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绮收回之前顾雪洄在门内也许地位没那么高的判断，就算是她从未出过长山州缺少见识，也知道顾雪洄这样能越境界的剑修，兴阳派不可能不重视。
如果真的被震雷宗乃至其他化神大能发现追杀，兴阳派就是顾雪洄的底牌。
而这这颗不知真假的混元丹，顾雪洄根本就不稀罕，她拿到混元丹以后更不用担心帮手反水。
贺怀霄听过闲云客栈的名，贺石与他说过，若是在云鹤城遇到困难，可以来找丹绮。
但要记得一点，一定要礼貌尊重这位元婴大能。
侍女送来茶水后，丹绮亲自倒茶，先是顾雪洄，转到贺怀霄这边，他立刻拿起茶杯：“我来就好，丹……丹老板客气了。”
“不客气不客气，应该的。”丹绮打量一番贺怀霄，赞了一声好相貌。
顾雪洄握着杯子噗嗤一笑。
贺怀霄抿唇：“小师叔笑什么？”
“没什么，”顾雪洄笑眯眯答道，“我也觉得小贺师侄长得好，丰神俊秀，英朗不凡。”
“小师叔过奖了。”贺怀霄顿了顿，“小师叔也好。”
这些日子见的人多了，他愈发认识到顾雪洄的相貌确实出色。
永远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个，玉质金相，轩轩如朝霞举。
丹绮举着水壶夹在两人中间，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既然贺怀霄不需要自己倒水，丹绮也懒得做样子——开玩笑，她一个元婴给一个筑基端茶倒水，传出去她还要不要面子了？
有贺怀霄在，丹绮还是有些防备心的，没有直说自己要去迭会山黑市，而是谈起前些日子那两个同样要去参加镜河试炼的散修。
既然同路，丹绮想拜托轩紫剑宗顺路带他们一起去，顺势再问顾雪洄是否会同去。
“我又不去迭会山，你问我没用。”顾雪洄问贺怀霄，“小贺师侄，你们那边是怎么安排的？”
能不能多带两个人贺怀霄觉得要询问过贺石的意见后才能回复。
丹绮压根就没在意贺怀霄的回复，问道：“顾长老难道就没想着凑这个热闹吗？届时风云汇聚，说不定会有奇珍现实。”
顾雪洄还是拒绝。
没有办法强逼顾雪洄，丹绮只好绞尽脑汁许以好处。
灵石或者一般的奇珍打不动顾雪洄，丹绮只好在其他地方努力。比如顾雪洄上次说青团味道不错，丹绮这次就说她亲自做了不少，如果顾雪洄喜欢，等一下可以多带一些回去。
连吃带拿，顾雪洄还是不愿意答应，只说会考虑。
顾雪洄毫不留恋地转身，身后是依依不舍的丹绮，贺怀霄眼睫一闪，抿紧唇跟上。
再不甘心，丹绮也只能僵着笑脸送两人离开。
即使雨停了，天空还是阴沉沉。
路上行人皆是小心走路，避免被泥水溅湿弄脏衣摆。
贺怀霄落后顾雪洄一步，跟在后头。
两人沉默着出了云鹤城，找个避开凡人的地方拿出碧光剑。
“小贺师侄——”
眼睁睁看着贺怀霄掏出碧光剑自顾自飞走，顾雪洄拎着青团在原地摸不着头脑：“说好的等我呢？”
幸而贺怀霄的速度没那么快，顾雪洄几个呼吸间就能追上来。
贺怀霄往后瞄一眼，催动灵力加速。
就算他是天生剑骨，修为也不过筑基，再加上轩紫剑宗的祖传御剑术确实不如顾雪洄的御剑术，不论他怎么加速，顾雪洄始终优哉游哉跟在他旁边。
“小贺师侄你怎么不说话？”
顾雪洄绕着贺怀霄转了一圈：“距离你上一次开口，已经过了三年了。”
贺怀霄控制不住开口反驳：“哪有那么久？”
“哦哦哦，那就是我记错了，”顾雪洄跳上贺怀霄的碧光剑，“小贺师侄带我一程吧，不然等下我又迷路了。”
“小师叔不是觉得我的御剑术不行吗？”
贺怀霄停住不动，斜眼看顾雪洄。
啊这……
顾雪洄摸了摸鼻子：“要不然我教你我的御剑术？”
“多谢小师叔好意，怀霄不需要！”
“小贺师侄——”
顾雪洄想不明白，怎么贺怀霄忽然就变脸了。
