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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师叔只想咸鱼(沉木舟)


“贺掌门真是多虑了,既然你能教好贺怀霄,为什么不能再教好一个先天灵体呢。在化神以前,不管是任何体质,都要按部就班吸纳灵气炼化,无非是有的快有的慢。”
元婴炼神,化神之后,各类体质之间的差距会更加直白地展现出来,真正地诠释什么叫做天壤之别。
当然,对普通修士来说,到元婴都困难的他们与那些化神起步的体质,在资质上的差距就已经是天壤之别了。
顾雪洄道:“不论是什么体质,化神只能靠自己。在这之前,都是一些再基础不过的功法,我可不耐烦教这些,至于之后,我自己都没有化神,教不了。一个引气入体的吐纳法而已,这样就想拜我为师,还是算了吧。”
“好,多谢师弟。”贺石郑重一礼。
顾雪洄真是服了这对师徒了。
正是夕阳西下,从羽台峰望下去,除了浮云崖是孤独耸立的孤峰外,其余山峰如众星拱月,将羽台峰围在中间。
天边是绚丽的晚霞,不时有云鹤在其中穿行而过。
轩紫剑宗的山脉绵延至西侧的震雷宗,两个宗门的山脉如环抱明珠将云鹤城嵌在其内,是云鹤城最天然牢不可催的屏障。
一览众山小,从羽台峰往更远处望,还能望见云鹤城城门楼的飞檐翘角,偶尔有一两道流光奔至城门楼落下,那是御剑飞行的修士在城门楼停下,与凡人一起进入云鹤城。
城门楼后是缎带一般环绕在内城的护城河,河边杨柳梨花,人流穿梭往来,春风轻拂,如画卷缓缓铺开。
“真好啊这里,”贺石感慨说,“我每次站在这里看到这样的景象,都会忘记吐纳灵气修炼,而是不停地看下去,有时候没什么事,光是站就能站半天。”
顾雪洄:“贺掌门这话可不要让你大徒弟听见。”
贺石摇着头笑:“怀霄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较真了,还请师弟多多包容了。”
“好说,”顾雪洄哼了声,“毕竟按照凡人的年岁来算,贺怀霄叫我一声爷爷也是使得的。他叫我一声师叔,我还觉得亏了呢。”
贺石一愣,随即就是悚然。
以修士漫长的寿命算来,百年内的修士都算做一辈。按照顾雪洄这个说法,他可能还不到百岁。
如果是百岁的金丹,不只是出身二流宗门的贺怀霄,长山州还有很多年轻修士可以做到,但若是百岁的元婴,就算是广流仙宫,也不见得有。
而顾雪洄距离元婴只差一线,这样的资质,不管是去哪里,都注定不会平凡。
所以说他这个师弟,原来也比贺怀霄大不了多少。
贺石有些无奈。
临分别时,贺石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说道:“说起来,师弟与怀霄也是有缘的。”
顾雪洄愕然:“哪来的缘分?”
贺石笑着说:“冰雪杂下谓之霄,师弟的名字又带了雪,这不是有缘吗?”
“贺掌门你可不要胡说!”
顾雪洄差点没把玉如意砸贺石头上。
咚咚咚——
宵禁鼓声从鼓楼传出,微凉的夜风在城中穿行,卷起片片零落的梨花花瓣,经过每一条街道。
夜读的书生打了个哈欠,忍不住再次望向窗外。
夜幕万里无云,月色明媚,群星灿烂,想来明日又是一个好天气。
只是不见那惊鸿一瞥的谪仙。
书生失望地吹灭灯烛,摸黑上床。
云鹤城远处的暗紫青黑云山依旧云雾缭绕看不真切,夜风穿入其中也吹不散这浓厚的云雾,只能融入其中。
轩紫剑宗羽台峰。
贺怀霄听着依稀传来的鼓声,如同往日一般凝神入定,周身灵气旋转,凝成长龙。
灵气汇聚镀上月光化作两条银龙盘旋,从眉心顺着经脉游走,经过每一处经穴,连绵不绝又带着凛冽的清新冲刷经脉,随后慢慢消失融化,与贺怀霄融为一体。
一层薄霜悄然覆在贺怀霄周身。
轰隆——
原本晴朗无云的夜空忽然阴云密布,雷光穿过云层,狰狞窥伺下方贺怀霄所在的屋子。
是金丹天劫。
手上结印的动作不断,贺怀霄勉力压住修为,然而丹田内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灵气还是在不断涌动,疯狂想要冲破阻碍。
压下喉头的腥甜,贺怀霄再次加大力度自我封印。
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晋升金丹,否则林融修补丹田缝隙就难了。
雷云厚重,不断向贺怀霄压迫过来,浓重的威压弥漫。
不能让天雷落下来!
