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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官不如食软饭(十昼春)


“谁知道呢,估计这种有钱有权的人都有些奇怪地癖好……”
外面的议论传得愈发离谱,从长街这边传到那边去,就传出了十几种版本。
而此刻那位高大丑陋的女子正站在沈瑞身侧接受掌柜自以为隐蔽的打量。
掌柜状若无意道:“沈公子今日怎得没带春珰姑娘来?这位姑娘倒是面生。”
沈瑞哪里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嗤笑一声道:“掌柜不愧是多年经商的,这般的好眼力,隔着斗笠便觉着面生了?”
掌柜很想说这般身形的女子实在是中都内难寻了些,但顾忌着沈瑞从前的声名,到底还是故作憨厚地笑了两声,没敢再接话。
他转身给沈瑞介绍着特地准备的几件华丽衣裙,什么乌州特供的锦缎、南海来的蚌珠、云州来的玉石、江东有名的绣娘……
凡是显着贵,能拿来做噱头的东西都被掌柜吹嘘了个遍,他心中还有些微微得意,毕竟这些好东西实在是难寻,中都城内出了他这店,再想找可就难了。
沈瑞懒散地打了个哈欠,觉着东西实在是一般,他原也不是真出来买东西,毕竟这些玩意他库房中好上百倍的也算堆积如山,只是有意将人带出来罢了。
掌柜的见他好似全然不感兴趣的样子,也是心中忐忑,目光在二人之间打量了好半天,才凑近了压低声音悄声道:“沈公子若是不喜欢这些,这店内还有些旁的有意思的东西。”
他退开了半步,给了沈瑞一个“你懂的”的目光,便连面上的神情都显出几分粘腻的猥琐。
沈瑞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皱眉道:“滚远点。”
掌柜这招可谓是“自出洞来无敌手”,谁料想这般碰了壁,他忍了忍仍有些不甘心地舍命向前挪腾了点:“当真是有好东西,昨日才到的西域货,这中都内还没人知道呐。”
沈瑞闻言轻轻挑了挑眉,在同掌柜对上目光时,两人交换了一个意义颇丰的眼神。
“当真?”
掌柜心中大喜,知晓自己今日这生意大约是成了,他一拍巴掌打包票道:“您且瞧好便是。”
漂亮话是已经说出口了,可掌柜真对上那高大女子的时候,心中还是莫名发怵,他得稍稍仰头才能同那女子对上目光,而后露出个讨好的神情来:“姑娘,东西已经备好了,你这……”
他话还没说完,那女子就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而后便抬脚向后边走过去。
这家铺子即便是在中都也是鲜有的好声名,因而即便是后面更换衣服的屋子也装潢精致,摆在深处的铜镜几乎能将整个屋子都晃在其中般。
镜中人瞧了片刻后,才抬手取下斗笠,纱幔从脸上拂过,最后露出江寻鹤那张好颜色来。
外面的人大都觉着他这般身形高大,就连披着一身的华美罗裙都只显得怪异,可这会儿露出面容来,若叫他们瞧见,只怕要觉着先前那么些个由头此刻都可抛舍了。
大约是怕他羞怯,所以掌柜是先将那料子少得可怜、处处都要仰仗艳红绳索的衣裙先送进来的,而今就摆在铜镜前,他随手捻了下,手指的颜色几乎能全然透过那衣料,半点遮掩都没有。
沈瑞翘着腿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捧着个茶盏,但却没喝,好似只是在有意打发时间般。
掌柜是个机灵的,等着人进去了,便领着伙计先溜了,左右他又不怕沈瑞不给钱。
厚重的幕帘被掀开一个边角,从里面探出一只手掌来,大约是身上的衣料已经脱下了,是以连带着腕子小臂都一并从幕帘后探出。
皮肉间的红玛瑙坠子和几处深浅不一的齿痕简直惹眼,若是叫旁人听去了,还不知道又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出来。
沈瑞才端起来没多久的茶盏又被他重新搁回到桌案上,他起身走过来,略带着些恶劣地闻到:“穿好了?”
江寻鹤的声音传出来时有些发闷,叫人分辨不得情绪:“都是绳子……我穿不好。”
沈瑞几乎能想到他窘迫的神情来,他眼中笑意横生,但嘴上确实半点不饶人:“哪里便穿不好了?我看太傅大人好大的能耐,夜里写清心咒的时候,不是利落得很?”
