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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球跑,但球没了(问尘九日)


“挺恶心的。”
秋池猛然惊醒过来。
睁开眼后他缓了大约十来秒才回过神来。秋池发现自己正睡在一张很软的大床上,腕上的智能手环不见了,变成了一个深棕色的软皮锁扣,细长的钢链似乎一直连接到了房间角落处。
窗帘拉得很紧,只有墙角的小夜灯亮着一团微弱的光。
秋池下了床,拉开窗帘,外面天才蒙蒙亮,看起来也就早上六七点钟的样子。
这里看起来像是一处别墅区,看层高他现在应该是在三楼,窗外视野开阔,户外的积雪被清理得很干净。
秋池有些坐立不安,他在这间卧室里四处翻找着,试图找到自己的手机跟手环。衣柜是满的,靠左的位置有好几套军装,秋池忍不住伸出手碰了一下近在咫尺的肩章,有些发怔。
紧接着秋池忽然听到了脚步声,他下意识关上了柜门。
门开了。傅向隅穿着睡衣走进来,手上端着餐盘和牛奶。
两人对视一眼,可谁都没有说话。
傅向隅把早餐放在边几上,见秋池还站在原地没动,他抬眼笑笑:“吃早饭吧。”
“你想做什么?”秋池看着他,心里压着股莫名的火,“傅向隅?”
傅向隅看着这个Beta朝着自己这边走过来,细长的锁链被牵动,在胡桃木地板上拖出一段独特又清脆的响。傅向隅忍不住想,早知道就该做成项圈的,那柔软的皮质缚束在他纤长的喉颈间,应该会更漂亮。
他故意不说话。
“你疯了吗?”
傅向隅依然沉默着,只是看向他的眼神越来越怪异。
“钥匙呢?”秋池的声音慢慢大起来,“傅向隅!”
“先吃早饭好吗?”傅向隅忽然很小声地哄劝道,“这是我自己做的,你先尝一口好吗?”
他把三明治抵送到秋池嘴边,后者则生硬地别开了脸。傅向隅于是又把那个三明治放回到盘子里,自顾自地开始低喃:“不想吃吗……”
“那把牛奶喝了也可以。”说着他又把那杯牛奶抵到秋池唇边,秋池仍然不张嘴,温热的玻璃杯没轻没重地抵压在他下巴上。
秋池一直在抗拒,可傅向隅仿佛魔怔了一样,不依不挠地把那只杯子送到他嘴边。
“傅向隅,你能不能成熟一点?”秋池忍无可忍地说,“你是成年人了吧?二十二岁了,又不是两岁小孩,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吗?”
傅向隅仿若未闻,依然还是那副样子。肢体交碰之间,那个装满温牛奶的玻璃杯被秋池不小心打到了地上。
杯子碎了,牛奶淌了一地。
气氛忽然间僵持住了。
过了一会儿Alpha突然开始笑,但那笑容很古怪,他用那种很复杂的眼神看了秋池一眼:“那你让我怎么办?让我看着你被那个小禾骗,让我眼睁睁看着你跟那个骗子浓情蜜意地腻在一起?”
“那你还不如让我去死。”最后这一句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来的。
秋池:“……他不是骗子。”
“他生病了,还在医院里等我。”秋池的声音变小了,可还是很坚定,“我得回去照顾他,你放我走行吗?”
“还有之前寄回去给你的那张卡,”秋池低下眼,很缓慢地说,“……你能先给我吗?我现在又需要钱了,等我以后赚到钱了,我马上还你,分期还也行,你可以算我利息。”
见傅向隅不说话,秋池又道:“以后我会接你电话的,我不会跑,我会还钱的。”
傅向隅的脸色越来越差,看向秋池的眼神甚至显得有些狰狞:“不是说不卖了吗?现在为了这个小禾,你又可以卖了是吗?”
“是吗!”
他冷笑一声:“你知道那个研究所到底在做什么项目吗?你知道那个小禾九年前就跟那家研究所有来往吗?你以为他做腺体手术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他有三个熟人都在进入这家研究所之后离奇失踪了,你知道介绍这三人进研究所的人是谁吗?”
