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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满堂(甘汁若饴)


至于沈沧,若不是他冲动莽撞,处处找沈泱的麻烦,沈泓又怎会对那个孩子心生怜悯,进而与他同吃同住,最后还被他逼迫成了举世难容的断袖?沈沧就是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他年少造下的孽,也只能由他自己来弥补。
沈泱真如他所言,任由曹锦和一顿撒泼打骂,甚至连手指也没有抬。
这顿打是他欠曹锦和的。当初她撞破他与沈泓交(女篝)时,为了不让此事外泄,甚至连一根头发都不曾动过他。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沈泓哪怕浑身赤裸,也要将他死死护住,不让曹锦和接近他分毫。
不过他也言出必行。曹锦和每落下一个巴掌,他便说一件当初与沈泓的床帏密事,淫词秽语,不绝于耳。曹锦和终于没了力气,可沈泱却越说越兴奋,甚至掐住曹锦和的下颚,强迫她继续听下去。
“我说沈天佑不会是不行吧?不然你孩子都生三个了,怎么连吻痕和蚊子包都分不清?还有哥手臂上那些深深浅浅的划痕,也是他坐我身上时留下的。哥骗你说是猫挠的你都信,也不动脑想想,沈家戒备森严,何时跑进过野猫?”
“滚,滚!”曹锦和紧紧捂住双耳,崩溃大喊道。她太过激愤,以至于忘了自己身处何处,更忘了自己无论如何都应当继续伪装下去,做个无知无觉的废物。
躲在墙脚的凤仙闻言睁大双眼,一动也不敢动。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这个男人在进西花厅之前就把她敲晕。要是被人发现自己知道了沈家这么多秘辛,她还有命活吗?
她的双腿不停打颤着,直到听到那男子上楼的声音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多年前郭海彪被英领事署拎来沈家问罪,结果当天下午就被二爷秘密处决了。沈家想要默不作声地处死一个下人,简直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没有哪个蠢货敢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泄密。
她若想要保命,便最好装作今晚什么也没听到,哪怕是对老太太的异常举止,也要守口如瓶。
作者有话说
cp,你怎么连摇摇车都不通过,你这让我以后怎么写俩宝的戏份?

沈满棠生了一晚上闷气,次日清早就去求傅君佩房里求沈沧再给他买盒新的拼图了。
“你三叔心理变态,别理他。爸爸已经托人联系了画廊,给你订了拼图的原画当生日礼物,开不开心?”沈沧优哉游哉地躺在床上,随手拨弄着沈满棠高高撅起的嘴,等着看他听到礼物时的反应。
“开心开心!”沈满棠转嗔为喜,在床的另一侧激动地打滚,“爸爸万岁!你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
傅君佩靠在墙边,静静地看着这幅父慈子孝的美好画面,心中五味杂陈。
沈泱此人的癫狂,她在十几年前就领教过了。而在她生下小满,与沈沧拉扯的那些年里,怕的也正是这位祖宗会突然回来,将他们错误的那晚抖落个干净。
让沈沧这么骄傲的人接受自己嫁与他大哥已是不易,她又怎么有脸和他解释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
当年自从她拜访完沈家返京后,她便再也联系不上沈沧了。她被父母锁在房内,强迫她嫁与沈家大少爷——一个与她仅见过一面的男人。哪怕她用绝食反抗,也没换来他们的片刻心软。
绝望下,还好有傅明玺肯帮她。他将她的求助信亲手交与了沈沧,可最后却只给她带回了一声痛惜:“他是个没种的男人,你还是将他忘了吧。”
哪怕是到了婚后,她与沈泓、沈天佑一起前往英国考察军工厂时,沈沧都没再出现过。
临行前,她的母亲田耘芝将一瓶迷药交给了她:“佩儿,娘知道你受委屈了,可如今木已成舟,你就是再难过也得学着接受现实。一个女人家这辈子怎么能没有子嗣傍身?大少爷尊重你是好事,但你也不能真就拖着不与他圆房了啊。有的事,男人不主动,就得你主动。你爹那个人什么脾气你也知道,只要是他认准了的事,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军队眼下正是缺钱的时候,你若不能在沈家站稳脚跟,那你爹恐怕就……”
阴差阳错间,那杯下了迷药的酒被来做客的沈泱喝下,至此酿成大错。
“姆妈!二叔说我长得丑!”傅君佩飘远的思绪骤然被儿子的告状声拉了回来。她端详着儿子这张逐渐长开的小脸,越看心底越是害怕。不知从何时起,沈满棠的脸上竟开始出现那个人的影子了。
此刻沈满棠正耷拉着脸,背对着沈沧不肯搭理他。他自诩自己有张顶顶好看的脸,就是元宝跟他置气时,也会偶尔看着他出神,可见他是真真儿的漂亮。
也只有沈沧这种毫无眼光的戆卵才会天天说他丑!
