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锦誉。”
“嗯?”吕锦誉抬起头。
何尽看了眼吕锦誉嘴角沾的饭粒,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视线。
“刚才的事还没找你算账。”
什么事。
吕锦誉一脸茫然地看着何尽,嘴角那颗白白胖胖的饭粒也极其显眼。
他做错什么了。
不会是……刚刚爬树的事吧。
吕锦誉顿时屁股一紧,想也不想地说:“我又没爬树!”
他把自己和那些小不点算在一起了。
何尽抬起眼眸看向吕锦誉的脸,偶尔在吕锦誉嘴角的饭粒打转。
“你是共犯。”
他怎么就是共犯了!
不就是……不就是看到了没有提醒那些小不点吗。
吕锦誉有些不服气,觉得何尽这个人实在抠门又小气。
“不就是几个李子,你这么斤斤计较干什么!”
想想何尽总是二话不说就让他写欠条,还把那些临期商品低价卖出去,说不定何尽还真的是舍不得那几个李子。
吕锦誉顿时觉得自己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
他抬起下巴说:“你也太小气了,这点小事也要计较,大不了把他们的账算在我身上,我出双倍的价赔偿!”
债多不压身,这点小钱,吕锦誉根本不放在心上。
“可以,一颗十万。”何尽懒散地掀了掀眼皮。
什么!这是金子吗!
“对了,掉在地上的那些也算。”
吕锦誉被重重地击了一下。
一颗十万,十颗就是一百万!那二十颗,三十颗……
吕锦誉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在何尽看过来的眼神下,他还是咬着牙根说:“十万就十万!”
片刻之后,他又小声嘟囔了一句,“大魔头。”
“嗯?你说什么?”何尽眼神锐利地看向了他。
吕锦誉立马埋头扒饭,低声说:“我什么也没说。”
他心里不服气,想着何尽这人抠门又小气,还偏心!
“偏心?”何尽挑起了眉。
吕锦誉把自己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
听到何尽的声音,他抬起头说:“对,偏心,为什么最后一个小孩不用打屁股。”
刚刚还“仗义挺身”的吕锦誉在痛失几百万之后开始和一个小不点斤斤计较起来。
何尽看向他的眼睛,慢悠悠地说:“她是女孩。”
啊……女孩。
那个又瘦又矮的小光头是女孩……
吕锦誉继续低下头扒饭。
看到何尽拿起了勺子盛汤,吕锦誉又把眼睛盯了上去。
可惜,他什么东西也没看到。
“后吃完的人收拾碗筷。”
吕锦誉抬起眼,却见何尽已经起身离开。
“喂!”他看向何尽的背影,不高兴地“啧”了一声。
但等何尽的身影消失之后,他立马拿起勺子在碗里捞来捞去。
何尽不是说把他的蘑菇炖了吗。
他的小蘑菇呢。
吕锦誉收好碗筷,一脸失望地走上了阁楼。
在吃饭之前,吕锦誉想要偷偷把自己的小蘑菇藏起来,被何尽发现之后,何尽就要拿他的蘑菇来炖汤。
吕锦誉据理力争,毫不退让,可他对面是何尽,是那个刻薄的何尽。
结果当然是他落败。
既愤怒又失落的吕锦誉坐在了门外,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谁知道后面又因为没有看好那两棵李子树而多了笔上百万的账。
吕锦誉心里闷闷的很难受。
每当他控制不住的因何尽而内心悸动的时候,何尽都会用一盆凉水将他浇透。
在左右摇摆的情绪中,吕锦誉的心里不知道积压了多少的委屈。
他一瘸一拐的上了楼,看也没看何尽一眼,直挺挺地躺在地板上当一具安静的“尸体”。
哦,现在吕锦誉仍旧是在打地铺。
且他的地铺还维持在第一天他随便甩在地上,乱七八糟的像个“狗窝”的模样。
吕锦誉不是不嫌弃,只是他有心无力。
更何况这是他自己的“窝”,再不好看,他也要在心里把这个“窝”当个好窝!