“我说他是骗子都说轻了,秋池。”
秋池微微睁大了眼,邓玚的事让他对小禾起了一点疑心,但他始终不愿意细想,他已经失去的够多了,不想连这最后一点情谊都是一场欺骗。
“不可能……”秋池不敢信,他颤抖着,“你骗我。”
可傅向隅紧接着就发疯般地柜子里翻出一叠资料,证据太清晰了,里面有小禾接受割除腺体手术时的照片、银行流水,通话记录,甚至还有一段录音。
傅向隅残忍地把那只录音笔打开,里面先是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紧接着是一个男性的声音:“你知道他曾经自然受孕过吗?”
对面的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说:“他没跟我说过。”
是小禾。
“我们联系那家医院拿到了那个胚胎的标本,那简直是个‘神迹’,只是很可惜它没能顺利降生,”男人的声音隐隐有些癫狂,“分析报告显示那个孩子有80%的可能性具有超过S级的基因,可它的母亲却是一位Beta,你知道这能说明什么吗?”
他顿了顿,然后才道:“说明我们的计划完全是可行的,我们的研究方向是对的!”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小禾说,“你之前跟我说,只需要做一次实验,你们就会给我约定好的报酬和接受治疗的机会。”
男人说:“我纠正一下,我说的是一次实验成功,不是一次实验,在实验成功之前,你跟这个实验样本都需要积极配合研究所……”
小禾打断他,语气很冲:“你什么意思?”
“小禾,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你难道真的听不懂吗?”男人不耐烦地说,“我说难听点,现在只有研究所能救你的命了,这个实验体不是你的伴侣吗?你跟他卖卖惨、扮扮可怜,他难道还会不救你吗?”
录音戛然而止在这里,秋池感觉自己的全身的血都在往下坠,他忍不住开始发抖。小禾……还有那个孩子,他以为它早就被医院集中处理掉了。
为什么?
“你以为他真的爱你吗?”傅向隅又开口了。
秋池脸色煞白。
“他……他也只是为了活命。”这句话他说的很小声,话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与其说是想要反驳傅向隅,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傅向隅无法理解他,无法理解他为什么到这时候了还要为那个小禾说话。如果是他的话,就算马上就要死了,他也不会去害秋池。
可秋池却宁愿跟那个“骗子”在一块,也不肯给自己一个温柔眼神,傅向隅心里从一开始的愧疚委屈,到后来的嫉妒和恼羞成怒。
自己分明才是真正爱他的人,可这个Beta却非要抛弃他,走向别人。尤其那人还是个完全不值当的人。
凭什么?
于是傅向隅毫不留情地打碎了秋池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幻想:“上百万的报酬、最好的医疗资源,你以为他会不知道那些人想对你做什么吗?他自己现在也是Beta,会不知道腺体发育不完全的Beta到底值多少钱吗?”
“秋池,别傻了。”

秋池肉眼可见地消沉了下来。
傅向隅的工作很忙,有时候可能还要加班,但每天不管忙到多晚,下班后他都会立即回到家。
他能感觉到秋池越来越消瘦,也变得很不爱说话,有时候连着好几天都不会跟他说一句话,像个哑巴。
傅向隅买了很多礼物回来,但这个人似乎一直都不开心。
于是这天周末,傅向隅一大早就开车去了都兰,找了几个熟人,一块在学校里逮猫。
那只被他取了个外号叫“煤球”的黑猫特别狡猾,傅向隅蹲了它一上午,除了手背上多了几道挠痕以外,其他一无所获。
虽然他身上有配枪,肉搏也能以一敌几,体力和灵敏度也算是人类之中的佼佼者,可对上这只滑不留手的丑猫,傅向隅还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最后傅向隅还是花钱请了专业团队入校来抓猫。该猫飞檐走壁,能够轻易地分辨出谁是“坏人”,谁是好心管饭的“好人”,罐头不吃、陷阱不踩,不过最终还是经验丰富的抓猫队更胜一筹,用网兜把小黑猫套住了。
好不容易才抓住猫,几个不知情的大学生也在旁边给抓猫队队员喝起了彩。
段鑫烨作为屁点贡献没有的参与者,不仅一脸兴奋地跑过来凑起了热闹,还对着笼子里的小黑奚落道:“你好丑啊。”
说完还非要求认同地看向别人:“它真的好丑啊,没见过这么丑的猫,还胖。”
旁边有学生忍不住笑起来。
段鑫烨继续指着猫鼻子说道:“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我们傅少将看上你那是你的福分知道吗?你马上就要去他家当猫少爷了,以后吃香的喝辣的不比你在学校翻垃圾强?”
