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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万万不可!(你的荣光)


萧融看他:“写了什么?”
虞绍燮端着茶杯,呵呵笑了两声:“自然是想让萧弟好好管教一番他的妻弟,那位张副将,都快成他家的混世魔王了。”
萧融:“这种事我可管不了。”
虞绍燮:“萧弟何必妄自菲薄?你已经有十分辉煌的战绩了。”
萧融抬眸,虞绍燮对他调侃的挤眼睛。
萧融:“……”
他还是喜欢以前那个一见了他就腼腆的虞绍燮,如今这个和他太熟了,有点讨厌。
他当然知道虞绍燮说的是谁,他又不傻,自然也看得出来屈云灭对自己有多纵容,虽说是他一番努力的成果,但他当初可没想到能达到这种效果。
说他不爽是不可能的,屈云灭的态度转变,直接让他少奋斗了十年。
但这不代表他能接受别人的调侃,屈云灭可是镇北王,他的属下怎么能随意调侃上官呢。
心里想的理由倒是十分正义,然而真正的原因是,他不喜欢有人指出这一点来。
平日糊里糊涂的就挺好,都是成年人,大家心照不宣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指出来,为什么一定要告诉他、让他知道自己对于屈云灭来说十分特殊。
至于他为什么不喜欢……他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不喜欢。
虞绍燮见萧融一直都没回应,他还纳闷的叫了他一声:“萧弟?”
萧融抬起头来,一副神色如常的模样:“人与人之间的相处,还是要看缘分的,我也不是神仙,无法让每个人都听得进去我的话。”
虞绍燮愣了愣,然后叹了口气:“是啊,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张别知令简将军十分头疼,可那是因为简将军还未见过其他家族中的蛀虫,萧弟也是,等你到了金陵,你就能见到了。”
说到这,他忍不住的又旧事重提:“若我能随你一同去就好了,我虞家虽已落魄,但金陵的世家子我有一半都见过,剩下的一半也是有所耳闻,有我的陪同,至少你能得知他们都是什么身份。”
萧融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谁让他是虞绍承的哥哥呢,把他带过去,这跟直接砸场子有什么区别。
萧融安慰他:“虞兄不必担心,我是去皇宫觐见陛下,又不是要和这群世家子交友,若没有意外,我是不会碰上他们的。”
虞绍燮:“……”
所以怕的就是有意外啊,麻烦从来都是自己找上门的。
但这时候说这些也没意义了,反正到了那边,一切都要靠萧融自己。*
在他俩闲聊的第二天,黄言炅的人就带着两个木箱子进城了。
把人打发走,萧融站在这两个木箱子面前,然后当着一众来看热闹的人的面,把这两个箱子打开了。
左边一箱全是金饼,右边一箱则是各种宝物,不知道黄言炅是怕他们问罪黄克己的事,还是真的非常需要这封出兵诏书,反正他是下血本了。
宝物当中珠宝只占三成,其余的都是外国的香料、黄家藏的孤本、以及两份秘方。
一个延年益寿、一个驻容养颜。
萧融:“……”
还挺贴心,前者给大司马,后者给孙太后。
从这就能看出来,黄言炅也知道真正主事的人其实是孙仁栾兄妹,至于孙太后么,她虽然没有实权,可皇帝年幼、依然十分的依赖她,仗着这一点,她在后宫当中也是说一不二的。
也正因如此,所以她才能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养男宠,还很长时间都没被发现过……
咳,这事就先不提了。
萧融仔细的观察金饼,在上面看到了黄家打的烙印,那些珠宝上也有黄家的字样,这是如今世家都会做的事,这样才能显出自己的特殊来。
有烙印就行,萧融终于满意了,他让人把这两箱东西都收起来,他打算今晚就收拾东西,明日一早便出城,赶往金陵。
得知萧融要离开,而且是去那么危险的金陵,萧佚十分的担心,可他又怕耽误了萧融的事情,根本不敢开口让他留下,陈氏就没这么多心思了,她一听说萧融要出去一段时间,便开始垂泪,然而她也没有让萧融别走,只是殷殷的叮嘱他,让他一定要小心赶路。
说着说着她的话就串了,这会儿叮嘱的人还是萧融,过一会儿叮嘱的人就成了她那早就死去的几个儿子,萧融默默的听着,直到陈氏说完了,才哄着她回去休息。
萧佚扶着陈氏离开,萧融刚松一口气,就见阿树眼睛红红的盯着自己。
萧融:“……”
他真不是去送死的啊。
阿树开口:“郎主,我陪您一起去。”
萧融犹豫了:“可是有些危险……”
阿树顿时控诉的看着他,刚刚你还说没有危险的!
