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川走的时候没叫醒喜右卫门，他从自助那里去了一点寿司垫垫肚子，跟在永吉老师身后上了电视台来的接送车上，似乎是害怕永吉老师半路临阵脱逃才派来的车，车上有几个面包还有未开封的水，一边是拿着摄像机的师傅。
节目从现在就开始了。
师傅开机子前问黑川：“您的形象好，要不要上镜，现在不是都搞什么美-少-女围棋手，美-少女花滑运动员，美少年乐器手之类的噱头称呼嘛。”
“上一上电视，引一引粉丝，增一下网络平台的粉丝量，现在的年轻人不都喜欢这个。”
不过黑川一摇头，戴上帽子坐在后车坐上去，把前面的大片空间交给摄像师傅还有老师，摄像师傅这边见黑川不要上镜，于是镜头对准了永吉喜江，十分家常的介绍了一下永吉喜江的身份和过往的工作成就。
然后询问：“这次邀请永吉教授来也是因为最近仙台市非常火爆的一个活动仙灵讲，许多人对其中描述的神明仙灵的身份存在疑惑，不知道您是否能够为我们解答一二呢。”
哗——
车外传来非同一般的躁动声。
正在后座闭目休息的黑川扭头看去，只见得仙台市役所门口围站了很多人，像是即将砍头的菜市场一样热闹，黑川眼神好正看见人群中围了几个人，这些人手里扯着非常大的横幅，黑底白字。
写着。
“仙灵邪-教，罪恶滔天。”
这几个人是一个家族的，男女老少都有，扯开横幅就站在市役所门口不动，任凭风雪怎样冷，工作人员怎样说都不挪动脚步，坚持让市役所给出一个答案。
车上的摄像师傅看见这个犹豫几下，还是吩咐司机停车前往事发地点，这种有关仙灵的事都是大事都能引来不少流量，尽管他们电视台今天做的节目是为“仙灵正名”，但是搜集搜集素材，再做另一项也不是什么难题，这电视台可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当初做仙灵正名节目的时候，可有不少人反对。
摄像师傅扛着摄像机来到了这户人前。
打听出了所有的事情。
原来这户人家就是前几日中，仙灵大显神威，降福运的一个人家，他们的小女儿失踪二十四小时，警察也都束手无策，但是却被仙灵找到了，这个例子在仙台市非常非常出名。
但是呢。
母亲咬牙切齿，声声泣血：“根本就没有什么仙灵，是仙灵信徒用一包零食引走了我的孩子，然后把她关在郊外的铁皮箱里。”
她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山外风大，硬生生害她发了烧，但是为了……制造出仙灵祝福的景象，一直拖着不肯送医，硬生生让她得了脑膜炎，哈，好一个仙灵降福，好一个鸿运齐天。”
呼——
不出两个小时，整个仙台市都知道了。
电视台邀请永吉老师证明仙灵真身的那档节目取消了，不过他们也没让永吉返程，而是请他详细介绍一下目前活跃在这片土地上的宗教，他们的教义，传教方式以及如何演化的。
演播室里，主持人坐在一边，“说完了这些宗教，我们再说一下邪教尤其是最近新兴的……仙灵，你看如何？”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第151章 冬日的玩笑
电视台大楼。
这一层相当热闹, 一边的演播室里正在举办“斥责仙灵邪教”的节目, 受邀嘉宾就是突然转换身份的永吉老师, 支持人面带微笑, 灯光师极尽全力, 绝对要完完美美的做出一档节目和仙灵断绝关系。
而另一边电视台权力层里面稍微有一点权力的节目负责人痛哭流涕的跪在台长的办公室里，表情十分真挚，行动十分谦卑, 最郑重的土下座式谢罪, 恨不得贴在地板上。
口口声声表示，自己一时鬼迷心窍以为可以打着仙灵的旗号吸引关注度，这才举办了“仙灵正名”的节目。
他竖起一只手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加入仙灵邪教。
台长眯起眼睛：“没有？”
负责人猛地摇晃脑袋：“绝对没有！”
想昨天这时候，这个男人还因为提出一档优秀的节目企划，意气风发的在办公楼里进进出出，哪想到今天就如败家之犬一样跪在地上，恨不得把尾巴竖起来。
在市役所的变动之前，仙灵是一个如旭日般冉冉升起的新式神灵, 虽然有很多人反对，但是祂慈悲，仁善, 助人, 有大法力，是真实且保佑人的神。
