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旷野的鸟(Brokkoli)


靳隼言看向他,“去医院?阿濮不怕被人发现吗?”
“怕,我当然害怕,可是怎么办,靳隼言,你难道让我看着你死掉吗?”谢濮手抖得快要拿不住绷带。
他发现自己总是能被靳隼言带动,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哪怕靳隼言现在被锁链锁住、哪怕他血流不止,可他仍旧是从容的,仿佛只是在陪自己玩一个无伤大雅的小游戏。
“不会死。”靳隼言说,“我想要平静下来。”
每一次谢濮说喜欢的时候,他的心脏都会怪异地跳动起来,在刚刚尤为明显,他的身体违背主人的意愿兀自失控,这种感觉令他困惑,很多的是厌恶。
谢濮声音干涩:“我不会再说了。”
如果他的喜欢只会令靳隼言厌烦,甚至伤害自己的身体,那确实没有存在的必要。
靳隼言嗯了一声,仰起脖子,方便谢濮处理伤口,“我想了想,我应该还对你的身体有点兴趣,你也想继续,是吧?”
谢濮站在靳隼言身后,眨了眨眼,有眼泪掉下去,他闷声回答:“是,我想继续。”
“那就继续吧。”靳隼言决定说,“我们各取所需,我给你继续留在我身边的机会,但条件是你不能再说那些喜欢我的话。”
“好……我答应你。”
靳隼言满意了,转过头看见谢濮泛红的眼睛,不解道:“你哭什么?”
他已经给了机会,谢濮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只是……”谢濮仓促地擦掉眼泪,解释不出来,“伤口太大了。”
靳隼言并不觉得疼,在他被关着的那八年里,疯子拥有处置他的权利,每周都会抽出空来折磨他,疯子有很多不在他身上留下明显伤口却能令他痛苦的方法,可比这疼多了。
脖子上的伤是他自己划的,留有分寸,谢濮处理伤口的动作又那么轻,他只觉得不方便,“我想洗澡。”
谢濮说:“这几天不行,伤口不能碰水。”
靳隼言愣了下,“原来你知道啊。”
谢濮没听清,“什么?”
靳隼言不再说话,谢濮明明知道伤口不能碰水,之前却用水来冲洗伤口,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谢濮这种人,在乎别人的身体多过自己,仅仅就因为喜欢两个字吗?
他感到难以理解。
他在上锁的房间度过八年,房间内除了书之外什么都没有,他通过文字知道很多东西,但那些都是虚幻的,他只是知道但并没有真正做过,就像他见过保姆用手背给孩子试体温,他自己做时却会犹豫这样到底正不正确,虚幻与现实交织在他的八年岁月里,他偶尔也会分不清。
谢濮是他逃离牢笼后,在现实里遇到的第一个感兴趣的人,让他真切地意识到自己活在现实里,但那八年留存在他体内的印记过于鲜明,他本能地抗拒他不了解的、会令他改变的一切,比如来自谢濮的喜欢。
他不会接受,更不会回应。

第62章 实则靳隼言还是上位者
止血棉球都被染成红色,终于将血止住,谢濮小心脱掉靳隼言的上衣,“我帮你擦擦吧。”
靳隼言很爱干净,这样放着不管他一定接受不了。
靳隼言有点困,精力全都消耗在昨晚,眼皮垂下去,无所谓地点点头。
谢濮在洗手池接满一盆水,调好水温,浸湿毛巾后擦掉伤口周围的血迹,一边问:“会不会太凉?”
温度刚好,很熨帖,靳隼言被伺候得舒服,懒得开口,倒是想起了一些之前的事,在那段他被老头子威胁去靳氏上班的日子,他每天很晚才能回别墅,每次谢濮都已经睡下,即便如此,他一回来谢濮还是会睡眼惺忪地起身,打湿毛巾帮他擦脸,谢濮很会照顾人,靳隼言也就心安理得的接受。
时隔多日,他再次感受到谢濮指尖的温度,那些他以为自己不在意的小细节被突然唤醒,他感受到久违的惬意。
他果然还是怀念谢濮的身体。
把靳隼言身上的血迹擦干净,谢濮蹲在地上洗毛巾,又把地板上的玻璃碎片扫进垃圾桶,这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他看了眼时间说:“刚才下去买药太着急,没有买吃的,早饭简单吃点好吗?”
