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率先舀了一勺吃了下去。
一口豆花下肚,刘婆的脸色就不对了。
好滑好软好嫩!
比以前小时候阿母偷偷做给她吃的鸡蛋羹还要滑嫩!
果然不愧是仙羹!
刘婆几乎是含着热泪把一碗豆花吃完的。
活了一辈子,能够在这个年纪找到郎君这样心善的主家,还吃到如此美味的仙羹,刘婆觉得自己这辈子活得不冤了。
其他的人虽然没说开口,但脸上的表情透露出的差不多是同样的意思。
无名看了樊伉一眼,三两口将碗里的豆花吃了,说:“再来一碗。”
总算有个识货的!
樊伉高兴极了,亲自动手给无名又舀了一碗,说:“可惜没有白糖,要不然洒点糖拌了,味道更好。”
无名道:“白糖?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一种吃起来很甜的,比蜂蜜还要甜的东西。”樊伉解释道。
“哦,你说的柘浆。”无名懂了。
“我说的糖跟柘浆虽然都是甜的,但并不一样——”樊伉满头黑线,扭头看到无名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顿了一下,道,“好吧,本质上也是一样的,只是做法不一样而已。”
“你会?”无名眼睛一亮。
“我会吃。”樊伉气哼哼地道。
无名;“……”
无名连吃了两碗豆花,把碗一扔,态度比樊伉还积极地道:“还有豆子没有磨完,来做你说的那个豆腐。”
这一天,樊府阖府上下除了豆花之外,还吃上了郎君用仙家手段做出来的另一种食物——豆腐。
吕媭吃过饭,捧着杯子喝着樊伉特地给她用蜂蜜兑的豆浆,赞道:“这豆浆滋味不错!”
樊哙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显然表明对于樊伉今天安排的豆腐宴非常满意。
“阿母若是喜欢,以后每天都叫人煮一壶给你喝。”樊伉不以为意地道。
豆子的价钱比黍粟都贱,哪怕他们家的库房差不多已经叫黄珠搬空了,但一天一碗豆浆还是喝得起的。
唯一让他觉得棘手的就是蜂蜜。
这年头没人养蜂,要吃蜜就得去山里掏野蜂巢,味道是好,可数量太少。
吕雉送过来的一罐蜂蜜已经所剩不多了,樊伉自己都舍不得吃,全省下来留给吕媭。
“明天你多做一些,给你姨母舅父和表兄他们也尝尝。”
“好。”樊伉满口答应。
见吕媭樊哙都喜欢吃豆制品,樊伉感觉到意外的同时,又觉得有点自豪。
毕竟自己做出来的东西能被人认可,心理上得到满足也是一样相当高兴的事。
当然,樊伉高兴的原因是他又找到了一个商机。
“阿母,如果在栎阳城里头开一间豆腐作坊,你说会有人买吗?”
吕媭惊讶地看着他:“伉儿想卖豆腐?我们家又不缺吃的,何必做这种下贱的营生?”
吕媭什么都好,唯独价值观太与进俱进了,深刻地鄙视商人也鄙视行商这个行业。
这样真的不好。
樊伉有点搞不懂这个年代人们的想法。
他们看不起商人,然而社会却又缺少不了商人。
即使是汉朝这种完全自给自足小农经济占主流的社会,商人对于繁荣稳定社会经济仍然起着不可磨灭的重要。
这个时代的统治者们对商人苛以重税,一边往死里盘剥他们另一边却又理直气壮地看不起他们。
实在很难以想解这种思想。
“那我明天多做一点,给夏侯伯伯萧丞相他们也送点过去吧。”吕媭不同意开豆腐作坊,樊伉只好曲线救国,另外找合伙人了。
他精力有限,如何完成系统大神发布的各种任务,让系统大神不再拿小皮鞭抽他,不再拿电击他就万事大吉了。
说到系统,樊伉想起来一件事。
系统给他发布的推广小麦种植的任务一直停留在百分之三十的地方,然后就不再往前了。
樊伉猜测用做面食的方法吸引人们对小麦的好感的方法并不能无限地增加任务进度条,百分之三十应该已经是极限。
剩下的百分之七十估计就是需要实际小麦种植面积扩大到某个程度才会继续增加。
这个任务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任何时代,一种作物想要取代另一种作物成为这个时代的主要粮食来源,都是一个长期的过程,需要不断地被证实被认可。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用面食改变人们对于麦饭难吃的印象,曲线完成将近三分之一任务进度条,对于这个结果樊伉还是挺满意的。
估计系统也很满意,所以这段时间那坑爹的系统大神都没有再出现打扰他。
希望这破系统永远都不要出现才好!
