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拉克斯苏醒之后(萝卜炸弹)

目光顺着地脉蔓延，快速来到了遥远的沙漠间，数百人组成的远征队伍已经进入了卡乐门的领土，骑士团找了一处背风口，准备在山谷内安营扎寨休息一晚。
悬崖上出现一只金色的眼睛。
眼珠是巨龙的竖瞳，缓缓转动了一瞬，下面的人类未曾感应到神灵的目光，只知道黑暗中的沙漠被月光照耀，荆棘、骆驼、水面在黑暗中呈现出幽暗的颜色，影子交织在一起，夜枭在咕咕叫唤。
沙漠白天热的犹如烤箱，晚上却冷的变成冰箱，夜风带着瘆人的凉意挂进营地，钟离垂眸一瞥，看见自己的契约者斯特兰奇先生在火堆前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守夜的骑士们围坐在火堆旁，铠甲脱去大半，穿着粗糙的亚麻衣物，脸庞被篝火映照得通红，一杯粗酿啤酒在他们中间轮流品尝。
另一旁马匹安静地躺在凉爽的沙地上，偶尔轻声嘶鸣，眼中流露出温顺和疲惫。远处，沙丘像波浪一般起伏，仿佛是大海的模样，而星空则是这片海洋的另一面，深邃而广袤。
在中世纪的欧洲，人类长途旅行时，一般会选择旅店或者豐都格。
旅店是当时最常见的住宿选择，尤其适合旅行者和商人。根据当时的法律，旅店在晚上需要锁门，保证旅客的安全，好处是旅客通常能买到最小杯的一夸脱麦芽酒。同时旅店推出的餐点都会配上好酒，但随着客人酒酣耳热，店家就偷偷灌进越来越便宜的酒，反正旅客也分不出来，而老板善于从一开始就谎报酒的品质和产地，并在收取额外费用时“调整”汇率。
至于豐都格，则是中世纪早期阿拉伯世界中的一种住宿设施，类似于旅店和贸易站的结合体。在这里，旅客需要拥有实体商品做保证体面才能住宿，适合那些携带货物的商人。
当然旅行者还可以选择教堂、修道院、清真寺和犹太会堂，这些地方通常不会拒绝需要帮助的人。
或者也可以借宿于民家，中世纪法律要求民众必须为路过的朝圣者或驻扎的士兵提供住宿，当然这种情况往往使得房东一家不得不挤在阁楼或棚子里。
可惜阿钦兰通往卡乐门的要道过于荒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骑士团根本找不到任何体面的住处。
为了防止引起卡乐门政权注意，队伍也自然不敢前往地图上的豐都格驻店。
斯特兰奇恢复了人类的模样，在火堆前辗转反侧，心里存在负担。
他知道自己不该将伦恩国王的护卫全部带走，但这也不能怪他答应和潘塔罗涅合作，毕竟前往卡乐门这一趟旅程本就充满危险。
这才进入沙漠几天时间，他们大队部就遇到了两次沙漠旅团抢劫，一次不死生物生物袭击，外加一次沙漠风暴。
若不是人手充足，又带上足够多的武器，恐怕还没到达目的地就要减员一半。
斯特兰奇刚吃过一顿肉干做晚餐，喝掉半袋水囊里面的清水，想到自己颤抖着笔都拿不稳的双手，根本无法入睡。
又等几个点钟过后，斯特兰奇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了眼燃烧的火堆，用肘子碰醒了身畔守夜的骑士。
年轻的骑士脑袋一点一点的睡着了，少年的名字叫做华生，姓氏斯特兰奇没认真记。
“华生，醒醒，你看天上有什么？”斯特兰奇沙哑着声音问道。
“怎么了法师大人……”骑士从梦中惊醒。
斯特兰奇皱眉：“我说你看天上有什么？”
“我看见了亿万颗星星……”年轻骑士连忙回道。
“好吧，星河万里，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斯特兰奇睡不着，躺在沙漠中到了现代人深夜emo的时间，他轻声感叹着问道。
