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内史就差给人跪下了。
谭昭这才开口:“非是贫道不救,而是这妖孽狠毒无比,此妖名唤刀劳鬼,身伴风雨,平日里藏匿深山,犹是不祥,只要……”
刘内史此时突然大喊一声:“你说什么?不祥?”
谭昭点头,没错啊,害人性命的妖物难道还自带吉祥如意BUFF不成?!
“你说谎!”
要搁从前,谭昭指定毒誓张口就来,什么天打五雷轰啊,怎么毒怎么来,反正没影响,但现在……怕了怕了,于是他这样开口:“出家人不打诳语。”
“不,这不可能,山神大人是不会骗我的,肯定是这个妖道诓骗我的。”刘内史心中紧张,不知不觉居然喃喃出声,声音虽然非常小,连他身边的奴仆都没听清,但耳力非凡的谭昭和虞韶却听了个清清楚楚。
虞韶一听,果断就炸了,哪个狗逼玩意儿居然敢拿着他们山神的名头招摇撞骗,他立刻冲上前,揪着刘内史的衣襟就道:“什么山神?你说清楚!”
刘内史瞪大了眼睛,四肢突然僵硬了起来,虞韶一见不对,立刻用法力将人稳固住,他是正儿八经有真本事的,刘内史能感觉到,他的五指向天伸去,只说了一句话:“老夫便是死,也是会稽的内史大人!”
眼中狂热,非是一般人能比。
说完这句话,他就瞪大了眼睛,双手一颓,死了。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刘内史整个人变得腐臭不堪,面色铁青,甚至周身也带起了水汽,活像是已经死去的变种刀劳鬼。
“杀人了!杀人了!道士杀人了!”
奴仆四涌而散,虞韶脸色极臭地踢了踢地上的刘内史,转头问道:“他怎么突然暴毙了?”
……大概是因为说错了话,当场去世?
谭昭摇了摇头,说了一句话:“你难道没有发现吗?”
“发现什么?”
谭昭接下来的话,着实是让人脊背发凉:“咱们会稽的内史大人,早就已经死了。”
“什么?!”两人齐齐震惊。
“先不说废话,撤了要紧!”谭昭拿起地上的碳条,在地上写上尸体有毒,乃妖孽所害的文字,又写下尸体处置的法子,这才停笔。
马文才在这场戏里,全程都当真背景板,他不太明白祝英玄让他来的意义,只是或多或好有点儿感觉,对于内史大人的死,他心里无波无澜,只是有些好奇人死了,为何还能自如说话。
“那他呢?”虞韶没好气地指了一下甬道里不人不鬼的李自如。
谭昭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了一张黄符,这回是真的念动授予,符纸飞过去贴在李自如身上,瞬间将李自如收入符纸中。
拿上符纸,三人撤得要多快有多快,等回到别院,将伪装的衣物一烧,神不知鬼不觉,任是谁也找不到他们。
虞韶喝了一大口水,杯子砰地一声砸在桌上:“这可真是太刺激了!”
马文才虽没说话,心里却也是这么想的。
“你说那刘丹早死了,倒是说说怎么个死法?”虞韶想了一路,还是不信,那刘内史虽然人不咋样,但要人味有人味,要影子有影子,怎么就是个死人了?活死人他也听说过,绝不是这个样子了。
谭昭也是以前遇上过,才会知道,好久之前了:“你有没有听说过,有人出意外死了,可因为某些原因,他认为自己没死,人的执念有时候非常强大,当突破某个临界值,就会让人有种心想事成的效果。”
“什么原因?”
谭昭摇了摇头:“条件非常偶然,且非常苛刻,说实话我也不太明白刘内史居然能达成这个条件。”
虞韶啧啧了两声:“没想到这人对官位的执念这么大,大到把自己都弄活了。”
“不是活,只是一种状态。”谭昭形容不出来,但意思就是那么个意思,那天晚上他看刘丹就非常奇怪,今日面对面,他才算发现是怎么回事了。
只是他有些在意对方口中所谓的山神大人到底是谁。
“那他为何突然就‘死了’?”马文才冷不丁地开口。
谭昭好看的指节敲着桌子,富有韵律的,像是某种预示一样:“想要打破这种状态,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让他认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正是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吓得虞韶一下窜了起来。
马文才非常蔑视地看了人一眼:就这破胆子?