樊伉真是怕了那个喜欢拿电击雷劈小皮鞭抽人的系统大神了。
樊伉正在家里琢磨着系统任务的事,刘盈来了。
作为汉王刘邦的太子,未来大汉王朝的继承人,吕雉对于刘盈自然寄予了厚望。
陇西三郡受雪灾,栎阳城外聚集了大量流民,朝中诸将几乎都被栎阳内史勒索过一遍,身为太子的刘盈此时也被派出来,作为皇室代表安抚流民。
“姨母居然同意你这个时候去城外安抚流民?”樊伉诧异极了。
大灾过后即有大疫。
这种灾难时刻,最容易引发各种瘟疫传染病。
吕雉那么精明睿智的女人,居然会傻得同意此时让刘盈去流民聚集的外城,还要跟栎阳内史他们一起,一直呆到雪灾过后,流民回乡才回去。
怎么看都不像是吕雉会做的事情。
刘盈脸色微变,左右看看,觉得无人之后才低声悄悄告诉樊伉:“我听人说,这主意是戚姬提出来的,阿母不同意,父皇宠信戚姬,最后还是同意了。”
樊伉:“……”
连吕雉都没有办法,只能让唯一的儿子去死人堆里冒险,可见这事必是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樊伉看着这位史上最悲情的皇帝表兄,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胳膊,说:“表兄,你多珍重!”
刘盈瞪大了眼:“伉儿你不陪我去么?”
樊伉眼睛瞪得比他还要大:“我为什么要陪你去?你知道这种时候流民聚集地代表什么么?”
“什么?”
“疫病重灾区啊!一个不好就容易闹瘟疫的,表兄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去了。”
十一岁的孩子,也没有注射什么疫苗,简直就是各种病菌最喜欢的载体。
刘盈是个善良的好孩子,本来是想让表弟樊伉陪自己去,也好给自己壮胆的,结果一听那么危险,不用樊伉说他自己也打消了让樊伉陪着去的念头,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启程去城外。
樊伉看着他孤孤单单的身影,心里一种叫同情可怜的情绪又开始往上升。
不说别的,无论是刘盈还是吕雉对他都挺不错的,虽然知道历史上的刘盈做了皇帝,不会这么短命地把命丢在城外,他不跟去也没什么,但诡异地樊伉就是觉得心里有一种叫负罪的情绪在蔓延,良心备受煎熬,感觉自己好像背叛了刘盈似的。
被这种可笑的想法折磨得在炕上翻来覆去,起来又躺下了好几次,最后把隔壁的无名都引了过来。
“这么晚了你不睡是要闹什么?”无名点燃了油灯,满脸不悦。
樊伉打了个呵欠,四处找麻布缝口罩。
虽然他知道这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但心里上总归是有个安慰。
樊伉长这么大就从没做过针线活,拿到布乱戳,戳得满手指都是针眼,痛得他龇牙咧嘴的。
无名看不过眼,一把将针线拿了过来,皱着眉头道:“你要缝什么?”
樊伉比了比,说了他要做的口罩的样子。
无名听懂了,坐在桌边,“唰唰”几下,不一会儿就缝好了三个口罩,扔给他。
樊伉连夜叫人将口罩洗干净,又拿开水煮过几遍,晾晒在炉子边。
吕媭知道刘盈去外城的内幕后,气得不顾身份,大骂:“这个贱婢!当真心肠恶毒!真那么好心,怎么不让她自己的儿子去外城安抚流民!”