骑士思索了片刻，认真回忆说：“法师大人，您之前教过我，您说从天文学的角度来讲，星河万里，这个词汇不仅仅是诗意地表达了星空的浩瀚，还实际描绘了我们所在的宇宙的辽阔和星系间隔距离的庞大，您说我们的世界实际上是我们银河系中的一员，您说世界是一个球体不是平的，叫做地球，而我们站在地球上，我们也只是宇宙中无数星系中的一小部分……”
“好吧，好吧，我教过你银河系……从太阳到冥王星的距离仅是我们银河系内的一小段，而从我们的太阳到最近的恒星系统——半人马座阿尔法星，这段距离就需要光花费4.37年的时间才能到达。这就是一个光年的概念，大约是9.5万亿千米。”
“是的，尊敬的法师大人，我感觉到了造物主的伟大和我们人类的渺小，您说的光年恐怕是神灵才可以进行的旅程。”
斯特兰奇面色微沉。
骑士不由得好奇问道：“……尊敬的法师大人，不知道星河万里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斯特兰奇沉默了片刻，双手颤抖的指着天空说道：“华生，你这个笨蛋！我们的帐篷被马匪给劫了！”
话音未落，草丛中跳出一队阿里巴巴故事里面的四十大盗，一时间刀光剑影，杀声震天。
暗中观察的龙龙猫：“……”

黑夜中，大地上睁开一只眼睛。
金色的眼睛无声观察，礼貌代替古一法师关注一下她继承人的成长历程——
“铛”的一声，阿拉伯弯刀卡在坚硬的花岗石缝隙中，不上不下。
“小心，法师大人！”
年轻的骑士出生名门，自小接受家族训练，年纪轻轻就加入了国王伦恩的近卫，未来还可以依靠武艺讨个男爵封号。所以保护斯特兰奇的骑士反应非常快，立刻拔剑砍向盗贼。
斯特兰奇只听到刺耳的风声，接着是马匹惊慌失措地嘶鸣，拉扯着绳索试图逃脱，而营地中的狗则吠叫着加入了这场混战。在猎犬狂吠几秒后，斯特兰奇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溅到脸和脖子上，不远处躲在阴影中的盗贼因为剧痛发出惨叫。
那一声“啊”的大喊，伴随卡乐门特有方言，打破了夜下荒漠的宁静。
盗贼们挥舞着利剑和短刀，冲向了毫无防备的骑士们，骑士们被惊醒，迅速从帐篷中跳出，抓起不离手的剑和盾牌，保护携带的补给品、马匹，并准备迎战。
斯特兰奇这才意识到，年轻的骑士砍断了沙漠盗贼的一条胳膊。
或者说，他研究过阿钦兰的武器工艺水平，骑士的武器由精铁打造，沉重、并不怎么锋利，刚刚年轻骑士那一击伴随剁肉的声音，还有拔剑的钝声——擦掉面上的血迹，斯特兰奇背后起了一阵冷汗，他知道盗贼的手臂正如枯枝一样挂在胳膊上，和主人一起接受铁屑带来的破伤风感染。
袭击的盗贼估计很快就会命不久矣。
斯特兰奇以为自己已经看惯了中世纪冷兵器作战，在纳尼亚时和潘塔罗涅合作，他接受了非人类被白女巫拉上战场，成为孤云阁一战的经验包，不死生物的骨头、腐肉、脏器在战场上掉了一地，秃鹰打扫战场，之后无人在意。
可直到经历人类和人类之间最直接的冲突，斯特兰奇才发现，他作为医生的那份良心根本无法接受这份保真的中世纪风土人情！
斯特兰奇知道，中世纪的强盗团伙绝非儿戏。在真实的历史上，于1493年的炎热夏季，斯洛伐克城的葛洛瓦提恶人兄弟心怀不满，为了表达自己的愤怒，甚至可以将整个镇上的居民残忍抓走当作人质威胁教会。
而当胡桃、红头罩、佩文西兄弟姐妹……当那些孩子们不在前往卡乐门的队伍中，失去某位先生的审查后，很快这个里世界便对斯特兰奇（倒霉的大人）展露了真实的一面。
离开纳尼亚的土地，转而进入人类世界，抛开魔法的内容不谈，斯特兰奇博士不得不接受出生在骡马的人类因为偷窃纱线、衣物、甚至作为中世纪欧洲高蛋白食品的鲱鱼而被逮捕。
对小偷而言，这些物品虽然价值不高，但为了在寒冷的冬天有食物可吃，他们仍愿意冒着被绞死的危险演变为杀人犯。
斯特兰奇这只队伍穿越广阔地区时，遭遇游荡的盗贼也并非罕见，在中陆，炙热的沙漠就是针对前往卡乐门的阿钦兰行商的理想下手地点。在沙漠这里，当部落战争结束后，被解散的士兵们或多或少将成为未来的土匪。