市役所变动之后，原本民间自发举行的仙灵风雪祭撤销了，已经选好的, 送进幔子里面代表仙灵神体的神木枝子被弃置在路面，另有许多横斜交错的彩色旗幡与它作伴。
扎着汗巾不顾风雪天气出行的男女信徒消失，就剩下两三只游客在残骸周围打转，举着手机把这片残像拍下来放到网上去好嘲笑一番。
公园里那棵被刻了字的神树周围还有些小猫似的忠实信徒紧紧围着，手拉这手扯成一个圈子，死命保护围在圈中的神树，但可惜警卫一拥而上，在这些人的尖叫和绝望中，身后的挖掘车司机扬起机械手臂，把这棵神树连根带叶，整个掘了出来。
“神树到啦——”
不知道是谁喊着，像是要撕破喉咙一样。
又有人喊，好像在哭。
“神灵死了！”
这一切好像是一场发生在冬日的玩笑。
仙台市市民的手机、网络全部被仙灵的消息占满。
先是有小道消息说仙灵邪教高层护送着神体潜逃，又说警察署已经立案，启动警车和直升飞机决定跨县逮捕这些人。
还有的说仙台市里面的天满宫，八幡宫等神社的神官巫女正在准备一场拔禊仪式——拔禊，就是拔除污秽，而要拔除的污秽是什么，不言而喻。
不少网民在各个社交平台下分享自己的经历，有人描述自己曾经偶入过仙灵讲，不是神树下的那个，而是深夜凌晨两点，在休息室的那个仙灵讲，“有不少出名的社会人士在里面”“要说渗透能力的话，仙灵讲还真是厉害啊”。
也有人分享自己的家人是如何沉迷仙灵，并且向着狂信徒的道路上狂奔，“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明明市里的神明很多呀，偏偏信这种邪教。”
“宝宝好累，伤透了心。”
有人发出一个小孩疲倦的表情包，“哎呀，什么神不神的，真是让人操心，算了再不睡我就要秃头了。”
说着又在下面接了一张猫图，正是喜右卫门的秃头照，是当年黑川毕业的时候他拿喜右卫门练手，把活生生一只肥猫剪成了贵妇吉娃娃造型，那群网友和粉丝嘴上说着“大爷最可爱了，大爷么么哒”，手下一刻不停啪啪啪截图几百张，天天在网上发。
“哈哈。”
“这猫真可爱。”
有人留言。
发喜右卫门表情包的网友即刻接话：“朋友，信教吗？入我秃头之神神教，保你一生永不脱发。”
某种暗流正在涌动。
……
电视台大楼。
永吉喜江还在演播室里做访谈节目，从仙灵的本质说到神明的本质，从宗教的本质说到宗教的变迁，估计还有一个小时才会结束。
黑川正坐在台下座位上，双手交叉，要困不困的半眯着眼，几米远处就是紧紧盯着摄像机的导演，灯光师，举着提词器的职工，还有新入职的小员工走来走去，一个小员工取过一瓶水递给黑川：“累吗，这是水。”
他在这坐着打盹能累到哪儿。
黑川接过水，道了一声谢放在手边空地上，小员工顺着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哎呀听说你是东京大学……”
兜里的电话响起来了，是喜右卫门的，黑川歉意的表示自己有事不能继续交谈，然后站起身走出了演播室。
喜右卫门那边有点慌张，活像是见到几百只耗子要跟他桃园三结义，上气不接下气：“我接到电话了，就是那个营销公司的电话，他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这个时节居然告诉我是个营销的好机会，他们要踩着仙灵往上爬。”
“黑川你是不知道现在网络上这个风向，一个个恨不得扒了仙灵那层树皮断了祂的树心，不单单是小女孩的事情，还有些零零散散，或大或小但是影响听恶劣的事情，都是参与仙灵讲的信徒弄出来的。”
“现在网民不单单是反对仙灵，就是这个时节出来举行拔禊仪式的神社也被讽刺迷信，说都是一群装神弄鬼的主，仙灵这个事儿太恶劣了，反噬也特别严重。”
接手喜右卫门营销成神计划的是一个叫栗田的男子，黑川要了这人的电话号码给人打过去，为了避嫌，他特意站在电视台大楼这一层最安静的墙角处。
电话接通的时候栗田现在正在新干线上，一个小时以后就能赶到仙台。
栗田客客气气，似乎也知道这件事的内幕和喜右卫门的猫尾巴，电话那头和声和气的把整体基调托盘而出。
——就是因为大家这个时候都反对仙灵，所以才要趁机营销。
仙灵为什么惹人讨厌，就是因为祂作恶多端，不择手段，打着信仰的旗号行不法事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