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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雀(甜梅星)


冷冷翻了个白眼,周钧南也开始觉得不太靠谱,说:“你带我过去看看。”
三人走去这里的一家理发店,店里生意红火,年轻人进去说要找艾米丽。
“艾……艾什么?”周钧南跟不上节奏。
“艾米丽。”冷冷说,“理发店的花名吧。”
不一会儿,有个染着红发的高马尾姑娘走过来,跟特工似的,对着衣领处的话筒说:“来了,请问谁找我?”
周钧南:“……”
冷冷对着那年轻人说:“不是她。”
穿绿色夹克的年轻人也愣住了,说:“不可能,我看照片,感觉一模一样。”
冷冷从包里拿出那张杨悠乐的照片,对着眼前的艾米丽,绝望地说:“这哪里一样了!”
“这不一样吗?”
“这哪里一样了!你个蠢直男!脸盲!”
“……”
艾米丽眉头紧皱,周钧南连忙说道:“抱歉,有一点误会。”
“理发吗?”
“下次吧……下次还来找你。”
周钧南转身拉着两人走出理发店。
到了门口,年轻人也不再提报酬了,冷冷说这果然是个骗子,年轻人气得跳脚,说谁骗你了!一毛钱都没收到!周钧南被他们吵得头疼,安抚道:“停——哥们,来抽根烟。”
也许这真是个骗子,只不过周钧南没有打钱。也许不是,只是艾米丽的某个角度看起来和杨悠乐有点像。照片本就会有些失真,谁又能知道理发店里的光线、角度、声音会不会具有迷惑性?
年轻人临走前,还在提议:“美女,能不能加个微信,我再帮你们找找,有消息告诉你。”
冷冷:“……”
周钧南哈哈干笑两声,趁着冷冷没有打人,赶紧带着她去了酒店。进房间后,周钧南给郑毅文打视频,疲倦地说道:“今晚不回来了,明天回。”
郑毅文说:“不是她。”
周钧南说:“嗯,不是。”
视频那边,郑毅文似乎刚洗完澡,白色毛巾搭在脖子上,露出精瘦的胸膛和手臂。他仰头喝了口水,刚想说点什么,周钧南这边有新的消息进来:“晚点说,我爸……找我。”
郑毅文未说出口的话被掐断。
“喂?”周钧南接了他爸的电话。
周德明很意外:“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周钧南:“……”
周德明深吸一口气,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气势,沉声拷问道:“你现在是彻底不回家了?”
“爱上……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周钧南的身体很累,思维模式也有点儿与众不同,“爸,不要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
周德明:“?”
另一头的中年男人坐在沙发上,疑惑地拿着手机看了看,发现的确是周钧南的号码。没打错,证明人是这个人,但儿子好像有点儿疯。怎么办?这……本来还想骂一骂,现在直接被打断施法。
周钧南突然想起什么,激动地喊:“爸爸爸爸!爸爸——!”
周德明说:“……你讲。”
周钧南说:“你御用的那个算命先生,可不可以给我一个联系方式。”
周德明说:“你看姻缘?”
