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信徒觊觎(辉羽天)

偶尔有一阵风吹来，令整个房屋飘满了药香。
“我可以给你一些稳定心神的药剂。”
药神淡淡道。
周御感觉祂的反应有些古怪，却又说不出哪里古怪，点头道：“谢谢。”
药神摇头：“不用谢。比起这个，待会有宴会你要参加吗？”
“宴会”，十有八九是诸神的宴会。周御不太喜欢那个场合，他一个神中末端，没理由去那里自讨没趣。
神也是存在鄙视链的，神界的“阶级压迫”甚至比人类世界很严重。
药神好像知道周御要拒绝，转过头道：“好巧不巧，祂们今天聚会的目的就是讨论邪神。”
周御一怔，面色瞬间变化。
药神摸着下巴道：“我之前还在想祂们没事讨论邪神干什么，邪神都死多久了？你刚刚一说，我才想明白了，祂们讨论的事情可能跟祁束有关。”
周御登时提起了心。
药神眼皮微掀，看着周御的眼睛，“那么现在，你觉得这个宴会是去好，还是不去好？去的话我跟你去。放心，有我在，不会发生什么事的。我虽然屡遭算计被封印，但好歹也是第二序列的神明，祂们不敢跟我正面叫嚣。”
周御陷入沉思。
药神是混沌中立派神明，与世无争，却常常被卷入争端，秩序派和混沌派的神明都把祂视为必要拉拢对象。祂对人类态度亲和，经常提供各种药剂，反对无限游戏，支持推翻主神。
他总不能让药神帮他打听情报，所以只好自己下场了。
“好。”
周御同意了。
药神闻言笑容灿烂，随手打了个响指。周围景象立刻变化，如潮水般退去，变成油画般的颜料，幻化成了一座拉风轿车。
药神的穿着也变成了高定西装，身段尽显，优雅大方。
“上车吧？”
祂朝周御招了招手。
周御刚一点头，便出现在了后座上。坐在他身边的是药神，驾驶位上则是一位高大魁梧的健硕男人。
药神看着前方，淡淡道：“你啊，简直不像神，信徒的存在就是为了服侍神明，哪有神反而成了服侍信徒那一方？”
周御顿住，迟疑道：“不是服侍。”
药神摇摇头，“差不多吧？你为他做的太多了，没有神会跟信徒那么多接触。”
某种意义上祂说的没错。相遇相识的十几年来，祁束逐渐成了他的全部。明明一开始他只是出于同情，以及希望祁束结束无限游戏。
“太容易投入感情不是一件好事。”
药神仿佛想到了什么，眼里闪过一抹悲痛，然后嬉皮笑脸道：“多收一个信徒也许就好了。”
周御下意识摇头。
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而是他根本没有能力带第二个信徒。
跟药神不一样，他的力量过于有限了。
才一会闲聊的功夫，宴会地点就到了。
外面是延绵的黑夜，星光稀疏，云丛隐匿。地面不时传来震感，是神明们的陆续登场。
周御头一次来到这种地方，不得不说，内心有些忐忑。
药神走在了他面前，又一转眼的功夫，无数高楼凭空显现，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腾空而起，四面八方洒满神性光辉。
药神介绍道：“秩序主办的宴会，大家伙不敢不给祂面子，于是来的比较多。”
秩序，是秩序之神。周御心中思考，这位可是屈指可数的强大神明，药神位于第二序列，已经万神之上，手段通天，而秩序之神位于第一序列，历史久远，实力更加深不可测。
但这位不是说很久没有现世了吗？而且好像说祂嫉恶如仇，脾气暴躁。
周御忽然感到不妙。
药神却淡定道：“走吧，先看看。”
话音刚落，周围瞬息之间变成了另一片景象。雕梁画栋，金银满屋，贵宾包厢。
往面前一看，即是同一层的各大神明所在，玻璃幕墙遮挡住了视线。
神与神之间总有矛盾，于是分房间让祂们各自待。
三墙一空，走近栏边一看，只见建筑中空，层层叠叠，估计是按照地位进行了排位，越上层地位越高，而药神不愧是药神，所在位置接近顶层，从这往下，起码还有十八层。