萧融:“……好罢,那你也去收拾收拾。”
阿树这才点点头,但他看起来并不怎么开心,反而是非常沉重的走了。
萧融:“…………”
他倚着门框无语的看着阿树的背影,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后悔了?”
萧融抱臂转身,看着屈云灭,他颇为嚣张的说道:“大王有所不知,我这辈子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后悔二字。”
屈云灭了然的点点头,然后问他:“这么说之前你骂我刚愎自用的时候,你也没后悔过?”
萧融:“……”
怎么还提这个!
他的神情又挂不住了:“大王,总是翻旧账可不是什么大丈夫的行为。”
屈云灭移开目光,就当自己没听见他的指责。
他走进来,看了看萧融还没系上的包袱皮,里面放了几件衣物,还有一些日常会用的东西,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屈云灭拧眉问他:“你那把剑呢?”
萧融下意识的看向墙上,剑好好的挂在那里,屈云灭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然后说道:“你应该把它带上。”
萧融不解:“带它做什么,又没开刃。更何况我也不能带着一柄剑进皇宫啊,在宫门外我的剑就要被收走了。”
屈云灭知道,他也是去过皇宫的人,皇宫门口的侍卫对于那些没有家世的人,几乎就是当做猪牛羊一样的对待,粗暴的检查、扣下所有东西,还暗地里嘲笑他们的寒酸。
他在南雍的一年当中,三个月在庐江,八个月在金陵,最后一个月他在叛逃的路上。
庐江尚且有一些寻常回忆,而金陵,每一日都让屈云灭感到窝火。
屈云灭文化程度一般,他也说不出多么有文采的话,他只知道金陵皇宫像是一只大瓮,里面装满了丑陋不堪的畜生,他们畸形而不自知,反而取笑那些正常的人,他们发出的那种尖锐刺耳的哈哈大笑声,屈云灭一想起来就忍不住的皱眉。
他是真不想让萧融经历自己当年所经历的事。
本来他是打算明日偷偷跟上去的,萧融虽然聪明,但他身手太差,眼神也一般,如果屈云灭真的隐藏起自己的行踪,萧融绝对发现不了他。
但这样一来萧融不知道他跟来了,他又是个计划非常缜密的人,出了事他不会想到这里还有一个能帮他的人,而是背道而驰,跑到屈云灭也找不到他的地方。
所以思来想去,屈云灭还是打算同萧融说实话。
转过身,在萧融那什么也不知情的目光中,屈云灭开口道:“明日我送你出城。”
萧融一愣,刚想说没这个必要,然后他就听到屈云灭继续说:“我要一直送你到淮水边上,然后你们过去,我留在那里等你回来。”
萧融惊愕的看着他,他张嘴想要说话,却快速的被屈云灭打断:“我不会让人看到我,打仗的时候也是要偷袭的,我深入过几万人马的军营,未曾有一个人发现我来了,金陵人更不会发现了。”
萧融:“……”
他抿了抿唇,“可是这一来一回的时间太长,陈留这边——”
屈云灭:“陈留这边都是你在管理,若你回不来,只我一人在这又有什么用。”
萧融怔怔的看着他,顿了顿,他下意识的把头偏向另一边,躲避开了屈云灭那灼灼的目光。
屈云灭几乎不会说谎,他的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他说不出什么感人的言辞,只会直抒胸臆,正因如此,当他这样一本正经的说出这些话时,他的目光才让萧融觉得隐隐不适。
仿佛像是一对烙铁,烫的他难受。
他的态度已经松动了,但他还是想要劝说屈云灭:“淮水一侧离皇宫远得很,退一万步讲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大王也来不及赶到。”
屈云灭嗯了一声:“至少比陈留近。”
至少比陈留多了一些可能性。
萧融把头转了回来,他抬起眼睛,望着屈云灭。
其实他知道为什么屈云灭要停留在淮水一侧,因为这是他的底线,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答应让屈云灭跨过淮水,他了解自己,所以才这么说的。
他了解萧融,而萧融也了解他,知道他如今这通知一般的语气,中间夹带了多少他努力藏起的紧张感。
萧融问:“若我说不让大王去,大王会如何?”
