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的手指头磨破了皮,指甲里全是黑泥。
纪乔吓了一跳,皱眉握住他的手,心疼道:“那地方是你一个小孩子能去的吗?”
阿赛亚知道错了,低头说:“我也想赚钱的呀……”
纪乔疑惑道:“你想买什么?”
阿赛亚摇摇头:“没有……”
“那你赚什么钱,缺你吃喝了?”
纪乔生出点火气,往他屁股蛋子上拍了两把,“都说了我条件就这样,实在不行可以送你回家……”
“不是不是!”
毛茸茸的尾巴缠住他手腕,阿赛亚惨兮兮地说,“是你缺钱嘛,我想给赚给你花呀!”
纪乔傻眼:“啊?”
“一天就赚那么点点,还要买又贵又难吃的营养液……呜…摊位费要涨价……什么都要钱呜呜呜……你没有钱,你好穷……”
纪乔:“……”
阿赛亚后悔出走时弄丢了自己的光脑,悲从中来,大哭道,“我也没有钱了,我也好穷!”
这一句倒是吼得真情实意的心酸,看来是难过到了极点。
说不感动是假的,只是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纪乔又气又好笑:“夸张了啊,没到你想的地步,再说了,我还能要你一个小孩儿赚的钱吗,蠢死了。”
“呜呜呜…哇哇哇…”阿赛亚靠在他怀里哭得更大声,“赚钱好难好难!你还说我蠢!”
“好好好,我的错,是我不识好歹。”
纪乔把他手拿过来凑近,低头吹吹,笨拙地哄他,“痛痛飞飞。”
“呜……这只也要……”
“呼呼……好了。”
“脚脚也要……”
“拿开拿开,脚丫子没洗臭死了!”
“嘻嘻嘻!”
折腾了一两个小时,小煤炭总算变成了香喷喷的乖宝宝。
懂得赚钱难是好事,有了亲身体验的契机,纪乔教育他别浪费:“知道赚钱辛苦了吧,回家后还挑不挑食了?”
阿赛亚歪头想了想,大声说道:“要!”
“对,我们要当节约的乖宝……嗯?!”纪乔一愣,重复道,“要?”
“挑食怎么能怪我呢?”
阿赛亚理直气壮道,“把食物做得那么难吃,是他们浪费不是我浪费!”
纪乔哑口无言,心想你小子不但油盐不进,还绝不内耗啊!
阿赛亚捡回来的晶石碎屑最后也没有拿去交易行兑换成白兰币。
纪乔把营养液吃完后的玻璃瓶洗干净,将那些亮晶晶的石头渣渣装进里面,让阿赛亚好好留着自己赚的“第一桶金”。
距离摊位到期还有几天,纪乔照旧带着阿赛亚去摆摊,对负责人的白眼挤兑全当看不见,然后悄咪咪地背后蛐蛐——
“看吧,格局小的生意人就是这样的。”
“对对!”
有时候早高峰后没什么客人,阿赛亚就会乖乖地和纪乔报备一声,去附近的垃圾点捡点瓶子零件。
珀斯和雷安也会暗中跟去,神情复杂地看着小少爷一边唱歌一边熟练地踩瓶子捡瓶子,动作行云流水得像是复刻版的小号纪乔。
“小绵羊卷卷毛~上山坡吃早饭~什么饭……唔…什么饭……”
阿赛亚卡壳,把一个空瓶子放进麻布袋,忽然大喊,“什么饭,羊肉串!”
雷安瞄向同事头顶的羊角:“噗!”
珀斯:“……”
今天也是好想辞职的一天。
纪乔在摊位调了碗新酱料,顺手煎了两块蛋饼往里面可劲儿地裹蘑菇肉块。
巷角的小身影掐着点冒出来,拖着哐当哐当的麻布袋,小脑袋仰得高高的,全身都写满了兴奋朝自己跑来。
“擦擦手再吃。”
“好呀~”
阿赛亚擦干净手,张嘴啊呜一声把卷饼咬出个大月牙。
卷饼香喷喷的,他一边吃一边举起装满碎屑的玻璃瓶,眯着眼透过阳光看它们闪闪发亮的模样。
纯净的晶体在日光下放射出瑰丽的光泽,全都映照在金棕色的竖瞳之中。
梅菲尔德抛玩着手里精致的小瓶子,淡紫色的碎屑中随着晃动,露出几粒碧绿碎石。
“这是珀斯先生从琥珀城废矿区发现的,我们加急检测后确定这就是明琅矿。”
助理略显激动地汇报道,“与从您私人矿星开采出的原石相比,它的纯净度更高,如果产量足够,咱们的成本或许能大幅度缩减。”
梅菲尔德蹙眉:“你说珀斯发现的?”