周钧南说:“姻缘有了,另外找一人。”

第56章 两只狗狗辛苦了
网上发帖、快递寻人的方式周钧南都尝试了,暂时没有结果,还遇到不少突发事件。
偶尔有消息,也多半是空欢喜一场。就如同冷冷陪他去的那一次,至今他们仍然不知道还会有多少次这样的重复。
“算命啊。”盛泽辉有一种“这一天,果真还是来了”的感慨,“我就说你跟你爸是一家人,以前你老算命,还说陈航是烂桃花……”
周钧南恍惚几秒,说:“陈航这个名字好久远……别提了,尤其是在郑毅文面前。”
“靠。”盛泽辉发出爆笑,“妻管严。是妻管严吗?不……夫管严。”
周钧南作势要打盛泽辉。
这大师不便宜,但听周德明的意思是——挺准。老爸做生意很相信这些,周钧南是薛定谔的相信,但毕竟从小耳濡目染,总会有感兴趣的时候。更何况……一切的尽头恐怕都是玄学,找个人而已,什么方法都可以试试嘛。
大师问了基本信息,过后给出结果,说女孩人肯定还在,往最后见到她的西北方找找。周钧南心想这跟罗盘似的,还挺有意思。郑毅文坐在床上,打开笔记本电脑的百度地图看,嘴里念着:“西北,西北……”他以前还在村里的时候就喜欢看百度地图。
周钧南的一只腿搭在郑毅文的腿上,前一秒说着话,后一秒人就没声了。郑毅文的手臂环绕着他的肩膀,突然间周钧南的身体猛地颤抖一下,他睁开眼睛,带着朦胧睡意说:“……走楼梯,踩空了……”
“你太困了吧。”郑毅文摸了摸他的脸颊,把周钧南放在床上,给他拉好被子,“你快睡。”
“嗯。”周钧南艰难地定了四五个闹钟,没怎么和郑毅文说话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电脑屏幕的点点荧光照亮郑毅文的眼睛,他盯着周钧南看了一会儿,俯身用嘴唇蹭了蹭他的脸颊,然后抬手关上了灯。
冷空气南下。
郑毅文最近终于穿上了外套,去哪儿都不再是短袖了。他又攒了一些钱,现在他有十万多。金阳和林娜教郑毅文买了理财,只留下几千块钱放在身上零用。
快递行业人员变动很大,当初夏天时和郑毅文一起在那间办公室里入职的人,如今也走得七七八八。有些是吃不了苦,有些是跟顾客闹了矛盾,有些则是突然离开的,工资都没要。
小师傅和杨海都还在,郑毅文经常和他们吃午饭。
郑毅文在旧书摊上找到一本英语课本,送完快递后他偶尔也会蹲在安静的角落里看书。
……看不懂。
郑毅文绝望地挠头,觉得书里面的字母都好陌生。小师傅跑过来看郑毅文在做什么,愣了一会儿笑道:“你要高考啊?”
郑毅文没说话。
小师傅说:“你想学什么专业?英语吗?”
郑毅文摇了摇头,说:“不是,随便看看。”
冷风呼呼地吹过,小师傅坐在他的爱车座位上,刷着手机哼着歌,知道郑毅文想偷偷学习,也就不再多问。郑毅文却在这时候忽然想起来——杨悠乐就是学英语的,以前姐姐写论文写得很头疼。
郑毅文觉得这一年过得特别漫长。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发生了太多他没想过的事儿。迈入二十岁后,他所经历的一切要比前面十几年加起来都要多。他变得有些沉默,当然,可能他之前说的也不太多。
“欸。”小师傅喊道,“郑毅文,抽烟。”
他习惯性地给郑毅文递了一根烟,郑毅文每回都没拒绝,但每回都交给了周钧南。可他现在不能给他了,因为在那个教堂的门前,周钧南面前的地上烟头遍地。
郑毅文闭上眼睛。
杨悠乐的声音又响起来,她说:“管理好自己的情绪啊,郑毅文,不然……啪,人会爆炸的。”
进入冬季之后的城市天空,总是呈现出一种黯淡、了无生气的灰色。行人道旁那些高大的梧桐树都掉光了叶子,裸露在外的枝干千奇百态。郑毅文在这里很久都没听见鸟叫,仿佛所有的小鸟都消失了。
abandon。郑毅文的那本英语书后面附有单词表。abandon。郑毅文把这个单词输入百度,跟着语音念了一遍。abandon。放弃。放弃。abandon。郑毅文觉得自己记住了。小师傅给他的那根烟就在郑毅文的手心里,他站起来去旁边的小超市买了一个打火机。
郑毅文背靠着墙壁,前额的黑发垂下来遮住他的眼睛,他东跑西跑,还瘦了一些,五官轮廓更加深邃。小师傅有时候看着郑毅文,会说:“你长得还挺帅,不考虑少奋斗几年,走一点儿捷径?”
“什么?”郑毅文有点儿茫然。
“找个富婆呗。”小师傅坏笑。
郑毅文说:“我有对象。”
小师傅说:“对不起。”
郑毅文手里捏着那根烟,看了一会儿,最终轻轻含住。他不怎么熟练地使用打火机,烟草燃烧起来,郑毅文吸了一口,顿时剧烈地咳嗽。abandon。那个单词还在郑毅文的脑海中回响。什么感觉也没有。抽烟什么感觉也没有。
郑毅文很快失去对抽烟的兴趣,觉得周钧南和杨悠乐排解情绪的方式不怎么适合他,也许他今天得去金阳那里听听音乐。郑毅文冷着脸,把手里的这根烟按灭在垃圾桶上。他又背了一遍那个单词。放弃。他看着灰色的天空,心想,为什么周钧南还是没有放弃?
