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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但是被撤回(冬啼鸟)


他只能临时把电脑包搁在旅行箱上,这才空出一只手去抢墨镜回来,“喂!还我!”
可这墨镜不摘还好,一摘周围就有一些小姑娘围了过来。
其中一个胆子比较大的姑娘干脆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厉麟和安轩面前,问道:“请问您是安东尼亚吧?我们是您的粉丝,很高兴能见到你。”
安东尼亚,也就是安轩的英文名的音译。
见身份已经暴露了,安轩也就不再反抗,干脆地接过面前姑娘递过来的笔给围过来的几位读者签了名字。
一边签,他一边问道:“抱歉飞机晚点了,大晚上你们等得冷不冷?”
“没,现在港城还不冷呢。”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她发白的指尖还是暴露了她的真正的情况。
签完手上的这份明信片,安轩把它还给了它的主人,然后接过了另一本书。
可就在他打算例行公事签个名的时候却突然愣住了,“这本。”
“这本是你当年参加杂志比赛时的合集。我从那时候就开始喜欢你了。”合集的主人不好意思地说,“签售会我们也会去的,但那里只能签《陪你度过冬日漫长》这一本,所以……”
“其实你绕过保安偷偷带进来,我肯定也会签的。”安轩把合集翻到了自己的那一篇,在对应的页码上签了字,“那我们回头见。”
“嗯!回头见!”
厉麟把车从地下停车场开上来后,就一直在旁边安静地等。
终于安轩送走了所有读者,疲惫地上了车。
“呦呦呦,安东尼亚,大作家。”厉麟把放在杯架上的星巴克递给了安轩,“机场附近没有手磨咖啡,只能勉强您喝星爸爸的刷锅水了。”
听着厉麟的阴阳怪气的腔调,安轩上车后解下围巾就抽在了他的大腿上,“你大爷的。”
围巾是羊毛戳成的,质地绵软,这一抽当然不痛不痒,但态度要到位。
重新把车点火,厉麟一边打方向盘一边问:“这次回来你要待几天啊?”
“这次应该会待得久一点。”安轩喝了一口咖啡,看向窗外灯火辉煌的城市夜景,“而且除了签售,我还有另一件事要办。”

坐在卡座里的厉麟眉头紧锁,“你知道你这个要求有多离谱么?”
“还好吧,我感觉比你之前的很多壮举要简单一些。”安轩扒拉着面前的份量感人的虾仁菠萝饭,抬手又叫服务员加了一份冷鲜拼盘。
“我知道你数学一向不好,没想到生物也这么差。”厉麟单手托腮。
“容我提醒一下,当年我贡献了六包小熊软糖才给你讲明白孟德尔的杂交原理。到底是谁的生物差?”安轩不敢相信面前的厉麟居然如此颠倒黑白,可又联想到自己有事求于他,只得重新放低姿态,“这个事情真的有点急。”
厉麟将面前的杯子里的柠檬气泡水一饮而尽,硬是把小甜水喝出了借酒浇愁的气势,“再怎么急我也不可能给你在一个月内弄来一个孩子吧?在我国买卖婴儿可是犯法的。”
“而且就算是给你找乌克兰的代孕,一个孕妇怀十个月才能生一个,就算我给你整十个孕妇难道就能给你一个月生出来了?”
“我没想找代孕!代孕也违法好吗!要一视同仁啊。”安轩把自己面前脑子缺根弦的老友那意大利人一般舞动的双手拽了回来,“我说的是领养,领养!”
“就算是领养也不可能啊,你知道现在那些在孤儿院排队等一个健康的孩子的已婚未育的夫妻都能从广州塔排到港城湾了吗?”