周御仔细一看，中间的空地高台散发着刺眼光芒，上面好像站着什么人，也许是宴会的主持人。
周御转身想问药神一些事，哪知药神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你、没事吗？”
会有什么事吗？周御一愣，摇了摇头。
药神摸着下巴，惊疑不定，“奇怪，你没有感觉到威压吗？”
周御一头雾水，但是只能回答：“没有。”
药神更加难以置信，走近周御，几乎想上手，“这不对啊，你什么感觉都没有？”
周御心中莫名，但不是傻子，很快就想起了一件事。他解释道：“我好像能免疫神威。”
“这不可能。”
药神脱口否定，“世上没有这种免疫存在。”
周御点头，“确实，我以前也疑惑过，但事实就是事实，比如我现在你面前，你的神威依然对我毫无影响。”
药神傻眼，喃喃道：“神格压制，低层次神会在高层次神的神威下无法动弹。可是……”
祂忽然瞪着周御，从上往下端详道：“只有一种情况下，你才会‘免疫神威’。”
“什么情况？”周御好奇道。
药神深吸了口气，严肃道：“你的神格在我们现场所有神之上。”
话音刚落，空气仿佛凝固了。
周御反应过来，笑笑道：“那怎么可能。”
药神沉默了几秒，又叹了口气，摸着脑袋道：“确实，可能是我想多了，特殊情况也不是没有。”
周御不怎么在意，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弱小。可能是宇宙的平衡作用吧，让弱小的他拥有了一个特殊的“免疫”能力。
接着，药神走到栏边，目光扫视，道：“你的免疫再强，面对第一序列的存在也可能失效，我还是搞一搞屏障吧。”
周御没说话，发现地面震动了一下。
但下一秒药神又满脸震惊地看过来，瞪大眼睛道：“你没事吗？”
“我没事。”周御下意识道。
药神：“刚刚我还没有撑起屏障就来了个第一序列，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周御点头，他也想有反应，然而他确实什么都感觉不到，非要说的话，甚至有些莫名的熟悉感，好像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
药神像见了鬼，良久才道：“你的情况确实特殊，恐怕只有真理之神知道什么情况吧。”
周御摇摇头，觉得这点事不足以劳烦那位。
“等等，有事了。”
药神表情忽变严肃，目光投向了身侧。
对面很多神都打开了屏障，肆无忌惮地释放神威，恐怖的气息压制了全场。
“要开始了。”
场面逐渐喧噪，相识的神聚集社交，谈笑风生，敌对的神互给眼色，气氛一触即发。
周御视线扫过对面，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些不太和谐的景象。
一位俊美非凡的白衣男人本在谈笑，忽然揽住身边的青年俯身拥吻。青年可能想要抵抗，但对面是神，随便一个念头就能支配他。
青年面红耳赤，浑身发颤，含泪喘息，对面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想法，反而变本加厉，戏弄般抚下了手，眼神尽是玩味。
周御大受震撼，简直看傻眼了，连忙移开视线。然而下一个映入眼帘的情况更干柴烈火，一尊神和多个……
“哈哈，毕竟是宴会。”
药神注意到周御的表情，没忍住笑了。
周御没好气地问：“他们是……”
“你不知道吗？”
药神睁大眼睛，直接揭露道：“神与神的禁脔。跟你不一样，对祂们来说，信徒等于禁脔。祂们挑选人类，跟人类挑选宠物没有两样。”
周御沉默，显然不认同这种做法。