他每天要做许多事情。那巨大的写字楼像是囚笼,把人关进去一整天。他还要出去,还要和网上的各种人打交道。最近他在算命,算命大师的开价高得有些不可思议。以前他总是说,要郑毅文到城市里来,但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悔,有没有想回到村里。
为什么周钧南还是没有放弃?郑毅文收拾东西,搭地铁去找金阳。他工作的ktv地理位置很好,生意也不错。郑毅文去过不少次,但每次都是一个人。周钧南最近太忙了,郑毅文很难获得他的注意力。
金阳正在和其他同事聊天,有个姑娘喊:“金阳哥——你那个帅哥弟弟来找你!”
“来了来了!”金阳从椅子上一跃而起。
有人笑道:“你到底有几个好弟弟?”
“好多个呢!”金阳也笑,掰着指头数,“真太多了。没办法,就是人缘好!”
他出去,见到穿着黑色皮衣夹克的郑毅文正趴在前台那儿看墙上的招聘广告,前台妹妹还给他抓了一把水果糖。
“小文!”金阳说。
郑毅文回过头,对着金阳挥挥手,然后小跑过来。
“找我什么事儿?”金阳笑道。
“没事。”郑毅文抿了抿嘴唇,过了一会儿又说,“哥,你们这儿还在招兼职吗?”
“在招。”
“我能来吗?”
金阳有点儿讶异地看着郑毅文,犹豫一会儿说:“上晚班,你吃得消吗?你白天不是已经要工作很久了吗?”
郑毅文平静地说:“没关系的。”
金阳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换种问法:“缺钱吗?”
郑毅文安静下来,似乎仔细地在脑袋里算了算,说:“……不缺,可以活下去。”
“你要是来这里工作,那你到家都几点了?回去还能和小南讲上话吗?”
“本来就……”郑毅文双手插在口袋里,无奈地笑了笑,“……讲得很少。”
郑毅文有时候觉得自己很“残酷”。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他希望杨悠乐能回来,但他也希望周钧南只看着他。他们两个都是最重要的人,如今郑毅文待在周钧南的身边,可以拥抱他,可以亲吻他,但是却觉得很孤独。
金阳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是答应下来:“那你什么时候可以……?”
“现在就行。”郑毅文说。
金阳笑了起来,搂着郑毅文的肩膀,说道:“好。那我带你去转一下,熟悉熟悉。”
他做什么都行。郑毅文想。因为他发现做事情的时候会有一种“时间加速”的感觉,他不需要思考太多,想得太多就会变得头痛。
郑毅文给周钧南发了消息,他负责去扔垃圾,ktv后街的门狭窄,要穿过一条阴暗的走廊,巨大的垃圾桶沿着后街昏暗的路灯摆放,郑毅文出去的时候光线照在他的眼睛里,街尽头有个黑影一闪而过,汪!是一条野狗。
地上还有一个人。
郑毅文把垃圾塞进垃圾桶,觉得身上都是味道。他不想用鼻子呼吸,屏气好一会儿,直到走到睡在地上的那人身边时才重新呼吸。
挺年轻的醉鬼。
郑毅文把年轻男人扶起来,让他靠在墙上,再走进去叫金阳来。他走进去,却没注意到被他扶起来的人正在看他的背影。
郑毅文回到家冲了个澡,桌上有周钧南留给他的饭菜。他一个人吃了点东西,再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周钧南已经睡着了。郑毅文轻轻钻进被子,把周钧南搂进自己怀里。
翌日郑毅文醒过来,周钧南已经先他一步起床。沙发上有一件还挂着吊牌的毛衣,周钧南在微信里说是给郑毅文买的礼物。郑毅文心想,他不想要礼物,他想让周钧南停下来休息会儿。也许放弃也没关系,他不会奢求什么。但郑毅文不敢说,有一个直觉告诉他,他一旦说了,他就要和周钧南吵架,他们还没有吵过架。
郑毅文试穿了毛衣,又把沙发上的其他衣服放进洗衣机。有一件衬衫是周钧南的,郑毅文凑近了些,在冬日阳光洒满的阳台上,他低头,深深地呼吸着周钧南身上留下的味道。这里的老式小区还保留着窗外延伸出去的晾衣杆,郑毅文把衣服一股脑地全塞进去,偏过头却看见外面晾衣杆的尽头停着一只灰色的小鸟。