“阿母,慎言!”樊伉满头黑线。
身为臣妻,在家中大骂皇帝的宠妃,他娘的胆子真大。
吕媭气得不行,道:“你姨母就只有阿盈和鲁元表姊两个孩子,那个贱婢这是存着想要害死阿盈的心思,何其狠毒!不行,我得陪着阿盈过去照顾他。”
“姨母毋要担心,随行的人中有阿母所派侍医,不会有事的。城外脏乱,姨母还要照料樊府上下,切不可因为阿盈而涉险。”
“阿盈你是太子,乃千金之躯,如何去得那种地方。”吕媭抱着刘盈哭。
既痛恨刘邦无情,对她阿姊不好,又痛恨戚姬狠毒,对个孩子用这种手段。
“阿母莫急,我陪着表兄去吧。”樊伉说道。
好歹他有个系统大神傍身,应该不至于让他感染什么乱七八糟的疫病才是。
吕媭顿时怒了:“你去做什么?那外头都是些流民,又脏又乱,你又小,要是不小心过了什么病怎么办?”
樊伉便拿出一块小布,捂着口鼻,闷声闷气地道:“这样就不怕了。”
刘盈见他愿为自己涉险,大为感动,劝道:“伉儿的心意为兄领了,姨母只有你一个孩子,还是留在家中为好,若是因为表兄出事,表兄这辈子都无法心安。”
樊伉呕得要死。
他都答应陪他去了,结果刘盈还啰哩叭嗦的。
吕媭还想拒绝,却被樊哙阻止了。
“伉儿想去便去罢,他是男儿,你我护不了他一世。”
吕媭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只得允了,挑了几个身彪体悍的卫士护送刘盈和樊伉去外城。
本来樊伉只想着自己去,没想到最后阿琅和无名都跟了过来。
几人挤在一辆牛羊上,迎着风雪冻得瑟瑟发抖。
“无名兄你怎么也来了?”樊伉十分惊讶,随即皱起了眉头。
无名身上的伤口都还没好,这个时候跑出去简直就是自找苦吃。
无名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没有理他。
刘盈对无名一直颇有微辞,本来就有点不满樊伉对他太好,此时见他也跟了过来,心里对无名的气倒是消了几分。
这人看着虽然冷冷淡淡的,对伉儿倒是不错。
他们天亮出发,到了下午的时候才到城外流民聚集的棚户区。
栎阳内史领着人正在为如何安置流民忙得团团转,没有一个闲着的。见刘盈他们到来,也只是过来见了礼,留了个人照看他们,自己又带着人忙活开了。
樊伉看着这个所谓的安置流民的棚户区,不禁皱起了眉。
说是棚户区,就是拿几块木板临时搭建的一排小棚,暖和是称不上,多少能遮点风挡点雨。
里面全是人,各个蓬头垢面的,或蹲或坐在泥地里,还有些人甚至不顾地上湿漉漉地,铺了条麻布袋就睡在上头。
樊伉看到有个女人,穿着一件单衣,正拿着一个破陶碗,蹲在屋檐下接滴落的雪水喝,一边喝一边咳嗽。
旁边不远处就有人蹲在地上便溺。
罗珠此人还是有点本事的,这么短的时间内,不仅收治了大量流民,而且还把生病的人单独分到了一个棚户区。
樊伉特地在病区转了一圈,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
生病的人不少。
寒冷、饥饿、恶劣的环境,迅速侵袭着这些本来就不够健康的人的身体,尤其是体弱的老人和孩子,整个病员区人满为患。
大冷的天,这些生病的人就躺在冷冰冰的地上,因为照料的医者人手不足,很多人生了病得不到及时治疗,也许原本只是小恙,时间一长,就转成了风寒。
这不是各种疫苗齐全,医疗技术先进的现代。
这里是贫穷落后的大汉朝,一个感冒就能轻易带走一条生命。
没有有效的药物控制,只能靠着自身的抵抗力硬扛。
运气好扛过去了,能捡回一条命,运气不好只能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了。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腥臭味,体臭味,还有五谷轮回的难闻味道,掺杂在一起,令人闻之欲呕。
樊伉皱眉。
生病的人抵抗力本来就弱,尤其需要干燥温暖的环境调养。
这样恶劣的环境,这些病患又聚在一起,交叉感染,本来能痊愈的人最后都好不了。
条件差也就算了,医护人员也没几个。整个病员区他就没看到有几个医者。
病人根本没人看护。没有水喝,很多人渴了,能动的就像刚才那个女人,拿陶碗接了屋顶滴落下来的雪水喝,不动能的就直接挖地上的积雪咽下去止渴。
有些病得起不了身的,内急了也无人照料,最后直接便溺在裤子里,或是原地解决的。
大部分人身上都脏兮兮的,很多人几乎整个冬天都没有清洁过身体,衣服都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头上虱子乱爬,白白的虱子卵密密麻麻的,一片又一片,即使是樊伉这种没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了都不禁头皮发麻。
简直不能忍!
