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溪哥儿阿爹主要是以农具为主,朱木匠做的东西就杂了,桌椅板凳、床、柜子箱笼,他都做,手艺比起镇上的老字号也毫不逊色。
 在附近人家都是出了名的,不需要问路,放眼望去,最上面红漆院门就是朱木匠的家了。
 走在前面的虎子几人听见吴大壮的喊声,停下脚步,回过头,顾守礼这才反应过来,面色讪讪地停住脚步。
 大家好奇之余,顺着他视线望过去,不远处一间青砖瓦房下,站着一位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正频频朝这边看过来。
 顾守礼面色倏地涨红,最后还是没忍住,抬起头,喊了一声:“陆枝!”
 虎子等人这才反应过来,对面那女子便是顾守礼未过门的媳妇了。
 不过相比较顾守礼的羞涩,陆枝可就爽利多了,听到顾守礼叫她,抬脚朝着众人落落大方地走过来。
 目光在虎子等人身上一一扫过,微微颔首,最后落在顾守礼身上,声音柔和的问:“是来抬家具吗?”
 顾守礼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应她,“嗯,朱木匠说漆干了,可以搬回家放两日,等……等我们成亲就可以用了。”
 他面对陆枝,总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平日里能言会道,到陆枝面前就呆呆愣愣的。
 边上几人暗自称奇,不由细细打量起陆枝来,纵然面对这么多汉子,她脸上也丝毫不见女儿家的羞涩。
 少有的坦然与英气,面容白皙姣好,但是腰背削薄笔直,静静的站那,精气神比一般汉子瞅着还足。
 她目光定定地看向顾守礼,掷地有声的开口询问:“可用我帮忙?”
 “不不不,不用,”她一个女儿家,如何能做这等扛柜子的粗活,顾守礼急得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我请了人过来帮忙,有他们就够了。”
 见陆枝还在看着他,顾守礼支支吾吾地开口:“早上阿么和大嫂还在念你,你若有空,不妨、不妨跟我一道回去看看他们。”
 他说这话并无冒犯,周围人都知道他们定过亲,合过庚帖,下过聘,板上钉钉的事。
 而且乡下也没有女子未过门,不得抛头露面一说法。
 他俩亲事定了后,顾守礼来陆家帮着干活,陆枝也会当着左邻右舍的面,坦坦荡荡地跟在他身边,不存在什么避嫌。
 陆枝眼里笑意愈深:“正好我也有话和叔么阿嫂说。”
 那就是同意的意思了,顾守礼语气雀跃地说道:“那等我们抬上大件就回去。”
 “好。”陆枝克制地收回手,攥在袖子里,笑着说:“我先回去和阿娘阿父他们说一声,然后过来找你。”
 顾守礼不住点头。
 等陆枝转身走后,虎子和富贵终于忍不住了,一个箭步蹿到顾守礼身边,调侃道:“你小子好福气啊!少了一个唐晚,又来一个什么?”
 “陆枝。”富贵提醒他。
 “对,陆枝。”
 顾守礼不高兴道:“这关唐晚什么事,我和她又没什么。”
 每每提起唐晚,顾守礼愈发觉得自己当初过于肤浅了,恨不得抬手给自己一巴掌才好。
 他当初虽还不识得陆枝,但是他说过的话饶是再大气的女子听了,心里都该是落埋怨的,陆枝现在尚且还肯嫁他,真应了王婶子和阿么那句:傻人有傻福。
 虎子和富贵见他脸色不好,收了声,顾庭风和吴大壮适时出来打圆场:“走吧,先去搬东西,有话回去再说。”
 陆父瞥见女儿欢喜的样子,心里有些哽,闷声问了句:“那小子来了?”
 “嗯,过来抬大件,”陆枝回房里拿了东西出来,看向爹娘,淡淡地说:“待会我跟他过去看看,”
 陆父一听,顿时吹胡子瞪眼,怒斥道:“胡闹,再有几日就要成亲了,这时候巴巴跑过去不得招人闲话?”
 陆枝柳眉微蹙,一脸不在意地说:“我和他亲事都定了,谁会说什么?”