小鸟和郑毅文对视着,不一会儿,它扑扇着翅膀飞走了。郑毅文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微信群里的宋时晨说乐队的人在最近得出去演出,问郑毅文和周钧南有没有空去看。
周钧南回复了一个表情包,一只疲惫的柴犬倒在沙发上。宋时晨说,好的,你没空,next。郑毅文也复制了那个表情包。宋时晨说,好的,两只狗狗辛苦了。

第57章 他走得总是这样快
宋时晨快要三十岁,依然没几个钱,同龄人成家立业,但宋时晨什么也不想要,他唯一想要的只有音乐,只有自由。
他以前的小学弟周钧南毕了业,还有他那个最好的死党盛泽辉。以前宋时晨还带着他们一起玩儿的时候开玩笑,说让他俩毕业后可以做乐队的替补,可惜两人都没来。
他们还在找一个人。
失去联系太久了,大家都知道不好找。
女孩家里也没多少人关心她,剩下一个弟弟太年轻。
周钧南倒是“热心”,许多时候,宋时晨看着他就觉得累。这时宋时晨又对月海的大猫和冷冷说,周钧南也太奇怪了,还是不要发展他来我们乐队。大猫和冷冷只是笑。
其实他们都有在帮忙。
虽然好像也没什么多大的意义。
某天晚上宋时晨在他的房间里醒过来,凌晨三点,空掉的鱼缸里早就没有鱼。宋时晨看看日历,发现自己很久没有回过家了。上一次是……?三年前?四年前?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宋时晨想。是大学毕业拒绝家里安排的工作?是花光了积蓄也没闯出个名堂?是天南海北地流浪,爸妈看过来的那种失望的眼神?
宋时晨忽然想到——
或许他也在逃。
大猫和冷冷可能也是。
演出开始前,宋时晨的心情有点儿莫名奇妙地低落。大猫从背后偷袭他,一下子压过来,开玩笑地说:“想什么呢,喝酒了?”
宋时晨接不住大猫,连忙逃开,笑道:“没。”
那天晚上,宋时晨在舞台上安静地站着,第一首歌开始之前,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大猫和冷冷,对观众说:“是这样的。我们……我们去年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很久没听到她的消息了,但还有两个她认识的人在找她。去年我们到了一个很美的地方,度过了一些悠闲的日子。新朋友来和我们一起吃过饭,还来听过我们的演出。和新朋友认识的时间虽然短暂,但还是挺舍不得。不知道新朋友什么时候能回来。如果你能看到这一段,欢迎你回来。”
台下有人起哄:“宋时晨,新朋友是不是你女朋友!”
“这个真不是——”宋时晨在灯光下笑眯眯的,他把卫衣的袖子卷起来,拿起吉他,“不说废话了,进入正题。”
有人录制了视频。
但月海依旧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乐队,发布的新歌在app上只有几十条留言。过去很久才有人在问——宋时晨说的新朋友到底是谁啊?
噱头啦。
搞气氛的。
主唱胖了!
哈哈哈哈哈,我们晨晨不是胖,是肿。
我的宝藏乐队什么时候能火!新歌很喜欢。
冷冷冷,最近天好冷——
“阿嚏!”周钧南刚走进办公室,有点儿头晕脑胀。今天早上郑毅文似乎想跟他说点什么,周钧南因为起迟了,也没时间听。
“晚上说。”周钧南急匆匆地把外套穿好,正在门口弯腰穿鞋子。
郑毅文给他拿了早餐,他头发睡得乱蓬蓬的,对周钧南说:“那你先摸一下。”
“啊?”周钧南迷茫。
“我的腹肌。”郑毅文面无表情。
周钧南顿时笑起来,说:“你把你这老头秋衣换掉我再摸。”
郑毅文:“……”
周钧南回过头抱了一下郑毅文,亲亲他的下巴,说:“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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