不知道人口密集的区域,最忌讳的便是寄生虫么?一传染就传染一大片。
哪怕是几千年后的现代,因为虱子吸血传播的回归热都是世界性的疾病。
“伉儿,可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刘盈注意到他的表情,问道。
“不妥?不妥的地方太多了!”这个病员区从头到脚就没有一个是妥当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不知道为什么更新的时候后半部分会出现重复的内容,可能是我家猫干的好事。刚才还是好基友提醒我才重新开电脑更过来的。
抱歉抱歉。
第21章 煤石(三合一)
樊伉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被人赶鸭子上架,管理偌大的棚户区上千的流民。
天知道他只会在快要感冒的时候给自己泡板蓝根冲剂,手被割伤了贴创口贴,再复杂的毛病一律往医院诊所跑。
如今因为多说了两句话再加上没有及时掩藏好的嫌弃表情,就被刘盈当成了救命的稻草一般,整顿流民。
樊伉自己也非专来人士,只能尽量照着自己知道的那点东西来折腾。
保持环境卫生自然是最重要的。
健康和生病的人被隔离开。生病的人里头,情况严重的也被单独隔了出来。
樊伉挑了十几个看着聪明利索的男人女人出来,进了两天山寨版的护工培训就上岗了。
樊伉也没指望他们能做多好,给人送个水翻个身端个屎尿盆子还是能做的,别的他自己都不懂,他们也做不来。
不仅如此,他还单独挑了一块地方出来,当做煮食的食堂,几十个看着稍微干净的男人女人忙忙碌碌地烧水煮粥。
远离食堂和聚居的下风处,被挖了数十几大深坑,搭上青石板,用木板隔开,就是简陋的公共茅房。
自从樊伉来了之后,没有人喝生水。食堂里从早到晚都烧着开水,要喝水只能去那里打开水喝。
要如厕也只能勤快点去公共茅房,之前那种随地便溺的事情被严厉禁止。
嫌麻烦不愿意?
数十个半大孩子满地乱窜,专门盯着这些不守规矩的人。孩子们眼睛利索,而且没什么心眼,看到了就一把抓着嚷出来,能得到一个黄黄软软好吃得不得了的蒸饼。
而被抓的那个,不好意思,晚饭没了。
在这里,给钱讲大道理没用,食物才是硬道理。
在这样的高压政策下,整个棚户区的情况一天天好转起来。
樊伉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个肉饼狼吞虎咽。
蹲在他身边同样拿着一张肉饼吃得毫无形象的是大汉国未来的继承人太子刘盈。
虽然被戚姬坑了一把,刘盈不得不留在棚户区,吕雉无力改变刘邦做出的这个决定,却不代表她不能用自己的方式尽力帮助自己的儿子。
吕媭比她还不放心,每日不到天亮就会令家中仆役做好饭食,然后送去给刘盈和樊伉,尽量不让两人受苦。
罗珠对此虽有些不赞同,但看着两个小少年的模样,也默许了。
“伉儿,你那法子挺不错的,我看着这些天生病的人少了许多。”吃完了肉饼,刘盈抹了抹嘴,道。
比起刚过来的时候,他的心情已经安稳了许多。
生病的人在减少,安置的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兴许事情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艰难。
樊伉却没有他那么乐观。
天气太冷了,虽然罗珠已经组织了流民开始伐木盖棚子,但是风雪一日比一日肆虐,要等到开春天气转暖,至少还有一个多月。
这样的天气里,不管是食物还是取暖的物资都成了一个巨大的难题。
流民一天天增多,罗珠咬着牙冒着得罪无数权贵的风险搜刮来的粮食,一天天减少,再怎么俭省也不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