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又迷路了(持也)

「我在公寓门口等你。」
应寻浑身的刺顿时都收了回来，被这人简单的一句话搞的眼眶都有点热了。
理智这种东西在这一刻是完全没有了的，等应寻从莫名奇妙就想哭的情绪里缓过神来的时候，陈灼低沉的声音已经从电话里传了过来。
“迷路了？”
听到声音的瞬间鼻酸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应寻干脆也不忍了，语气里都是满满的委屈：“陈老师……我今天不能和你吃饭了。”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一会，开口时声音里听得出有点担心。
“你怎么了？”
应寻靠着墙角抬手捂住了眼睛，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怕被教室里其他的人发现自己的不对，应寻深吸了一口气。
感觉眼泪都被憋回去以后，很快就又把手放了下来。
听着陈灼轻微的呼吸声，他喉咙里的哽咽也渐渐的平息了。
但脑袋里还是一团乱麻。
在纷纷扰扰的情绪里，应寻听见自己的声音响了起来：
“陈灼，如果我说我喜欢男生，你会怎么想。”

“陈灼徐佳铭留一下，其他人下课吧。”
张泽韫站在画室正中央，看着这群慢慢吞吞收拾东西的学生，眉头皱的很紧。
“上课不积极，下了课也不积极是吧？三分钟之内还不走的给我留下来打扫画室，正好给保洁阿姨减负了！”
不出一分钟，偌大一个画室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昨天我就打算找你了，但想了想，还是给了你一天的时间。”
张泽韫搬了张凳子坐在了陈灼边上，看着自己学生紧绷着的侧脸叹了口气：“是有什么心事吗？还是觉得刚开学的课太基础了，上着无聊？”
这老头子原来也是有人情味儿的啊！
徐佳铭嘴里叼着一张画稿坐在不远处满脸八卦的看着这两个人。
这大魔王确实从昨天下午上专业课开始就不对劲了。
虽然面上看和平时没什么区别，毕竟这人天天都是一样的表情。但他在专业课上非但画错了要求，还把一整盒软碳笔都打翻了。
这种低级错误发生在大佬身上，真的要多违和就有多违和。
啥事儿能让大魔王专业课都心不在焉啊……
“发什么楞，给你布置的任务你都画完了？”
张泽韫伸手叩了叩旁边空着的椅子，隔空瞪着徐佳铭，语气完全没了刚才对着陈灼时的温和。
“叫你留下来听戏的是吧？喜欢叼画我桌上那叠都给你叼，你在这儿陪我叼到下班。”
为什么在哪里都能遇到差别对待啊！！！
徐佳铭内心止不住的流泪，松嘴拿走画稿，讪笑着抬手朝自己老师敬了个礼。
“呵呵呵呵……我不叼了不叼了……张总别生气！我这就开始画了。您聊您的哈！”
张泽韫看了看这人跟猴子似的动作，无奈的转回了自己的视线。
这两个学生都很让人头疼。
一个话少的让人恨不得撬开他的嘴，另一个话多的让人恨不得把他嘴都给缝上。
话多的倒还好，骂一两句就闭嘴了。
陈灼这小子……
“您把我留下来就是为了谈心吗？”
陈灼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表情都没变过。
我操……
大魔王是真的diao啊。
徐佳铭听了这话顿时就朝陈灼飞了一个敬仰的眼神。
张泽韫被噎了一下也不生气，还是很耐心的盯着陈灼：“我不光是你们的专业老师，同时也是你们的班主任。所以学生的专业水平和心理问题都归我管。”
心理问题…
等了一会儿，看陈灼没有要接话的意思，张泽韫开口又把刚才的问题问了一遍。
“你现在告诉我，到底是因为你个人的原因这两天上课的时候不专心，还是因为觉得这个课对你来说实在在简单，所以才故意不按照我的要求画？”
陈灼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平直的嘴角向下弯了些，眼底也透着些许烦躁。
浅浅的，几乎看不太出来。
“都有吧。”陈灼说。