幕帘里顿时便哑了声息般,沈瑞冷哼了声,便要转身走,却忽然被扯住了腕子。
“洗掉了吗?”
沈瑞好似被踩了尾巴般:“江寻鹤你还敢问?你自己用的什么墨不知道吗?”
江寻鹤在幕帘后垂了垂眼,是他没注意换墨,才写了沈瑞满身,直到沐浴擦拭时才发现实在是难掉色。
沈瑞气急了,想着法子非要从他身上将这“场子”找回来,开始还专心于折腾人,后边干脆给他套了一身的罗裙领出门去。
可莹白的皮肉上写满墨色的字痕,内容是再寡欲不过的清心咒,但实际上却是裹着这一身的“戒欲”滚进旖旎床榻之间,若是哪里被指腹压狠了,便留下红梅似的痕迹,落在白雪枝干之间。
“江寻鹤,你在想什么?”
听着幕帘后没有声响,沈瑞一肚子火气,他就多余提起这事来,每次一说起来,这漂亮鬼面上好生愧疚,可心底保不齐便是正爽着呢。话再说重了,就又巴巴地扯着他的袖子:“你知道的,我自小便无人疼爱教导……”
沈瑞一把掀开帘子,瞪着人要发难,可还没等说话,便敏锐地觉出些不对劲来。
“你衣服都没脱,还敢骗我说穿不好……”
话还没说完,便被环住腰身扯过去,唇上落下细密的吻,方才还在幕帘外作诱饵的手掌此刻正拢着他的颈子,将衣领向下扯开——他和江寻鹤心中都清楚,只要再往下一点,便是满篇的墨痕。
沈瑞觉着好似有什么料子从自己身上划过去,他睁开眼瞧了眼,顿时便要抬手去将人推拒开。
可江寻鹤仿佛早就猜到了他的举动般,薄纱绳索环在人身上,仿佛陡然之间便生出许多拉扯的力量,就连满腰背的咒文也都被拘束在其间。
掌柜估摸着时间领着伙计回来了,眉开眼笑地一抬头,就看见了沈瑞一张臭脸,心中顿时吓了一哆嗦,刚要说话就被抛了一袋银子。
顿时喜笑颜开地一边谢赏,一边去数银子,半点也没注意到沈瑞那身衣袍偶有收紧的地方原本服帖,此刻却显出了点臃肿,就像是里面塞了什么布料般。
马车又在百姓的打量下一点点驶离,外面的人也早已经听不清车厢内的动静。
“原来如意喜欢这些西域物件儿,我倒是听说有种用在床榻间的东西,叫缅……”
“闭嘴!”

第196章
江家老宅里新添了两只狸奴, 一只乌云盖雪,一只吼彩霞,都是江寻鹤从书院讲完学揣在袖子里带回来的。
刚到家的时候, 那只吼彩霞还有些怕人,稍一招手,就怯怯地往后缩, 只剩下那只乌云盖雪一边抖着身子一边哈人。
可还没过去两天, 就滚着满身的泥土草屑霸占了沈瑞的软椅,懒嗒嗒地晒太阳, 谁若是挡了光,就蛮不讲理地睁眼哈人。
整个宅子里估摸着也就江寻鹤还能伸手摸一摸,大约是被捡回来多少还沾着些孺慕之情, 旁人谁若是凑近了想要伸手, 就得先吃一通好拳法。
这“旁人”里面还要属沈瑞最甚。
春珰每次瞧见了都要借机嘲笑沈瑞, 分明素来是无往不利的, 没想到而今在两只狸奴身上栽了跟头,半点不讨猫喜欢。
但她却偏偏忘记了沈瑞从来是银票玩家, 而今生意做大了更是成了颇为无良的资本家,还是沾着点专制独裁的那种。
买了好些零嘴回来,不过半日就摸清了两只狸奴的喜好,更是不许旁人随便喂, 日常就在腰间挂着个荷包,里面装着不知多少花样。
两只狸奴贪贪嘴, 就得乖乖走到他跟前翻出肚皮来, 几日的功夫, 就将这谄媚的功夫学得再明白不过。
拿捏了狸奴的胃,沈瑞自认就算是获得了取名权。
他而今在府中越发地骄矜, 旁人轻易不大敢驳他的话,因而倒也都由着他去取名了,甚至心中还是抱着些期待的。
虽然早年都在传沈靖云最是不学无术,但这么长时间熟悉下来,众人也都知晓不过是个说出去的幌子罢了,是以还真私底下揣测过沈瑞要给这猫取出什么名字来。
人人都心焦,反倒是沈瑞这个正主儿将话说过了,便抛在了脑后,整日瞧见了也只有一句“咪咪”,最后还是春珰实在抵不过众人的恳求,一手抄着一只猫问沈瑞:“公子不是要给这两只狸奴取名字吗?”
