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通缉(海藻牧师)

“算了，还是我亲自替你问吧。”

审讯室大门再次打开，凌野百无聊赖，目光落在严承逸脸上，又慢慢移开。
他对这个人没有兴趣。
然而监管没直接带他去禁闭室，反而在对面坐了下来，两手交扣，高高在上。
“为什么来圣菲尔？”直入主题。
scc的送葬人被圣菲尔监狱收押，罪名是扰乱公共治安，国际生物联盟主席亲自到里斯市都没能制止，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这两块肥肉，圣菲尔不费丝毫力气就得到，scc的指挥官也没有出面，严承逸才不相信事情有这么简单。
天上不会掉馅饼，但会飞来横祸。
凌野不说话。
和对心理医生不同，他明显不想和这位监管说话。
严承逸等待一会儿，察觉到被漠视，他按下手中的按钮，凌野的身体立马绷紧，闷哼一声，电流从镣铐发出，跑遍全身。
目睹全程的洛星洲坐不住了，他刚要动作，严承逸像是早有所料，声音从审讯室传进洛星洲的耳朵:“还是别轻举妄动的好。”
他向着洛星洲所在的单面玻璃，晃了晃遥控，洛星洲停下了动作。
十秒的惩罚结束，凌野终于回神，被锁住的双手不受控制抽搐两下，脸色仍旧漠然。
他抬头看着站起来的严承逸，比这严重的疼痛他感受过千万次，不值一提。
“你们来圣菲尔干什么？”严承逸重复。
凌野沉默。
电击惩罚再次开启。
异样的沉默让洛星洲更焦躁，凌野那么聪明的人，只有他忽悠别人没有别人不相信，不至于一开始就用这种方式抵抗。
太蠢了。
接连四次电击，alpha全程不发一言，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他垂着头，黑发贴在颊边。
严承逸居高临下，看着他这个样子，突然就觉得没意思，透露:“S02站在外面，现在正看着你。”
凌野的表情终于有了点变化，或者说是有了点兴趣。
这个从一见面起就刻意针对他，打压他，眼神里赤裸裸都是敌意的alpha，意图实在太明显了。
alpha都不是什么好鸟，凌野不会迟钝到这种地步，他笑了笑，看向洛星洲的方向:“有话要说？那你不如直接把通讯器关掉。”
严承逸顿了顿，抬手切断了通讯。
洛星洲的耳机里顿时一片静默，他皱了皱眉，看着审讯室里的两个alpha，忍无可忍骂了句“操”。
“你很怕我吗？”凌野收回目光。
严承逸:“你脖子里的电子|炸弹口令在我这，镣铐密码也在我这，我需要怕你？”
“你知道我不是指这个，”凌野拆穿他，“不过alpha天生对等级高的同性有臣服心理，也可以理解。”
“等级高”“臣服”，两个字眼戳中了严承逸那点隐秘的心理，他冷笑一下，在对方轻蔑的目光中，一把抓住凌野脖颈上那个碍眼的颈环:“知道圈里人都是怎么评价‘送葬人’的吗？一条忠狗，戴上狗项圈，被scc使唤来使唤去，你又在高贵什么？”
“当狗也没什么不好，”凌野解释，明明四肢都被控制，却冷静地可怕，“这个项圈是我为了他戴上的，他还随身戴着我的信息素。”
“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误会了什么，又憧憬着什么，但只要和他有关，你最好死了这条心，”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就再没装的必要了。
严承逸也犯不着继续和他拐弯抹角，“是吗？可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在禁闭室，又能管到我什么？”
“我太了解S01的为人，他这种自私自利的omega，爱自己永远大过爱其他人；就算是喜欢你，也只是喜欢你这张脸，喜欢你装模作样的温顺，他会喜欢你一时，但不会永远喜欢你，”严承逸一字一句。
“是吗？”凌野没有反驳，但停顿的语气出卖了他没有面上那么冷静的内心。
“你不信？那我们就打赌，”严承逸放开alpha的项圈，“赌他怎么选择。”
空气中散发出一点点alpha信息素，项圈牵动后颈腺体，流了点血，染红橙色的囚服布料，凌野沉默一会儿，终于收起了敌意:“你想怎么赌都可以，但别伤害他。”
“可以，”严承逸勾起唇角:“这是alpha的斗争，我不会下流到对omega出手。”
在这场无形的竞争中，他仿佛扳回一局，S01那点转瞬即逝的疲惫让他心情愉悦。
洛星洲盯着那面单向玻璃，看着两个alpha从剑拔弩张到面对面谈话，能看得见表情却听不到声音，让他有点抓狂。
凌野在搞什么？为什么连他都不能听？