靳隼言没有口腹之欲,但很享受谢濮事事征询他意见的感觉,应声同意。
谢濮说:“那我煮点面条,下班回来再去买菜。”
靳隼言见了鬼似的,瞪大眼睛,“你去上班?你还要去上班?”
谢濮很疑惑他突如其来的态度,不解地望向他。
他用不正当的手段把靳隼言绑回来,今天是靳隼言的订婚宴,他没有出席,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他失踪的消息,他和靳隼言有过接触,很容易被怀疑,所以必须做到举止和平时一样,这样才能减少自己的嫌疑。
靳隼言的困意完全没了,抻着脖子,手指向伤口,“我都这样了,你还去上班?”
若是有人在场听了他的话,估计会以为是谢濮把他划伤的,而谢濮从小就很擅长把错误归咎于自己,此时也是,他想,如果不是他惹得靳隼言厌烦,靳隼言也就不会划伤自己。
那么大的伤口,有几个人能做到面不改色呢。
他上前摁住靳隼言的肩膀,“先别动,才刚止血,伤口还没愈合。”
然后蹲在地上,让靳隼言能够不费力气地俯视他,“我今天晚上不加班,会很快回来的。”
谢濮眼尾有一点猩红,是刚才处理伤口时不小心蹭上的血迹,从靳隼言的角度来看,就像是他流出的一滴血泪,衬得他弱小又固执。
他注视着谢濮,简直要气笑了,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谢濮这种人,冒着巨大风险绑他回来,又是下药和他上床又是哭着祈求垂怜,难道不应该想要时时刻刻和他待在一起?竟然还要去上班?
他表情冷下去,好心情荡然无存,“你去上班,就不担心我离开?”
谢濮说:“不会的,你打不开锁链。”
靳隼言一顿,他忘了这件事,于是抬起手,“打开。”
谢濮摇头拒绝。
靳隼言盯着他,“我已经答应和你继续关系,你不用再锁着我。”
“我不相信。”谢濮站起来,陈述着,“你总是骗我,我不敢相信你的话。”
靳隼言有太多甜言蜜语,只要他想,可以诱哄谢濮奉上所有,谢濮被他骗了太多次,才学会胆怯踟蹰。
他向后退,打开卧室门,“我去煮面。”
靳隼言坐在床上,原本觉得没什么的伤口突然疼起来,他叫了一声:“谢濮。”
没有任何回应,房子是谢濮特意选的,非常隔音,尤其卧室还装了加厚隔音板,靳隼言在卧室里叫人,在厨房的谢濮根本听不见。
谢濮不是真正的兔子,不会咬人,但固执得很,靳隼言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被子很柔软,是谢濮刚换的,还有洗衣液的味道,和谢濮身上的一样,他原本在生气,躺了一会渐渐平静下去,他从未在意过,他在潜移默化之下已经记住谢濮的一切。
谢濮在厨房煮荷包蛋,快熟的时候下面条,最后一起捞出来,没用多少时间,他端着碗回卧室,靳隼言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
“靳隼言?”
他叫了一声,没得到回应,他把碗和筷子放在床头柜上,“面好了,你趁热吃,我去上班了。”
靳隼言还是没有说话,走之前,谢濮又在床头柜上放了两个面包,他怕靳隼言不喜欢他煮的面条。
开车去四院的路上,他抽空量了下体温,从昨晚他就觉得头晕,嗓子也有些痛,一试果然是高烧了,他自己没当回事,但到办公室以后,兴许是他脸色实在不好,被关咏荷看出来,忙找了退烧药让他吃。
一上午过去,一切都稀松平常,谢濮却感到惴惴不安,他打开手机,没有找到任何关于靳隼言订婚宴的报道,也没有靳隼言失踪的消息。
好像全世界都默认靳隼言消失了一样。
打开手机,他查看卧室内的监控,监控画面很清晰,靳隼言还躺在床上,床头柜上的面条和面包还保持原样,没有被动过。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关咏荷自他身后拍了下他的肩膀,谢濮一惊,摁灭手机。
“没有,没什么。”他勉强笑了笑。
思绪被打断,他突然意识到,他绑走靳隼言的整个过程太容易了一些,靳隼言身边每天都跟着助理,怎么偏偏昨天没有,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下午下班,他先去了一趟超市,然后才回去。
床头柜上的碗变了位置,面条少了一半,荷包蛋只剩下一个蛋黄。
靳隼言不爱吃蛋黄。
他几乎没有喜欢的东西,但讨厌的都很鲜明。
靳隼言侧躺在床上,脖子上的纱布估计让他很不舒服,只能用一只手垫着,谢濮进来时他没睁眼,也没说话。
但谢濮知道他醒着,蹲下去问:“晚上炖鸡汤喝,还可以下点米线,好不好?”