但药神继续道：“那才正常，人类对我们来说不过是大一点的蝼蚁，人会为蝼蚁拼命，付出所有吗？不会吧？人类对神来说最大的作用就是提供娱乐，为神明漫长的生命增添趣味。”
“而且，那也是等价交换，我们给他们力量，他们总要给我们一些好处。”
周御眉头微皱，忽然问道：“你也这样吗？”
药神一顿，连忙摇手道：“我可没有收集禁脔的爱好，非要找的话，我更喜欢同类。”
周御不评价。
这时，宫殿忽然剧烈震动，恐怖神威震慑全场，低层次神各个面色顿变。
药神抬起头，眯着眼道：“秩序之神来了，祂也是真憎恨邪神，这次现身估计是要彻底抹除邪神相关的一切。”
“祂…为什么憎恨邪神？”
周御缓缓抬眸，内心有些好奇。
“这个嘛。”
药神眸光顿变晦暗，沉默了几秒，语气复杂道：“因为邪神欺骗祂，蛊惑祂杀了一位非常重要的存在。”
周御瞳孔微缩，然而没等他问出口，秩序之神已然降临，其恒星般的双眸洞悉全场！

全场轰然一震。
药神面色发白，没想到秩序之神丝毫不收敛神威，恐怖的压力直叫祂浑身冒汗，双腿发软，差点直接跪下。秩序之神那个疯子，来个宴会至于这么大排场吗？药神灵机一动，仿佛想到什么，立刻朝周御望去，只见周御一脸淡定，神色如常。
药神傻了，迟疑了下，心念一动，突然冲到周御身边，二话不说躲在了周御身后。
还没等周御说什么。药神先震惊道：“真的假的，躲在你身后压力几乎没有了。”
周御更加莫名。
此时在场诸神诚惶诚恐，在秩序之神的威压下大气都不敢出。早听说是一位暴脾气的存在，却没想到一来就下马威。
全场一片寂静，诸神能够感觉到秩序之神在扫视全场，故此完全不敢表现出一丝不满。
祂们全部低着头，不敢看向高空的威严神体，谁也不敢得罪这位喜怒无常的主。
此番姿态，倒与祂们所鄙视的人类没有两样。
半分钟后，终于出现声音。
说话者是秩序之神的神选，名奥斯理。
“近年来，邪神眷属频繁活动，似有谋算，对此，你们可有什么看法。”
见神选如见神，祂说话之后，现场的压力稍微减弱，诸神终于得以喘口气。
确如传闻所说，秩序之神是为对付邪神而来。
对此，在座诸神也确实有些看法，于是陆陆续续有神说话。
“它们或许是想复活邪神。”
“不，邪神已经死了，它不可能复活。”
“世上没有不可能，万一呢？”
“我倒不觉得它们是想复活邪神。”
左拥右抱的金发神明忽然开口。
诸神立刻看向祂，询问道：“此话怎讲？”
金发神明勾唇一笑，眼神残酷而冷漠，“旧神已死，那么答案不就只剩下一个了吗？”
诸神一愣，仿佛想到了什么，面色逐渐难看。
金发神明一字一顿仿佛宣判刑罚，道：“创造新神。”
闻言，药神下意识看向了周御。
周御沉默不语，面色十分严肃。
“你的意思是它们大费周章，是为了培养出邪神的继承者？”
秩序神选奥斯理眉头紧蹙，语气中透着森冷的杀气。
金发神明颔首，“是，这是我生擒邪神眷属，折腾百日才得知的情报。”
奥斯理问：“你可知，它们选中了谁？”
闻言，药神都不禁手心捏汗，视线投向周御。
周御的心情更不用说。如果祂们知道祁束是邪神神选，祂们绝对会合力杀了祁束。
而自己绝对无法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场面似乎紧张起来了，诸神紧盯金发神明，都想知道答案。
金发神明摇了摇头，淡淡道：“目前还不知道。”
诸神难免露出失望之色。
奥斯理追问道：“但你有线索，不是吗。”
金发神明笑了笑，直言道：“在座诸位或多或少参与过无限游戏，是吧。”
至少一半的神明点头。
“那你们应该知道玩家休息区这个概念吧？”
金发神明淡淡道：“最近邪神眷属频繁出现在某个玩家休息区，虽然没有成功，被什么人阻止了，但很明显那个地方很特殊。”
“你想说邪神继承者就在那里？”
“只能说有可能。”
奥斯理闻言，缓缓闭上双眸，仿佛在调查什么，半分钟后，祂转身看向秩序之神，正欲报告。
