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被塞了个玻璃壶,有点懵:“水壶……”
“改天有时间上我家吃饭,到时候再还我。”张姐说完匆匆走了。
周行把盛着酸梅汤的玻璃壶放在桌上,回头问道:“黄哥,你想说什么来着?”
“……”
黄玉龙暗自腹诽,真奶奶的邪了门,怎么他说点什么,就有人跳出来打他的脸?
“咳!”黄玉龙厚着脸皮继续,今天他必须得把话说完!
说之前,他专门朝外面望了望,大门口暂时没人经过,小区里零星的人在走动,只有个刚起床的鸡窝头在跑步。
很好,不会再有人来打断他了!
“就算有女孩看上你的脸,又能怎么样呢?她们最多跟你玩玩,不可能跟一个保安结婚!就像刚才送酸梅汤的大姐,是真心请你去家里吃饭?她就是跟你客气客气,你要是当真,跑到人家家去,她指不定心里多烦呢!”
“真正的尊重,是几块巧克力?真正的感谢,是几句客气话吗?”黄玉龙语重心长,“当然不是,你看新闻上都怎么说的?是酬谢!重金酬谢!她咋不酬谢你?就算不酬谢,她至少可以给你鞠个躬是不是?”
“说到底,她还是看不起保安,觉得拿三瓜两枣就够了……”
黄玉龙惋惜地摇摇头,“小周,听哥一句劝——”
赵一飞冲进保安亭,双目通红,对着周行扑通跪下,语气激动到哽咽:“求大师救我!”
周行终究没能听到黄玉龙对他的忠告,并且不知为什么,黄玉龙一副萧瑟的模样不再搭理他。
赵一飞供职于一家新媒体公司,前段时间他们小组的主播探了个凶宅,从那之后整宿整宿的做噩梦,就算中间惊醒,再睡着仍在梦魇中。
他梦到一个红衣服的女人。
刚开始那女人远远地望着他,不动也不说话,但他感受到两道犹如实质的目光落在身上。
他记不清那个女人的脸,只知道脸上嵌着的那双眼,瞪得极大,眼白极多,满是血丝,视线落在身上,如附骨之蛆。
被盯着——赵一飞心中浮现强烈的念头,无论他怎么逃怎么躲,都摆脱不了女人的目光。
刚开始他以为是累到了,请假休息一天,没用,又去看了心理医生,拿了些助眠药,仍不起效。
这几天一旦他睡着,就会梦见刺目的红裙在逼近。一夜一夜过去,他与红衣女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从最初的几百米缩短至两三米。
终于昨天晚上,他梦见自己躺在床上,那女人就站在床边盯着他。
他不敢动,也不敢往上看,深怕冷不丁看到那双恐怖的眼睛。
他只能盯着红裙,渐渐的,红色像液体般漫延开来,淹没了床腿……赵一飞被吓醒了,然后整整一夜没敢合眼,趁白天假寐休息了一会儿。
赵一飞不敢再一个人在家待着,于是喂完猫直接去公司通宵,跟加班的同事们混在一起,驱散了梦里带出来的恐怖与绝望。翌日早上,赵一飞还在公司附近吃了早餐,才坐公交车回家休息。
八九点钟的阳光如绒毯披在身上,舒服得赵一飞昏昏欲睡,公交车在站牌停靠片刻,重新启动慢慢前进,赵一飞想看看还有几站地,睁开眼就看到站台处垂手而立的红裙女人。
赵一飞倏的站起身,扒着车窗玻璃往外看,站台向后移动,同红裙女人一起消失在视野中。
是在做梦?如果不是,那女人怎么会出现在现实里?
他心跳如雷,死死盯着窗外,等到下一个站台,红裙女人依然在,她抬头望向车窗,恐怖的眼神放佛在说:你逃不掉!
赵一飞浑身发冷。
雅安公寓是公交车的最后一站,赵一飞僵坐着不敢动弹,却被公交车司机强制驱赶下车,他的哀求被当成疯话,没人看见他说的红裙女人,除了他自己。
无人能帮他,茫然无助乃至绝望的赵一飞顺从本能回自己的“家”,途中还被莫名其妙的保安拖延脚步,在浓烈的死亡预感中,赵一飞最终还是活着到了公寓。
颤抖着手输入密码,拉开门进去,关上反锁,一气呵成。赵一飞才脱力的背靠冰凉的门板滑下。
片刻后,他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爬起来直奔冰箱,一口气灌了罐啤酒。
扔掉空瓶子,赵一飞一抹嘴,到床上躺平,双手交握放在胸前,闭上眼睛等死。
仿佛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恐怖的死亡依然没有降临。
……我没死?