靳隼言这才抬眼,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伸手触碰他的额头,“你怎么还在发热?”
“还热吗?”谢濮自己也摸了摸,“我吃过退烧药了。”
他并未在意,跑去厨房忙碌,在他记忆里,妈妈煮的鸡汤米线很好吃,后来他无数次想复刻从前的味道,但总是觉得差了些什么。
在床上支起小桌,只有一副碗筷,靳隼言问他:“你不吃?”
“我先不吃。”谢濮脑袋昏沉,半趴在床上,“我先躺一会儿,就躺一会儿。”
他嘴上说着就一会儿,但直到靳隼言吃完也还没起来,靳隼言把桌子搬到地上去,再次去试他的体温,比刚才更热了,“别睡了,谢濮,起来去吃药。”
谢濮哼了一声,人清醒了一点,但没动,只转头看着靳隼言,目光没有焦距。
靳隼言掐着他的下颚抬起来,皱眉,“没听清我的话?”
谢濮确实不太清醒了,周围的景象变得朦胧起来,靳隼言也是,他抓住靳隼言的手,“我有点不安。”
靳隼言定定看着他,“别害怕。”
谢濮更用力地抓着他,企图在他身上寻找依靠。
很柔软又可怜的模样。
靳隼言掌心上移,盖住他的眼睛,思及是不是自己之前将话说得太重,真的把谢濮吓到了,“不用害怕,不会有警察抓你。”
谢濮的睫毛在他掌心扫了扫,很痒,像是在问为什么。
靳隼言说:“订婚是假的,我从未没打算订婚,这些都是做给老头子看的,就算你没有把我绑来,今天也不会举行订婚宴。”
谢濮的呼吸变得很轻很轻,过去很久,他慢慢松开靳隼言的手,他心里最后一点侥幸也消失了,靳隼言根本没有要订婚,那么之前拒绝他真的只是因为纯粹的厌恶。
“我要绑走你这件事,你也知道吗?”
靳隼言没有说话,默认了。
谢濮就笑起来,只是唇角弧度很苦涩,“靳隼言,你好厉害,什么都能猜到。”
怪不得他能这么顺利地把人绑来,怪不得靳隼言醒来后没有半点惊讶。
他之所以能够轻而易举的成功,不过是因为靳隼言的默许罢了。
他如赌徒一般孤注一掷绑回靳隼言,在靳隼言眼里是不是就像跳梁小丑一样可笑?脱光衣服展示自己身体时,靳隼言又会不会觉得他饥渴下贱?
这场荒谬的囚困里,看似是他束缚了靳隼言,实则靳隼言还是上位者。
“也有我没猜到的,比如你会给我下药。”靳隼言嗓音沉而低,与谢濮耳语,“阿濮,你为什么觉得我中了药才会和你上床。”
“难道不是吗?”谢濮闭上眼睛,幻想自己正在被靳隼言拥抱,“对,我忘记了,你还对我的身体有一点兴趣。”
这次他可以把靳隼言绑回来,下次呢,等靳隼言再次玩腻,他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
“或许我该学会放弃,这样对你和我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不行!”