这时冷鲜拼盘被端上来了,安轩插了一根鱿鱼须塞到嘴里,“还好吧,我觉得你应该有渠道帮我插个队的。”
厉麟顺势夹了一块北极贝走,“容我提醒一下,我现在的人设是一个标准的纨绔,而我爹也只是有一点钱罢了。”
安轩叹了口气,“或者你认识什么带小孩的人也行,男的女的我都无所谓,反正我是英国国籍,只要结婚后孩子能最终满足法律上的亲子关系就行。”
把嘴里的北极贝咽下去,厉麟用一旁的餐巾纸擦了一下嘴,严肃地问:“你老实交代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我当爷爷。”
安轩倒吸一口凉气。
这里是公共场合,我是公众人物,公众人物要起到表率作用,至少不能在公共场合公开殴打同类。
几个深呼吸后,他凑在厉麟身边耳语了一番。
听完安轩的话,厉麟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半晌后用筷子戳了戳自己面前的蛋糕上点缀的蔓越莓,“你变了,你不再是那个整天在湖边喂野鸭子的那个安轩了。”
“天鹅!人家那是天鹅!”安轩哭笑不得,“人嘛,总是要长大的。”
厉麟把筷子放到了碗边上,无奈地说“”“行吧,儿子懂事当爹的应该感到欣慰。我先想想办法,你就安心准备你的签售会。事总是要一件件办的。”
“就知道你最靠谱了,这顿我请。”
“少跟我来这套。”
看着这幅“父慈子孝”的画面,坐在隔壁卡座的蒲千阳莫名联想到了班级倒数第一向班级倒数第二请教做题方法的场景。
至于为什么蒲千阳能在这里偷听两个人的对话,那就要归功于厉麟这个社交恐怖分子了。
自从那次自己和祝云宵因为这家伙被从家里直接绑走,蒲千阳就已经对厉麟进行了非常充分的调查。
作为前些年回国并参与集团事务的长子,厉麟的身份信息和个人履历已经挂在了官网。在他一排排的世俗意义上闪亮的身份标签中,校园社交大使这个几个字显得格格不入。
但这对于蒲千阳来说是个好消息。
先找到厉麟的学校的运营账号,然后筛选出他就读年份期间的所有推送,通过脚本筛选出高频的互动人员,再在最后几个账号中进行人工筛查,就很轻松地摸到了厉麟的个人账号。
在这个互联网还比较淳朴的年代,厉麟在社交软件上实在是毫无防备,基本上可以说是将自己的生活内容事无巨细地展现在了上边。
从公园里的胖头松鼠到聚会上酒保切歪的柠檬,不一而足。
而每逢他在港城机场接人,就会来这家店落脚,然后猛拍一顿照片后传到网上。
大概因为普通的酒吧提供的吃的实在是太少了,而普通的饭店提供的酒水种类又太少了,而这家店除了贵其他什么问题都没有。
之前在书店里,安东尼亚的脸不仅被放大做成了宣传板放在了畅销书书架上,还印在了他所写的书的封面上,这让蒲千阳很快就把他和常常出现在厉麟读书时期的照片里的那个室友联系在了一起。
而安东尼亚的行程也非常好查,连普通书迷粉丝都能查到安轩的飞机航班,蒲千阳自然也能查到。
既然飞机在港城落地,那作为安东尼亚好朋友兼同学兼室友的厉麟自然没有不去接的道理。
两边信息一交叉,蒲千阳非常容易地就锁定了目标。
从概率学上来说,守株待兔甚至都比这难一点。
而刚刚的耳语,蒲千阳虽然没能听到,但内容他已经基本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安轩的父母是九零年代的企业家,虽然算不得完全白手起家,可这两人的奋斗历程却是十分的艰辛。
当初因为家庭的资金支持,他母亲的家庭一共持有22%的公司股份,是第一大股东,而他母亲和父亲分别持有15%,并列为第二股东。
在安轩母亲因劳累病逝后,她所持有的公司份额全部被转移给了安轩,他父亲则继续尽心尽力兢兢业业地经营着两人的心血。
然而时代的浪潮是残酷的,不因个人意志而改变的,安轩父母亲手建立的公司也面临着巨大的挑战。
其实从前年的财报就有征兆,而去年下滑的业绩更是证明了企业转型的必要性。
可具体转型的方向却在企业内部有了分歧,而两个转型方向的支持率非常微妙地维持在了1:1的局面。
所以现在安轩手上那15%的股份就会起到决定性作用。
可安轩这种文艺青年根本对公司的事务一窍不通,也完全不感兴趣,所以长久以来在各种决议中,他都默认自己弃权。
但无论如何,今年一定需要有个结果,要给股东、员工和客户一个交代。
或许正是考虑到了自己孩子的性格,他的母亲在遗嘱中同时规定了,自己留给安轩的股份非安轩的孩子不可转让,以免出现什么骨肉相残的局面。
没想到这安轩脑子竟然还长了几道褶,或者是经人指点,居然还真给他找到了漏洞。
如果有了孩子,倘若安轩这个家伙不想接手公司的事务,就可以选择把自己的股份通过法律赠送给自己的孩子。
而未成年人是没有表决权的。
蒲千阳取下架在鼻梁上用于伪装的平光眼镜,揉了揉眼睛。
真是好大一顿折腾。
不过抛开这一堆大号家长里短不谈,关键是叶君生到底想干嘛?
