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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新病友,但恐怖如斯(楚山咕)


“是这么个道理。但是我们现在没办法见到引歌。”
凤曲:“?”
穆青娥抖了抖空空的袖袋,很直白:“花魁引歌,现在已经被捧到了一曲千金。”
凤曲:“……”
好现实。好残酷。
天权哥怎么叫天权,天权哥应该叫天钱。
穆青娥看着呆若木鸡的凤曲,唇边勾出笑意,摆摆手道:“为了打听消息,也为了挣些盘缠,我这几日都会在南坊慈心斋帮忙煎药。你有什么想法,就到慈心斋来找我吧,不过三餐得你自己解决。”
其实不用她说,凤曲早就为自己在海内举步维艰的现状深感惭愧,眼见穆青娥还要为了两人的生计辛苦,脸上更是烧红一片。
半晌,凤曲轻声问:“穆姑娘,有什么是我能为你做的吗?”
“没有。”穆青娥想也未想,答道,“虽然一曲千金的价钱我们付不了,但天香楼的人常去慈心斋抓药,我也未必不能听到什么风声。”
“可是穆姑娘……”
凤曲蹙眉想说什么,但穆青娥抢先一步截断他的话语:“倾凤曲,从现在起你要比以前更小心,明白吗?外出的时候别再穿且去岛的校服,也别让人听见你的姓氏——不要急着为我做什么,以后要你做的多得很。”
“好吧,但是,穆姑娘——”
穆青娥的神色已然浮上不耐,她循声瞪过去:“你能不能听我的劝?”
凤曲眨了眨眼,笑容无奈:“我只是想说谢谢你。”
穆青娥:“……”她抓抓头发,尴尬的氛围还未散却,“知道了。”
凤曲继续问:“我们现在已经是队友了吗?”
穆青娥警惕地皱起眉头:“你想问什么?”
“没什么,我不会过问你的秘密。”凤曲在唇前竖起一根手指,微微笑着,“但是方便的话,私下里就不要这样紧张了。”
阿珉在颅内啧了一声。
穆青娥的身体僵硬得不行,她转回头,没有多说,选择摔上凤曲房间的门独自离开。
像一只战战兢兢的刺猬。
哪怕竭力扮演从容,但对穆青娥而言,和一个陌生的、随时能取他性命的剑客同行,又何尝不是一次豪赌。
凤曲太理解这种不安,也更加好奇,到底是怎样的秘密让穆青娥宁可忍受恐惧,也要和他一起参加盟主大比。
阿珉终于发问:「你准备就这样得过且过?」
凤曲便从包袱里抽出干净衣物,眺向窗外楼下往来如云的人群。
“不要再试探了。”凤曲说,“穆姑娘已经很难受了。”
「嗯?」
“她很害怕。藏着那样的秘密她很害怕,和我们同行她也很害怕。”
阿珉没有做声。
“阿珉,”凤曲险些要哭,“再惹她的话,她会毒死咱的。”
「……」阿珉沉默,「知道了。」
知道十七岁的我有多怕死了。

虽然穆青娥说了不用他管,但凤曲也不敢真的就这样坐享其成。
思前想后,凤曲决定还是去天香楼探探风头,也算不辜负他身为“头目”的名分。
虽然这个队里目前只有三人,其中还有一个是不能见人的死人。
阿珉没有给出什么建设性意见,凤曲带着剑果断外出。
经过掌柜的指路,加以地图的辅助,凤曲便自信满满闯进人潮熙攘的街道。
一盏茶后,负剑的少年伫立街头,其面容昳丽如谪仙,吸引了无数目光。
——无他,这熟悉的迷路感真是令人着迷。
「……」阿珉的精神状态还算稳定,「或许你可以再问问路?」
言之有理,凤曲微笑迎上一位含羞带怯的少女:“姑娘,请问——”
少女应声抬头,她正在观察凤曲的仪容身段,听他口音也非本地,顿时更为热情:“郎君要往哪里去?群玉台?还是驿馆?”
自从武林大比宣布召开,七座主城的流动人口就远远超出从前。
不过瑶城本就临港而设,早早习惯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商旅行客,对凤曲这样的江湖人也向来热情。
阿珉提醒:「说你去慈心……」
然而凤曲嘴比他快:“我想去天香楼。”
阿珉:「。」
少女:“?”