靳隼言脱口而出,他产生了一种极为矛盾的情绪,他抗拒谢濮口中所谓喜欢的情感,但又不想看到谢濮将这份情感转移到其他人身上。
他脑海里陡然间浮现出叶明朗的样子,那个年轻警察,谢濮也许会将情感放到他身上。
光是想想,靳隼言就无法接受。
“我保证,我会对你的身体一直有兴趣。”他将谢濮搂进怀里,“你不用想其他的,只要像以前一样乖乖听话就好。”
他已经给出承诺,这下谢濮该安心了吧。

谢濮没听见似的,脸色木木的。
他都已经这样承诺了,谢濮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靳隼言不耐,脖子上的伤口都跟着隐隐作痛起来,“阿濮,我伤口很疼。”
他语气那么冷硬,倒听不出来疼。
谢濮看不出靳隼言是不是装的,强撑起上身,“我看看,可能是伤口抻裂了。”
看来谢濮还是很关心他,靳隼言心下满意,一动不动任由谢濮打开缠在脖子上的纱布,一边在嘴上说:“你轻一点,我好疼。”
谢濮跪在床上,动作小心,因为伤口会渗血渗液,纱布可能会粘在伤口上,不管不顾扯下去的话,伤口可能会再次被刺激出血,他小指刚断掉的时候,自己一只手不好处理,好几次都因拽掉纱布而疼出冷汗。
对象是靳隼言,他照顾起来比自己更上心。
“还好,伤口没裂开,顺便换一下药吧。”
他越过靳隼言打算下床,却在站起的瞬间感到眼前一黑,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他不会摔着,不知为何,倒下去时谢濮脑子里浮现出这个念头,果然,靳隼言自他身后扣住他的腰,牢牢接住了他。
谢濮重新跌回床上,床很软,他弹了两下,脑袋的眩晕更严重了。
“你就这么不把自己当回事?发烧了也不知道吃药?”靳隼言语气比之前冷了几分,“退烧药在哪?我去拿。”
谢濮摸了摸额头和脖子,很烫,可他明明已经吃了关姐给的退烧药。
靳隼言打开灯,因为锁链限制,他只能走到门口,他把地上的桌子和碗筷都拿到卧室门外,然后走回来,“把锁链打开,我不会走。”
逆着光,谢濮看不清靳隼言的脸,他在身上翻找几下,浑身无力,又放下手,“找不到钥匙,我不记得放在哪了。”
靳隼言说:“阿濮,你故意的。”
谢濮半眯着眼睛,轻声问:“要做吗?”
靳隼言一时没懂他的话,“你说什么?”
“你不想和我做吗?”谢濮声音平静,一颗颗解开自己的上衣扣子。
胸膛很快裸露,上面吻痕交错,胸口肿着,还没消退,全部都是靳隼言的杰作。
靳隼言喉结滚动,忽然轻笑一声,“我还没有欲求不满到为难高烧病人的地步。”
谢濮说:“昨晚我也在发烧。”
靳隼言呼吸一滞,为自己辩解:“我是中了药!”
谢濮动了动唇,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眼神苦涩无奈,“不是你说的么,对我的身体还有兴趣,那就证明给我看啊。”
病气放大了他的不安与恐惧,靳隼言是手段高超的骗子,他不敢去相信,他想要靳隼言用更加实际明确的行动来证明——他对靳隼言还有用。
只有有用,他才不会再被轻易丢弃。
靳隼言胸腔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样刺痛又沉闷,他曾赞美欣赏谢濮坚韧漂亮的灵魂,却在这一刻感到谢濮不可挽回地正在破碎,他看不得谢濮自轻自贱的样子,“换个时间,等你的病好了以后,我证明给你看。”
谢濮垂下眼帘,“我听说高烧的时候会更有感觉,你真的不想吗?”
靳隼言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下颚线条绷紧,“谁教你这些的?”
谢濮不会知道这些,肯定是有人教坏了他,他试图搜寻和谢濮有过接触的可疑之人,四院里的那些同事,不可能,那对象就只剩下一个人,他咬牙切齿地问:“是叶明朗?”
“他竟然敢和你说这些?”一股无名妒火在他心头燃起,“你们已经进行到这一步了?真的上过床了?”
他之前恶言恶语的揣测谢濮,实则根本不把叶明朗放在眼里,谢濮尝过他的滋味,怎么会看上叶明朗那颗清水白菜?
可他又想到他们已经分开许久,如果谢濮感到寂寞,说不定真的会去找叶明朗,该死的,他明明叫助理紧紧盯着谢濮,怎么没发现这件事!
谢濮因高烧思维迟钝,不明白靳隼言为什么突然提起叶明朗,联想到靳隼言之前对他说的那些话,他问:“你在羞辱我吗?”
靳隼言陷入自己的逻辑里出不来,“区区一个叶明朗,我当他是个蝼蚁角色,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阿濮,你怎么能看上他?还是说他强迫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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