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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万万不可!(你的荣光)


屈云灭拧眉:“我还不够体谅他么,我连虞绍燮都叫回来了。”
高洵之:“公务是永远都处理不完的,别说一个虞绍燮回来,就是十个回来了,以阿融的性子,他也不会让自己闲下来。这时候就需要大王来帮他,带他出去走走,像其他年轻人一样放松一番。”
比如游个湖啊,看看花啊,放个灯啊。
反正他年轻的时候就流行这些,虽说如今不是春夏季节,但看雪也可以啊,风花雪月嘛。
高洵之已经很努力地暗示屈云灭了,而屈云灭不解地看了他好久,终于,屈云灭恍悟道:“我明白了。”
高洵之这才松了口气,他朝屈云灭笑道:“只守着他的安危,虽说阿融也会感谢大王,但不声不语的陪伴,终归是有些乏味,如今不懂没关系,慢慢学就是了。”
屈云灭认真点头,他也发现了自己的不足,所以在高洵之走了以后,屈云灭背着手,抿唇思索了一会儿,立刻就转身回王府去了。
听到屈云灭要带自己出去,萧融一愣,想起之前高洵之的话,萧融当即就明白过来,这大约是高洵之的手笔,小老头还挺执着,从自己这碰了钉子,他便去找屈云灭。
高洵之无非就是想让他们一起出去玩一玩,增进一下感情,说实话萧融也确实有些日子没有放松过了,他是忙,又不是喜欢忙,有时候他也想放下笔,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只是这公务处理起来就没个完,而且待在王府里,总有人来找他。
因此屈云灭拉上萧融的手之后,萧融没有拒绝,而是默默地跟上了他的步伐,他甚至还有点期待,不知道屈云灭会带自己去什么地方,会不会有提前安排好的项目。
屈云灭在前面走,没有看到萧融脸上露出来的浅浅微笑,但等到地方之后,他看见了萧融脸上凝固的神情。
屈云灭带他来了军营。
还来了演练场。
而此时站在萧融面前的,是一根万分熟悉的木桩。
屈云灭指着那跟木桩,对萧融说道:“来,我教你怎么放松筋骨。”

他是非常认真地想要教会萧融拳脚。
毕竟萧融身体不好,可看病吃药又没法让他痊愈,萧融一再的跟屈云灭强调,不用管他,只要时间长了,他自己就会好,若非要给他诊脉开方,他也不会拒绝,反正开什么他喝什么,喝的时候一脸平静,仿佛这就是他让旁人安心的方式。
是药三分毒,在经历了一系列的打击和震撼之后,屈云灭大概也懂了,萧融不是在骗他,普通的治病手段对他根本没有作用。那他还能做什么呢?本来他是不知道答案的,但在高洵之暗示他之后,他就知道了。…………
习武既能强身健体,还能缓解压力,最起码屈云灭是这样的,他觉得自己心情最舒缓的时候,就是来这虐木桩的时候。
至于萧融愿不愿意学……怎么可能不愿意呢,世上有多少人排着队的等他指点一二啊。……
屈云灭等待着萧融的反应,三个呼吸之后,萧融总算是看了他一眼。
看完以后,他无情地扭头就走。
屈云灭:“……!!”
这时候正是晚饭时间,将士们都分散开来,正三五成群地找地方吃饭,许多人都看见他们最为敬佩的大王,步伐急迫地追上萧司徒。
离得远,他们也听不到这俩人在说什么,但他们看到,大王伸手去拽萧司徒的胳膊,萧司徒猛地一甩他,朝他不假辞色地说了句话。
将士们:……噫。
端着饭碗,他们还一起打趣。
将士甲:“读过书就是好啊,连大王都礼待有加。”
将士乙:“我看大王是被他那张脸弄得五迷三道了,以前哪个先生能有这种待遇。”
将士丙:“呵呵,萧司徒的脾气就跟我家那婆娘差不多,都是说了没几句就开始急。”
发言完毕,三个人对视一眼,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是最普通的镇北军将士之一,平日跟大王说不上话,跟萧司徒也说不上话,调侃大人物就是他们的娱乐活动之一,调侃完,他们就继续找地方吃饭去了,因此谁也没发现,他们居然还无意中的真相了。……
而那边两人的对话,其实是这样的。
屈云灭:“怎么来了就要走,你是不是怕累,放心,我知道你跟那些泥腿子不一样,不会让你累着的。”
萧融:“……”
听着屈云灭这贴心的话语,萧融一把甩开他的手:“我、要、去、吃、饭,你自己练吧!!”