少女果然迟疑片刻,目光在他漂亮的脸蛋和朴素的衣衫上频频打转。
凤曲回以无辜的注视,就这么站着,礼貌且乖巧地等待她的解惑。
“郎君……是去赚钱吗?”
少女却已看穿他的倔强,面带怜爱,诚恳道:“以郎君的风采,一定不会明珠蒙尘。”
凤曲听不明白,但感觉她似乎是在夸奖自己:“谢谢你?”
阿珉:「……」
天香楼并不是白天营业的地方,但有漂亮郎君出现在天香楼,依旧足够引起周围商户看戏似的旁观。
少女直将凤曲引到了天香楼前,临近离开还依依不舍。
凤曲开口道谢,却见少女一步三回头,隐忍地攥紧拳头:“郎君,你出阁时,我一定会来捧场的。”
凤曲:“?”
二师弟说,在海内遇到听不懂的话就尽管赔笑,反正以他的长相不会有人和他为难。
再就是要有礼貌,请、谢谢、对不起之类的用语挂在嘴边基本都能平安无事。
凤曲遂露出牙齿爽朗一笑:“谢谢你!”
阿珉:「……闭嘴。」
他只是被迫寄宿,还没打算寄鸡随鸡地跟这个蠢货一起出卖□□。
瑶城近来江湖人众多,商户们也都见多了这样负剑独行的少年侠客。
发现凤曲一个人停在天香楼前,正值空闲的琴行老板娘摇摇团扇,好意打趣:“少侠,你也是拿了群玉台的考卷,奔着引歌来的?”
凤曲立即走进琴行:“是的。她在这里吗?”
“你没找错,这里的确是天香楼。不过嘛——”老板娘以扇掩面,笑道,“想见引歌,你就这样两手空空?”
凤曲无措地低下头:“我没钱。”
“真谦虚,群玉台放过来的侠客哪个不是名门子弟?但你要是真的囊中羞涩,姐姐劝你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
“这样啊。”凤曲乖乖点头,背好自己的剑,“谢谢姐姐,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他叫“姐姐”叫得干脆利落,嗓音干净清越,临走还不忘向老板娘行了一礼,又眨眨眼:“对了,姐姐手上的玉镯……”
老板娘低头看了看,信口道:“前些日子不小心磕伤了,想着裂痕不大,一直不舍得摘。”
“姐姐何不试试描金?”
老板娘闻言微愣,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遍,噗嗤一笑:“——你小子。”
随后她脱下玉镯,信手递了过去:“你要是帮姐姐补好,见不见得到引歌,姐姐是不能保证。但至少这天香楼的入场费,姐姐就替你付了,如何?”
她说这话时,原本涂脂抹粉略显得几分庸俗的妆容竟现出一丝妩媚。
耳垂上硕大的玉珠耳坠映衬日光,耀眼无比。
眼波更是流转多情,似笑似嗔地抬手拂过凤曲指尖:“少侠叫什么名字?”
凤曲将手一缩,恭恭敬敬接过玉镯,笑容谦逊:“在下会尽全力一试。”
接着他便主动拿起柜台上记账的毛笔,在老板娘递来的纸张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老板娘眯眼品读:“凤、曲。没有姓氏吗?”
凤曲一笑:“我是一介孤儿,江湖人能有什么姓氏。”
“有理。”老板娘点点下颔,目光又落到他的佩剑上。
可惜凤曲向来把他的佩剑藏得严密,在城中行走时连剑鞘也会用布包裹,根本不能看出来历。
凤曲也不耽搁,就近坐下。
不多时,琴行伙计送来一盒本金。
本金较之亮金难度更高,且更贵重,但凤曲只是瞄了一眼,便从善如流地接过细笔,蘸取本金,就着玉镯上的细微伤痕开始勾画。
半盏茶后,素净的玉镯上浮现出三两株遒劲瘦挑的竹。
老板娘坐在他的对面:“寻常描金,不都是画牡丹么?”
“姐姐也说那是寻常描金了。”凤曲描罢,笑答,“我哪能和正经的匠人相比?”
老板娘笑而未语,接过玉镯观察。
凤曲描绘的竹纹挺拔疏落,着墨均匀,寥寥几笔形神兼具,怎么看都不像生手。
“姐姐言出必行,今晚在天香楼的花费,姐姐都给你包了。”
但她随后话锋一转:“不过引歌可不是有钱就能见到的,而且,今夜她早就有约。凤曲少侠还是不要浪费姐姐的心意,何必总惦念着引歌和所谓考试呢,你说对吧?”