沈沧闲来无事就爱对沈满棠犯贱,总是故意逗他生气。而沈满棠这小子气量也是真的小,不管被逗多少次都没有长进,还是一点就炸。沈沧欣赏完小包子被气得冒烟的可爱怒容后,才慢悠悠开口道:“又叫我二叔?我看你是不想要礼物了。”
沈满棠能屈能伸,当即谄媚又真诚地说道:“我长得确实有点难看,请别收回我的礼物吧。”
沈沧又开始拿乔,任凭沈满棠说再多好话也不肯再松口。
往常父子俩之间的拌嘴总需要傅君佩来主持公道,但今日她实在没这个心情,便只是任由沈满棠被沈沧占尽口头便宜,又看着他气呼呼地跑走了。
“元宝,我丑吗?”沈满棠回到房内,对着浴室的镜子左看右看,还是觉得自己好看极了。
“二爷又说你了?”金朝拧了把热毛巾盖在沈满棠脸上,边擦拭边肯定道,“已经很好看了。”
笑话,他尽心养的小白菜,怎么会长得不好?
刚来沈家那会儿,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芦荟把沈满棠的荞麦枕给换了。荞麦枕硬实,睡久了后脑勺就会变得又扁又平。上一世金朝的头便是被芦荟用米袋刻意睡扁了,结果这一世他来沈家一瞅,好家伙,还有个受害者。
他虽然瞧不太出别人的扁头和圆头有何区别,但他总觉得自家这颗水灵灵的小白菜就得配个圆乎乎的脑袋才好看。
好在沈满棠之前一直嫌荞麦枕硬,鲜少会把头挨在上面,再加上这些年金朝时不时半夜帮他翻身,不让他平躺着睡,因此沈满棠现在的头圆乎得分外可爱,让人见了就想把手放他后脑勺上盘一把。
再说沈满棠这些年用过的雪花膏,叠起来可都有两个人高了。不管掐他哪一块皮肤都软嫩得和块水豆腐似的,滑溜溜的令人爱不释手。每晚给他涂雪花膏时,金朝都不免想到珍珠翡翠白玉汤——又是白菜又是豆腐的,可不就是这道连朱元璋都惦记了多年的佳肴吗?
这样养大的小孩还不好看!天杀的,有本事让沈沧自己来养!
金朝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把毛巾狠狠甩到脸盆里后又认命地挖了坨雪花膏来给沈满棠擦脸。
只是这样娇贵的小少爷,真的能跟他一起吃苦吗?
金朝虽然早就替沈满棠做好了决定,但此刻还是不免犹豫了。于是他下定决心,在临行前民主地征求一次沈满棠的意见:“小猪,如果有一天我要走了,你是想留在这里,还是跟我一起走?”
说完他又怕沈满棠一时上头,考虑不周,于是便把利害关系都和他分析了一遍:“跟我走的话,可能你几年内都睡不了这么软的床,穿不起这么贵的衣裳了。洗澡洗脸想用热水也很麻烦,吃饭也不能再这么挑食了。更重要的是,你会见不着你姆妈、二叔和祖母,也不能随便出门上学、画画了。你会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孤单压抑地生活很久,直到确认安全后才能恢复自由。那会比你现在的生活要差上一万倍,所以你要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为什么要走啊?”沈满棠抓住金朝的手,有些慌,“我们不能都留下来吗?就和现在一样,多好啊。”
“有点难,”金朝叹气道,“具体原因我以后再告诉你好吗?现在我只是想先问问你,如果要走,你愿不愿意跟着我?”