同时沙漠强盗团伙常常在城镇、村庄、道路和城堡等地出没。卡乐门和阿钦兰边境属于无政府状态，使得各人类聚集地和要道只能自求多福。
这是斯特兰奇第五次遭遇沙漠强盗，好像前一秒他还以为自己在国家黄石公园露营，和高中生大谈星空、理想、宇宙，着重强调地球是圆的，信神不如信自己。
下一秒他就要接受阿钦兰的年轻骑士如小狼一样露出獠牙，协同伙伴狩猎荒野上的鬣狗，看着矫健的狼群和鬣狗撕咬彼此的皮毛，狼群左右夹击，逐渐将鬣狗们尽数咬断喉咙。
年轻的骑士用盾牌挡在斯特兰奇前面，保护珍贵的法师免受刀剑无眼。
斯特兰奇哑然，脑子里闪过全部他知晓的攻击法术，却像被石化了一样，始终用不出来。
他有些恼火自己的软弱，作为医生，他切人脑子连眼都不用眨一下的来着，可活该他又是一名同此地格格不入的现代外科医生。
如果不是手腕始终无力，他应当披上红十字标识，冲进战场迎着子弹和地雷，抬着担架去寻找伤员进行紧急救治！
斯特兰奇正在犹豫：“……”
一直在关注此地的金色眼睛缓缓垂眸。
恍惚中，斯特兰奇仿佛听到了一声轻盈的，来自于神灵的叹息声。
下一刻，刀剑交击的声音此起彼伏，火光中可以看到金属碰撞时反射的寒光。
把法师送到安全的地方，骑士们调转攻向，挥舞着剑，带着凛冽的剑风，一次次将盗贼击退。突然在追击过程中，一道矮小的身影突然从暗处跳出，手持钩锁快速掷出。在年轻骑士转身的瞬间，钩锁横扫过来，击中了他的腿部，鲜血随即染红了兽皮做的护腿。
尽管如此，骑士也并没有倒下，他咬紧牙关，忍着痛楚，继续战斗。最终，盗贼们被尽数拿下，营地逐渐恢复了平静。
在处理俘虏时，骑士长和副队长争吵起来，就俘虏是杀还是放而争执不休。
骑士长认为他们应当遵守骑士的美德，放过手无寸铁的敌人，以此维护国王伦恩手下队伍的荣耀与慷慨，副队长则认为之前都释放了俘虏，导致他们进入卡乐门的消息在沙漠中传播，引来一波又一波的敌人袭击营地，这次决不能放过这些训练精良的土匪了，况且他们的人也受了伤。
斯特兰奇拿出他的现代医疗包，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沉默仔细检查队伍的伤员。
任凭两个领队争吵。
斯特兰奇用镊子剥去年轻骑士血迹斑斑的护腿，露出了一道深且不规则的割伤，动作间更多的血液逐渐渗出。
“法师大人，您不念动咒语吗？”
“安静，不是master，是doctor——我是医生！”
嘴上虽这样说着，斯特兰奇念动止血咒，同时用酒精棉球轻轻清洁伤口，感谢他进入纳尼亚时自主研发出青霉素了吧，总之他的队伍不用担心破伤风感染了。
将伤口清洁后，医生取出新的、无菌的绷带，骑士小腿上的骨肉被魔法恢复了一大半，所以斯特兰奇清理好创伤有条理地完成了包扎。他的手法熟练，每一圈绷带都恰到好处地施加了适当的压力，既固定了伤口，又不至于妨碍血液循环。
等到治好全队伤员，连马匪都没有放过后，斯特兰奇用锐利的目光凝视着骑士长和副队长。
“够了。”他双手抱胸，低声说道：“有关俘虏处理问题，不如听听我的决定。”
“法师大人，请不要同情恶人，我们的目的是救回王子，救回国王的荣耀……”
斯特兰奇觉得自己可以得战场ptsd了，从医生的角度来讲，这里到处都是他的伤员，都是他需要救的人。
在纳尼亚混了一个月，他没打算真的成为蹩脚法师。此时看到土匪俘虏中有未成年孩子，瘦瘦小小的，就是那个孩子刚刚用钩索打伤了叫华生的骑士，斯特兰奇突然对这种中世纪的伟大史诗任务产生了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搞什么无病呻吟悲春伤秋，但是阿钦兰的王子需要救，那沙漠里的未成年土匪就不要救了吗？
再说沙漠里的土匪是他的伤员，等白女巫按照计划攻击阿钦兰，那些被不死生物攻击的骑士和平民……难道就不用在意了吗？