祂看不见秩序之神的真容，只能感受到迎面而来的炽烈光海，以直觉判断秩序之神的想法，现在祂却发现什么秩序之神好像心不在焉，根本没听祂们说话。
怎么回事，有什么事情比处理邪神的眷属更重要的吗？奥斯理疑惑了。
诸神见祂不做声，也不敢多言。
祂们也或多或少感觉到了，秩序之神好像……有些不对劲？
沉默整整持续了半分钟。奥斯理才终于收到秩序之神的吩咐。
——解决这件事。
奥斯理顿时浑身一震，立马应下。
“邪神相关的一切都应彻底抹除！”
逐渐地，威压减弱，直到彻底消失，说明秩序之神已经走了。
奥斯理转身，扫视全场，眼里尽是威严，“多谢诸位配合，之后有什么情报，烦请及时告知我们。”
诸神点头。
祂们本不用这么麻烦，然而休息区是主神的领域，即使是祂们也不能轻易进去。
清理邪神眷属虽急，但得罪主神同样会招致大祸。不过，祂们可以操纵自己的信徒在休息区进行调查。
三分钟后，诸神各有想法。秩序一派的神乐于为秩序之神解决烦扰；中立一派的神持旁观态度；混沌一派的神立场难说。
而周御的心情十分复杂。
“麻烦很大的样子。”
药神坦然道。
周御眼神晦暗，点头：“是的。”
药神看着周御的眼睛，“即使如此，你也要庇护他吗？”
“他是我的信徒，我必须庇护他。”
周御坚持。
“哪怕与诸神为敌？”
“哪怕与诸神为敌。”
药神好似很佩服，喃喃道：“我从没见过哪个神为信徒这么拼的。”
“他没有其他依靠，只有我。”
周御沉声道：“如果连我都走了，他就彻底无依无靠了。”
“他本来就该无依无靠。”
“不。”
“你这么坚持的话，我也不好说什么。”
药神叹气。
周御一笑，由衷道：“谢谢。”
药神回以微笑，从虚空中拿出一个精美的黑盒，“不用谢，这个拿去吧。”
“你帮我的话……”
周御没有立刻收下、反而有些担心。
药神摇摇手道：“你们救了我，这是应该的，而且我也相信祁束那小子可以克服邪神的蛊惑。”
周御严肃道：“邪神可是连秩序之神都能蛊惑。”
“哈哈，我相信那小子的精神力，再说了，邪神都死了那么多年，能做什么大妖？”
药神将黑盒送到周御手上，提醒道：“不过，你要时刻注意他的精神稳定，邪神的力量最容易影响精神，精神不稳定最容易中招。”
“我会的。”
周御分别了药神，内心更加沉重。
他没想到这件事居然牵扯到了秩序之神。
如果自己拥有力量就好了。如果祁束契约的是第一序列的强大神明，而不是他，也不用担心那么多。
烦恼没有用，周御深知这点。
下一秒，他又来到了玩家休息区。
一般来说，神是不能来玩家休息区的，然而他大概是因为太弱了，弱到简直不像神明，所以才没有受到任何制约。
参与宴会的神已经在采取行动，没几分钟，玩家工会纷纷响应，各大城市大屏宣布严查邪神相关势力。
祁束现在怎么样了？
周御没多想，眼前光景变化，回到了一间卧室。
他整理了一下心情，打开门，朝着熟悉的方向走去。
客厅里的黑衣青年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存在，缓缓转头，视线定在他身上，笑道：“你回来了。”
周御一顿，完全没想到祁束竟如此淡定。祁束应该很清楚他自己的处境才对。
“去哪里了？”
“神明的宴会。”
祁束动作一滞，语气低沉道：“没什么事吧？”
“没。”
周御下意识摇头，有话想问，却莫名的不知道怎么开口。
刚回过神来，面前则端着一盘点心。
祁束离他只剩一步距离，还笑着道：“尝尝？”
周御目光落在点心上，不由自主地接在手里，尝了尝，双眼仿佛发光，忍不住赞道：“好吃。”
他真不知道祁束有这方面特长，非常震惊。
漂泊无定那么多年，唯独祁束给了他归宿感。或许这正是他无法放弃祁束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