“那可不行。”凤曲笑笑,起身收拾佩剑,重新背回背上。
老板娘惋惜地一叹:“好吧,你且去罢。只消告诉天香楼的人,你是秦家的贵客。”
凤曲在心里默念一遍这个姓氏,阿珉提醒:「‘天权’本名秦鹿,瑶城侯就是秦家。」
凤曲膝盖一软,本就毕恭毕敬的态度顿时更有礼貌,只差没行一个三拜九叩的大礼。
而老板娘只是笑眼打量他,接着寒暄几句,便大方地放过了他。
“她说着‘不舍得摘玉镯’,手腕的肤色却完全没有色差。”
「以这家琴行的规模,不像能轻松拿出一整盒本金给生人挥霍的家底。」
“她一开口就是‘牡丹’花纹。她都不屑于装的!”
「她说了,秦家。」
好不容易闯进天香楼的凤曲依旧忿忿不平,回忆着刚才老板娘的行为举止,怎么想怎么怪异。
虽然对方确实帮他进入了天香楼,直接省去许多麻烦,但那样强的威压也把他震慑得好半天都挪不动腿,直到这会儿还是心有戚戚。
“她甚至不愿意直接给我一点钱。”凤曲抽抽鼻子,“比起实实在在的银钱,其实天香楼也没那么重要。”
阿珉冷笑:「真有出息。」
凤曲才不在意他明里暗里的讽刺,现在混进了天香楼,虽然还未到正式营业的时候,但堂中也有不少酒客正在赌酒。
大堂之东更是博戏的地盘,哪怕白天也照样热闹非凡。
对凤曲而言,最艰难的问题是——
距离夜晚降临还剩四个时辰,他要在这里枯坐四个时辰之久吗?
阿珉:「不然你要去支个地摊给人描金?」
凤曲:“……”
凤曲微恼:“人都死了嘴还这么贱,不愧是我。”
可惜他不能和阿珉割席,两人生死荣辱都绑在一起,再怎么看不顺眼也得凑合过下去。
「不过,我没料到你会主动提出描金。」
凤曲正捧着酒杯小啜,这酒尝着清淡,不比倾五岳的烈酒。
“谁让我只记得这个。”凤曲一乐,自嘲道,“不务正业的东西。”
酒水里荡着阿珉的蹙眉的脸:「别骂我。」
凤曲一口把他喝个精光:“你吵死了。”
他俩既然是同一个人,对于过去的记忆自然也是相同的。
所以连带他没有九岁以前的记忆这件事,阿珉也不可能不知道。
对于过往,描金是唯一残留的记忆,但倾五岳见到这门技艺时很不高兴,曾经明令凤曲不许再画这些。
失忆、愚钝、懒惰,这样的自我认知让人尴尬。
但豁出去后就都无所谓了,反正作为第一剑客的阿珉一定比他这无名小卒的秘密多。
「少喝点。」阿珉这才留意到他已经喝了六七杯酒,「别耽误事。」
“哪能啊,我偷喝过师父这么多的酒,一次都没醉过。”
「你的酒量……」
未等阿珉说完,博戏场的方向传出一阵怒骂。
一个壮汉猛地拍桌,正怒喝着推搡另一个奉茶的小婢。
凤曲也跟着拍桌,站了起来,声音又高又亮:“你干嘛呢?!”
男人应声一愣,下意识回头看他:“你谁啊?”
但他很快发现这个对他呼来喝去的少年只是个剑客。
衣着朴素、举止粗鲁,虽然脸蛋漂亮,但是身材纤瘦,也没有其他名门特征。
这样的人能在白天混进天香楼,怎么看都像是哪位权贵富商临时的新宠而已。
而且凤曲的桌上仅仅一只酒杯,可以看出他是一个人来的,没什么帮手。
思及此,男人脸色陡变,粗声骂道:“关你屁事!这娘们倒茶弄脏了老子衣服……”
又没等他说完,凤曲已然夺步上前。
凤曲一手拽过刚才被他骂咧的奉茶小婢,另一手抄起剑鞘,啪地甩人脸上。
对方被他抽得一懵,场中哗然,男人勃然起身。
他的身量比凤曲还高,而且更加魁梧,来到这里也是为了等待晚间才会露面的引歌。
而凤曲留意到他腰间威风凛凛的挎刀,重量不轻,估计也是江湖人。
男人注意到他的眼神,立即一挺腰身,显摆似的晃晃自己的刀:“敢打老子!本来只要这丫头乖乖跟老子赔礼就算了,你他妈要多管闲事是吧?”