因为杀了安轩对边城集团没有任何直接好处啊。还是说自己找错方向了?那张照片其实另有所指?
正当蒲千阳在飞速思考的时候,店门口挂着的铃铛因推门带来的风儿轻轻响动。
伴随着一阵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一位高挑的长发女性走到了安轩所在的卡座的位置,“我就知道厉麟那家伙一定会把你带到这里。”
“寒暄的话我就不说了,我之前跟你沟通的事情你想好了么?”

安轩明显和来人认识。
他本想要站起来迎接,可卡座的桌子被设计成了不可移动的样式,除非从里边挪出来否则按照他的身形是绝对没法站直的。
最后安轩只得挥挥手当打过招呼了,“房惠惠,好久不见。”
“上次我们是在英国见的,算起来应该也没多久。”房惠惠自顾自坐在了安轩对面,意图非常明确。
安轩放下了手里的叉子,非常郑重地说:“惠惠姐,这个事情我之前就表达过我的态度了。虽然现在我也面临着一些不太好办的事情,但我的回答没有变。”
“以你我的婚姻和幸福为代价去换一时的风平浪静,这种做法我接受不了。”安轩低下了头,似乎是在道歉,但更像是坚定的拒绝。
不知为什么,从蒲千阳的角度看过去,这个女人目光中并不是被拒绝的愤怒,反而盈满了悲伤。
凭蒲千阳多年的经验,这种形式的悲伤往往出于巨大的自责。
那这种场景就值得玩味了,商业联姻被拒也是很常见的事情,无非就是放在天平两侧的东西不对等。要是有一方想要继续推进就再加码商量,要么就一拍两散各自欢喜。
为什么要自责呢?
半晌后,她轻叹了一声:“你会不会觉得我为了一个家族公司蝇营狗苟的样子挺可笑的。”
“怎么会呢?”安轩连忙否认,“要是把我放在你的位置上,我可能早就被那一堆事儿拖垮了。”
感觉自己的语言可能没什么说服力,可一时间他又想不到什么好的措辞,最后还是仿照着大多数中国人讲和的惯例,问了句:“你要不要吃点什么?我觉得这家店的芭菲就挺好的。”
“怎么是你这个女人,去去去,那是我的蛋糕”结账回来的厉麟大老远就看见了房惠惠,发出了嫌弃的声音。
房惠惠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女款机械表,冷声道:“已经过了七点了,我晚上不吃含蛋糕这种糖量高的东西,建议你也少吃。”
“所以你现在不仅不吃的东西一大堆,连吃饭时间都有限制了?趁早拉倒吧,你看你那胳膊都没我手腕粗。”
原本如沼泽般死寂的氛围被厉麟的到来搅成了碎片。
厉麟穿上搭在靠背上的外套,随意地说:“我送安轩回酒店,你哪暖和哪待着去。”
逐客意味明显。
安轩试图让他坐下来聊聊,“别这样。”
“你哪一帮的?就是因为她总跟我妈告状,我小时候没少挨揍。”厉麟选择拒绝,并干脆地把人从卡座里捞了出来,“再跟她待在一块,我整个人美好的品德就全都要毁掉了。”
一时间,与厉麟有过交集的人心中居然冒出了同样的想法:美好的品德,你有这种东西吗?
