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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玫瑰和白月光he了(一树菩提)


密林中多古树,大多开着红色的灵花,殷灵越认得,这是引灵鸟的伴生树,他们相依相伴,绝大多数一辈子都不会分开。
纷纷扬扬的落红里,白衣剑修站在树下,衣服不如平日里的整齐,凌乱不堪,道冠歪了大半,黑色的发丝披散,一双眼睛雾沉沉的,凛冽的冷意被柔和,竟显得分外可亲起来。
他手中捧着一只幼鸟,毛还没有长齐,哆哆嗦嗦地立着。殷灵越看了看树上,那里有一个黑色的鸟巢,大鸟应该不在,才让它落下了。
一道剑气推向幼鸟,恰到好处的落在鸟巢上,明明该是杀人的道法,却轻柔至极,不伤一分一毫。
“浮璃?”殷灵越挑眉,“你怎么在这里?”
他好奇地上前,忍不住问:“你怎么这样一副样子?还真是难得见到剑宗首徒衣冠不整。”
剑修回过头,看到他立刻板起了脸,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你干的。

“我来拜访好友,只是路过。”
剑修声音是一贯的平淡,随手施了一个法诀整好衣冠,避过了少年后一个问题。
殷灵越眨眨眼,也不在意,只是后知后觉地想起,这里是妖族的地盘,眼前的剑修又和妖族族长交好,昨日里出了萧玄逸的事,他来这里也不奇怪。
“你有没有在这里见到一只白熊?”灵识在附近游荡了一遍,并没有看到刚才的那只毛茸茸,殷灵越忍不住蹙起眉,问向眼前的剑修。
浮璃板着脸,声音严肃:“没有。”
“真的没有?”殷灵越狐疑地看着他。
“我刚刚才过来,正准备前往仙人洞,路上听见这只雏鸟求救的声音才停下来。”
见他的回答无懈可击,殷灵越只好收回眼神,蹙眉沉思起来。
那只白熊虽然不能化形,但灵智不低,在妖族该有些名声。只是他对妖族向来不怎么了解,只能事后再找人问问了。
想到眼前人和妖族关系好,殷灵越忍不住嘱咐道:“你既然要去拜访九尾,能否帮我问一问妖族是否有一头白熊?若是找到了,必有重谢。”
那只白熊实在讨他喜欢,小少主忍不住想把它拐到魔界去,就算是他活不长了,冲着那只毛茸茸乖巧的脾性,也会给它安排一个好归宿。
“你很喜欢那只白熊吗?”剑修不答反问,一双漆黑的眸子终于看向他,像是清晨雾气袅袅的湖泊,藏着别人无法摸透的复杂。
“当然,它超好摸的,抱着睡觉也很舒服。”殷灵越不假思索地回答,末了遗憾道,“要是能一边躺在你送我的被褥上,一边抱着它,那才是最舒服的。”
小少主的脸上满是期待,似乎是想到了那样的可能,杏眸里满是跃跃欲试,是十分鲜活的样子。像是璀璨的阳光、艳丽的毒花,蛮横无理地闯进你的心里眼里,然后自此安家落户,还要寻个舒服的地方睡着。
剑修的睫毛轻颤,突然觉得耳根发热,他不懂得那是什么原因,只是心跳漏了一拍。
“我记着了,”浮璃的语速快了些,垂眸告别,“若是殷少主无事,我便先离开了。”
“等等!”殷灵越唤住了要离开的剑修,从芥子须弥里拿出一个木盒,遥遥扔过去。
迎着浮璃疑惑的眼神,小少主抬起下巴,带着几分骄横:“喏,这是给你的回礼,打开看看。”
浮璃打量了下木盒,上面雕着纤薄的花瓣,他认得,这是魔界特有的一种灵植,只需一片花瓣就可毒杀凡界一座城池的人。
轻轻敲了敲盒子,浮璃抬头看向殷灵越,少年的杏眸正带着一种炫耀的得意,催促着他快点打开盒子。
咔嚓——
那双拿惯剑的手惊了惊,很快又啪地一下合拢,剑修蹙紧眉,将木盒递还回去,“少主勿要玩笑,这样东西我不能收。”
“给你你就拿着,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来的一天。”没有从剑修脸上看到想要的惊喜表情,殷灵越也不开心了,凶巴巴地瞪着他。
浮璃不答,在周围设了个结界才开口:“天乾寒铁太过贵重,我送你的被褥不过是收集材料麻烦了些,比不得它。”
剑修的眼神坦坦荡荡,好像手中的东西不是修士渴求万分的宝物,而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铁块。
殷灵越哼了声,表情好了些,却丝毫没有接过的准备,而是靠在背后的古树上,接住一朵飘落的灵花,懒洋洋问道。
“你们剑修不是最在意自己的剑了吗?有了天乾寒铁,你只需要把它熔炼进去,以剑宗首徒的天赋,假以时日,必定是一件神器。”
话音刚落,小少主突然凑上去,拿着那朵花抵住剑修的下巴,“怎么,你不想要?”