 陆父拿女儿没办法,气的双手握拳,拍着胸口捶了两下,陆母也赶紧伸手,帮他把气给顺匀了。
 陆枝面上露出一抹无奈,软下声音安抚了几句,等稳定爹娘后才安心出门了。
 陆父看着女儿背影,连叹几口气,他倒不是真的为这事生气,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陆枝自小聪明果断,行事如汉子一般,若非生为女儿身,这顶门户的事,哪轮得到她大哥来。
 就拿他腿受伤那年来说,大房三房欺上门来要房子,若没有陆枝上前顶着,单靠陆耀,全家都得住草棚子去。
 可惜了!
 陆父再次忍不住叹气。
 陆母一看当家的这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眉头紧拧道:
 “别老想些有的没的,枝儿已经为这个家操心了这么多,好不容易寻到一门好亲事,你可别扯女儿后腿啊!”
 “瞧你说的,”陆父不满道:“我还不是为咱女儿好,她这时候跑过去是不是不象话?我也是怕她被人看轻了。”
 “还有那浑小子,都路过家门口了,也不说进来打声招呼,是不是没有把我这个老丈人放在眼里。”
 陆母瞧他就是鸡蛋里面挑骨头,忍不住在他胳膊上狠狠拧了一下,陆父疼得缩回手臂,双手抱胸藏好。
 陆母还是不肯放过他,铁了心想要治治他这老毛病,“咱女儿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守礼那孩子昨儿才来看过你,现在来这是有正事要办,你一没病,二没灾的,老让人家来看你,算怎么回事?”
 陆父本就是抱怨两句,怎料被媳妇儿逮住数落一顿,顿时心虚着不说话了。
 成亲的家具一并是在朱木匠这里打的,就算请了顾庭风等人肩挑背扛,还是跑了两趟才运完。
 顾庭风搬完东西,又被村长夫郎留在家里吃了晌午饭才给走,回到家竟然没看见夫郎。
 不由得有些疑惑,磨粳米费不了多长时间,早该回来的人却没有看见身影,顾庭风关上院门,转身往邵大婶家走去。
 晌午正是热闹空闲的时候,可村口却一个乘凉的人都没有,顾庭风大步跨上石板,还未走到邵大婶家,就听到前面一阵吵嚷声。
 顾庭风心里一紧,加快脚步,眨眼功夫便到了人群闹嚷的地方。
 仗着自己身高腿长,目光快速扫了一圈,终于在最外面见到抱着儿子的夫郎,顾庭风这才大大松口气。
 “不回家在这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宴清霜快速转过头,未言语,便先笑了,问相公:“大件抬完了?”
 “嗯,抬完了,”顾庭风从他手上把儿子接过来,又问了一遍:“你不回家在这做什么?”
 天热不说,他的夫郎他最是了解,别人发生口角,吵嚷打架的时候,最不喜欢围上去凑热闹,尤其还是在抱着孩子的时候。
 宴清霜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神色似乎有些尴尬,微抬下巴,示意相公看热闹的人堆。
 顾庭风刚到的时候就粗略扫过一眼,可心里着急倒是没怎么细瞧。
 此时听到周边人群窃窃私语,里面传来一阵阵哭闹声,他这才又把目光转了回去。
 只见门婶子正抱着一个缺了口的瓦罐子,坐在地上声泪俱下地哭诉:“哎呦,我不活了啊!”
 “是哪个挨千刀的偷了我的银钱不算,还把我腊肉给偷走了啊!”
 “我整整一头猪的腊肉,好生生的挂在炕上,我是早也看晚也看,到现在都舍不得吃上一口,就这么平白叫贼人给偷了去啊!”
 “到底是哪个丧良心、天杀的,我都快入土的年纪了,连我棺材钱也偷,他全家不得好死。”
 门婶子越说,越发悲从心来,索性手里的破瓦罐往旁边一扔,罐子顿时砸了个四分五裂。
 她人也随之仰倒,躺在地上,脚蹬手抓,嘴里不住哭嚎。
 顾庭风护着夫郎往后退了一步。
 门老太以前这般做派,还是她偷别人东西,被人抓获撒泼打滚狡赖的时候。
 现在终于轮到她被别人偷了,众人见了没什么同情,反倒心里暗自叫声:该!