“你是不是没吃饱？”顾雪洄想来想去只能想到这个原因，不知道为什么贺怀霄从闲云客栈出来后就一直冷着脸。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顾雪洄寻思可能是贺怀霄没吃饱又不好意思说，嫌自己走得快了。
顾雪洄认真建议：“要不然我们回云鹤城再去吃一点？”
“还回去？”贺怀霄脸色愈发难看。
他加重语气：“小师叔是不是还想回客栈？”
按照顾雪洄的眼光来看，云鹤城这个偏远的地方着实没什么好吃的。丹绮好歹在云鹤城经营千年，别的不说，找的厨子水平绝对是云鹤城最顶尖的。
如果要吃饭，当然还是去闲云客栈的好。
顾雪洄从不委屈自己，当即答道：“那是自然的。”
如果贺怀霄吃不饱还想回去吃，顾雪洄的首选就是闲云客栈。
贺怀霄的脸色彻底黑下来：“我看是小师叔还想着那丹绮姑娘吧！”
他早就该想到，顾雪洄为什么时常出山门在外流连，就连他第一次来云鹤城找顾雪洄，丹绮那天晚上对顾雪洄的态度也很奇怪。
偏偏他最开始被顾雪洄浑不在意的态度迷惑了，没有多想。
现在两人再遇见，丹绮那含情脉脉欲语还休的哀怨都快溢出来了，顾雪洄还是无动于衷。
等出了城，这会儿又后悔了？
“修行应当静心养气，若被欲牵扯如何能清？”认定了丹绮是顾雪洄的风流外债，贺怀霄语速越来越快，“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
顾雪洄：“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
顾雪洄接得十分流利，显然早已烂熟于心，贺怀霄被窒住：“你……小师叔你既然知道这个道理，怎么还……还……”
顾雪洄好歹也算得上是贺怀霄的长辈，他实在说不出重话来。
最后的结果就是结结巴巴，顾雪洄还不解其意。
“虽然但是，饿肚子不是小事啊小贺师侄。”顾雪洄把手上的青团往上提了提，“你要是不想回去，不如吃这个垫肚子？我们回了宗门再吃？”
“不吃！”贺怀霄不想再和顾雪洄拉扯，催动灵力令脚下的碧光剑加快速度。
他突然发动，顾雪洄毫无防备，歪了一下连忙抓住贺怀霄：“小贺师侄，虽然我也很想快点回去，但是能不能麻烦你要发动之前说一声？”
明明知道顾雪洄即使早早回去也不见得会老老实实修炼，贺怀霄听见这话还是消了气。
算了，好歹也比留恋繁华脂粉的好。
——贺怀霄这样安慰自己。
第20章
镜河秘境开启是近期轩紫剑宗门内弟子的热议话题, 除了一早就决定参加的贺怀霄，其他弟子都满心期待，希望自己也能在名单上。
去迭会山参加镜河秘境, 每一位修士需要缴纳十块下品灵石。
轩紫剑宗财力有限, 再加上这次为了修补林融的丹田，几乎把库房掏空, 自然不可能让所有还未结丹的弟子全都去参加。
这天早课后, 陈单就说明了选拔规则：通过测试即可参加。
轩紫剑宗的弟子们大多都在十五六岁时拜入门内，之后甚少下山回家。如果能参加这次试炼, 就是他们真正意义上见识修真界样貌的第一次机会。
测试有学业考核和修为考核, 两门考核优秀者才能拿到镜河密令。
学业考核自不必说，但凡有心勤奋学习, 这门考核不难通过，基本上大多数弟子都能通过。
至于修为考核, 看的就是个人能力了。
这个考核标准一出，不少练气初期的弟子唉声叹气, 觉得自己是没希望了。
陈单见不得弟子这么低落，当即拍桌子横眉道：“剑修比试，向来不以修为轮强弱，越境界是家常便饭。还没开始比试就先丧气，如何能赢？”
“修为太低, 去了也就是看个风景就出来，还不如好好修炼，待下一次秘境开启，拿到更好的名次。”
陈单这句话说得很有道理, 但本质还是轩紫剑宗缺钱，能省就省。
“陈长老说得是。”顾雪洄站在场边, 笑眯眯应和了一句。
话是这么说，可也不是说剑修就是无往不利，真正能越阶的极少。