如果非晋升不可,他就只能自毁掉一部分根基延缓了。
贺怀霄缓缓抬手放在丹田上,手中灵力聚集,神识内视丹田寻找内部聚气薄弱处,准备发力。
“小贺师侄——”
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这么勤奋修炼,却又毁掉,你就不觉得可惜心疼吗?”

贺怀霄咬紧牙关不语。
“可别冲动,修为来之不易。”顾雪洄拿着玉如意拨开他放在丹田上面的手。
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衣,一抬手右手的白玉镯就完全显现出来。
“小师……”贺怀霄一张嘴,喉头的血就涌上来。
“嘘——”
素净的手指在贺怀霄眉心一点,一股清灵之气从眉心蔓延。
“大师兄他没事吧?”
屋外是阴沉沉的雷云,天劫的威压压得林融几乎站不直身子,他不敢靠前,只能跟在贺石身后。纵然是如此,还是在贺怀霄屋外好几里外的距离停下。
“你在这里不要动,我去看看。”
贺石在地上刻画一个简单的防护阵法,急速往贺怀霄那边飞去。
然而还没等他到达贺怀霄屋门,天劫雷云就消散干净,羽台峰又是月明风清。
贺石惊疑不定:“怀霄?”
看这情况贺怀霄应该没有渡劫晋升才是,可是天劫是怎么化解的呢?
就算他是元婴,要强行把正准备开始的金丹天劫化解也要费一番功夫,甚至还有可能失败遭到牵连。
“我没事师尊。”
贺怀霄从走出来,身后跟着顾雪洄。
“师弟是你吗?”贺石看到顾雪洄,心下了然,当即谢过,“辛苦师弟了,怀霄给你添麻烦了。”
顾雪洄弯眼回礼:“谈不上多费事,贺掌门客气了。”
贺怀霄擦了擦唇角的血迹,对着顾雪洄就要行大礼。
他才低下头看到一双白玉似的脚,就被一只戴着白玉镯的手扶起来。
“打住打住,我不要!”顾雪洄对此非常警觉,急急忙忙把人扶起来。
“小师叔……”
贺怀霄嘴唇动了动,猛地握紧顾雪洄的手。
“嗯?怎么了?”顾雪洄不明所以,“你还有哪里受伤?”
“给小师叔添麻烦了。”贺怀霄低头,发现视野里又是顾雪洄光着的脚,连忙转开眼,接着道,“是我没沉住气,急着领悟小师叔教给我的吐纳法,这才触发了金丹天劫。”
“这个还真不怪你,是我大意了。”顾雪洄说。
没想到贺怀霄的悟性这么好,居然一个晚上就融会贯通,直接把压制的修为打破。
“林融也来了是吗?”顾雪洄遥遥望见不远处有个人影,“我去看看他。”
他走了两步,这才发现刚才起得太急,连鞋都没穿。
“我先去穿个鞋。”顾雪洄转个方向进屋子,为了不脏脚,他全程都是飞的。
贺石完全看不懂:“师弟直接飞下去就好了,怎么还特意去穿鞋?”
贺怀霄小声道:“还是要穿的吧,光脚会着凉。”
贺石:“啊?”
修仙之人哪里那么容易得这些凡人才会烦恼的小病?
顾雪洄穿了鞋才去看林融。
按他的想法,贺怀霄都能一晚上领悟突破,林融应该比他进境更快才是。
“小师叔!”
看到顾雪洄林融很是激动:“大师兄他没事吧?”
“没事。”替林融解开防护的阵法,顾雪洄笑笑,眼睫低垂掩去失望,“你好好休息吧,你大师兄距离金丹还早着呢,别担心。”
林融是知道贺怀霄打算卡着筑基期大圆满参加镜河试镜的,既然顾雪洄说没事,他就跟着看一眼贺怀霄问几句再去睡觉。
一场即将到来的金丹雷劫就这么消弭无踪。
贺石庆幸不已:“幸好你小师叔在,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贺怀霄声音低哑难辨:“师尊,小师叔他……”
“你喉咙不舒服就少说话吧。”贺石完全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他越发觉得自己让顾雪洄为贺怀霄护法金丹天劫是对的。
“幸好幸好。”
他对着山门广场那尊祖师爷雕像的方向拜了拜。
贺石走后,贺怀霄同样朝那个方向拜了拜。
“祖师爷,我们轩紫剑宗应该是没有一位叫做顾雪洄的徒弟吧?”