良久,赵一飞恍然察觉自己还活着,蹭的窜起来,“不见了!我活下来了!”赵一飞又哭又笑,双手摸脸,摸了一手油,摸头,摸了一手头油,但他仍兴奋无比。身体在酒精的作用下有微微热乎,困扰他已久的,令他夜不能寐的阴冷目光,神奇地感觉不到了!
赵一飞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开始细想自己是怎么逃出魔爪的。
‘就是这位穿红衣服的女士’
那个保安,说他身后跟着红衣服的女人,还拦着那女人不让进!
这会子赵一飞的大脑终于能重新进入工作状态,想明白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一飞如醍醐灌顶,冲出家直奔大门口的保安亭,扑通跪在保安跟前!
“求大师救我!”
顶着鸡窝头的赵一飞执意请周行吃饭,根本推脱不掉,周行只好跟其来到小区附近一家餐馆。
“恩人,这些够不?您还喜欢吃什么,尽管点!”赵一飞挑着招牌菜一口气点了七八道,又把菜单推给周行选,态度殷勤到了服务员都诧异的地步。
“我叫周行。”周行摇头拒绝了递过来的菜单,服务员这才离开,临走前还刻意看了眼周行身上的保安制服。
“周大师!”赵一飞怎么敢直呼周行的名字,“要不是昨天您在,我这条小命怕就要交代了!您就是我恩人,一点没错。”
提起来就是一把辛酸泪,赵一飞大倒苦水:“周大师您可不知道,我这几天连眼睛都不敢合,一闭眼就看见那女的,一闭眼她就出现,得亏您救我,不然我不被她害死也熬死了!”
“赵先生是小区住户,保护住户的安全是我的职责。”周行严肃道。
当保安,他是认真的。
“别,什么赵先生,周大师你喊我小赵就好。”赵一飞搓着手,忐忑不安道:“周大师,昨天跟着我的那个……”
周行隔着布料捏了捏兜里的珠子,稍微心虚了一会儿,这人该不会是来讨说法的吧?
“那位女士么,她不是小区住户,又不愿意签字登记,不能进入小区,她看起来不太服气,我只好把她处理了……”
“处理了好!处理了可太好了!那周大师,”赵一飞大喜,吞吞吐吐道,“它是……是鬼吗?”
“是吧。”不是来讨说法的,周行就放心了,眼巴巴盯着上菜的服务员走来。
“我真撞鬼了?它不会再回来吧……”赵一飞正准备哀求,手机铃声响了,掏出来一看,是同组的化妆师王琳。
本不想接,可拒接了对方立刻又打过来,赵一飞只得到旁边接起,压低声音着急道:“小琳,我现在忙着呢,有事你……”
手机那头传来抽泣声,“飞哥,莓莓死了!”
赵一飞脑袋轰的一声,一个字也说不出。
莓莓就是赵一飞负责的主播。
他们公司的主播分成室内和户外两种类型,室内主播平时就在公司装修好的小格子间直播,而户外主播都是分小组工作。莓莓的小组包括莓莓本人,还有负责跟拍兼后期的赵一飞、化妆师兼助理的王琳。
主播莓莓今年二十三岁,人美声甜,原本做的是探店主播,粉丝量一直很稳定,最近公司希望她能有所突破,也帮她尝试了几个方向,都不温不火,直到月前莓莓探店发生时发生了意外状况。
要去的是一家深藏在迂回曲折小巷中的私家菜馆,巷子两侧都是青色高墙,幽深安静,一路人不见人影,莓莓胆小紧张,越走越快,结果被突然横穿出来的行人吓到尖叫。
本以为是个小插曲,赵一飞当做花絮剪了进去,谁想到网友们就是这么变态,对着花容失色的小姑娘异常兴奋,截了动图到处传播,让莓莓小范围火了一阵。
公司发现商机,便让莓莓试着做了几次户外探险,粉丝量果然上涨。莓莓自己也想搏一搏,决定玩一次大的,做一期凶宅探秘。
因为首次尝试,莓莓三人不敢托大,那些凶名赫赫的地方不敢碰,只打算找个氛围感强点的老房子试试手,三人埋头找了半天,最后确定了西郊的一座有闹鬼传闻的宅院,想着宅子附近有住户,应该不太恐怖。
结果去西郊大丰镇直播那天,天气特别阴沉,目的地附近根本一个人都找不见。莓莓抱怨这跟荒郊野外没区别。赵一飞那时还安慰她们,说人都在家里,真要有事,一嗓子就能喊出来,再说是直播,有那么多粉丝看着呢。
莓莓还叮嘱说自己胆儿小,进去了可别为了节目效果故意吓她……
赵一飞拿着手机,久久难以回神,手机那头的抽泣声始终没停,王琳的声音带着极端恐惧:“飞哥,警察说莓莓是意外,但我知道不是的!”