花瓣微微沾着林间特有的雾气,抵在下巴上痒痒的,眼前的美人歪着头看他,像是打量一个稀罕物件。
剑修不合时宜地想,他刚才不应该替这人拂去落红的。
就该让他痒着,看他还能不能装下去。
“喂,问你话呢!”察觉到眼前人的分神,小少主气鼓鼓地开口,拿花梗戳了戳他,像极了人间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公子。
“自然是想要的,”剑修回过神来,慢吞吞地开口,“不过我没有价值相等的回礼。”
“谁要你的回礼?”殷灵越嗤笑一声,大方地拍拍他的肩膀,“我说过了,和那套被褥相抵了。若是你实在过意不去,哪一天真的养出了神器,去我的墓前逛一逛,也好让我开开眼界。”
小少主靠在树上,洒脱地摆摆手,“总之呢,这样的宝贝放在我这里也是浪费,老头子也不需要这东西,你是我难得看着顺眼的人,就送给你好了。”
剑修一直保持着递还的手僵了僵,半晌终于迟钝地收回木盒,却没有一丝开心,只是迟钝地意识到,眼前的人很快就要离开了。
或许他闭一次关、参悟一套剑法,再出来的时候,世间就少了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你记得帮我找找那只白熊,好了,我就先回去了。”殷灵越打了个哈欠,最近几日因为业火的损耗,他越来越嗜睡了,眼下不过刚醒,竟又有几分困倦,不由揉着眼睛道。
“……好。”
剑修看着殷灵越很快消失的背影,握紧了手中的木盒,直到青翠的引灵鸟围着他叽叽喳喳叫了不停,他才回过神来。
“他没事了,你放心。”浮璃摩挲了一下引灵鸟的小脑袋,嘱咐道,“你是当母亲的鸟了,万不可再大意。若下次雏鸟被野兽叼了去,可别找我哭。”
引灵鸟轻轻啄了下他的手,表示抗议,扇扇翅膀急忙查看雏鸟去了。
剑修看了看天色,陪着殷灵越身上的时间不短,眼下已经是黄昏,再去找九尾已经不合适了。
他将木盒收到芥子须弥里,目光沉沉,想到了一样东西。
灵药虽解不了业火之危,却也能够暂缓其苦,他曾经在诸天万界得到过一件空间宝物,里面有数万亩灵药田,足够供一个顶流宗门百年所需。
那样东西……浮璃想了起来,得到这样东西时他并没有隐瞒,本想上交宗门,却被掌门劝说留下了。
不过浮璃不会炼丹,也只是时不时进去看一眼,将里面成熟的灵药采摘出来,分给身边的弟子。
而在他上次闭关时,为了方便取用,他把宝物给了身边时常跟随的萧玄逸,由他代为保管。
剑修垂眸,手中有一朵恹恹的灵花,是刚才少年落下的。
他把灵花收好,身形一闪,离开了密林。
那件宝物,也是时候要回来了。

萧玄逸坐在蒲团上,正在闭目修炼。
莫笙许的宫殿并不是剑宗准备的,而是余一老祖亲自为女儿炼制的空间法宝,上面刻着众多法阵,聚集着灵气如朝雾般涌来,又被困在室内不能散开。
墙壁上结出一层层晶莹剔透的灵晶,再凝结下去,就是修仙界常用的灵石了。
萧玄逸控制着体内的灵气流动,和身上缠绕不散的魔气强行凝聚在一起。体内浊气和清气混为一处,却并不相融,反而互相排斥,引来经脉一阵阵痛。
“噗!”