屈云灭:“……”*
一刻钟之后,萧融坐在百宝街最大的酒楼当中,一脸冷漠地吃着伙计刚端上来的冷碟。
屈云灭没有留在军营,而是默默坐在他对面。
这家酒楼是这个月新开的,东家不是陈留人,而是同样姓贺的一位皇亲贵胄。
有人去调查了一番,发现这位皇亲贵胄是小皇帝的远远远远远亲,比贺庭之还远的那种,他爷爷是开国皇帝贺夔的远房表弟,因为沾了一个贺姓,被封为乡侯,按理说皇帝都迭代了那么多,他应该早就沦为平民了,但谁让他们家人活得都挺长呢……他爷爷十年前才去世,父亲还健在,所以他本人还捞着一个XX世子的名头。
这也侧面说明了皇族那一支是多么的命途多舛。
总之,这种皇亲贵胄的威胁力基本为零,而这人应当也知道自己身份尴尬,所以他遮掩了身份,只让仆人过来办事。
他花大价钱从五位掌柜那里买下租约,后来又派人到官府跟人商谈,最后达成协议,他自己掏钱重新盖房子,房子虽然不属于他,但只要他能交上定额的商税,那这房子未来十年都是他的。至于十年以后,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相信法律已经变得十分完善,到时候就让看这人有没有本事继续保留这家店面了。
如今陈留的房价涨成了这个样子,好多人咋舌的想,这应该就是极限,不会再继续涨了。但也有聪明人知道,这才哪到哪,王都和京城能是一个级别么,陈留现在最多达到了王都的级别,却远远比不上真正的京城。
所以这位姓贺的东家眼光是真不错,在最繁华的城池里、最繁华的地带上,起一座独树一帜的大酒楼,不说未来几百年,最起码几十年之内,这都是一只天天下金蛋的金母鸡,要不是萧融知道不可争利于民,他都想把这个东家踹了,自己来干了。
但是不行啊,他不能看到什么好处都扒拉到自己人这边来,这不是一个游戏,他也不是真正的守财奴,平心而论,他此时的生活水平,已经是整个淮水之北最好的了,缺钱的不是他,而是那个吞金无数的国库,所以制衡、调控,这才是他应该干的事。……
冷碟上完了,热菜很快也端了上来,萧融一出手就是一块金子,还指名要最好的雅间,酒楼的人自然是紧着他伺候,伙计马不停蹄地上菜,基本没有闲工夫做别的,等终于把最后一道菜也上完,伙计没出去,而是继续站在这,等着萧融的吩咐。
也是这时候,他才纳闷地看了一眼萧融对面的人。
这个雅间布置得十分气派,角落里摆着落地花瓶,还有瓷人提灯,靠墙的位置还有一张长榻,一套会客用的桌椅,吃饭用的方桌不过占了雅间的一半,他和屈云灭各坐一边。
萧融进来以后点了十个菜,还要了一锅茶,但他让伙计把所有东西都放在他的这半边,而对面那人眼前只有空气。
本来是还有一副碗筷的,但中途萧融看了一眼那边,让他把碗筷也撤走了。
屈云灭:“…………”
他不敢跟萧融发火,但发现这个小伙计一个劲地打量自己,他也不会给什么好脸色:“看什么,还不出去?”
伙计哪敢惹他,讷讷两声,他连忙退了出去。
等他走了,屈云灭才一改冷若冰霜的面孔,默默看着还在吃菜的萧融,他问道:“我又怎么惹你生气了?”