安轩一个搞文字的,在力气上又怎么比得过天天泡健身房的厉麟,于是他只得向房惠惠告辞:“那惠惠姐,时间确实不早了,我们先走了啊。”
房惠惠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介意。
蒲千阳侧过头对身边的祝云宵耳语道:“你去跟一下厉麟和安轩,看看他们落脚的酒店是哪一家。我感觉房惠惠身上有问题,想尝试一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家里见。”
“注意安全。”祝云宵点头,戴上帽子缀在两人之后出门了。
房惠惠坐在卡座里目送两人的身形远去,自己却没有立刻离开。
她的手在无意识般在掰放在桌面一侧的牙签。
原本精致平滑的指甲油在这种摧残下已经崩落了好几片。
在她掰到第四根的时候,服务员端过来了一杯芭菲放在房惠惠面前。
不等房惠惠发问,服务员便说道:“刚刚的两位客人请您的,其中的糖按照一位客人的要求已经替换成了代糖。”
“另一位客人还托我跟您说,没人看见就是零卡路里,不要浪费食物。”
房惠惠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说:“放这里吧,谢谢。”
她拿起一边服务员送过来的小勺子,将最上方的奶油尖挖了下来下来送进嘴里。
她就那么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仿佛是在完成任务而不是在品尝美食一样。
将一杯芭菲吃得见了底,她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拿起了手机,可还没等她做出操作,就有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房惠惠接起电话,“马叔,真巧,我刚想给你打电话来着。”
“我刚刚见到他了,结果一样的。”
“还有时间,我再找机会跟其他人聊一下。这件事不要告诉安轩。”
“所以我再想要不我们还是……现在?”
“好,我亲自过去。”
挂了电话,房惠惠把被她掰成碎屑的牙签包到了餐巾纸里,团了团伪装成普通的垃圾放在了桌面上,随后离开了餐厅,搭上了车。
见状,蒲千阳也立刻招了一辆停在路边的出租车。
上车后,他对司机说:“任务。跟上前边的车,但不要被发现,保持距离。”
出租车司机的眼睛亮了起来,连忙系上了安全带,握方向盘之前还搓了两下手,动作仿佛在说好家伙这种事终于让我碰上了。
在房惠惠的车里,她的司机问:“房总监,您的努力整个公司从上到下都看在眼里,也有不少工人愿意暂时降薪陪公司渡过难关,只是公司真的已经到这一步了么?”
“……我只能说,比山穷水尽强一点吧。”房惠惠从车身旁的储存箱里拿出了化妆品,开始给自己补妆,“我知道你们有心,可公司缺的哪里是你们那一点工资。”
对她来说,补妆这个行为本身是一种提示,提示自己还是这个公司的话语人,而成熟风韵气质妆面就是她的战袍。
司机看了一眼车辆中间的后视镜,“虽然我不是专业的,但也跟了大老板和您这么多年,外加司机之间或多或少也能听到些消息,耳濡目染地也懂一些。”
“为什么要跟他们借钱呢?港城的民间借贷中最不好招惹的就是他们啊。”
房惠惠用小指的指尖晕染了一下因为车身颠簸而点得有些歪的眉峰,笑着说道:“大哥,我刚补的妆,你别让我哭啊。”
见她这么说,司机收回了目光,专心开车,并尽量绕开地上的凹凸,让后座这位当家能多休息一下。
最终车停在了一处小区侧门口,这里原先是人工造景湖,可现在已经变成了杂物堆,晚间少有人来。
在房惠惠下车的时候,不远处的一间五金铺把卷帘门拉了下来,发出城市夜晚的最后一声人工的哗啦啦的响动。
失去从唯一商铺散发出的灯光后,这条街道只能勉强靠着老旧的路灯照明。
夜黑风高,一看就有故事。
蒲千阳早在前一个街口就下了车,在墙体的阴影里跟踪着房惠惠的车。
而此时他所在的位置是一处一层楼高的民间砖土瓦房的屋顶,身边还有长的歪曲的树枝掩护,可以说是进可攻退可守。
房惠惠才下车,就听见小区的侧门中传来了推车的轮子撞击地面的声音。
随着脚步声的逼近,一个人影从阴翳中走了出来,“您的要求有点难办,好在不幸辱命。”
在看清来人的脸之后,蒲千阳瞳孔微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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