站在浴室门口的何尽看向地上那具满脸不高兴的“尸体”,眼神瞥向了吕锦誉嘴角的饭粒。
还留着呢。
何尽的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
他又看了眼阳台,走到吕锦誉身边停了下来。
伪装成“尸体”的吕锦誉感觉到了何尽的动作,但他还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他心里正生气呢!
何尽蹲了下来,吕锦誉却屁股一撅,用后脑勺对着何尽。
别烦他!
何尽嘴角微扬,嘴上却冷淡地说:“你挡我路了。”
吕锦誉睁开眼睛,回头看了何尽一眼。
“我哪里挡你路了。”
旁边的路这么宽,何尽每天都从他身边上床下床,以前不说挡路,怎么今天挡路了!
吕锦誉简直要把脸上的不高兴化为实质。
“我说你挡就挡了。”何尽蹲在他身边看着他。
“你不讲道理!”吕锦誉腾地坐直了身体。
何尽眼神懒散地挑起眉,“所以呢。”
吕锦誉气地握紧了双拳,额头上的青筋也跳了起来。
他本是一副英朗俊气的长相,五官深邃立体,这样的脸生起气来应当会有种不怒自威的气质。
但这一切都被吕锦誉嘴角那个抖动的饭粒破坏了。
只是他自己没有意识到,仍旧在做出一副他在“认真生气”的表情。
而何尽只是静静地看着吕锦誉那张愤怒的脸,想要看看他接下来会有什么表现。
是气急了口不择言,还是负气离开,亦或是冲动之下选择动手。
可吕锦誉只是屁股一撅,像个受气包一样躺进了自己的“窝”里。
“不跟你说了!”
何尽眸色一深,上下滚动着喉结。
他淡声说:“起来。”
吕锦誉扭了下身体,不理他。
“这是我的地方,一切都是我说了算,我让你起来你就要起来,要不然就给我出去。”
何尽用平淡的语调说着极其嚣张跋扈的话。
吕锦誉猛地回头,气的眼里冒出了火。
他真的要生气了!
何尽却只是眼皮下垂,俯视着他说:“怎么,觉得不服气?”
当然不服气!
吕锦誉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起来就起来!”吕锦誉坐起身体,挪动着屁股让开了旁边的路。
他才不是怕何尽,他只是不想跟何尽吵架。
何尽却不想就这么算了。
“还不够。”他蹲在床沿,直视着吕锦誉的眼睛。
吕锦誉又往后挪了一步。
“不够。”
吕锦誉继续往后挪。
“不够。”
吕锦誉都挪到衣柜了,何尽却还是觉得不够。
这还有什么好不明白的,何尽就是在故意找他的茬!
吕锦誉哪能受这种委屈。
“你不就是想赶我走吗,走就走!”
他站起来,抱着自己的被子和枕头,走向了阳台。
打开窗,他把被子和枕头丢了出去,在阳台安了个窝。
何尽不让他睡在房间里,又没说不让他睡阳台。
吕锦誉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继续当一具尸体。
有本事何尽就把他从阳台丢下去!
他不信何尽有那个力气!
