入了沉默。
受不了这个氛围的巴特干脆将电视给打开,投影落在了漆黑一片的墙面上,介绍R890星独特生物的纪录片放映着,字正腔圆的星际通用语让心情都平静下来。
以往二人多多少少都会注意纪录片上用诙谐幽默语言介绍的动物,但是今天他们眼神飘忽,心不在焉,思绪显然都不在影片上。
“那个,请问,有浴巾之类的吗?里面好像没有衣服。”
两人立刻就回头了,不带任何犹豫迟疑。
这种反应让诡异的气氛升至顶端——他们显然是心无旁骛、全神贯注在浴室中洗澡的漂亮少年身上。
说不准有那么一瞬间脑海中可能会闪过那么一两张不太正经的想象。
纤瘦的、柔韧的身体,白嫩的皮肉被热水蒸得泛红,水珠轻轻滑过,从脖颈一路到脚尖。
双手触摸着后背,小猫洗脸一样揉搓着自己的脸蛋,轻轻抬起腿,手指从膝盖抚摸到柔软的小腿肚。
门只打开了一半,探出来一颗小脑袋,黑发湿漉漉地沾在脸颊上,面颊粉白,鼻尖红红的,连眼睫毛也打湿了,一簇一簇地黏着。
清水出芙蓉,都嫩出水了。
幸好这个落脚地还留着一两件换洗的衣服,切西尔从衣柜里面找出来,走过去。
巴特捏着鼻子看他献殷勤而不自知的样子,他的腿脚不如对方迅速,想表现自己都来不及。
时蕤的手还是湿哒哒的,切西尔一靠近就好像闻到了从整个浴室里扑来的味道——很香。
少年低垂着脑袋,露出干净雪白的天鹅颈,两只耳朵都是精致可爱的。
甚至只要切西尔刻意往前一站,像是随便往里面一瞟,就可以将他完完全全地一览无余。
但是切西尔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捏着拳头将衣服递了过去,还僵硬地撇过脑袋。
他脱光了衣服,时蕤抬眼就可以看到布满宽阔骨骼上的精壮肌肉,肩宽窄腰,肉/体结实精悍。
一拳估计能打死十个他。
时蕤收回羡慕的眼神,道了声谢,把门关上。
切西尔看向从浴室中走出来的时蕤,眸光微动。
他忽略巴特微妙的神色,胡乱地想着自己的衣服和裤子对时蕤来说还是太长了点。
“坐吧。”他让出沙发旁边的位置。
巴特在旁边暗骂一句双标。
时蕤乖乖坐下去,视线被投影上面从海里一跃而出的生物攥住——他没见过这种夕阳色的瑰丽大鱼,头顶竟然还有一只莹白的独角。
巴特看了一眼,不明所以,转而问道:“你以前是什么身份啊,感觉你这张脸和没受过苦的模样,也不太可能会在九十银河域平平无奇啊。”
时蕤沉默了一阵子,才慢吞吞地回:“我也不知道。”
迷途羔羊讲的就是他了吧,对这个陌生的世界一无所知,一无所觉。不知道怎么生存,不了解常识,还在一开始落到了地狱模式,随时待宰。
也不知道巴特和切西尔都脑补出了什么,都一脸同情地盯着他看。
切西尔还说:“所以你也不记得星际时代的任何产品了?这个脑子坏得可真够彻底。”
时蕤无辜地看过去。
巴特爽朗地哈哈笑了两声,豪放地说:“你别这么说嘛,谁都有出意外的时候,不然让我来教你?”
他积极自荐,切西尔无情否决。
“现在你最紧要的任务是从中心城区混出去,然后带食物进来。这里的食物可不够我们避过这阵子,而且他们迟早会来搜寻的,要想办法藏好。”
巴特被赶去带物资回来,房间里就只剩下时蕤和切西尔。
房间太过逼仄狭窄,人与人被迫靠得很近,稍微动一下,切西尔的大掌就要触碰到温热的、柔软的大腿肉。
甜香一直没有散去。
迷茫纤弱的少年,专注力一直在影视片上,被欺负了也没办法反抗,还很天真单纯地相信别人,真是个只要勾勾手指都会跟男人回家的笨蛋。
现在更是穿着其他男人的衣服,无知无觉地坐在沙发上,露出纤瘦粉白的脚踝。
切西尔觉得浑身的血管都要莫名其妙地热得沸腾爆裂开,热意蹿着,活像个急色的蠢货,他自己都觉得不堪。
切西尔将星联通用教导新生儿的视频给时蕤调出来,急匆匆地走进了浴室。
时蕤仰头看向科普片。
不知道是不是星际时代的人冰冷没有人情,或者是新生儿足够聪慧,科普教育视频过分正经,没有一点趣味性的动画影像,有时候会显得枯燥乏味。
时蕤拼命汲取着里面的知识,对星际时代充满好奇的他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只是,越到后面他越觉得熟悉,惊悚震惊爬上他的心头——这不就是他最后玩的那部游戏吗?
这个世界根本就和星际争霸模拟器的背景一模一样!
就连他选择的虫族部署都作为星纪元史的一部分介绍出来,供新生儿了解。
时蕤既觉得荒谬可笑,又感到心惊胆战——
他竟然穿进了游戏世界。
愚人舟会议室。
圆形的白色金属桌旁整齐一致地摆放着七张椅子,四周暗淡无光,看不出周遭布置,唯有桌椅明亮耀目。只是单看环境,像是普普通通的会议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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