屈云灭微微一顿:“照去不误。”
萧融有萧融的底线,他也有他的。
听了这话,萧融忍不住的勾了勾唇:“那我还能说什么呢,我会尽快回来和大王汇合的。”
听到他答应了,屈云灭心里的大石猛地落地,他也勾起唇角,两人相视一笑,无需多言。

第二天天不亮,萧融就出发了。
陈留与金陵相距不远,只有七百多里,此时的城池分布和后来的不太一样,城池集中的部分非常集中,分散的地方也是非常分散。他们沿河走,一路向东南,骑快马且不停顿的话,大约晚间就能渡河去淮阴城了。
而淮阴城与金陵只相距一百多里,明日午时,萧融就能进入陈留皇宫。
这一趟会见宜早不宜迟,天还黑着,一点要亮起来的征兆都没有,萧融便从床上爬起,仔细的检查了自己所带的东西,包括他让屈云灭写好的书信、让佛子帮忙写的问候信、以及一些杂七杂八,他觉得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检查无误,萧融来到王府门外,这里已经有许多人都在等着,屈云灭坐在高头大马上,从萧融出现开始,他的目光就一直追逐着萧融的身影。
然而萧融没注意到,他先跟高洵之等人寒暄,让他们不要担心,然后一转头,想要看看这些随行的将士,结果被一个满头青紫的人吓了一大跳。
这还是夜里,被茫茫夜色衬托着,看起来就更吓人了。
萧融辨认好半晌,才想起来这就是之前他见过一面的张别知,他忍不住问一旁的简峤:“这是——”
左右周围也没外人,简峤便直接把张别知的老底揭了:“我怕这个混账在路上给萧先生惹事,所以提前将他教训了一顿,萧先生放心,这些随您前去的人都是我精挑细选过的,他们只听您的命令,不会听这个混账的,若是他不听话,您就像这样,把他揍一顿再说。”
萧融:“…………”
那边的张别知委屈的鼻涕泡都快冒出来了,这回他姐夫是铁了心要让他长记性,所以为了防止他姐姐替他说情,他居然把自己骗到军营一个没人的营帐里,狠狠的揍了自己一顿。等他姐姐得知的时候,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她也没办法,只好一边给他上药、一边叮嘱他千万别不听话,他姐夫是真的非常看重萧融,要是他敢得罪了萧融,说不定等他回来以后,他姐夫就不认他了。
一般而言这种话张别知是不会信的,然而简峤这回表现得确实是认真的过了头,这就导致他也心里没谱了,一时之间竟然真的不敢轻举妄动。
说到底这也是简峤自家事,虽然张别知看起来有点可怜,可萧融觉得自己就是个外人,还是别插手的好。
于是他就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和众人一一道别之后,便爬上马背,熟练的牵起缰绳,用力一喝,便同其他人一起离开了。……
这回没了马车,光赶路来回加一起就是两天两夜,如果有条件萧融绝对不会这么折磨自己,问题就是没条件啊,去的时候还好,稍微耽误一点时间也没关系,回来可就说不准了,谁知道那时候是什么光景,就像高洵之等人说的,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需要他们全速逃跑,那萧融宁愿自己一匹马,也不想再和别人同乘了。
今日还算不错,天公作美,万里无风也无云,他们中途休息了半个时辰,又换了一批马,然后还是在黄昏之后、人定之前,来到了淮水的这一侧——北扬州码头。
此时的扬州并非是古诗“烟花三月下扬州”的那个扬州,古诗的扬州如今没有自己的名字,它和其他地方统称为吴郡,而此时的扬州涵盖了淮水入海口这一带的所有城池,在雍朝统一南北的时候,它还没什么存在感,而雍朝一南迁,扬州就变得非常尴尬了。
因为扬州正好在淮水这里,它不像别的城池以淮水为界,它是以淮水为中心的。
南北一分裂,北边的扬州便称为北扬州,而南边的扬州被称为南扬州,两岸皆是重兵把守,申家军驻守在南扬州一侧,日日都盯着淮水上的动静,而北扬州这边也有屈云灭安排的八万兵马,这八万人屈云灭对外宣称是十五万人,然而其中实际能战斗的只有五万,剩下三万全都是后勤人员、以及没法打仗的老弱病残。
从这就能看出来屈云灭到底有多看不起南雍的军备力量。
天渐渐黑了下去,这一路上萧融都没怎么和屈云灭说过话,此时看着平静的淮水,萧融翻身下马。
他们这一行人都没有穿铠甲,没人认识他们,所以说话的时候也不必太小心。
屈云灭同样下马,他问萧融:“几时回来?”