 村东头如此嘈杂,别说周围人家,就是村西边也都听到动静了。
 怕是村子里发生了什么要紧事,村长眉头皱了一下,来不及摆放家具,就大步走出家门。
 门老二和媳妇儿朱氏倚靠在门上,见到躺在地上的老娘,也没想着伸手拉一把,他们巴不得越闹越大才好。
 等见到村长来了,二人眼睛一亮,紧跟着也抹了一把鼻涕眼泪。
 朱氏将手里一截断掉的麻绳递给村长:“这是我婆婆用来绑腊肉的,想必是被贼人割断,不慎掉下来的。”
 门老太从旁不断哭喊,村长没问发生了何事,也知道了个大概。
 接过麻绳瞧了一下,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估计就是用刀刃割断绳索,才将腊肉搬走的。
 腊肉都敢偷,也不怕走出去被别人看见,到底是什么贼人如此猖狂。
 村长沉声道:“进去看看!”
 大家也跟在村长后面涌进去,一来是为了看门婶子的热闹。
 二来也是因为村上出了贼人,银钱多少谁家都有点。
 更别提炕上挂着的腊肉,那可是实打实的荤腥,家里最值钱的莫过于过年宰杀的几块腊肉了。
 贼人还不知道是谁,这次偷的门婶子家,万一下次就轮到自家头上了可怎么得了!
 所以不跟着进去瞧瞧,大家如何能安心离开?
 顾庭风没这个顾虑,对门老太家的事情也不感兴趣,转过头对着夫郎说道:“晌午都过了,你还没吃饭,先回去吧。”
 宴清霜咬着嘴唇,摇摇头:“我在邵婶子家吃过了,福生也吃了半碗鸡蛋还有米糊糊,不饿。”
 言下之意就是他还不想回去,相公没来之前,他听到门大叔说起夜的时候他还转到灶房里看过。
 腊肉还都好好的挂着,那时候离天亮也没多久了,不过小半个时辰,那么多腊肉怎就凭空消失了。
 还有大家又想起去年门老太说的,她夜里起来看见的黑影,想必就是被那黑影子偷走的。
 不过正如相公所说,世上哪有那么多鬼神,不过是人心作祟。
 他平生从未做过什么亏心事,想通后倒没怎么怕了。
 反倒是有几分好奇,底是谁把门婶子的腊肉给偷走的。
 顾庭风知他好奇得紧,再看眼儿子,嘴里不断跟着大伙嚷,比他阿么还兴奋,简直拿这一大一小没法子,索性带着他么子俩一块进去了。
 门老大和他媳妇儿一直在屋里没出去,见村长领着人进来,立刻笑着迎上去。
 村长也不多废话,率先走到灶房检视一番,炕上的腊肉果真如门家所说,一块都没了。
 门老太家在村里日子还算过得去,和两个儿子都没分家,总共八口人住一起,其中左右两边的厢房分别是大房和二房。
 因着门老太有私心,怕两个儿媳妇嘴馋,到灶房里偷吃她鸡蛋和肉。
 索性宿在了堂屋后面,那里离灶房近,旁边开了一扇脚门,没两步路就到了,有任何风吹草动也听得一清二楚。
 村长在灶房里转了一圈,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看向门老二:“带我到你老娘房里看看。”
 门老二忙不迭点头,领着村长往堂屋后面去,里面太过狭窄,又小,大半看热闹的人都挤在堂屋里进不去。
 进去的人还没一会儿,又纷纷捂着鼻子跑出来。
 大家伙心里一紧,赶忙问道:
 “怎么了?”
 “可是里面有什么?”
 虎子捏着鼻子含糊道:“我的娘嘞,里面可真是太臭了,一大股尿骚味,这还是人住的地方吗?”
 村里人家茅房多是建在后院,离前屋比较远,尤其是老人,晚上容易起夜。
 就喜欢在自己房间里放上一个木桶当夜壶,早上起床再拎着倒入茅房,或者提到菜园子里肥地。
 然后把桶洗涮干净再放回去,门老太那个桶底都泛白了,尿骚味极其重,显然是存了很久没有倒过,边上都快长出蛆虫来了。
 听虎子这么一说,没能挤进去的顿时也歇了心思,就在外面偏头看眼,等村长出来告知便是。
 因着屋里实在太臭,没多久就只剩下村长、门老二,以及三两个憋得满脸通红的年轻汉子。
第208章 藏钱的地方
 庄稼汉子挑粪泼尿,什么没见过,就是路上看见坨牛粪,也会扒拉着拿回去肥田肥地。
 可现在闻到这股辣人眼睛的尿桶,饶是村长也有些受不住了。
 拿袖子紧紧捂住口鼻,眯着眼睛,在屋里艰难打量。
 门老太房间里堆放了好些麻袋,里面装着打好的玉米豆子等粮食。
 她就跟那守财奴一样,有粮食不装进粮仓,生怕被耗子或者贼人偷了,日日夜夜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亲自守着才放心。
 村长目光一一扫过,愈发感觉怪异,屋里堆放的东西虽然杂,但是倒不像他所想的那般乱。
 看不出贼人翻找过的痕迹,不由问门老二:“你老娘平日里都把银钱藏在哪里?是在哪里被偷的?”