同样的话,不同人说出来就是不同的意思,若是一般人问这话,估计听起来就跟挑衅差不多,但屈云灭他是真不懂,所以他问得很是心虚。
可能他觉得,他不懂,所以这就是他的错。
萧融咀嚼的速度一下子就慢了下来,老实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屈云灭是为他好,他将自己认为的好东西送给了萧融,那萧融就算不喜欢,也应当为了这份心意对他说声谢谢,然后再跟他讲清楚,不是每个人都喜欢习武,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在耗费精力当中放松身心。
他知道正确做法,但他没做,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还开始讨厌这种正确的做法了,一想到他应当对屈云灭说谢谢,他心里陡然冒出一个想法来。
我凭什么要对他说谢谢?他本就应该对我这么好啊。
萧融:“…………”
这想法把萧融吓了一跳,还把他膈应了一下,一口饭就这么噎在他的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萧融一把捂住自己的脖子,开始猛烈地咳嗽。
屈云灭还等着他的回答呢,见状,他先是懵了一下,然后猛地站起来,他抬起巴掌就要拍向萧融的背,萧融看见他那大巴掌朝自己扇过来,他惊恐地瞪大双眼,但又说不出话,他赶紧站起来,然后在屈云灭懵逼的表情当中,一下子靠进他的怀里。
屈云灭不至于这时候还想那些废料,他就是不懂萧融这是什么意思,而萧融憋着一张脸,拽着他的手,往自己腹腔上指了指。
萧融打着手势,幸亏屈云灭这人虽然听不懂人话,但他对肢体语言的理解能力极其高,反应过来萧融的意思,他立刻抱住萧融,然后猛地冲击他的腹部。
就一下,噎着萧融的东西就被他吐了出来,发出一声劫后余生的呻吟,萧融像是没骨头一样靠在屈云灭身上,他自己没力气,脑瓜子还在嗡嗡当中,他脑袋往下滑,上半身跟个面条一样挂在屈云灭的手臂上,还是屈云灭往上抖了一下,才把萧融又抖了回去。
屈云灭:“……”
他怕萧融还有事,赶紧掐着他的脸让他看向自己:“萧融,萧融?”
萧融有气无力地转了一下眼珠,看着屈云灭紧张的神情,他咂咂嘴,说了一句:“噎死我了。”
听到这句话,屈云灭终于是放心了,然后他的表情就变得生气起来:“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吃饭还能噎着!”
疾言厉色的同时,他还收紧了环着萧融的手臂。
萧融的腰是真细,屈云灭感觉自己能同时抱住两个他,但想到那种场景,屈云灭完全没有感到心猿意马,反而是后背一凉。
算了算了,一个萧融他都招架不住,再来一个,那就真是要他的命了。
萧融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身上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脸色也没之前那么红了,他掰了掰屈云灭抱着自己的手,力气不大,就是传递个“你该放开我了”的意思。
屈云灭回过神来,却没有松开他,他继续锢着萧融的腰,只是放开了掐着他下颚的手:“你先说我又做错了哪里,然后我就放开你。”
萧融:“……”
行啊,还学会趁火打劫了。
萧融才不惯着他,他又掰了一下屈云灭的手,屈云灭皱起眉头,一看就不情愿,但还是放开了他。
呼吸又顺畅了,四肢也自由了,萧融揉了揉里面有点疼的嗓子,他瞥向神色不虞的屈云灭,抿了抿唇,然后说道:“你没做错什么,是我期待错了东西。我以为你要带我出去玩,谁知道你是又交了一份任务给我。”
屈云灭愣了一下:“大人……也会出去玩?”
萧融看着他这傻样,不禁笑了一下:“大人怎么就不能玩了呢,金陵的那些销金窟,不都是几十岁的大人在玩吗。”
说到这,他微微一顿,怕自己的话有歧义,引得屈云灭再次打开一扇新的大门:“额,我不是说那种玩物丧志的做法,人活一世遍尝喜怒哀乐,但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喜事呢,想要高兴,就得去做令自己高兴的事。活不下去的时候,人们的目标是让自己活着,活下来了却活不好,人们的目标就会改成维持温饱,如今温饱也不成问题了,那人们就会想要活得快乐,屈云灭,你难道不想活得更开心一些吗?”