萧融回头看看逐渐变得漆黑的河面,对岸掩藏在雾气中,什么都看不到,沉默一会儿,他又把头转了回来:“最多七日。”
屈云灭:“七日后我若还看不到你的影子,那我便要过去了。”
萧融轻笑:“可,但同样的,这七日内希望大王能多多信任于我,不要轻举妄动。”
屈云灭:“……行。”
他答应的不情不愿,萧融便没发现哪里有问题,他朝屈云灭拱了拱手,然后便潇洒一笑,转身牵着马去渡河了,而萧融一动,那些简峤挑选出来的将士也跟着动。
萧融到底是个文人,在军营中他完全是个门外汉,一丁点风吹草动都察觉不到,张别知就不一样了,他以后能短暂的当一段时间的势力首领,这就证明了他在行兵打仗上也有天赋。
他顶着那张鼻青脸肿的尊容,望着屈云灭和萧融之间的气氛,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怀疑这些将士当中有屈云灭的人,随时随地都会朝屈云灭通风报信那一种。
而就在张别知思考到底哪个人才是屈云灭安插进来的奸细,然后他就看到屈云灭的目光投到了这二十个将士身上,接着这二十人在萧融的背后微微一顿,经过极短的视线交流,屈云灭朝他们点了点头,然后他们才重新追上萧融的步伐。
张别知:“…………”
敢情这二十个全都是啊!
难怪他姐夫说这些人只听萧融不听他的,屈云灭的亲兵,能听他的才怪!
张别知惊了,他知道萧融受重视,但他不知道萧融这么受重视,不止镇北王要在这里亲自接应他,连给他安排的护卫,都是屈云灭身边的亲兵。
要知道卫兵和亲兵可不一样,卫兵只要有点资历就能当,都不一定需要能打仗,而亲兵是次次都随着屈云灭出生入死的,今天是亲兵,明天可能就变成副将了。
这群人忠心耿耿且悍不畏死,每一个都是屈云灭信任的部下,如今却都被派出来做护卫的活儿……
突然张别知心里的怨气就消除了不少,或许他姐夫说得对,这还真是一个好差事。
大脑蠢蠢的就是好,人人都看得出来这一次出行险象环生,偏偏张别知看不出来,如今得知自己和屈云灭的亲兵一个地位,而且明面上来说他还是这群亲兵的头,他顿时就开心了,甚至在登船的时候,产生了一种类似小学生郊游的心态。
紧跟着,他就吐了个昏天黑地。
萧融:“……”
有点嫌弃的看着张别知,萧融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他脸上可是什么都写着了,叹了口气,他转头向一旁的阿树说:“等下了船,你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卖橘子的小贩,要是有的话,就买几个回来。”
阿树应了,张别知则抹了一下嘴,没什么力气的对萧融说:“多谢先生。”萧融:“?”
他一脸莫名,然后又恍然大悟,转过头,他再次对阿树说:“他想吃,那给他也买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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