“是鬼!是鬼害死了莓莓!”
尖利的声音像一根冰锥,刺穿赵一飞的耳道,将冷意灌入大脑,“小琳,你先冷静点……”
“你相信我!飞哥,我没说胡话!”王琳神经质地大声喊,“从我们从西郊回来,鬼就缠上我们了!莓莓死了,下一个……就是我!”
赵一飞如遭重击,急切地问:“是什么样的鬼?你看见了?”
“是个红衣服的女鬼!自从那天直播以后,我和莓莓就总看见它!它到处都在,怎么躲都躲不开!昨天莓莓去庙里拜拜,结果今天就死了!一定是它发怒了,刚才,就在刚才,它又出现了,这回是冲着我来的……”王琳歇斯底里地喊。
红衣女鬼并非只出现在自己身边!赵一飞咬紧牙关喝道:“你们怎么不早跟我说?”
王琳哽咽:“……你这几天白天都不在公司……”
赵一飞心念急转,这几天他昼伏夜出,确实没精力关心两个女生,也没想过女鬼不止缠上他一个人。本以为昨天晚上周大师替他挡住了女鬼,从此以后就没事了,可听了王琳的说法,那女鬼恐怕没那么简单。
回头望向埋头吃饭的周行,赵一飞快速报出地址:“先别说那么多,你现在马上到我家来,这里有能救命的高人!”
王琳迟疑片刻,一咬牙道:“……我这就打车过去。”
挂掉电话,赵一飞定了定神,才回到座位,斟酌着言语:“周大师,我有事求您……”
周大师是他们的救命稻草,无论如何都得紧紧抓住,可赵一飞也明白,想请这样的高人出一次手的钱,他拿不出来。
周行吃着,抽空看了他一眼,道:“什么事?”
赵一飞额头冒着汗,在餐厅氛围灯的照射下泛着油光,满怀忐忑地道:“周大师,我有两个同事恐怕跟我一样撞鬼了,已经被害死了一个,另外一个我让她过来了,能不能求您出手,救她一命……”
说着,赵一飞从怀里掏出钱包,把里面银行卡、信用卡都抽了出来,羞惭又恳切地道:“您看,我这个人没大本事,上班几年也没攒下钱来,这是我所有的积蓄,不到十万块钱,您别嫌弃,要是不够,等她来了,我们再凑!”
