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信徒觊觎(辉羽天)

“好。”周御不太在意，只是有点好奇祁束出去做什么了。论坛上很多玩家在找他，他本人倒是好像全然不知，或者说知道了也不想管。
强大意味着责任，但这只是一句束缚强者的话，强者用来自缚，倒也正常，然而他人如果太强调这个，免不了成为一种道德绑架。
周御带祁束长大，知道祁束本质纯良，必然不会坐视不管。不过他也不明白祁束为什么一句回应都没有。是因为没必要，还是回应了会有什么麻烦或者风险？
周御思考着其中的问题，再抬头，便发现祁束已经去了厨房。
厨房里传出节奏的切斩声，还有些微的水声。
不知道他的事情解决的怎么样了。周御想了想，有点自愧，如果他有力量的话，或许就能做些什么了。
过了一会，祁束端着水果拼盘出来，见周御坐在沙发上神色凝重，不由道：“怎么了吗？”
周御回神，猝不及防地看到了近距离的祁束。
祁束平日穿着简素，单色调为主，剪裁得体，很显身材。把袖子撂上来，露出手臂后，漂亮精悍的筋肉线条也随着暴露，充满力量感的美。
祁束长大后，周御也用过祁束的身体好几次，每一次都会感慨，暗暗地想，那简直完美得无可挑剔。
要不是他的存在，占据了祁束的信仰之位，一定会有很多神明争着找祁束做神选，说不定还会争得头破血流。
他神游了下，因此迟疑，没能立刻回答祁束、几秒后才道：“没，就是在想你怎么不回应玩家。”
祁束把果盘放在桌子上，淡淡道：“如果回应了，得一直回应，还要出面，我没有太多时间。”
是觉得麻烦？周御心想。
祁束补充道：“而且，他们很危险。”
他在做的事情，越多人知道越容易出问题，哪怕只是多一个人。
周御担心道：“你要一个人解决吗。”
祁束面色平静，“只能一个人解决。”
并非自负，而是知道其中的风险。周御听得出来，与其让太多人参与，他一个人来更好。
这是祁束思考后的选择。他也不需要自己的帮忙，因此才完全不提。
“好。”
周御懂了，便不再多问，反而关心起另一点，盯着祁束道：“你没有受伤吧？”
祁束摇摇头，“没有，比起这个……”
“嗯？”
“在这里住的还好吗。”
“还好？”
周御下意识回答，在天上闲着也是闲着，在这里反而多些事做。
“嗯。”
祁束好像笑了，但是很淡，转瞬即逝。
周御顿了下，发现祁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隐藏起了情绪。以前还小的时候心情很好看出来，现在完全封藏起来了，在外面像个冰山一样，浑身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他回忆了下，反而翻出一段记忆。
是他让祁束藏住情感的。
祁束小时候去了一个副本，叫【爱憎】，那是他进的第四个副本，【爱憎】不算凶险，但有个非常麻烦的规则，玩家必须扮演好“铁面无私调查者”的角色，否则就会被鬼怪吞吃，祁束一开始表现得并不好，里面多的是骇人的事件，又有严重精神污染。他看着着急，多次提醒祁束稳住心态，说的过分点，便是：
——“杀死感情，别让感情影响判断，做不到你就不是我的信徒”。
祁束当时怔了好一会，应该是被他吓坏了，红着眼说不要，别丢下他。
——“我会听话的，您不要走好吗？”
回想起来也是感慨，周御看回身边的祁束，眼神欣慰又带着一丝黯然，有点不知道自己的教育方针是对了还是错了，祁束是如他所愿变强了存活下来了，可是会不会也失去了很多。
忽然，祁束目光落在前方，回忆道：“想起了些以前的事。”
“什么事？”
周御好奇问。
祁束转眸，淡淡地看了周御一眼，又好像突然有了什么事，站起身道：“下次说吧，有神…人找我。”
“好。”
周御又只能目送祁束离开。
看祁束的样子，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他真的越来越忙了。