凤曲抬腿,膝盖猛地撞上男人腿间。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又见他神色愠怒,双手攥住吃痛弓身的男人的衣领:“不许骂人!”
与此同时,凤曲心中狂呼:“阿珉阿珉阿珉!哥——!!”
阿珉:「……」
他就知道这家伙的酒量。
要知道,前世他在进入海内不久了解到海内酒饮的恐怖,早就自觉戒酒了。
「退。」
男人忍无可忍,一手拔出刀来,猛地向凤曲的头颅挥去:“你他娘的……”
却见那张艳丽面孔神色骤冷。
紧接着,裹着白布的剑鞘向上一格,刀面映照出阿珉凌厉的眉眼。
方才还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顷刻变得沉着而从容。
他曲肘击中对方的腹部,再度抬腿,这次却不再只是简单的撞击,而是一脚踹中男人的要害,甚至将人都踹出数尺之远。
堂中桌椅酒碗滚得满地都是,惊叫连连,一片混乱。
“说过了,”阿珉道,“不许骂人。”

第007章 祸所伏
男人的同伴本来还想上前帮扶,但见阿珉这一脚推浪排空似的,不仅掀翻了魁梧的壮汉,连带着他们的桌椅摆架都狼藉一片。
“你——”
男人自觉丢脸,又发现周围一干人等都偷偷瞄他,嗤笑声更是不绝于耳。
同伴们都害怕阿珉二度发作,只敢面面相觑,看向一旁衣着相对华贵的青年:“少主?”
被称作“少主”的青年咬了咬牙,语气很不客气:“这位少侠,这本是我们天越门和天香楼的事,你不知道情况,就不要多管闲事了!”
阿珉睬也不睬,对他视若无睹。
天越门人都倒吸一口冷气,最初滋事的男人怒吼一声:“你这混账,敢对少主不敬!”
他一边骂着,一边手脚并用,想从地上爬起来。
却见阿珉脚尖一挑被男人砸在地上的长刀,刀柄刚落手中,便绕出一个干脆利落的刀花。
接着刀光未老,咻地斜穿而去。
刀刃直直插/进壮汉脖子旁边的桌面,而掷刀的人,只是浅浅挲了几下指腹:“嗯,我敢。”
四下寂静,众人屏息,唯独之前被凤曲护在身后的小婢吓得大口呼吸,紧张不已地揪着阿珉衣摆:“少、少侠……”
她很感激这位少侠仗义出手,但听口音就知道他并非瑶城本地人,很可能对“天越门”毫不了解。
虽然外边大都看不起天越门这等地方门派,但天越门也有坐镇的强者,除了凤仪山庄,在瑶城当地一向是无敢招惹。
“好、好小子!你这有眼无珠的混球,你知道你得罪的是谁吗?!”男人面容扭曲,冷汗如雨,但还是颤抖着声线怒骂,“我们少主好言相劝,你还——”
阿珉的神色依旧淡淡:“哦。”
凤曲不耻下问:「所以天越门到底是啥?」
阿珉在心中回答:“不知。”
「……」
好吧!意料之中!
阿珉的“哦”答得傲慢随意,旁观者的心里却都掀起了惊涛骇浪。
诚然,被凤仪山庄常年压制,天越门难免式微。但再怎么没落,天越门也是瑶城说一不二的地头蛇,就连观天楼都对他们的恶行屡屡纵容,即使是外地的一流名侠来到瑶城,都不会无缘无故去招惹天越门。
这少年侠客到底是何许人也?
受害者——天越门人替众人发出心声:“混账,你可敢报上师门名姓?!”
“……”阿珉眼波微动,一时没有做声。
男人便当他是怕了:“看你连剑都不敢拔,恐怕也就是一身蛮力的无名小卒!”
旁观众人又是一阵倒吸冷气。
被无名小卒一脚踹得再无翻身之力,也不知道是无名小卒更丢脸还是天越门更丢脸。
而且盟主大比正在进行,现在的瑶城正是卧虎藏龙,外地江湖人哪个不是深藏不露,也就天越门还敢班门弄斧,说起来活该挨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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