 “这个、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门老二眼神躲闪了一瞬,他老娘每日都是天不亮,背上竹筐就出门了。
 今儿早上他和媳妇儿都还没起床,就听见老娘在院子里的哭喊声,这才知道家里招了贼。
 还有,他老娘别说银钱,就是老母鸡下了两个鸡蛋,夜里都恨不得抱着睡。
 何况白花花的银子,哪里会让他知道放在什么地方。
 他以前手里没钱了,也悄摸进来翻过,可就这么一小间屋子,他来来回回找了好几趟,都没能发现银钱到底被她老娘藏在哪了。
 这时候门老太披散着头发,拨开众人发疯一般闯进屋里,动作急切的拎起尿桶。
 里面尿液过于满了,撒了大半出来,泼在门老太膝盖腿,还有鞋子上,屋里尿骚味更重了,可她却恍若不察,怔怔地看着地面。
 几个年轻汉子顿时受不了了,低着头,闭着气快步走出去,村长心里诧异,但还是凑过去看了一眼。
 尿桶下方被挖了个坑,刚好够存放一个罐子的样子,村长有些好奇,问门老太:“你把银钱放在这?”
 “可不是嘛!”门老太双手使劲拍了一下,“这天杀的,我放在这里都能被他找到,莫不是专门防着来偷我的呀。”
 村长眸光一闪,“除了你,可还有旁人知晓你把银钱藏在这儿?”
 爱财心切的门老太,恨不得村长现在就能帮她把腊肉和银子给找回来。
 听到他的话,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细细思索,“除了我,还有老头子也知道银钱藏在这……”
 门老太顿时大悟一般,咬牙切齿的说道:“我说呢,我银钱藏在这里几十年都好好的,今儿突然被偷了,铁定是被死糟老头子拿的。”
 前不久老东西总爱往村西头跑,估计是看上了余氏那老寡妇,偷摸拿我银子接济她。
 门老太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当即就撸起袖子,准备先把老东西收拾一通,再骂上余氏门去,将她那块老脸皮撕下来。
 村长瞧见她动作,眉头皱了一下,低声斥责道:“没影的话可不能乱说,余氏守寡多年,一直安守本分,可不能平白毁了人名声!”
 门大叔为人他也了解,一家贼窝里唯一一个老实人,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来。
 “哎呦喂,”眼瞅着贼人又找不出来了,门老太又哭天抢地地叫嚷起来:
 “除了老头子就没别人了呀,再说了,谁会想到我把钱藏到尿桶下面啊,熏都给他熏死了。”
 村长捏紧鼻子,看眼门老太,暗自道:“确实,这个地方若不是门老太自己放的,就是经验丰富的她也不一定能发现。”
 出了堂屋门,村长一脸愁云。
 顾庭风瞧见夫郎被晒红了脸,还蹙着眉四处张望,不肯走。
 他忍不住走到村长身边,低声问:“怎么样,里面有什么发现吗?”
 村长叹口气,把自己知道的跟他说了。
 顾庭风听着倍感怪异,屋里没有翻找过的痕迹,想必是贼人事先知道银钱藏匿的位置,才会如此熟门熟路。
 不过知道的也就门老太跟门大叔,再有就是——
 顾庭风倏地抬起头,外人又不经常来门家,哪会这么容易发现。
 除了门大叔,不是还有他两个儿子和儿媳妇吗?
 这俩儿子儿媳妇也不是什么好的,一样手脚不干净,同在一个屋檐下住着,偷到老娘头上也不是没可能。
 村长没等顾庭风说完,便已豁然开朗,丢下一句知道是谁了,就急匆匆叫上几个汉子去搜了。
 顾庭风目光转了一圈,发现进门时还在的门老大,此时已经不知道去哪了。
 “相公,”宴清霜轻轻扯顾庭风衣角,仰着头问他:“你知道是谁偷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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