段鑫烨的话特别密,说着他又看向傅向隅:“真搞不懂你,干嘛抓这么一只丑猫回去养?我认识个朋友,家里都是赛级的猫猫狗狗,他爸特爱摆弄这些,早知道你想养猫,找他要只小崽过来不就行了,随便哪一窝都比这只丑猫漂亮一百倍。”
被指指点点的“煤球”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朝他这边很难听地叫了两声,可惜没人理会它的愤怒。
“这只意义不一样。”傅向隅意简言赅道。
段鑫烨今天难得脑子灵光,猜到了他话里的意思:“是那个校……Beta喜欢吗?”
“不知道。”
段鑫烨感觉他已经无药可救了,之前那会儿是一放假人就跑没影了,现在更夸张了,就连下班以后也叫不到人。
“你俩和好没?”段鑫烨忍不住又八卦道,“都这么久了,不会还没和好吧?”
傅向隅看了他一眼:“闭上你的嘴。”
段鑫烨挺乐呵地看着他:“真没和好啊?”
眼看着就要被打了,段鑫烨这才抱着头快乐地跑开两米远。
傅向隅没追,一点都不想理会这个“智障儿童”。
傅向隅提着一个装着猫的箱子回到家,煤球在宠物美容店里还挺听话的,老板店员都能随便摸,但只要他一靠近,这死猫就凶着张脸哈人。
他提着猫走上楼,来到卧室门口,迟疑了一下,然后才按下了门把手。
屋里秋池正站在窗边,不知道在看什么。傅向隅之前买了几本书给他打发时间,但秋池连牛皮纸袋都没拆开。
傅向隅蹲下身,把笼子打开,煤球小心翼翼地从笼子里跨出来,然后像个侦察兵一样,鬼头鬼脑地往四处张望了一圈,犹豫了一会儿,才终于嗅着气味来到了秋池脚边。
它好像已经不认识秋池了,但围着他转了两圈之后,它还是在秋池脚边半卧了下来。
“……是你以前常喂的那只‘煤球猫’。”傅向隅顿了顿,才又道,“特别难抓。”
煤球刚在宠物店里吃过罐头,这会儿很给面子地叫了两声。傅向隅看见秋池慢慢蹲下身,伸手挠了挠煤球的脑袋和下巴。
傅向隅的脸色好了一点,他缓步走过去,停在秋池身后,想起之前秋池还会因为这只猫跟自己开玩笑。
“你走后,有几个食堂阿姨还在偷偷喂它们,每只都吃得很胖,”傅向隅缓声道,“因为煤球经常抢不到吃的,阿姨就悄悄给它开小灶,所以它也没能瘦下来。”
秋池没有笑,也没有说话,卧室里安静得可怕。
傅向隅还是不习惯这样的他,秋池的沉默让他心里很难受,他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对一个假人玩偶在说话。
晚餐的时候他们又吵架了,起因是秋池吃得很少,动了几筷子就不吃了。
傅向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间会发这么大的火,或许是秋池太安静了,又或许是他觉得自己做的已经足够多了,可事情并没有像他想象得那样发展,秋池还是没有给他一个好脸色看。
傅向隅宁愿他跟自己吵一场、打一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的热情与关心,仿佛都像是投在深潭里那样,看不见一点波澜,也听不到一点回音。
Alpha觉得自己就快要被逼疯了。
他没忍住摔了很多东西,那些触手可及的软装摆件都被他扫在了地上。
煤球本来也在餐桌旁边的地上吃着傅向隅给它倒的猫粮,结果被这突然的动静吓得直接窜进了沙发底下。
秋池看着他失控,直到他自己冷静下来,他才很小声地跟傅向隅说了句“对不起”,然后又坐下来,继续吃自己跟前那碗白米饭。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秋池。”傅向隅很痛苦地说,“算我求你了,你别这样对我了行吗?”