原来和潘塔罗涅比，我还算个人——未来的奇异博士无奈一笑。
所以斯特兰奇突然变得坚定起来，他望向浩瀚的星空，假设会有神灵将目光投向冰冷的沙漠，忽然半蹲下去，抽出随身携带的金色卷轴。
深吸一口气后，斯特兰奇将他和潘塔罗涅交换的，记录有“百无禁忌箓”的卷轴展开放置在地面上。
斯特兰奇假设他和某位先生签订了契约，倘若钟离先生就是潘塔罗涅口中的神灵，那么神灵至少该给他这个无神论医学人契约者点面子吧。
“我们不应当放走俘虏，所以我决定将他们都献祭给神灵……献祭给狮王……”
斯特兰奇对骑士们说，当场没有人打算质疑他的决定，只有听到话的俘虏们开始挣扎，以为斯特兰奇要杀了他们搞血祭。
“很明智的策略，法师大人，愿狮王伟大的荣光庇护你我！”骑士长态度认真地举起长剑，俨然也是以为法师要搞血祭：“您可以准备仪式了。”
斯特兰奇：“……”
“等一下，放下武器，都按我说的做！”
斯特兰奇急忙拉住骑士长，哭笑不得的将人推到一边，随后念出绕口的种花国古语发音。并庆幸自己和潘塔罗涅混的时候，也没有忘记按照钟离先生的要求收集法咒，他现在就有启动“百无禁忌箓”的咒语。
“日月照耀，星辰引导。避邪避难，遣灵四方。”
应该是这样念的没错吧……
他指尖颤动着，按照记忆中的方块字在沙地上画出符箓的形态，瞬时间似乎某种无形的力量向营地聚集，一阵薄薄的金从地面升起，甚至于沙粒仿佛被无形的手掌操控，开始缓缓旋转。
成功了！
斯特兰奇正犹豫着，因为他其实不知道自己口中念的是什么东西，只知道那道咒语可以启动潘塔罗涅的“百无禁忌箓”。接下来，他将转移“百无禁忌箓”的转送对象，将俘虏制定送给潘塔罗涅口中的神灵，也就是钟离先生。
斯特兰奇的确是魔法上的天才，怪不得他可以接替古一法师掌管卡玛泰姬。
他思索了一遍向岩神的祷告词，俨然不知道，有一枚温柔的金瞳正从虚空间看向他。
斯特兰奇缓缓举起双手，抓起一把黄沙，黄沙落下后书写成古英文咒语，在月亮下闪烁着奇异的光泽。他开始凭借在纳尼亚学习到的知识，低声念诵自创的咒语，声音渐渐由低沉转为高亢，每一个字词都充满了力量，随着语调的变化，大地开始震动。
“在此召请，大地神灵，山之力量，地之稳固，”
“您是永恒不变的天星，是所有生灵安稳的根基。”
“您是璃月的君王，您是契约的天平，您是真实的主宰。”
“我祈求您的垂眸，我祈求您的慈悲，愿您赦免人类的过错，引导我们走向崇高的命途。”
“我斯特兰奇，将不义者敬献与您，愿大地接收祂的奴仆，赦免阿钦兰荣耀骑士的俘虏的罪过！”
方法整个山谷似乎都在低声回响着斯特兰奇的祷告，连风都带着一种庄重而祥和的气息，轻轻地吹过每一片砂砾，每一块石头。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向岩神张开双臂，如被唤醒的稚儿一般，呼唤父亲的守护与恩赐。
斯特兰奇猛地向俘虏一指，那里形成漩涡突然爆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光芒刺破云层，直射向太空，沙丘如波浪般起伏，月光染上鎏金的色泽，就仿佛月球上储存着黄金的大海，大海化作金色的雨滴落向大地，仿佛在向神灵接受了人类的致敬，并赠以帝流浆。
斯特兰奇没有看到，月空中出现了倒挂的璃月，他只知道当夺目的旋涡消失，中间的俘虏们也消失了。
而耳畔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是钟离先生叹了一口气，好像听到了他的祷告词一样无奈。
“罢了，何罪之有……”
斯特兰奇瞬间放下心，并多了一层对神灵的敬畏之情——他的推测是正确的，岩神的确是好说话的靠谱神灵。
——潘塔罗涅也是脑子有毛病，敢在自家主神眼皮子底下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