至少，光是顾雪洄见识到的，只要是体质天赋过人，不论是修行什么，越境界并不是难事。只是相对而言，以兵器作为修习专长的修士打斗能力更强，而以兵器作为修习专长中剑修更多，所以给世人留下固有印象。
场边站了个极其醒目的人，不少弟子都忍不住走神去看顾雪洄。
陈单咳声提醒，微微偏过头不去看顾雪洄，继续教训弟子。让他们务必拿出全力参加比试，还说每个人都要参加，就算最后不能去参加秘境，也不能敷衍了事，还要计入年度考核中。
此言一出，弟子们也不敢当着陈单的面不满了，纷纷强笑做准备。
顾雪洄看得开心，问旁边双手抱胸的贺怀霄：“你们轩紫剑宗的弟子，都这么有意思吗？”
“你们？”
贺怀霄顿了顿：“难道小师叔不是我们轩紫剑宗的吗？”
顾雪洄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轩紫剑宗的剑法放在长山洲不算差，可顾家世代剑修，修炼功法传承久远，在十四州无数功法中都当属顶级，轩紫剑宗偏远之地的二流宗门，拿什么和顾家的剑法比。
校场上，正好轮到林融和邱历坤的弟子曹康比试。
这些日子林融提升很快，但要和已经筑基的曹康对打还是相当吃力。
眼见林融持剑步步后退，贺怀霄叹道：“虽然小师弟已经勤加苦练了，可这个修为压制终究还是难以逾越。”
林融修道太晚，再加上丹田有隙，即使是先天灵体，再加上学习了顾雪洄的吐纳法后进度加快，还是追不上师兄们。
“确实是这样。”顾雪洄忍不住去看身边的贺怀霄。
若是贺怀霄出生在中州，大概会早早被大宗门发现悉心培养，说不定他们还会在天骄榜开启时相遇出剑相对。
顾雪洄毫不怀疑，天生注定剑修的天生剑骨贺怀霄绝对会是自己这个先天灵体最强劲的对手之一。
可惜贺怀霄出生在长山州，还被二流宗门轩紫剑宗收养，即使是天生剑骨，和那些一出生就能学习最顶级功法的天之骄子来说，还是起步晚了。
顾雪洄说道：“我一直觉得小贺师侄出生在长山州、拜入轩紫剑宗可惜了。”
这不是顾雪洄第一次说类似的话。
在不知道贺怀霄是天生剑骨的时候，他就觉得以贺怀霄的资质，轩紫剑宗这样一个小宗门容不下这条龙。
“不可惜，”贺怀霄应道，“我不觉得轩紫剑宗有什么不好的，如果没有师尊当初在雪地里抱起我把我带回来，我早就饿死冻死，就算有再高的天赋体质，于我也是无用的。”
“也是。”顾雪洄点头。
死了什么都没有，所谓的假设终究是不能成立的。
所以现在他来到轩紫剑宗，贺怀霄这个有可能是他最强劲的对手，要对自己毕恭毕敬。
想到这里，顾雪洄叫人：“小贺师侄——”
贺怀霄：“小师叔？”
“哎——”顾雪洄舒服了。
贺怀霄：“……”
又在搞什么？
贺怀霄一抬眼，就能看到顾雪洄弯眼带笑的脸庞，即使看这个小师叔不顺眼，他也不得不承认，回回看到顾雪洄，都很难移开眼，忍不住要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场上，曹康呼吸逐渐加重，挥剑速度渐慢。
而林融的额头仅仅是一层薄汗，精力依旧充沛。随着他的一呼一吸，大量的灵气被他吸纳入体内炼化成灵力源源不断供应自身。
敌疲我打，林融手上的剑一再往前，两人战况颠倒，反倒是曹康疲于应付节节败退。
贺怀霄目光一凝：“看来曹康差不多要不行了。”
林融凭借这门吐纳法光是坚持，就能熬死不少弟子。
顾雪洄扯了扯嘴角，他倒是忘了这一点了。
贺怀霄为林融感到欣喜：“看来小师弟也能参加镜河试炼了。”
“那挺好，”顾雪洄说，“虽然陈长老说修为低只能去看风景，但我却不觉得，能看到更多的风景，本身也是一种本事。”
望见群山之巅，才知道自己脚下的路有多长，不再困囿于低处。
“小贺师侄，有机会你一定要去中州，”顾雪洄难得认真，“长山州的天极塔算不得什么，不过是模仿中州天骄榜的劣质品。你应该把目标放远，去中州明明湖，在那里和十四州天骄一试高低。”