秋池沉默地看着眼前的餐桌,他觉得很累,只想一个人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做,什么话都不用讲。
但Alpha看起来真的很痛苦,所以秋池又跟他说了一声“对不起。”
然后他们之间又重新变得静默。
每天晚上傅向隅都会抱着他睡。
不管是不是才吵过架,傅向隅都会把他抱得很紧,而秋池也没有再反抗过。
今天傅向隅下班早,所以他上|床也很早,傅向隅这会儿还并不是很困,他搂着秋池的腰,小声问:“今天一整天都在睡觉吗?”
他在监控视频里看见秋池今天几乎没有下过床,就连煤球跳到床上想找他玩,秋池也没有动。
“饭也吃的很少,”傅向隅轻声道,“是不是阿姨做得不合你胃口?”
秋池依然没有给他回应,傅向隅像是习惯了似的,没有回应,他也能一个人自言自语:“现在饿不饿?冰箱里还有蛋糕,都是今天才送来的。”
“你想不想吃?”
怀中人的沉默不语让他感觉很难受,但又无可奈何。
进卧室之前,傅向隅给自己打了一针强效抑制剂,但好像没什么用。离得太近了,这股令他念念不忘的橙子香气始终近在咫尺,他感觉自己的呼吸正开始慢慢变得急促。
傅向隅忍不住在他的腺体上吻了吻。
秋池终于动了一下。
“秋池……”傅向隅叫他,“秋池。”
秋池按住Alpha探进自己衣摆的手,忽然开口道:“我想回去。”
“你放我走行吗?”
傅向隅的脸色一下就变了,语气也变得冷:“回去干什么?回去找那个任钰禾吗?”
秋池感觉自己很累,事实上他现在连动都不想动一下。回去好像也没有用,他现在连唯一的朋友都没有了,去跟妈妈倾诉吗?可她好像也不愿意搭理自己。
他没有开口说话,可在傅向隅看来,这个人就像是默认了。
他下意识松开秋池的腰,情绪又变得很不好。紧接着傅向隅忽然冷笑了一声:“你明知道他接近你的目的,现在还要上赶着回去被他骗,你是不是贱?”
过了很久,他才听见秋池哑声说:“和你没关系。”
“和我没关系……”傅向隅重复着他的话,忽然又笑了,“你就那么喜欢他?”
他站起身,顶灯被他“啪”一声打开了。
“我那时候也生病了秋池,我也病得很严重,”傅向隅就像个拼命叫苦叫疼以博得安慰的小孩子,“我每天都很疼,可你可怜过我吗?”
“你说你爱过我,可你的爱就是带着他们给你的钱从首都消失了!”
秋池没说话,看着这个Alpha状若癫狂地冲着他。因为他的沉默,傅向隅转身把刚买的一盏落地灯踢到在地。
好像只有那种吵闹的碎裂声才能消解他的烦躁与痛苦。
“我有什么办法,”秋池终于轻声说,“你都找到命定之番了。”
傅向隅站在床边,他发现秋池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为了留住心爱的玩具而哭闹不止的小孩子。可他并没有将秋池当成是玩具。
他只是没办法了,所以不得不用这样拙劣的手段将他困在这里,甚至还幼稚地翻起那些毫无说服力的旧账,希望籍此逼迫这个人对自己继续像从前那样对待自己。
可秋池冷静而无力的眼神让傅向隅感到了恐慌,他听见这个人继续说:“Beta就应该跟Beta在一块,方一珂那么优秀,我不想犯贱去跟他争,也没资格跟他抢……我还有我妈妈要养。”
“傅向隅,我已经把钱还给你们了,就当那时候是我自己犯蠢犯贱,是我对不起你行吗?”秋池并没有很大声说话,可傅向隅看得见他在颤抖,“等我以后找到新工作了,我会把剩下那三十万也还给你的,不会让你吃亏。”
傅向隅突然哽住了。
“可能要很久之后才能还上,”说到这里秋池忽然有些气馁,那家便利店已经转让出去了,现在再回去,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找到什么工作,他停顿了很久,然后才道,“对不起啊。”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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