“那芦姐姐走吗?”沈满棠咬着唇,可怜巴巴地问道。
“走。”金朝十分坚定地回答,“只有离开这里她才能安全。但是小满,你不一样。如果带你走的话,我们以后就都得躲躲藏藏了,你也没法再见太太二爷了。所以你要想清楚,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
沈满棠摇着头,十分抗拒在这二者间做选择。一边是他的爸爸姆妈,可另一边又是他最爱的芦姐姐和元宝。无论怎么选,他都会很难过。为什么就非要打破平衡,让他失去一半至亲呢?
“元宝,我不想选,”沈满棠抓着他的手,害怕地祈求道,“别让我选好不好,你那么厉害,一定能想出别的办法让我们都留下来的。我不想走,元宝,求求你了,我不想离开他们。”
爸爸、姆妈、祖母,他才好不容易得到他们的爱,就又要失去了吗?沈满棠啜泣着,被这无情的假设轻易击垮了。他只是想想都受不了,更何况是真的要走。
可他又清楚地知道,金朝不是沈沧那么不着调的人,他从来不诓骗他。此话既出,便说明此事必将发生。
“好了,不哭了,”金朝搂过他,拍着他的圆脑袋耐心地哄道,“你别怕,不管怎么选我都不会让你有事的。”
沈满棠抬起手,紧紧搂住金朝的脖子,奋力地摇了摇头。比起让他做这个选择题,他倒宁愿是自己出事了。如果他现在能半死不活地躺在病床上就好了,那样元宝和芦姐姐就都舍不得走了,而他姆妈和二叔也会紧紧守在他身边。
“没事了,没事了啊。我刚刚骗你的,没人要走。”金朝故作轻松地笑出了声,用手帕堵住了沈满棠的鼻子,“爱哭鬼,我的手帕都不知道被你哭废几条了。你芦姐姐一开始还会给我的手帕绣名字的,现在就只有光秃秃一条素帕了,你说说该怪谁?”
沈满棠睁着双兔子似的红眼眸,小心翼翼地问金朝:“真的是骗我的吗?你发誓?”他理智上虽然不信金朝会拿这种事同他开玩笑,可内心却又真的无比希望此事不会发生。
“我发誓,骗你是小狗。”为了哄他,金朝还放下面子学狗“汪”了两声。
“还要拉勾。”沈满棠腾出只手,不忘进行这个幼稚的许诺仪式。他牢牢勾住金朝的小拇指,晃了晃,又将大拇指印了上去。
此后他才知道,原来拉勾之人就算不履行诺言,也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没有人会真的变小狗。
他再也不与人拉勾了。
作者有话说
KTV时间
小满子:爱我,别走——
小金子: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

第86章 自鲨
出乎金朝意料的是,沈泱的到来似乎并没有给沈家造成什么影响。除了他回来当晚闹出了不小动静以外,便再没人见他出过西厢楼。
沈满棠借机在沈沧面前贬损道:“三叔神出鬼没,还阴晴不定的,一看就不是正常人。哪像我英明神武的爸爸,还给我买梵高的画。唉,爸爸,他真是连你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还在倒时差的沈泱在睡梦中打了个喷嚏,猛地把自己给震醒了。看来人是真不能心怀鬼胎,否则就连做梦都会被人骂醒。
还有两日便是沈满棠生辰了,每年这个时候沈家上下都是最繁忙的。日夜颠倒的沈泱总是刚入睡后不久就被外头下人“叮叮咚咚”的响动声吵得不行,让他连为后日那份“大礼”养精蓄锐都难。
不过好在这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扎在他心头十多年的刺很快就能消失了。
此刻,“刺头”本人带着沈沧要给他买画的承诺,一蹦一跳地回了房间,接着骚扰他另一个“爹”。
“元宝,二叔答应给我买画了。”沈满棠从背后勾住金朝的脖子,一把跳上了他的背。
金朝被冲撞地往前踉跄了几步后才勉强稳住身子。他掂了掂背上那头猪,拍拍他的屁股赶人道:“别闹,快下去。我今日出门有事,不能带你,下午你让胡叔送你去画画。”
“又要去打工吗?”沈满棠失落地从金朝背上滑下来,又转而抱住他的腰转到了前头来,“好不容易礼拜天放假,我还想陪陪你呢。”
这话说得狡猾,金朝独来独往惯了,没了他还清静,只有他这个没断奶的小巴辣子才需要人一直陪着。
“我晚上尽量早点去接你,你先去画馆和小麻子玩会儿。”金朝给他装好画具,还往他书包里塞满了巧克力,临行前又不忘把他今日的衣服拿出来搭配好,整整齐齐摆在床上后才出门。
沈满棠趴在阳台上,看着金朝逐渐变小的身影,感慨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爱打工的人?”