他想起来何尽把他拦腰抱起的记忆,默默地转过身体,用手紧紧地抓住了阳台的栏杆。
而何尽看着吕锦誉的一系列举动,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良久,他才垂头发出了一声轻笑。
明亮的夜空闪烁着几颗耀眼的星星,清凉的风带来了夜晚的宁静。
何尽侧头看过去的时候,吕锦誉已经四仰八叉地睡着了。
本以为像吕锦誉这样的人连睡觉也应该是板正笔直,两只手规规矩矩地交叠在腹前。
却不料吕锦誉的睡相极差,他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常常能各不相干地扭曲成不同的形状。
第一天来的时候,吕锦誉因为疲惫睡的很快,可第二天就开始为坚硬的地板感到不满。
何尽直到半夜还能听到吕锦誉辗转反侧的声音。
现在才不过短短几天,吕锦誉就睡的又快又香了。
不知道他是真的心大,还是他真的从心底里信任何尽,一点警惕心都没有。
何尽推开窗,走上阳台,从角落里拿起了一个小盆栽。
只不过厚厚的泥土里不是什么新鲜的绿植,而是一朵白白胖胖的小蘑菇。
他将小蘑菇放在了吕锦誉的身边,伸手擦去了那颗柔软的饭粒。
“笨蛋。”
他眼眸深邃地注视着吕锦誉的脸,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吕锦誉的有些东西依旧没有变。
但属于六年前的那个吕锦誉却在他的心里被不断的击碎重塑。
吕锦誉翻了个身, 耳边蝉鸣鸟叫的刺耳声又让他皱起了眉。
他将脸埋进了毯子里,脑门闷出了一头汗。
毯子……
他猛地睁开眼睛,耀眼的阳光让他用手挡了挡。
好漂亮的早晨。
金光闪闪, 绿树成荫, 远处的田地好像一块绿色的地毯, 更远的山头则是与山顶的太阳构成了一副亮眼夺目的画。
他还是睡在阳台,肚子上却盖了一条薄毯。
吕锦誉抓了抓脖子, 手臂上有几个鲜红的蚊子包,背心的肩带从他的肩膀滑了下去, 露出了胸口上几个红红的印子。
初醒的慵懒让他迷迷蒙蒙的不太想动。
而之前还不太接受自己如此邋遢的人,此刻却头发凌乱, 衣服翻卷,叉腿坐在地上也没有任何不适的模样。
吕锦誉向着四周看了两眼,突然将视线盯在他的枕头边。
就在阳光照射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盆栽,里面种着他昨天晚上做梦都心心念念的小蘑菇。
吕锦誉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心里又满又涨。
小蘑菇!
他的小蘑菇!
没有被吃掉!
何尽帮他种起来了!
他脸上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蔓延至他全身的雀跃让他很想去做些什么!
想做就做了。
吕锦誉抱起他的小蘑菇,飞快地跑下了楼,看到在李子树下摘李子的何尽,他想也没想地跑过去,心潮澎湃地抱住了何尽的腰。
“你没有把我的蘑菇吃掉!”
他那双绿眼睛比阳光下的宝石还要亮。
而从他身上蔓延出来的快乐简直比汽水的泡泡还要剧烈。
何尽回头看向了吕锦誉, 清俊白净的脸在光下微微泛着光, 那双黑色的眼睛在树荫下荡起了一丝波纹。
他没有说话, 吕锦誉却还沉浸在突然得到惊喜的雀跃中, 一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腰,笑容灿烂地看着他。
六年前的吕锦誉再次从他的心里破碎, 慢慢重塑成面前这个全新的吕锦誉。
“一个蘑菇而已。”他轻声开口。
此时的何尽语调比往日都要平缓。
吕锦誉没有听出来,却不妨碍他的心脏随着此刻注视他的何尽而跳动。
是啊,一个蘑菇而已。
吕锦誉从小到大,什么东西没见过,再珍贵的东西他都拥有过。
一个山里随处可见的野蘑菇,完全不值得吕锦誉这么开心。
可他就是觉得惊喜,觉得满足,连头发丝都散发着快乐。
吕锦誉自己也说不出理由。
他只是从睁开眼睛看到这个种在花盆里的蘑菇开始!
想到这是何尽帮他好好种下的“盆栽”开始!
心脏鼓动着胸腔开始!