过了一会，闲着也是闲着，周御又翻起论坛，上万条关于祁束的帖子他只看了几百条，还有很多，就不信里面没有一条祁束喜欢的人的情报。
他快速翻找，看得仔细，发现了一个帖子。
发帖时间是一年前，楼主id路人甲，帖子标题是“遇见传说中的祁束大佬了！”，首楼开始讲事情经过，说是祁束大佬跟他讨论情感问题，他作为情感大师，对答如流，令祁束大佬无比佩服。
帖子发出之后一片嘘声，下面的回复全是说造谣，那楼主气恼，坚持说确实遇到祁束大佬了，只是太激动忘记拍照，不信你们问祁束大佬本身！
而下面一个帖子直呼扯谈，祁束大佬怎么可能咨询情感问题，怎么可能对你佩服无比，编也不编点像样的！
楼主更恼了，反复说真的，如果是假的，他头可以摘下来给人当球踢。
一直吵了五百多楼帖子才停歇，原因是其他玩家觉得楼主无可救药，有病，没必要继续陪聊。
以周御对祁束的了解，估计楼主遇到祁束是真的，但细节应该是真假掺半的，楼主遇到祁束，自称心理学家，祁束于是问了楼主些问题，楼主怎么答的不知道，但是肯定没答好，所以并没有“祁束无比佩服”这回事。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祁束现在还没有解决那个“情感问题”，如果回答的好，祁束应该一年前就解决问题了，不至于拖到现在。
周御又看了一眼帖子的发布时间，与此同时回忆那个时间段祁束都做过什么，遇到什么人。
楼主提到的副本是【魔狱】，那个副本……
周御蹙眉，突然想起来了，因为【魔狱】实在令他印象深刻，恶魔轮番上阵色.诱祁束，绞尽脑汁，使出浑身解数，精神污染精神控制全数用上，祁束却如老僧入定，不为所动。
同副本的其他玩家全部倒了，唯独他始终淡定，那些魅魔还骂骂咧咧说什么性冷淡性无能之类的话，要激怒祁束。可是祁束最终也没什么反应，导致魅魔恼羞成怒原形毕露，被祁束全杀了。
“祁束那时候的反应有些太淡定了，不，甚至可以说太淡定了吧？它们里面可是有个魔王级别的魅魔，百年经验的高玩都无法直视，祁束是怎么做到视若无睹的？他就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虽然是好事，但仔细一想，却觉得不太对劲。
周御沉默，低头垂眸，仔细思考，突然瞳孔骤缩，手臂一抖。
会不会魅魔说的是真的，正是因为那个，祁束才不受它们影响，而且情感一直不顺。
“性冷淡性无能……”
周御面色复杂，“不会吧，顶多是性冷淡？”
话音刚落，他又觉得不好说。
因为祁束从来没做过那种事。一次都没有。

周御难以置信，自喃道：“不可能吧，但是……他毕竟是人类，万一呢？”
“不，不对，他身上什么药剂没有，没有他治不好的病，不应该是身体的问题，再说了，他的体质比真神还强，怎么可能有缺陷？”
周御摇摇头，思考道：“没错，不可能是身体问题，那只剩下……心病？性冷淡好像是心病？可是为什么会有这种心病？”
周御走来走去，房间再次陷入安静。
几秒后，周御突然惊道：“不会是因为我吧。”
他想起了自己一直以来对祁束的严厉管教，搞不好真有什么影响。
所以祁束才心理咨询吗？
“但是我没禁止他……”
周御想不通，面色发白，又仔细看了看帖子。楼主没有写出祁束咨询的是什么问题，估计也是怕死，毕竟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往外说的，真造谣会出事的。
帖子里面倒是有一段话……
——【祁束大佬怀疑是不是他的问题，我说怎么可能，那不是很正常吗？怎么可能是他的问题！】
——【想不到祁束大佬看着冷漠，实际心思却细腻的很！】
——【祁束大佬，这不是你的错，这是人类都会有的啊】
周御大概翻出了这些楼。
楼主说的不一定是真的，肯定有添油加醋的成分，但是肯定也不敢乱造谣，所以得分辨一下。