徐佳铭直接把头缩到了自己的画架后面，只露出一双兴奋的眼睛。
这下张总还能不发飙？
张泽韫闻言叹了口气：“你这是在跟我说气话。是因为个人问题吧？不想跟我说？”
“嗯。”
陈灼还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礼貌但却冷淡的开口：“张老师，没有别的事我可以先走了吗？”
张泽韫无奈的挥了挥手：“走吧，有问题随时可以来找老师。不过你小子应该也不会主动开口。”
陈灼点了点头，收拾好文具背上画板起身离开了教室，路过徐佳铭的时候脚步停了停，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张泽韫又坐到了徐佳铭旁边的空位上，看着这个活宝一脸的若有所思的盯着陈灼离开的方向，有点疑惑。
“你在看什么？”
“我好像知道他的心事跟什么有关了……”
徐佳铭声轻的像是在喃喃自语。
张泽韫皱眉：“你说什么？我一个字没听清。”
这哪儿能告诉你？？
徐佳铭嬉皮笑脸的对着张泽韫开口：“我说我好羡慕陈灼啊，说走就走，还不会被您骂。哎……张总，你什么时候也能对我温柔一点啊。”
张泽韫难得没忍住爆了句粗口：“温柔个屁，三十多个学生里就数你话最多。现在一整个班的人都跟着你喊我张总，搞得跟社会人一样。”
徐佳铭鹅笑了半天才缓过来：“这哪里社会人了啊，多大气啊。其他人都是老师，就您一个总，不好吗？”
张泽韫好气又好笑的抽了这人一个头皮：“闭上嘴好好练你的画吧。”
＊＊＊＊
一节课的时间终于在张总的死亡凝视中过去了。
徐佳铭在画室外深呼吸了一下，总觉得空气中都是自由的香味。
啧，大魔王不对劲，应寻也不对劲。
刚才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陈灼路过自己的时候有一种欲言又止的感觉。
难道这俩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福尔摩徐立马掏出手机给应寻发了条微信：
「寻啊，上午课完事儿了吧？赏脸一起吃个饭？」
怕这人拒绝自己，徐佳铭又在后面加了一句：
「我觉得大魔王有点不对劲。」
应寻果然很快就回了自己：
「已经在食堂了，老位置。」
徐佳铭火速冲到食堂，买完饭果然看见应寻已经在角落的位置上吃着“每一份味道都不同”的炒饭了。
“下午还排练吗？”
徐佳铭端着餐盘坐到了应寻对面。
应寻吃饭的动作停了停，没抬头：“你说觉得陈灼不对劲？”
哟，都喊上全名了，看来是真出事了。
徐佳铭按捺着强烈的好奇心，假装什么都没发现：“对啊，昨儿我们下午不是有专业课嘛。这人居然画错老师的要求，画错啥我就不说了，你也听不懂。”
应寻终于抬头白了自己一眼。
徐佳铭嘿嘿笑了一声继续开口：“大魔王画错已经够不可思议了，快下课的时候他居然把一整盒软碳笔打翻了。”
“一整盒啊！班级里都没人敢吭声。”
“不小心的还是…故意的？”
应寻问的小心翼翼。
“一整盒软碳笔摔地上，能有一根没断的就算是幸运了。学画画的没人会故意摔这玩意儿。”
徐佳铭说完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会觉得他是故意摔的？”
应寻摇摇头：“没，你继续说。”
啧，跟陈灼待久了都学会不动声色了。
徐佳铭撇了撇嘴又继续说了下去：“今天上午两节早课也都是专业课，陈灼又画错要求了。我们的专业老师也就是班主任，觉得陈灼不对劲，就找他聊了聊。”
“我这俩礼拜课下不正好要接受单独魔鬼训练嘛，就刚好听了他俩的整个谈话。”
“陈灼态度那叫一个冷淡啊，虽然用词都挺有礼貌的，但就觉得嗖嗖冒着冷气，跟上回在这和咱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完全是两个人的感觉。”
徐佳铭满脸神秘的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而且老师问了他两遍你是不是有心事，他都没正面回答，第二遍他大概是被问烦了，还呛了我们老师一句。”