不论是轻快飘摇的御剑术,还是迅速吸纳提炼灵气的吐纳法,亦或是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却能轻易化解天劫的白玉镯。
都不像是一个偏远之地的二流宗门弟子能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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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日光正好。
顾雪洄打算去学堂打发时间。
看那些弟子一板一眼地做早练,糊里糊涂地念错法诀,不小心点火燎黑同门的衣角,亦或是掀起尘沙糊了同门一脸,也挺有意思的。
学堂的早课已经到尾声。
今日又有一个小弟子练习时猝不及防把旁边同门的碧光剑连带剑鞘扯下,对着主人的后背猛砸,人差点起不来。
林融杏眼圆睁,看着那位无辜被砸的同门气不过,追着罪魁祸首满场跑,没忍住笑出声。
曹康头疼揉穴,连声劝停,却没有人听他说话,反而给两位当事人起哄加油鼓劲。
整个小广场气氛更加火热。
这几天贺怀霄都在为镜河试炼做准备,没有时间来盯着早课。
没了大师兄盯着的小弟子们顿时觉得解放了,修炼也放松了许多。
唯有曹康心焦不已,想贺怀霄怎么还不来。
今日授课的长老是以严厉著称的陈单,若是被他看到这乱哄哄的场面,没一个能讨到好。
轩紫剑宗新一代弟子不少年纪比贺怀霄还大,甚至有些比贺怀霄还早入门,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
贺怀霄小的时候,他们还喜欢逗他开玩笑,随着贺怀霄长大,修为进境神速超越他们,平日又极为严肃正经,这些弟子也慢慢将贺怀霄视为同辈,甚至这一代弟子的领头羊,不会再和他逗趣。
如今,轩紫剑宗新一代弟子唯有贺怀霄一个筑基大圆满,修为最高,即使不是同一个师尊,喊贺怀霄一声“大师兄”,轩紫剑宗的弟子们都是愿意的。
一道流光从羽台峰迅捷而来。
“大师兄来了!”
曹康压根没看清碧光剑上是什么人,只看到有人来就大声喊。
小广场上所有人的动作骤然静止一瞬,而后各个弟子纷纷噤声归位,有模有样地开始动作。
吐纳吸气也不管自己有没有喘匀气,席地而坐马上闭眼,至少做个样子出来。
练剑的随手抓起练习的木剑找到属于自己的木桩,用力地喝声后,手上的木剑才找准角度慢慢刺下去。
至于刚才不小心解了同门碧光剑的小弟子,则正正经经给受害者道歉,还帮他把碧光剑重新系上腰间。
端的是一派兄友弟恭。
在空中看了全程的顾雪洄摸着下巴啧啧称奇。
有趣,贺怀霄的名头居然这么有用。
御剑落地,顾雪洄桃花眼一弯,笑眯眯道:“错啦错啦,我可不是你们大师兄,不用这么紧张。”
众位弟子给顾雪洄行礼问好。
“顾长老怎么来了?”
“顾长老要给我们上课吗?要教我们什么?”
顾雪洄答道:“我不会上课,我就是来看看,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不上课什么都好说,小弟子们眉开眼笑,知道顾雪洄不爱管事,又恢复之前的生机,眉来眼去搞小动作。
直到陈单到来。
看到顾雪洄也在,陈单目不斜视当做没看到,反而板着脸厉喝:“都要上课了,怎么还如此散漫?”
他随手指了一个小弟子:“赶紧把东西收拾了,不要磨蹭!”
小广场散漫的气息一扫而空,被指名收拾东西的小弟子耷拉眉眼,有些不情愿——今天不是他值日,往日会来帮忙的贺怀霄也不在,他一个人要收拾半天。
好在陈单很快走进学堂不管后续如何,几个和小弟子交好的同门也来帮着收拾。
顾雪洄看了一会儿,跟其他弟子一起走进学堂。
“顾长老来干什么?”陈单终于看见还有顾雪洄这个人,“不要打扰弟子上课。”
顾雪洄应一声,瞥到那几个收拾东西的小弟子卡着点从后门进来,这才转身离开。
他就这么走了,陈单反而不适应。
“顾长老!”