“祁束怀疑自己出了问题，有些消沉？”
周御边看边回忆，那段时间祁束确实相当沉默寡言，好几次他都要怀疑祁束是不是故意躲着他。
“但是楼主却觉得很正常？”
周御疑惑，心中分析，这说明祁束的问题在常人看来并不是什么问题，只是对祁束来说是问题。
这就很费解了，祁束为什么觉得那是问题？周御想不通，只能推测问题跟祁束喜欢的那个人有关系。
“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祁束为什么要藏着不说。”
周御黯然，眉头不由蹙起。
他不喜欢任何扰乱祁束的东西，哪怕那是祁束喜欢的人。
“我应该直接问他吗。”
周御犹豫不决，内心怅然，除了他自己不放心之外，他更担心这个问题会成为祁束的破绽。
祁束在对抗邪神，再小的破绽都可能致命。他昨天原因不明的喝酒，说着模糊不清的梦话，很可能是因为那个心上人。
究竟是谁让祁束烦恼一年多，到现在还念念不忘？周御想着想着，面色有些难看，显然是起了护犊子的心。
“如果是以前就好了，我可以随便看他的心，不至于像现在一样，毫无头绪的胡思乱想。”
周御坐立不安，甚至想到了一个危险的做法。祁束是他的信徒，只要他接触到祁束，哪怕只是触碰一下，便能邀祁束精神相通，走进精神世界，知道祁束到底在烦恼什么，但这么做十有八九会招致祁束的反感。
因为祁束已经不是那个任他摆布的孩子了，没有人喜欢被窥探内心。他如果这么做，祁束搞不好……
周御沉默片刻，终于说出那个可能。
“会跟我决裂。”
与此同时。神界。
“秩序之神大驾光临，请问所为何事？”
药神负手而立，对着虚空缓缓说道。
祂的面前并无特殊，只有一道静浮的黄金神纹，以及正逆时针旋转的六芒星图纹。
虚空之上缓缓传下一道威严的声音。
“宴会时和你在一起的那位。”
药神诧异，“当时房间里只有我。”
“你在隐瞒。”
药神作出一副茫然的表情，认真询问：“在下隐瞒什么了。”
对方沉默了片刻。
“当时，我感知到了那位的力量，未反应过来，宴会已经结束，回想起来，那位的力量正是自你房间传出的。”
药神还是一脸茫然，纳闷道：“什么那位？”
“不要问，回答。”
秩序之神好似动怒了，药神所在空间突然扭曲，光线曲折，重力忽大忽小。
可是药神露出无辜的表情，“我实在不知道您在说谁。”
秩序之神沉默，星辰般的双眸盯视药神，威严而锐利。
药神后背冷汗直流，几乎要被秩序之神的眼神钉死。但祂能怎么办，虽然不知道秩序之神找周御什么事，但看样子就不是好事。秩序之神只为秩序行动，祂找周御，说不定是认为周御扰乱了秩序，要肃正，要诛杀。
药神自认不是什么好神，但出卖朋友的事不会做，所以祂不能说，即便对方是秩序之神。
药神肃然，壮大胆子，抬眸直视上空，大声反问道：“那会不会是错觉？”
“什么错觉，让你说就说。”
秩序之神面色铁青，眼瞳深处神光迸射，好似酝酿着怒火。
药神双腿发软，却仍挺直腰板，坚持道：“即使是您，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也不能强迫祂神配合吧。”
秩序之神面无表情，双眸冷冷盯着药神。
药神心跳如鼓，心脏几乎炸裂，硬着头皮道：“您不是在处理邪神的事情吗？还是说，您觉得当时在我身边的是邪神？”
秩序之神面色骤变，好像被药神说中了什么痛处，恐怖的神压铺天盖地，怒道：“祂不是邪神，不是！”
药神毛骨悚然，差点被镇杀，可是下一秒，祂面前的神纹消失了。
秩序之神居然就这样走了？难道我说了什么刺激祂的话？我不会死吧。
“秩序之神到底什么情况？”
药神一头雾水，但祂觉得有必要通知周御小心一下。
周御收到药神的通知，也不太明白，秩序之神找他什么事？
他只知道，被秩序之神追踪的，都是被秩序之神认为恶的存在。
他一个神明中的末端，即使是恶，也不应该由秩序之神亲自找吧？