应寻咬了咬嘴唇，有点紧张：“他跟专业老师起冲突了？”
“没没没，冲突不至于，他也不是那种性格吧。你不是很了解他的吗？”
徐佳铭故意用差异的眼神看了应寻一眼才又开口：“就是我们老师问他「课上是因为个人原因画错还是因为觉得要求太简单了才故意画错」。他回了一句「都有吧」。老师都说他这是气话了。我也觉得他明显是因为个人原因上课走神了才画错的。”
上课走神……
“还有别的吗？”应寻问。
“别的啊…哦，他走出教室路过我身边的时候停了一下，我总觉得他是想跟我说什么，但他最后啥也没说。所以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徐佳铭看着这人魂不守舍的样子，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猜想：“你们俩之间发生什么事了？”
应寻直愣愣的盯着自己眼前的炒饭，语气听起来有点茫然。
“我好像和他出柜了。”

徐佳铭听了先是一惊，然后又觉得有点莫名：“和他出柜了，然后？”
应寻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声音里都是懊悔：“我电话里问他，如果我喜欢男生他怎么想。”
“然后还没等他回答，我就又说我就是随便问问。过后就扯到别的话题上去了。”
徐佳铭顿时更疑惑了。
“你特意打电话给他出柜？出一半又说是随便问问？听起来真的很有病啊寻儿…”
应寻干脆放下勺子，两只手把脸捂得严严实实：“我也觉得好有病啊……所以这两天都没好意思跟他讲话…太尴尬了。”
“所以你是在什么情况下想到电话出柜这种弱智idea的？”
徐佳铭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应寻从指缝里露出了一只眼睛盯着这人，有点犹豫：“…前情提要有点长，而且听我说完你怕是要秒变绿巨人。”
徐佳铭做了个黑人问号脸的动作：“为啥？您说，我尽量克制住自己。”
应寻讲话有一个很大的优点，言简意赅。
但这个优点显然不适用于现在。
言简意赅的后果就是每一句话都是爆点，完全没有废话的缓冲。
徐佳铭听的面色一路从惊讶变成了愤怒，愤怒进化成暴怒，到最后又归于一脸的平静。
“所以要不是我问你，你就不打算告诉我了是吧？”
徐佳铭不光面色平静，连声音也没有一丝起伏。
应寻一看就知道这人是真生气了，赶紧解释：“不不不，我本来是打算今晚让你住我那儿，然后好好跟你说这两件事的。”
徐佳铭听了心气儿稍微顺了一点：“所以我是头一个知道这事儿的吧？”
应寻听他这么问心里就凉了半截，但在惹这人生气和撒谎这两个选项里还是选择了诚实。
“不是，昨天林致余也发现我不对劲了，我就…”
话还没说完就被徐佳铭瞬间拔高的嗓音打断了：“所以你他妈周三的事儿周四和别人说了，现在来跟我说打算今晚上告诉我？？？”
应寻看这人已经在变身的边缘了，赶紧把刚才没说完的半句话补了：“我就只跟他说了李子阳方以闵的事儿！！毕竟他之前就知道这俩是什么样的人了。”
“但陈灼的事儿真的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徐佳铭听了脸色终于好看了一点，撇了撇嘴：“这还差不多。所以那谁听完李子阳的事儿是什么反应？”
“跟你差不多吧，就从愤怒到无语呗。”
应寻看这人的状态终于没有那么易燃易爆炸了，顿时松了口气。
“我怎么感觉你自己对这事一点都不上心啊？”
徐佳铭抱着手臂往椅背上一靠，满脸审视的看着应寻：“你丫现在脑子里全是陈灼吧。”
应寻拿起勺子戳了戳已经冷了的炒饭，无奈的开口：“那我能拿李子阳怎么办。我也想跟电视剧里一样一句话就让他从这个学校消失啊。”
“但现实生活里这种恶心的人你还就真的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就只能自己憋屈着小心一点呗。”