周遭的仆役闻言顿时暗自竖起耳朵,静等着沈瑞开口。
“我还说过这话?”
沈瑞看着那两只正舔着嘴砸吧最后一点零食味道的馋猫,随手指着那只吼彩霞道:“这只叫很怕人。”
而后又顶着众人有些绝望的目光,指着那只乌云踏雪没什么慈悲道:“这只叫会哈人。”
“喵——”
春珰敢说自打这两只狸奴到府里来,今日叫得便是最凄惨的时候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沈瑞方才不是在给它们两只取名,而是在辱骂。
虽然现下听着也觉着蛮脏的……
周遭的仆役都在心疼爱怜那两只狸奴,只有沈瑞对于自己取的名字还很是满意。
但他即便手里捏着零食,往日巴巴凑过来的两只猫也一边哈他,一边骂骂咧咧地叫着,半点不肯凑过来。
江寻鹤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书院之中的学子俱是今年便要参加科举的,因而往往散学了,还要逮着最后一课的夫子请教,直到天色实在是不像话了,才悻悻地将人放回去。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先去东市买了沈瑞近日最喜欢的桂花糖糕,又用油纸一层层裹着,小心地揣回来,而今摸上去还有些发烫。
可他今日从回府开始,同他碰上的仆役便个个欲言又止,一副想要对他说些什么,又生怕受了责罚的模样。
最后还是一个女侍实在是没忍住上前小声道:“东家也劝劝公子,好好的两只狸奴,取这样的名字实在是可怜了些……”
待到江寻鹤终于问清楚了沈瑞取了什么名字时,眼中生出些笑意来,仔细想想的确是沈瑞能做出来的事情。
他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好,我知道了。”
江寻鹤进院子的时候,两只狸奴才追着个毛球蹿着高追过去,一眼瞧过去还当是三个毛团呢。
沈瑞正倚在藤椅上,悬着的小腿随着藤椅轻轻晃着,他手肘撑在扶手上,将信举得老高,躲在后面散漫地看着。
听见了响动,他才将信纸移开了些看向江寻鹤,而后晃了晃信纸道:“讨债的来了。”
江寻鹤看了眼那信纸:“是陛下?”
“嗯,要修筑太学,没钱了。”
景王谋逆一事将明帝的身子摧垮大半,原就积劳成疾,那之后更是弱柳扶风的,甚至还自发修炼出了新的武功招式——吐血。
朝臣们一旦在朝堂上折腾出大动静了,哪派又和哪家争执不休了,明帝实在劝慰不住,便咳嗽吐血晕倒一条龙服务。
听闻头一次这般招待的时候,险些没将那俩吵架的大臣吓死,跪在大殿外嘀嘀咕咕地先自行跟九族挨个道了声抱歉。
但这两家都是多少年的清贵人家了,传了不知道多少代,估摸着明帝清醒过来的时候,只怕还没数过半数。
虽说明帝并无大碍,但吐血这种事情,总归是不好成习惯的,今日是无事了,谁又能却保下一次还是无事?
谁愿意掏出九族陪明帝做赌,成全他一身圣名?