“陈长老还有什么事吗?”顾雪洄疑惑。
周围弟子都在观察他们,陈单咳嗽几声掩饰尴尬:“你要是想听课,也可以留下,后面还有闲置的桌椅。”
左右无事,留下来打发时间也好。
顾雪洄应下,走到后面一个靠窗位置坐下。
讲台上的陈单视线扫过来,顾雪洄旁边的林融局促不安,感觉他张口就要点自己的名来回答问题。
顾雪洄倒是很坦然,抬手碰碰林融:“书借我共用可好?”
“小师叔尽管用就是。”
林融连连点头,眼睛斜下盯着顾雪洄搭在书页上细腻如玉的手指。
这本基础剑法是一代代轩紫剑宗弟子流传下来的,用得久了,书页有些发卷泛黄,顾雪洄没怎么在意,伸手捋直。
今天讲的是出剑技巧,如何将灵力灌入剑中发出剑气。
自从学了顾雪洄的吐纳法,林融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吐纳灵气的速度快了很多。
原本邱历坤是打算给他加些拓宽经脉的丹药,没想到林融学了顾雪洄的吐纳法后,经脉被灵气大力冲刷,堵塞已经基本没有,而且经脉更加宽厚。
现下又学了新东西,林融听陈单讲几句就要看顾雪洄一眼。
“看我干什么?”顾雪洄问,“是哪里听不懂?”
林融摇头:“我想问问小师叔,是每个剑修都会有剑意吗?”
顾雪洄:“当然不是。”
讲台上,陈单讲得唾沫横飞:“一个剑修必须有属于自己的剑意才是真正的剑修。剑道也是天地法则的一种,真正的剑修感悟天地法则融于剑招中,成就属于自己的剑意……”
林融十分认真地将陈单讲的每一个字记下来。
陈单顾讲的这些是老生常谈的内容了,一只手撑着下巴懒懒打了个哈欠,顾雪洄眼皮慢慢下垂。
林融瞄一眼讲台上口若悬河的陈单,对方眼睛精光闪烁,正好和他对视。
上次一个师兄打瞌睡被陈单抓到,不仅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接下来几天只要是陈单的课,那位师兄就会被点名叫起来回答问题,答得出就要在后面站着听课,答不出则要站在走廊一边练基础剑法一边听课,课后再接着回答问题。
真是太可怕了!
想到这里,林融不由得坐直身子撑起身形,尽力倾向顾雪洄那边,企图替他挡住陈单严厉扫射的视线。
“林融——”
讲台上陈单眯眼,让林融站起来回答:“没有练气时出剑和练气后出剑有什么不同的感觉?”
林融慌忙站起,还不忘瞌睡的顾雪洄,转头去看他。
陈单:“你看他做什么?回答问题!”
旁边的顾雪洄不知何时已经坐直身体,看起来是听课的模样。
林融放下担忧,认真回想这几天与之前拿起剑的区别。
“没有练气时握剑,每一次出剑只知道向目标而去,却无力握住,仿佛被剑所引动,随剑而走。突破练气之后,没有之前的不受控感,反而能剑随心动。”
陈单满意点头,再接着道:“既然如此,那么每一次挥剑就要慎重再慎重,因为我们是剑修,每一次出剑,都是在磨练我们的意志神魂,淬炼剑意。”
先天灵体对大道法则亲近的特性,陈单对林融有很高的期望,接连几次问他练剑时的感受。
林融回想了半天,答得磕磕绊绊:“我……我觉得剑道就是一往无前,斩妖除魔,匡扶正义,拯救天下苍生……”
“不错,很有悟性,坐下吧。”
陈单终于放过林融。
坐下以后,林融呼出一口长气,然后发现旁边的顾雪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趴下去了。
抓了抓通红的耳垂,林融觉得好受多了。
说实话,他才学会挥剑,现在最多的感觉就是没有以前那么累了,陈单说的什么剑意剑气,他其实没太多感觉。
“你对剑道的感悟想得还挺多的,”顾雪洄懒洋洋道,“剑道要是这么简单,为什么还有无数的剑修没有淬炼出属于自己的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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