“是的。”
梅菲尔德默了一会开始反思。
怎么好端端的跑去矿区,自己开的工资不至于让人跑去矿产打黑工吧。
他正想开口询问,书房的大门被人叩响,一位身穿燕尾服的老先生走了进来。
那是他父亲身边的管家。
梅菲尔德似乎没想到他会来,调出层层叠叠的光屏把脸挡住。
管家早有预料,直接了当地开口:“先生,公爵希望您能多参加最近的社交舞会。”
梅菲尔德拒绝:“我不去。”
管家猜也知道他会这么说,准备好了说辞就要开始长篇大论。
突然,装满晶石的玻璃瓶“哐当”一声被搁在桌面。
梅菲尔德打断施法,从光屏后探出头:“社交季对于贵族来说也是大事,普兰金家也该有人做出表率。”
管家满意极了:“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梅菲尔德:“不如这样吧,就让我父亲去好了。”
管家一愣:“公爵?!”
“当然是他。”
梅菲尔德微笑道,“我想了想,年龄大点不是事,拉拉皮打个针,十八九岁的花季淑女求不着还可以有风韵犹存的贵夫人,再说他一个手握大权的豪门贵族,这样的条件放在卷死人的婚恋市场也是降维打击的香饽饽,区区社交舞会算什么。”
“不是……这……”
“大姐工作狂又风流多情,恩佐三天两头进局子,我更是个不成器的。他是家里顶梁柱,指望我们不如指望自己,养孙子不如自己养儿子,一周交流感情,满月领证结婚,加把劲明年这时候就能休上陪产假。
我妈那边不用担心,晚上梦见她,我就给她说父亲老当益壮,亲身上阵给我找了个小妈,她要是生气,我就说,以后等父亲去了她那边,还是得她做大,对方做小,想发卖谁就发卖谁,她那么善解人意,肯定不介意父亲再来一段夕阳红。”
一席话说完,房间里鸦雀无声。
管家震惊,助理受惊,其余仆人感叹伯爵杀穿地心。
梅菲尔德对众人的反应浑然不觉,端起茶杯润润喉。
管家神思恍惚像个空壳子般喃喃:“先生,我、我不能这样去回话……”
“你可以的。”
“不,我不行……”
“好吧。”梅菲尔德遗憾地摊手,重新出了个主意,“那你回去告诉他,恩佐文化课五门挂三门的消息吧。”
管家震惊:“恩佐少爷会被公爵骂惨的!”
“我知道啊。”
梅菲尔德露出兄友弟恭的笑容,“这样更好,生气加速衰老,骂了他可就不能骂我了。”
管家:“……”
一周后,纪乔的摊位到期,迅速被一家也是卖饼的摊主占领,趾高气扬地搬了过去。
凯恩得知原委后气得要去找负责人扯皮,被纪乔给拦下。
“我想了想,鲸川路是挺方便,不过之后附近的学校放长假,我生意肯定受影响,早点换新地方也没什么。”
凯恩想想也觉得有道理,让纪乔找到新摊位后同他说一声,也好能去照顾生意。
纪乔答应下来,可惜新摊位找起来比他想象得要麻烦,接连几天都是在路边临时摆摊,时刻都得保持精神高度集中,一看见星际巡警就得赶紧跑路。
这天他刚刚躲完巡警,骑着车回到原地,把饼交给还没回过神的顾客,阿赛亚拍拍心口感叹:“好刺激哦。”
“是挺刺激的,被抓到就是五百罚款。”纪乔苦哈哈地说道。
他也没了摆摊的心思,早早地回到了公寓。
阿赛亚蹦蹦跳跳往楼上走,忽然注意到楼道墙壁上的电子屏广告,歪头看了一会儿,眼睛瞬间亮起来。
他回头赶忙找纪乔招手:“乔乔你来你来。”
“啥事儿啊?”
纪乔走过去和他一起站在电子屏前,忽然“咦”了一声。
临近的街区开了个新商圈,周围老街没有拆迁,还有不少摊位正在出租。
“海月路……”纪乔记下老街的名字,打算去问问看。
“嘿嘿嘿我聪明吧!一下子就看到这条广告!”阿赛亚兴高采烈地窜到纪乔身边,把他手拿起来放到自己头顶,眯着眼可劲儿地顶来顶去。
“聪明聪明!”