鬼力乱神之说虽然不曾放在明面上,但人们多多少少听说过各种隐晦传闻,大的如某某商场风水有问题以致多次出事故,直到找大师改了风水才平安,小的如老家谁谁走夜路中邪差点丢命,偶遇高人才保住命……
这类传闻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高人可遇不可求,并且出手的代价上不封顶。
十万块存款,是赵一飞四年青春的售价,今时今日才醒悟自己卖得着实廉价。
莓莓已经永远留在了23岁,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王琳也死去。若是周大师看不上这点钱,赵一飞愿意去借、去贷款……
“虾。”周行吸了吸鼻子。
“啊?”赵一飞愣了愣,不解周行的意思。正想追问时,服务员端着蒜蓉蒸虾从后厨出来,将盘子放下,核对菜单后道:“菜齐了,慢用。”
周行夹起虾肉放进嘴里,享受地眯起了眼。
大师没回话,赵一飞也不敢急着追问,双手捏着汗,眼睁睁看着周行吃了半盘虾。
吃饱了肚子,周行放下筷子,这才注意到赵一飞的卡和不安的神色。
“噢,你需要帮助,”周行想起来了,“没问题,你是小区业主,帮助你是应该的。”
“诶!”赵一飞咧开嘴连连点头,提着的心放下了一半,手汗抹在袖子上,将银行卡推过去,“也不知道您出手的价格,这些您先……”
薄薄的卡片,却沉重到赵一飞的手背冒出青筋。
赵一飞闭上眼,等待最后的宣判。
“不用,这是我作为保安应该做的。”周行舔了舔唇,把盘子里最后一个虾夹走。
赵一飞以为周行在假意推辞,赶忙顺势称赞讨好:“大师高风亮节,但您愿意救我们的性命,我们怎么能一点不表示?这是一点心意,您千万别拒绝……”
“不可以。”周行皱起眉,放下筷子,伸出食指点在银行卡这端,将卡片推回去。“保安守则里写了,要为业主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不能向业主索要财物。我是一名优秀的保安,不会违反保安守则。”
赵一飞感觉自己听到了一些很梦幻的内容,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回过神来对方已经重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错过再次劝说的时机,赵一飞只好先把卡收回来,手指摸到些许异样,低头一看,卡片上赫然出现半个凹进去的指纹,一圈圈纹路清晰可见。
……妈啊!赵一飞心中咋舌,幸亏刚刚大师摁的不是他的手背。
不多时,餐厅的门口冲进来一个披头撒发的女人,正是王琳。她站在入口处东张西望,赵一飞赶紧招手让她过来。
王琳下了车一路跑过来的,气没喘匀就问:“飞哥,你说的这里有救命的高人……”
赵一飞按着肩膀让她坐下,介绍道:“这位是周大师,昨天就是他救了我,要不然今天你接到的死讯得有我一份。”
王琳连忙恭敬抬头打招呼,但看清周行的长相,不禁吃惊。
这么年轻?
“她就是我同事王琳,和我一样,被红衣女鬼给缠上了……”赵一飞把事情的经过仔细描述一番,重点说他们直播去的那处宅院里发生的事。
周行眨眨眼,听得有些迷茫。
“我这有直播录像。”王琳拿出手机,调出视频,两人一左一右把周行夹在了中间。
横放的手机屏幕上出现了莓莓的脸,由大变小,是她后退几步拉开了距离,开始依照惯例打招呼,说开场词。
她身后水泥路的外侧是大块的玉米地,内侧是连片的民房,并且都是两三层的自建房,围墙得有两米五高,站在平地只能看到楼上的窗户。不知道什么原因,这里玻璃都是墨绿色的,在阴沉的天光下泛着冷意。
周行来了兴趣,特别是对屏幕下方的弹幕,追着看了几条。
这些弹幕问东问西,十分活跃,莓莓挑几条弹幕回答,说自己已经来到凶宅附近了。
“大家看,前面那座就是我们今天的目标。”莓莓侧身指着后方一座灰瓦的旧宅,外侧墙壁爬满了枯枝。
“这座房子大概是三十年前盖的,据说住着父母、儿子还有儿媳妇,后来儿媳妇迟迟怀不上,这儿子就出轨了,弄了个小三光明正大的住在家里,儿媳妇气不过就趁人都不在时把小三给勒死了。儿子回到家一看,跟媳妇大打出手,一不小心,就把人打死了。”
莓莓边走边讲,“据说从那以后,那家三口人就跟周围人说,儿媳妇变成鬼回来报复了,没过多久,这儿子就吓傻了,老头老太太带着儿子搬到别处去住,这里就一直空着。周围的邻居有时候会来借院子晒粮食,有人说看见过红色的人影,但大多邻居都没见到过。”
“现在,我就带着大家一起进去看看,到底有没有红色人影。”莓莓深呼吸,用指尖慢慢推开了大门
院子里铺了一层侧着的红砖,没有想象中那么荒芜,也正如莓莓所说,有人会经常来这里,有些农具都没带走,只是靠墙立着。
院里栽着一棵树,因长时间无人修整,枝条异常繁茂,北侧几乎垂及地面,恐怕再往前长,就要伸进窗户里。
“哇好奇怪,”莓莓强牵唇角,努力形容内心观感,“这院子南半边挺整洁,经常有人来的样子,可北半边的住房怎么会破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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