看得虞韶很想撸袖子跟人大战三百回合。
第114章 玄不改非(十一)
敲门的是隔壁王家的管家。
这年头的世家都很讲规矩,主人家出门拜访必得先送上拜帖告知来意, 要拜访的人家没空, 就会回帖子说明缘由, 倘若有空,就会打开大门欢迎客人的到来。
不请自来的人, 是非常没有礼貌的。
贺勇不在,谭昭看了看另外的一人一鬼,非常果断地接了帖子:“是否有要事相商?”
王管家神色显然带着担忧, 但做奴仆的就要谨言慎行, 他拱了拱手, 得到应允后就非常恭敬地告退了。
谭昭摊开帖子,看着上面的落款银钩铁画, 何等俊秀潇洒, 突然后知后觉地回味过来, 这好像是王献之的墨宝啊, 四舍五入就是一个亿啊。
“祝疏之,这什么大宝贝啊, 值得你这么郑重其事地端着?”
谭昭送了对方一个你不懂的表情, 这可是一个亿呢, 他要留作传家宝的。
系统:宿主, 请容在下提醒你一句, 你还没有……
[你闭嘴!]
他家宿主真的是越来越世俗了,以前可是对着金山无动于衷的人,现在呢, 不仅小气吧啦不肯花时间,还专门收集这些没有用的东西占空间,哎。
到了约定的时间,王献之准时到来。
“昨日听到动静,还以为疏之你离开郡城了呢。”王献之显然非常高兴。
谭昭笑道:“原是走了,因有些事故而又回来了一趟,来,喝茶。”虞韶并不在府中,想来是去查探谭昭所说是否属实去了,至于马少年,就不知跑哪里去了。
王献之本就是给祝英玄下的帖子,这会儿茶喝得差不多了,也是痛快人,很快就道明了来意。
“你是说,那个画师抓到了?”
王献之点头:“想着你或许想知道,便冒昧下了帖子,只会那画师非常奇怪,竟是对卖画一事矢口否认,甚至他双掌布满老茧,半分不像提笔作画的读书人。”
听罢,谭昭微微惊愕道:“竟有此等事?有没有可能是人有相似?”
“不会,二哥从小记忆过人,记人更是卓越,但凡见过一面便不会忘记,绝不会在此等事上认错了人。”
王献之话音刚落,谭昭就开了口:“那只能说明一点。”
“什么?”
“画师不过是颗棋子,拿出你二哥感兴趣的字画让他买下才是重点。”谭昭说话非常直接,半分不像时人,“有人在对付你二哥。”
王献之也没想到对方这么直接,但他也不是那等扭捏的性子,既然上门有事相求,便站起来,一拱手道:“子敬想求疏之一桩事。”
“什么事?”
王献之请谭昭去见一眼那画师,谭昭自然显然前往。说真的,他这人不喜欢麻烦,但怕麻烦?不存在的:)。
两人坐上牛车出府,到了衙门,自有衙役前来迎接。
昨日有道士大闹内史府的消息早已传遍整个会稽郡城,最终传出来的消息就是刘内史得了风邪,积郁暴毙身亡。
毕竟那样不得体的遗容,愣是谁看了都觉得是被妖孽害死的,活生生的人一下子就成了这副尊荣,那李自如又是那等模样,所有会稽的世家都觉得刘丹这人倒霉透了,但叹息了片刻后,就投入了瓜分刘丹势力的进程中。
刘内史一朝倒,他的尸身按照那独臂道士留下的法子入殓,果然没有出事。
虽只过去不到一日,但独臂道士的传说已经在整个郡城飞速传播。
谭昭一路过来,已经听了不下三个版本,作为当事人,谭某人对此无话可说,他只是可怜的个骨折病人而已。
“疏之怎么看?”
疏之表示没什么看法,咱先去看那个画师吧。
王献之是个聪明人,便不再提,两人由人引着,很快就到了关押画师的牢房里。
光线不甚好的牢房里,画师蹲在墙角,作为被王大人重点关照过的犯人,画师拥有着独立牢房的至尊VIP待遇。
谭昭微微眯着眼睛,画师刚好抬头,落入这双仿若能洞察人心的眸子里。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垂下了眸子,不再与之对视。
谭昭:……这么羞涩做什么?
系统:因为你有毒。
“怎么样?”王献之轻声问了一句。
谭昭再看了一眼画师,选择摇了摇头,王献之有些失落,但还是非常礼貌地将人引出去。
待上了牛车,谭昭却突然开口:“他就是你兄长要找的画师。”
王献之:……你说话能不能不要憋这么久?
“那为何……”
“但他应该不知道太多,没有用的棋子,最后废物利用,迷惑你们视线用的。”谭昭说得冷酷且直白。
“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