纪乔把他乱糟糟的小卷毛捋顺,“阿赛亚是最棒的小虎宝!”
“哼哼!那快点回去吧,你得做好吃的奖励我才行!”
阿赛亚舔了舔嘴,边走边叽叽咕咕地报菜名,尾巴逐渐竖起,尖端轻轻地规律摇动。
纪乔跟在他身后,瞥见他衣角破了好几条口子,脸上的笑意逐渐敛去。
他忽然想起来,貌似有段时间没给阿赛亚买新衣服了啊……
第16章 去大采购
暴雨期后的土地最易积水,好在对于镇民来说都是小事,提前安置好了排水器,避免已经播种的种子漂浮移位。
土地的净化工作已经全部完成,迪伦家单独划分出一小块土地,挑了个大晴天让播种机器人将金灿灿的种子埋进土里。
“璞穗对土壤要求不高,可是嘛……成熟后能不能通过纯净度检测还是个未知数。”
迪伦夫妇在田地边揣着手无比担忧。
托比挠挠头:“咱们不是用明琅矿净化过土壤了吗?应该没问题吧?”
“不是要应该,吃进肚子里的东西要一定没问题!”
迪伦先生叹了口气,嘱咐道,“璞穗播种的消息你先别给纪乔说,免得他空欢喜一场。”
托比失望地噘嘴:“好吧……那我下午给他收鸟蛋去,他昨天多转了五千白兰币过来,说是给你们的……”
“什么!”
一旁的迪伦夫人瞪着眼高呼道,“又转钱又转钱……他到底懂不懂存钱,有点钱就往这里寄!”
托比被吓得耳朵都立起来了,委屈巴巴道:“奶奶你凶什么嘛,帮他存着不就好了!”
“那是肯定的,谁要他那点钱……”
迪伦夫人嘟嘟囔囔地离开,附近的镇民同她打招呼,热情地问她上哪儿去。
先才还气哼哼的迪伦夫人瞬间表现得人淡如菊,捂嘴轻笑:“哎呀,去银行开张新卡……没办法,纪乔老是转钱我又用不上……说过多少次别转了别转了…哦吼吼吼太孝顺了真是麻烦……”
托比:“……”
“扣除房租三千,摊位费一千,动力晶石一千,还有水电车位费……噢噢还有迪伦先生的钱……”
早上醒来,纪乔没有出门摆摊的意思,盘腿坐在小茶几前对着光脑里的账单算账。
一个月下来赚了七万多白兰币,支付完所有账单税费还有近五万的结余。
“哇!乔乔你有钱啦!”
他的肩膀突然窜出个小脑袋,阿赛亚在他耳边兴奋地大喊。
“早着呢。”
他带来的面粉调料已经快用完了,得去买下个月的原材料,光是想想就肉疼,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纪乔捂着心口揉揉,对阿赛亚说:“我做了三明治,吃完就去换衣服吧。”
“好哦。”阿赛亚跑去厨房,却没看见往常那些小面团方阵,奇怪道,“怎么没有面团?你没做吗?”
纪乔边换衣服边说:“今天咱们不去摆摊,去找新摊位顺便买点东西去。”
海月路要远一些,小三轮开了半小时才到。
不过新开的购物商城很大,连带着附近的几条老街都热闹起来,不用像鲸川路般担心长假影响。
“哇,这条巷子好窄,没想到里面藏了那么多摊位!”
阿赛亚被纪乔牵着,脑袋东转西转,觉得快要看不过来。
巷子里烟火气十足,纪乔看了一会儿,与阿赛亚相视一笑,敲定了搬来这里摆摊。
他们在街区的一间小办公室找到了负责人,租金要比鲸川路多五百,不过从总体人流量来看算是便宜的了,纪乔想不通怎么还要打广告。
负责人没解释,只说道:“三月起租,交一月押金,你觉得合适就来吧。”
纪乔想了想,交了三月摊位费决定明天就来试试。
“乔乔你看,有垃圾点!”