等快走到转角时,金朝才终于回头,对着露台上翘首以盼的小人儿挥了挥手。沈满棠一接收到信号就立刻手舞足蹈起来,又蹦又跳地朝他挥别。
金朝笑笑,转过身走出弄堂。一辆庞蒂亚克轿车早已在弄堂外等候多时。
金朝收了笑脸,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神色不耐地看向里头的少年,严肃道:“你还没到合法驾驶的年纪。”
“谁和你似的一脸娃娃相?”少年不屑地按了按喇叭,“我这张车牌就是通行证,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拦我?”
金朝无奈地坐进车内,正色道:“常少爷,你叫我出来究竟有何贵干?”
常遇青不紧不慢地调转车头,嘲讽道:“急什么,是又上赶着投胎吗?”
“又?”金朝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突兀的副词,质问道,“什么意思?”
常遇青还没来得及回他,便被别了车。他猛地长按喇叭,怒骂道:“册那戆逼会不会开车!没长眼啊?”
金朝许久未翻的白眼终于在今日翻了个尽兴。刚见面的第一眼他就觉得常遇青很不对劲,就像被人夺舍了一般,完全没了孩子的稚气。而常遇青单独约他出门的举动就更是诡异了,很难不让人觉得这是一场鸿门宴。
终于,常遇青在一家咖啡西菜馆门口停了车。直到点完单坐定后,他才切入正题,语出惊人道:“我没想到还能再遇见你,金老板。”
金朝动作一顿,在震撼间霎时反应过来。眼前坐着的这个人,莫不是前世的常遇青?
常遇青好笑地看着金朝脸上不断变换的神情,挑了挑眉:“意外吗?我昨日醒来也觉得很意外,你一个落水狗竟然还没死绝,还能再来骚扰小满?”
他蓦地拿起桌上的白水,对准金朝的脸泼了上去:“你怎么有脸再出现在他面前?”
店内的其他客人都被这一桌的动静吓了一跳,循声张望过来。刚刚那话的意思,像极了这两位男士在争夺同一位佳人。
可当他们看清争吵对象的真容时,却又都纷纷摇了摇头,失望地转了回去。这俩男的分明就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在这撒什么狗血?
侍应生赶忙给金朝送上餐巾,然后又像是怕被常遇青迁怒一般,快步离开了战场。
金朝随意擦了擦脸和头发,而后以陈述的语气说出了他的猜想:“所以常青号,是你的船?”
“是。”常遇青毫无愧意地认下了。
“为什么杀我?”联系常遇青刚刚的话,金朝又推测道,“难道小满的死与我有关?”
看着常遇青明明愤怒至极却依旧强逼着自己忍耐的样子,金朝终于按捺不住心底的疑问,越过桌面逼问道:“当日我被赶走后,宴厅内究竟还发生了什么?为何小满会吸食大烟过量?你不是一直在旁边盯着吗?为什么不看好他!你是干什么吃的?”
他的声音不受控制地越喊越响,把刚刚流失的看客们又重新吸引了回来。北洋政府虽屡屡出台禁烟令,但对于有钱有权的上层人士而言,这也不过是一纸空文。高官名人们依旧以吸食烟土为时髦,借此享乐解闷。只不过这事一般人都知道要遮掩,哪会像这个愣头青一样在大庭广众下喊出来。
常遇青还是沉默着,良久,久到隔壁桌都已经翻台了,他才缓缓开口,低声道:“他是自尽的。”
“你说什么?”金朝没有预料到会是这个答案。出门前他还看沈满棠在阳台手舞足蹈地跟他告别,转头就告诉他,这样的沈满棠前世是自尽而死的?
“他趁我们都在外厅轰你的时候,一个人吞了半两生ya片……等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救不回来了。”骤然间,常遇青的记忆仿佛被拉回了沈满棠离世那日,他崩溃地用头撞击着桌面,怒吼道:“那日是他的生辰啊!要不是你出现,他根本就不会死!我不明白你有什么立场跳出来指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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