药神：“真是一件怪事。”
周御同感：“我也觉得。”
药神叹了口气：“总之小心一点吧，秩序之神这次会被我刺激走，下次就不会了，我要先跑路一段时间，你保重。”
“嗯，谢谢你了，你也要小心。”
“哈哈，放心，就算祂逮着我，我也不会出什么事。毕竟人也好，神也好，只要是会【坏】的生命，都不能失去【药】的概念。”
“即使如此，你也要小心。”
“我会的！”
周御沉思片刻，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但他不能被秩序之神找到，因为如果因为他，导致秩序之神也知道了祁束的存在，那才是大麻烦。
秩序之神绝不会心慈手软。
除了药神外，诸天所有神知道祁束的身份都会选择抹杀祁束。
祂们不会考虑祁束是什么人，只会权衡利害。
当然也有可能，有些神明会因为赏识祁束而给予庇护，祁束只是被邪神认定为神选而已，这个身份可以换。
诸天的强大神明中，未必没有可以与邪神势力相对抗的恐怖存在。只要祁束成为祂们的神选，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周御心里闪过几尊可能帮助祁束的神明，可惜他的身份根本连线不上祂们。
所以，只能靠祁束自己吗？
周御低眸，缓缓抬手，试着凝聚精神力。银色的火在他手心之上若隐若现，他闭上双眸，再次凝聚精神力，手心的银火却几无变化。
神的强弱是生来就确定的，跟人类不同，没有弱者变成强者。
“还是没办法吧。”
他摇了摇头，手心的银火就此覆灭。
与此同时。主神殿突然大震。宫殿深处传出一道低而沉郁的声音。
“……哥哥？”

秩序之神冷静下来，立刻回到药神领域，却发现药神消失了，半分痕迹也没有留下。
祂沉默了几秒，眼神瞬变黑暗。与此同时，秩序神域内天地变色电闪雷鸣。
祂怒了，正要释放威能搜索药神的气息，突然一道消息传来。
“不好，主神苏醒了！”
秩序之神刚迈一步，眼皮骤跳，“发生什么事了？”
“三分钟前，主神领域波动了，祂的力量逐渐复苏，显然是醒了！现在还没什么动静。”
“……”
秩序之神脸色顿黑，感到头痛，主神早不醒晚不醒，偏偏现在。难道是因为察觉到了那位的气息？
秩序之神瞳孔微缩，表情阴晴不定。
主神神智不清，天知道会做出什么事，绝不能让主神先找到那位。
偏偏唯一知道情况的药神逃跑了。
“通知下去，找到药神。”
“是！”
秩序之神沉默下来，心绪不宁，化身成一个高大的男人，五官俊美，肌肤如玉，眼角点着一颗泪痣。
祂仿佛想到什么，前迈一步，空间移动，来到了一片银辉之地。
随着祂的走动，虚空泛起涟漪，祂好像走在湖面上，面前是一个模糊的漩涡，半径三四米，景象不清，外沿燃着黑火，内芯泛着银辉。
祂忽然停步，或者说被迫停步，因为对面的能量过于微弱，祂如果硬要上前，恐导致能量消散，无法维持。
很久以前，祂方苏醒，意识朦胧，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位。那位微笑着看祂，眼神温柔，赋予了祂性质，赐予了祂真名。祂在无知中成长，一直追随着那位的背影，想守护那位，想缔造令那位满意的秩序。
可是，邪神毁了这一切。邪神蛊惑了祂、祂们，挑拨离间，制造矛盾，利用祂们杀死了——
秩序之神浑身一震，星辰般庄严的双眸似蕴着泪光。
祂不是亲自动手的，主神才是亲自动手的，所以祂才疯了，几千年来不是沉睡就是发疯。
谁也不知道主神会做出什么事，所以必须在主神之前找到才行。
“还是不行。”
周御反复尝试，但他的力量非但没有增强，还减弱了。这些年他为祁束消耗了太多力量，只能通过时间慢慢恢复，不管去什么地方，不管用什么药剂，想什么方法，都不能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