他就有一种满足又纯粹的快乐。
他不需要考虑是否要准备更珍贵的回礼,也不需要思考背后是否有什么利益关系。
这只是一个简单的礼物。
是何尽送给他的礼物。
像小时候吃到的第一颗糖一样甜。
吕锦誉的眼里闪烁着粼粼的波光。
他清晰的感觉到了自己的心动。
吕锦誉忍不住收紧了抱着何尽的手臂,身体和身体的温度也更加紧密地贴在了一起。
他心跳加速,难以诉说的欲.望也油然而生。
如果何尽也能抱紧他就更好了。
没有人知道矜贵又高高在上的吕锦誉有多寂寞。
三十岁的他褪去了十八岁的木讷,二十四岁的尖锐,却在寂寞中包裹了一颗柔软的心。
或许是不受控的荷尔蒙影响了吕锦誉的理智,或许是何尽无声的纵容就是一种诱.惑。
吕锦誉抿着干燥的唇,手心紧张地冒出了汗,在砰砰直跳的心跳中,他慢慢低下了头。
这一刻,连风都变慢了。
何尽眼神深邃地注视着吕锦誉的脸,看着对方在紧张不安中抖动的睫毛,一种特殊的情绪唤醒了他沉寂在心底深处的感情。
可就在吕锦誉的气息洒在他脸上的那一刻,他偏过了头,对方柔软的唇在他的脸颊轻轻擦过。
何尽无声地看着侧前方,那里有一株野花在阳光下轻轻晃动。
吕锦誉顿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的脸迅速涨的通红,抱着何尽的手臂也感觉到了一种灼热的温度。
他连忙往后退了几步,灌满脑子的气血嗡嗡地响起了耳鸣。
“我……我……”
他想要解释,却又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
鼓动着他胸腔的热血又涨又满。
冲动之下,涌到他喉咙口的话几次三番的要往外冒。
他甚至想直接问问何尽要不要跟他试试。
反正……反正他单身、有钱、长得还好看。
他也可以包容何尽的冷淡、刻薄还有小气。
只要何尽能像昨天那样,在他走不动路的时候背他下山,在他晚上睡觉的时候帮他盖上一张薄毯,在他感到失落的时候悄无声息地送上一个小礼物给他。
吕锦誉就会觉得很满足了。
他越想越控制不住自己越来越满的心脏。
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那些构建在他脑子里的美好场景。
可何尽转头看向了他。
那双黑色的眼睛很冷静,顿时就将他那些像海浪般涌动的热情浇灭。
热意从吕锦誉的身上消散,他恢复了理智,同时感觉到了空落落的心。
在何尽无声地注视下,吕锦誉开始一步一步的往后退。
“我……我去洗漱。”
他头也不回地跑了。
那短短几秒中在心里起伏的热浪终究还是被压了下去。
而何尽在吕锦誉转身离开之后,那双毫无所动的眼眸泛起了一丝无人可见的涟漪。
何尽挽着裤腿,手上全是淤泥。
他抬起小臂擦了擦头上的汗,看到沟渠里的水流入了田地,弯腰坐在了田埂上。
一顶草帽盖在了他的头顶。
他抬起头,看到瘸腿老人想要离开,他张嘴道,“舅舅。”
看到瘸腿老人停下了脚步,他轻声说:“明天要一起去坟地拜祭吗。”
乡下没有忌日的说法,只有每逢清明还有年前扫墓才会专程上一趟山。
但何尽除这些日子之外,每到忌日他也会去一趟。
瘸腿老人回头看向他,板着一张脸说:“去。”
何尽的脸上扬起了一个很细微的笑容。
老人看着他,眼眸微微闪动。
何尽很久没笑过了。
应该说好几年没笑过了。
老人走过去,在何尽身边坐了下来。
何尽脸上的笑容又大了一分。
“你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老人看着前面那一亩绿意盎然的田,面无表情地开口。
年轻人很聪明,学什么都快,哪怕是种田也能种的很好。
何尽跟着看向了前方,说:“我说过了,我会一直待在这里。”
老人皱起了眉,用起了那套说过无数次的说辞。
“你妈辛辛苦苦供你上完了大学,不是让你回来窝在这个小地方种地的。”
“民以食为天,种地有什么不好。”
“如果好,村里就不会一个年轻人都没有!”
“就是因为没有,所以我才要留下!”何尽眼神坚定地看向了老人。
老人定定地看了他片刻,突然别开头说:“是不是城里有人欺负你。”
何尽顿了一下,收回视线说:“没有。”
他垂下了眼睫,浓密的睫毛像扇子一样盖住了他的眼睛。
“三年前,你二话不说就跑了回来,种地,开店,还有……上坟,我以为你只是觉得累了,想要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可看着你在这里扎根越来越深,我开始想着,是不是你在城里待不下去了。”
老人那张方正的国字脸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坚毅地看着前方那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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