萧玄逸突然睁开眼,脸色一白,吐出一大口鲜血,捂着胸口说不出来话。
他看着地上暗沉的血渍,上面缓慢地飘出一缕黑气,散发着不详阴冷的气息。
“魔界怨谷,果然名不虚传。”
一道诡谲的声音突然响起,似男非男、似女非女,尖利刺耳,震得人脑袋昏沉。
“我说过让你没事不要出声,”萧玄逸神情阴鸷,“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若是被余一老祖发现了,你以为你能逃得过吗?”
“你不是和那个小妮子好上了吗?有她求情,想必那余一老祖还舍不得下手。”
那声音嘻嘻地笑个不停,半点没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故意荡出一道黑色的影子,在地面上狰狞出不停的样子,演绎出地狱百态。
“不一样,”萧玄逸却全然没有它的好心情,而是伸出手,缓缓握紧,“你是邪念、是心魔,天下修炼之人人人得而诛之。不论是魔界还是仙门,你该知道落到哪一个人手里,都只有魂飞魄散的下场。”
“怎么会?”那影子爬上他的膝盖,嬉笑着开口,“人家又没有魂魄,又哪会魂飞魄散呢?最多也不过是残念碾尘、灰飞烟灭罢了。”
萧玄逸冷笑一声,“你心里明白就好,若是牵扯到我身上,你想要个身体的美梦,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了。”
他心里清楚,影子的身份特殊。仙魔两道斗得最狠的时候,也不过是为了争夺修炼资源,再夹杂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想法,然而那也只是他们内部的争斗,从不牵扯凡人。
但心魔不同。
不论是凡人还是仙魔,没有人不会生出恶念,这些恶念聚集在一体,虽无三魂七魄,却也有了意识。它是无数意识聚合体,悄悄潜伏在影子里,滋生杀意,控制人心。
当年仙魔两界放下干戈一致对外,足以证明心魔的可怕。
它是真正的异类,曾经涉及三界的天雪原之战,就是因它而起。
“人家知道啦~”
心魔的声音带着诡异的撒娇,刺耳至极,它却分毫不在意男人变差的脸色,沿着影子进入到萧玄逸的识海,盘踞在一处。
“心魔,仙魔共修,你说得可是当真?”它闭上嘴了,萧玄逸却还有疑问没有解决,阴沉着脸再次问道。
“当然是真的,”心魔,“说到底,魔修和正统修士的差别,仅仅只是修炼功法和汲取力量的不同。但殊途同归,都是吸取天下气息化为己用,你只不过是同时兼修两道,有什么不可以?”
“可我从来都未听说过可以这样做,”萧玄逸攥紧拳头,“光是初期将它们融合在一起就是如此艰难,万一到了后期我控制不住,只会落了一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你这是在怀疑我?”
萧玄逸的影子突然动了动,蜿蜒攀爬到他的身上,尖利的声音抱怨:“那你可真是多虑了,我何至于此?我还等着你给我送上肉身呢,可不会害你。”
萧玄逸的表情松了松,心魔有求于他,确实不会轻易害他。
“主人可不要想太多,”心魔察觉到了他的犹疑,又嘻嘻地笑起来,“这事情确实有隐患,但若是你能够像计划里那样得到红莲业火和琉璃道骨,自然能够促使两气相融,从此之后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就连上古时期的神人魔头都不能奈何。”
心魔的声音刺耳难听,却又带着似有若无的引诱,让人不由自觉地信服,并且按照它说的做。
但萧玄逸到底不是平凡人,他的眼神一冷,从心魔的引诱着挣脱而来,“你以为得到这两样东西很容易吗?”
心魔笑而不语,在影子里变化莫测,一一演化出十八层地狱之苦。
它的声音缥缈着传来,“若是你连这点苦都撑不住,还是不要打红莲业火的注意了,我怕你连一天都撑不住。说来我其实还是更中意和那位少主合作,只是可惜了,他有红莲业火在手,我不能接近……”
心魔啧啧两声,遗憾无比。
萧玄逸还想说什么,就在这时,门外的风铃动了动,发出清脆有节奏的三次响声。
他心中一紧,还未说什么,心魔就惧怕地钻入识海,一切都已恢复了正常。
萧玄逸松了一口气,谨慎查看一番,戒备地打开门。
门外的长廊上,正站在一位白衣剑修,背对他而立,闻声冷冷回头,似身披霜雪,高洁傲岸。
“师兄!”萧玄逸的眼里生出惊喜,快步迎了上去,“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外面风大。”
“不必,”浮璃不紧不慢地拒绝,“我来找你,是想讨要一件东西。”
萧玄逸一愣,尚没反应过来,“什么?师兄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都可以给你。”
“灵药芥子。”剑修直接道。
正热切看着他的萧玄逸表情一僵,到嘴的话一时又咽了下去,说不出的古怪。
浮璃并不在意他的变化,继续道:“三年前我闭关后把灵药芥子交由你保管,你被逐出宗门后并未归还,现在可还在?”