更何况他这般,朝臣们实在是不敢再争执吵闹,就连上朝的最后一点发疯的乐子都没了,瞧着也是日渐憔悴下去,硬是把朝堂闹出了冥堂的架势来。
最后明帝实在瞧不过去,干脆退位做了太上皇。
其实他心中也清楚,自己若是活着,总归是能震慑朝堂。可倘若是病死了,只怕原本那些好不容易压下心思的又要活络起来,日后休说朝堂稳定,就连皇帝是谁都不大好说。
活着的性价比着实还是高了些。
只是苦了萧明锦被赶鸭子上架,好在自从景王谋逆后,小太子便好似一夜之间便长大了般,比着从前也不知稳重了多少,处理朝政也还算是顺手。
江寻鹤作为太傅在中都内盯了两年,便顶着地方讲学的名头,同沈瑞回江都猫冬了。
萧明锦还时时写信过来,只是信上不是问问朝政大事,便是伸手掏钱,越发一股子市侩嘴脸。
江寻鹤走近了,将裹在外面的油纸解开,捏着块桂花糖糕递到沈瑞唇边。
沈瑞张嘴咬了一口,手中却把那信递到江寻鹤面前,虽然什么都没说,可他挑着眉眼,明显是有种莫名的得意之色。
只怕是那信上写了什么惹他高兴的,擎等着江寻鹤去看。
江寻鹤看破却不说破,只当做不知道,顺着他的心意接过,一眼便瞧见了被沈瑞刻意用手指点着的那句“表嫂虽而今只捡着个清贫育人的官职,但到底也是家大业大,只稍稍拿出些,便足以修建十所太学了。表哥也心疼心疼朕吧,朕着实是被那群大臣逼疯了……”
江寻鹤眼中生出些笑意来,他故意只盯着信瞧,好似半点没瞧见身侧的沈瑞那副几乎将尾巴高高竖起的得意模样。
片刻后才故意道:“嗯,情真意切,还算是言之有物,明日叫清泽去账上取钱吧。”
沈瑞瞧着他神色如常的模样皱了皱眉,他稍稍支起些身子,手指勾在江寻鹤的腰带上将人扯近了些,仔细打量过他的神情,有些不满道:“江寻鹤,你故意的是吧?”
江寻鹤忍了忍,最后禁不住般撇开眼笑起来,摆明了是故意哄他高兴的。
沈瑞“啧”了一声,重新倒回藤椅里,不大满意道:“没意思。”
不单是说江寻鹤,也是在说他自己,床榻上都争不出个名堂来,而今这般在名头上争,倒显得他多小气般。
可他到底还是不高兴,四下瞧了瞧,最后拿那糖糕撒气:“不好吃,不吃了。”
江寻鹤无奈的笑了笑,眼中盛着的笑意几乎要满溢出来,他轻声道:“原是我想岔了,如意大人大量,宽恕我几分吧。”
“不若今夜让你在上……”
沈瑞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皮笑肉不笑道:“江寻鹤,我而今已不是三两岁了,这样的陷阱你已经给我挖过不下十次了。”
他若是还信,明日就干脆把名字倒过去写算了。
江寻鹤握着他的腕子,拇指指腹在他手腕内侧轻轻摩挲着,带着些安抚的意思。
沈瑞扬着头瞧了他好一阵,才冷哼一声松开了手。
“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没人疼爱……”
“再多说一句,你今夜就同很怕人和会哈人一起住猫窝去吧。”
他已经为这漂亮鬼装可怜的把戏买单上百次了,今日,决计不会再上当了。
不就是一张漂亮脸蛋吗?哼,他早就看腻了!
江寻鹤听见他这话好似才将将想起来般,忽而道:“听闻你给两只狸奴取了名字,但是它们两个瞧着却不大乐意。”
原先的“很怕人”这会儿也不怕人了,已经能熟练地听到自己这名字就跟着那乌云踏雪一并哈人了。
沈瑞看了一眼,摇了摇腰间的荷包,又抬手指了指自己:“我,衣食父母。”
江寻鹤垂了垂眼,状若不经意道:“听闻你从前在中都也养了不少小玩意儿?”
沈瑞不知道他为何会忽然提起这个,随口道:“嗯,猫猫狗狗、花鸟鱼虫都养过。”
“真好,不像我,从前在家中捡了只小兔子,不过两日便被江骞发觉,叫人勒死了,甚至还没来得及给它取个名字……”
沈瑞的手捏紧又松开些,而后又缓缓捏紧了,一抬眼便能瞧见这漂亮鬼垂着眼柔弱伤神的模样,片刻后有些咬牙切齿道:“你取吧。”
江寻鹤抬起眼,眼中哪里有伤神,分明只有笑意。
沈瑞哪里知道那只兔子活得好好的,最后被他送给自己的师娘了。
江寻鹤指着那只乌云踏雪道:“平安。”,手指一转,就指着那只吼彩霞道:“富贵。”
沈瑞眯了眯眼:“江寻鹤,你找死。”
他指了指那两只猫:“平安,富贵。”
而后又指了指自己道:“如意?”
不等江寻鹤说话,便捏着那半块桂花糖糕塞进他口中,恶狠狠道:“今夜你自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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