屈云灭望着他,稀松平常地说:“看你在我眼前活蹦乱跳,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萧融:“……”
猝不及防的大实话让萧融噎了一下,这回的噎是形容词,不再是动词,但他的脸还是变红了一点。
他小声道:“那我可以向你保证,未来的几十年我都还能活蹦乱跳,但你不可能就这么心满意足了,你总会有新的想要的东西。”
屈云灭心想,对。
我想你能不再敷衍我,不再发出模棱两可的保证,我想你明确地告知我,未来的几十年,你都会“在我身边”活蹦乱跳。
只要在意某件事到了一定程度,每个人都能化身列文虎克。在意识到自己喜欢萧融之后,一夜之间,屈云灭就把萧融对他说过的每句话、每个字都想了起来,曾经他感到熨帖、感到满意的话语,重新想起之后,他才发现句句都有漏洞,萧融是个滴水不漏的人,他用花言巧语欺骗自己,用他的话术蒙骗每个他想要利用的人,而最初的时候,屈云灭也是其中的一员。
若是那个时候,屈云灭发现了萧融的小心思,他一定会暴怒异常,而如今的他其实也是生气的,但生气的点完全不一样了。
他不气萧融是怀着别样目的接近自己,他只气过去了这么久,萧融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
他松动了许多,也慷慨了许多,有些屈云灭从未奢望过的,萧融都愿意给他了,那为什么还是不愿给他一句诺言呢?
他意识到了一种可能性,只是他不愿意去想。
就是……在萧融眼中,那种事情也只是“玩玩”、“放松”,它的意义并不深重,那夜过后激动地去找长辈、宣布雄心壮志的人只有他一个而已,在他幻想洞房花烛、相伴一生的时候,萧融可能只是打了个呵欠,然翻身就睡了。
这个可能性真的好残忍,屈云灭不愿去想,却架不住它像个怪兽一样,张牙舞爪地闯入他的脑海,砸烂拿些美好的幻想,然后在一地狼藉当中,对他狞笑着耀武扬威。……
屈云灭垂下眼来。
萧融:“……”
他看着屈云灭眼皮一点点的往下耷拉,眼皮越低,他的情绪越失落,搞得萧融心惊肉跳,不住地反思自己刚刚到底说了什么不合时宜的。
没有啊,他的语气很和善啊。
萧融不解,他正要问问屈云灭在想什么,然后他就看见屈云灭抬起头,像是孤注一掷般的对他说:“我想要跟你喝酒。”
萧融:“…………”很好。
虽然屈云灭没有玩物丧志,但他已经跟那些世家子弟有一个共同点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萧融才觑了一眼屈云灭:“你应当知道,喝酒与……亲热并非是必须同时做的吧。”
他本想用个比较婉转的词,但这里就他们俩,而且做都做了,难道还怕说么。
听他这么直白地把那件事说出来,屈云灭笔直地站着,然后嗯了一声。
但在萧融开口之前,他又说了一句:“可要是不喝酒,你也不会同我亲热。”
萧融一愣,他看向屈云灭的眼睛,但后者把目光转到了一边的窗子上。
窗外人来人往,叫卖和说笑不绝于耳,但热闹是别人的,百姓尚有安心生活的那一日,他们两个却只能见缝插针的享受人生,萧融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享受过,虽然他住在最好的地方、用着最好的器具,可他也操着最多的心、担着最多的惊。
屈云灭比他还惨,十年来没放松过一刻,被迫一夜长大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怀念过童年的时光,玩是什么?他不知道,他的人生就是变强、打仗、变强、打仗。
要么他打死别人,要么别人打死他。
他的奢念和贪婪都放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因为这人仅此一个,且毫无代替的可能,所以他的底线也是跟着这个人忽高忽低,萧融对他好一些,他就奢望更多,萧融对他差一些,那他就安慰自己,没关系,只要人还在他眼前就行了。
但萧融其实不喜欢这样,他不喜欢看到屈云灭变得如此卑微。
心里感到憋闷,也感到恨铁不成钢,萧融说出来的话,都带着这么一股失望的狠劲:“屈云灭,你就不能硬气一点吗?”
屈云灭听到他的声音,就把头转了回来,萧融的话语钻进他的脑子里,但他一时半会儿分析不出来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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