萧玄逸僵硬地抬头,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灵药芥子对他来说极为重要,在他现在的所有物里,仅次于心魔。当时被殷灵越扔进万蛇窟,萧玄逸就是靠着它撑了过去。
而眼下身上的伤确实是莫笙许找来的医修治好的,但用到的药材都是萧玄逸从灵药芥子里拿的,毕竟莫笙许虽然为情爱所困,到底有一个精明的父亲,他不敢太过分。
光那一截用来接臂的千年玉藕就价值非凡,更不用替他用来治疗神识的各种灵药,哪一样拿出去都非同凡响。
保管灵药芥子已久,又独自带着它离开剑宗,萧玄逸早就把这样东西视为己有,哪想到有一天它真正的主人会上门讨要?
“师兄,我当初离开的匆忙,中途又昏迷太久,醒来时它已经不——”萧玄逸脑子一转,勉强编出来一个理由,还未说完,就撞上了剑修冷漠的一双眼。
宛若结了冰的湖泊,不仅冷,还倒映出所有不堪的贪欲,所有的一切都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萧玄逸,”浮璃平静地开口,又重复一遍,“东西可还在你手里?”
“……在。”
萧玄逸咬牙道,背上冷汗流下,汗津津地湿了衣服,声音艰涩地回答。
逍遥的日子太久,他差点忘了,眼前人的剑,从来不留情面,只闻善恶。
“交出来。”
“师兄,当时情况危急,我已经和它绑定,眼下如果斩断,我的神识肯定会再次受创。”萧玄逸哀求地看着他,“那天我被殷少主所伤,实在是不行。师兄可否宽限几日,等到伤好了我一定还回去!”
当年浮璃为了方便取用灵药,并未在上面留下神识烙印,相当于是一件“无主之物”,萧玄逸才能轻易留下自己的烙印。
“我不想强取,”剑修淡漠地看着他,“里面你私自取用的灵药我不会再深究,你转移到自己储物袋里的我也不会追回,现在你把灵药芥子还回来,我还可以既往不咎。”
“师兄——”
“你神识的状况我比你清楚,”剑修声音平淡,“都有余力悄悄联系火铭长老了,想必恢复得不差。”
“是我想差了,剑宗的事情怎么能够瞒得过师兄。”萧玄逸的心沉了沉,面上则是苦笑,他不再犹豫,手中突兀出现一枚银色的戒指,心下一痛,吐出一口鲜血,脸色灰败了下去。
那只戒指闪了闪,逐渐暗沉下去,变得灰扑扑的。
萧玄逸后退一步,躬身奉上芥子,“师兄,物归原主。”
他的腰弯得极深,像是被压弯了脊梁,袖口还沾着些鲜血,一动不动地保持着这个姿势。
浮璃挥手收回灵药芥子,看向萧玄逸的目光顿了顿,“你……好自为之。”
他是剑宗首徒,年龄虽然大不了几岁,但胜在天赋高,又天生早熟,对周围的弟子多有照顾。
萧玄逸师承丹峰火铭长老,却对剑道更有天赋。当初他已有师父不能另投他门,是浮璃一手从最基础的九式教起,一点一点教他领会剑道。
“师兄是不是觉得我坏透了?”萧玄逸落下泪来,滴在走廊红木上,“可我也不想如此,我一个孤儿无依无靠,想要为父母报仇,想要证明清白,只能够剑走偏锋。”
“我联系师父没有其它意思,只是想要证明我的清白。师兄,你不要怪我。”
浮璃垂眸,心中并没有什么波动,反而一片平淡。
他天生缺少七情六欲,确实曾经看重萧玄逸,也因此而失望过,但也仅此而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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