“中州明明湖？”这对贺怀霄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名。
从小到大贺怀霄就知道天下有十四州，中州最繁盛，但去得最远的地方却是山下的云鹤城，甚至去的次数也不多。而对于云鹤城外更远的地方，贺怀霄还没走出去过。
顾雪洄：“是。每一次天骄榜开启，明明湖的风波就不会停歇，十四州天骄会在这里战斗不休。”
贺怀霄心念一动，还想多问，忽然就见场上异变突生。
——比试中的林融一举打败曹康后，丢了剑半弯着腰吸气。周围灵气凝成长龙从他的鼻腔被吸入，游走四肢百骸。
临阵突破，练气三层！
这种架势轩紫剑宗的弟子是第一次见。
大多数拜入仙门的弟子在刚入门时，也会幻想过自己是不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打坐吐纳一夜晋升，剑术道法一学就会，而等到真正踏上修炼后，就会发现，这些场面属实是自己想多了，根本就不可能的事，还是脚踏实地比较重要。
轩紫剑宗的弟子们大多资质平庸，未来能结丹就觉得此生无憾，若是侥幸步入元婴，那就是祖坟冒青烟，自己前十世做了好人得来的回报了。
今日林融这么当着众人的面晋升一个小境界，着实让轩紫剑宗的弟子开了眼。
林融晋升一下子吸纳入那么多灵气，周围的灵气竟然在出现了短暂的真空。
陈单忙挥退围观的弟子，让他们散开不要乱来打扰到林融，还发出一道灵光通知贺石。
顾雪洄看得目瞪口呆：“不至于这么紧张吧，这都没筑基呢。”
贺怀霄拧眉：“小师弟晋升得太快太突然了，也不知道这是好还会是不好。”
顾雪洄眨了眨眼：“小贺师侄，我记得你好像是两年筑基的吧，怎么你自己可以提升这么快，却不许师弟一朝晋升？”
“我不是这个意思。”贺怀霄不至于对林融生出嫉妒情绪，只是单纯的担心林融基础不牢固。
修道路漫漫，还是稳扎稳打的好。
顾雪洄道：“先天灵体是不存在修为桎梏的，实际上，大多数天才体质在化神以前都不会存在修炼困难，因为在化神前就是单纯的灵气吸纳积累，只要肯修炼，晋升没什么难度。”
这也是长山州化神少的原因，因为化神可不仅仅是会修炼就足够。
剩下的场景顾雪洄没什么兴趣再看下去，甩了手就要走。
实际上，林融能打败曹康顾雪洄并没有太大的意外——这不过是重复走一遍他的经历而已。
“小师叔，”贺怀霄快步跟上顾雪洄，“你说的那个明明湖，虽然我没见过，今天也是我第一次听说，但是——”
顾雪洄转过头来。
“但是我有一天会去到那里的！”贺怀霄语气铿锵坚定，浓黑似墨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顾雪洄。
以前他的目光只能看到长山州，看不到长山州以外的地方。
顾雪洄的话让他心神起伏，陡然生出向往想看看长山州外面的世界。
十四州天骄齐聚，明明湖掀起的惊涛骇浪，也会有他贺怀霄的一份吗？
是，他出生于长山州，在轩紫剑宗长大修炼，在别人看来也许是浪费了自己的天赋，可是修仙问道，更考验的是心性意志。
起点再低，他也会一步一步追赶上前人。
“就像小师弟，他现在的修炼进度难道就慢了吗？”贺怀霄说道，“修炼是漫漫的长路，一时的领先并不意味着永远的领先，一时的落后也不是永远的落后，会在后面赶上来的！”
“好啊，”顾雪洄笑出来，转动手上的白玉镯，“下一次天骄榜的开启时间是三十五年后，希望到时候可以在榜上看到你的名字。”
“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小贺师侄——”
为了能在镜河试炼中拿到较好的成绩, 轩紫剑宗上上下下都做了努力。
除了挑选实力强劲的弟子，还对这些弟子们进行了紧急补课，巩固与镜河秘境相关的知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