他们从负责人的办公室出来,阿赛亚眼尖地指向不远处,抬手扯了扯他衣角。
纪乔看去,垃圾点还算干净,却没什么拾荒者。
负责人听见了,扬声解释:“听说城郊的废矿区被人收购了,正在开工招人,谁还去捡废品呢,你们要去捡正是好时候。”
纪乔笑笑:“今天不了。”
他们还要去商城逛逛,可不能弄得一身脏。不过垃圾点少了拾荒者是好事,阿赛亚最近迷上了捡瓶子,以后要是闲不住去垃圾点也让他更放心。
解决完一桩大事,纪乔带着阿赛亚去了那家新开业的商场。
这里的商场可不是楼下的小超市,占地面积极大区域众多,耀眼的灯光效果浮现在菱格状外墙,仿佛是充斥着赛博美感的巨型方舟。
纪乔还在导视系统的屏幕戳来戳去,阿赛亚已经迫不及待地拉着他就走,熟门熟路地说,“食物区肯定在B1层啦!”
“哦……”
两人的角色像是瞬间颠倒,纪乔跟在阿赛亚后面顺利买到了想要的金麦和调料粉,让人帮忙送去公寓。
“滴,一共是32000白兰币。”
账户里的余额一下子少了大半,阿赛亚心疼得像块融化的小蛋糕,手脚无力地窝进纪乔怀里。
“不买就没法做饼,没了咱们可以再赚,走吧,给你买衣服去!”纪乔笑着揉揉他的脑袋。
“好哦……”
阿赛亚小声答应着,耷拉着耳朵慢悠悠地走。
纪乔蹲下来捏捏他的脸:“怎么了少爷,给你买新衣服还不高兴啊。”
阿赛亚板着脸提醒:“你会更穷哦。”
“行,那我改主意了。”
纪乔起身就往前走,“还是给你买习题册吧,习题册比衣服便宜。”
“啊不不不!”
阿赛亚浑身一顿,迈着小短腿追过去,“衣服好,衣服好,还是给我买衣服吧!”
从前在家时,阿赛亚的衣服要么是私人订制,要么就是高奢当季新款,鲜少被带来商城自己挑选。
楼下小超市的衣服质量禁不起阿赛亚几天折腾,纪乔选了个平价的快销店,款式简单但是耐糙。
“魔瓶小精灵……”
纪乔还记得阿赛亚的喜好,把他带到儿童区。
阿赛亚觉得新奇,满场乱跑,瞄见了魔瓶小精灵的专区货架。
不愧是热门动画,周围有好多家长都围在衣服堆前帮自家小孩抢衣服。
阿赛亚也想要,一头扎进去蹦了两下,连货架栏杆都没摸到,就全须全尾地被挤出来,然后锲而不舍地继续扎进去……
被挤出来……
扎进去……
被挤出来……
纪乔叹气,看他快急眼了,拎着他往旁边一放,自己深吸一口气撞进了人堆。
五分钟后,纪乔狼狈地拿了两套衣服出来:“喏,试试吧。”
一件是浅灰色的,印有魔瓶主角的图案,另外一件是黑色外套,至于图案嘛……
阿赛亚扭捏道:“我不是很喜欢这个角色诶……”
纪乔吐槽:“它都印在背后,你又看不见。”
阿赛亚眨眨眼,漂亮的大眼睛满是期盼。
“行,你等着。”
纪乔咬咬牙,又转身钻进人群。
过了好一阵他才气喘吁吁出来,把一件外套抖在阿赛亚面前:“这件行了吧。”
“哇!是阿米尔!”
阿赛亚快乐地欢呼,扑进了纪乔的怀里,星星眼道,“乔乔!你好像广告里那种奋不顾身的单亲妈妈哦!”
纪乔一愣,推开他拿起衣服转身就往回走。
阿赛亚惊叫:“你干嘛?!”
“把衣服放回去。”
“啊啊啊不要嘛!你回来你回来……是我错了嘛!”
结完账出来,阿赛亚主动提着衣服袋子,一蹦一跳地绕着纪乔转圈,嘴里啦啦啦地唱他的自编曲。
“新衣服新衣服~我又有了新衣服~”
纪乔低头擦鞋,他抢衣服时被踩了好几脚,边擦边说:“要爱惜一点,别又蹭破了。”
“好的呀!”
阿赛亚满口答应,挥舞的小手忽然停了下来。
他来到纪乔旁边陪他蹲下,默了半晌小手指头伸过来一指:“乔乔,你的鞋子裂开了。”
纪乔偏头看了眼,只是鞋缝脱胶了,不在意地说:“没事,我回去用胶水补补。”
阿赛亚不做声了,被牵着走了半晌,抬眼看见一家店,呼呼地就扭头跑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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