叹了口气，应寻也往后靠在了椅背上：“所以还不如想想怎么才能不尴尬的和陈老师开口讲话。周三那通电话以后我们到现在一直是0交流。”
又开始陈老师了。
徐佳铭翻了个白眼：“那就等下周三校庆的时候，你叫他来学校看你表演啊。看完不就能聊上了？剧情，演技，这不都是话题吗。”
“我出柜了都？？这么邀请他，他肯定会以为我是喜欢他所以才这样啊！！”
应寻满脸震惊的说完，没等徐佳铭开口就又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呵呵。”
徐佳铭嘲讽的一笑：“搞得跟你不喜欢他似的。”
应寻犹豫了一会才又问：“那我一会儿下午的时候就有正式的彩排了，直接请他去看吗？”
“你大爷啊应寻？”
徐佳铭直起上半身，难以置信的伸手指了指应寻：“这事儿你也打算今晚和我说？”
“你他妈醋还吃个没完了！下午你不要练画画啊？你敢不搭理你专业老师吗？”
应寻也直起身理直气壮的骂了回去。
“我又不用去他那儿练，今天的魔鬼训练已经结束了，剩下的我自己画了周一交给他就完事儿了。”
徐佳铭笑着对应寻眨了眨眼睛：“再说我也很好奇你们演的是什么剧啊。表演班那么多女的，能当上女主角的肯定很漂亮吧，这不看多亏啊。”
女主角本人：“……”
早知道刚才就不该隐瞒这一部分。
徐佳铭站起身拍了拍应寻的肩：“儿啊别愣着了，赶紧联系你们家陈老师吧，我估计他应该是回公寓了。别一会儿赶不上你们彩排。我先回宿舍放下东西，快开始的时候微信叫我一下。”
看着这人离开了食堂，应寻对着面前冷掉的炒饭也没了食欲。
起身走到倒剩饭的地方刚好遇见了食堂里的大妈，应寻硬着头皮在她充满谴责的目光里把饭倒了个干净，转身溜的飞快。
坐在表演系教学楼下的长椅上冥思苦想了十多分钟，应寻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跟那人开口。
微信跟他说还是直接打个电话呢？
打电话万一他不接就很尴尬了。但是微信更有可能直接不回自己吧。
如果能知道陈老师到底是怎么想的就好了。
方以闵趴在走廊的栏杆上盯了一会背对着自己的应寻，看他拿起手机又放下，来来回回拿放了得有十多次，不用表情都能感受到这人内心的焦躁。
前天拍花絮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就不对劲了，避开自己打了个电话过后整个人就跟失了魂似的。
难道翘一次约会林致余就跟他吵架了？？
这感情也太不稳定了吧？
想了想，方以闵还是走到了应寻旁边，拍了拍这人的肩：“在这儿干嘛呢？”
应寻被这人的突然出现吓的心脏差点骤停，腾的一下从长椅上弹了起来，手机都差点甩出去。
“我们很熟？”
回过神来应寻整个人就变得很不爽。
一起排练久了方以闵也习惯了这人的冷言冷语，听了这话笑容一点没变，还是笑嘻嘻的看着应寻：“怎么啦？是不是那天翘了约会和林…男朋友吵架了？”
林你全家！
应寻咬着牙狠声开口：“我他妈再跟你说最后一遍，林致余，和我，就是朋友！”
方以闵一脸狐疑的看了看这人脸上的表情，确实不像是装的。
难道真的不是一对？？
应寻被这人的眼神看得浑身难受：“盯着我干什么？没事做？”
“…还是演方烟雨的时候可爱一点。”
方以闵小声嘀咕了一句，举起手摆了摆：“别凶啊，是真有事。我们现在就得去大教室，老师说要这次彩排要化妆，她已经在给那几个女生化了。一会儿一点钟准时开始彩排。”
化妆？？
应寻愣了愣：“为什么？那天拍视频不都没化妆吗。”
“这次是正式彩排啊烟雨姐姐，不光化妆，一会儿还要穿戏服呢。”
方以闵不怕死的又加了一句：“我刚都看到你要穿的裙子了，特别好看！”
应寻没压根注意这人说的话，直接挥了挥手：“知道了。你先去吧我马上过来。”
求之不得！
方以闵脚底抹油似的立马跑进了楼。
应寻握着手机一脸的纠结。
啧…徐佳铭那边肯定是不能不叫的，不然今晚估计又要被灌个死去活来。
陈老师…也不能不叫吧，不然以这人的性格自己怕是永远等不到他主动开口的那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