半个小时后，严承逸终于走出审讯室，他扣上衣领的纽扣，戴好手套，看得出来这场争斗暂时告一段落，并且没有洛星洲想象地那么狼狈:“十分钟后监管会送你的alpha到禁闭室，你有话想和他说吗？”
洛星洲从一开始就觉得奇怪，现在终于忍不住直接问了:“这也在你的职权范围内？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想要什么？”
“真见外，我们毕竟当过三个月的狱友，交浅言深，照顾一下熟人，不可以吗？”严承逸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洛星洲都不知道怎么接。
“你最好是，”洛星洲走进审讯室。
alpha脸色不太好，虽然遗忘者的体能大幅强化，可电击不是闹着玩的，是个人都承受不住。见他进来，凌野眼睛一亮，却没有很惊讶，看来早就知道他就在审讯室外。
“你来了，接下来几天我不能陪哥哥，”凌野忽然说了声对不起。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他们两总有一个要到禁闭室调查，不是凌野也会是他，洛星洲自认也不是那种需要全天候二十四小时陪伴的粘人男友，凌野的道歉有点奇奇怪怪。
“哥哥，当年你怎么从联盟监狱逃出来的？”凌野忽然问。
洛星洲挠挠头:“啊，这个有点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怎么想起来问这个？”而且还在审讯室里？
凌野:“没，随便问问。”
他只是忽然觉得，让洛星洲和他一起来圣菲尔可能不是明智的选择，他不该让对方置身险境。
严承逸的出现，再次把omega鲜血淋漓的过往拖到他面前，他们隔着一道玻璃，却无法对话，他不敢窥探对方的过去，也没有资格，洛星洲怎么从联盟监狱逃出来，怎么在通缉令下逃亡四年，他不敢知道。
他空缺了洛星洲的四年，由其他人补全，这是人生常态，但他不能释怀。
圣菲尔的禁闭室和联盟监狱确实是同等规格，alpha个高腿长，被塞进笼子太憋屈，洛星洲心疼，但最终也没说什么。
禁闭室的大门缓缓阖上，狭窄的条形光束只照到alpha沉冷的侧脸，洛星洲忽然觉得有点可怜。
“咔哒”，光条随着门缝缩短，变窄，最后变成一条细线，直至消失不见，禁闭室彻底陷入死寂。
alpha侧坐在笼里，在黑暗中睁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洛星洲跟严承逸回到教室，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凌野都要在禁闭室度过，他得抓紧时间收集情报，找到疯锯子的保险箱。
遗忘者们生活相对自由，但监管们盯得很紧，他不好偷偷摸摸离开，只有每晚睡前集中看电视的时候，能从舍友们口中探听出一点消息。
但当他装作不经意提起疯锯子的名字，换来的却是舍友们集体的沉默不语，758这个编号仿佛是不能提的禁忌，就连话最多的会计和写手都支支吾吾，摸着头傻笑，明显是想转移话题。
不能提？只有秘密才不愿意被人提起，洛星洲觉得有猫腻。
某个炎热下午。
今天下午的任务是到收容所外的摘番茄，也是遗忘者们出门“放风”的日子。
没错，就是摘番茄。外出“放风”在圣菲尔监狱是最受欢迎的活动之一。
被收容的遗忘者也要努力劳动，杜绝一切白吃白喝行径。收容所地处偏僻孤岛，做饭的食材运输费时费力，而且还不新鲜，于是院长灵光一闪，在非建筑区开辟了菜地，用铁丝围了起来，分成不同的种植区，派让这群被收容的家伙锄地种地，自产自销。不仅能消耗掉alpha们过剩的体力，减少暴力事件发生，还能改善伙食，简直一举两得。
至于omega们，就负责承担更精细的工作，比如洒水，采摘，清洗。
洛星洲提着分发篮子，跟着小队出发，看着成片的菜地，依次路过“番茄区”“黄瓜区”“胡萝卜区”“白萝卜区”“马铃薯区”等等，无一例外，所有区域的蔬菜水果都长势喜人，令人叹为观止。
“这是什么？”洛星洲停下脚步，指了指不远处的标示牌，西瓜区，但被重点保护起来了。
会计看了一眼，两眼冒出金光:“是杂交无籽西瓜试验区，有个遗忘者之前是农学教授，在收容期间已经研究出了不少好东西，这个西瓜据说甜度翻倍，再过一个星期应该就能吃了，嘿嘿。”
打死他都想不到，他的同类们过的是这种好日子，早睡早起，与世隔绝，还能体验农家乐生活；而scc的同伴们，只能面对着冰冷华丽的双子大楼，通宵加班。
洛星洲内心复杂。
三个月前种下的番茄苗，在一群罪犯的精心呵护下，硕果累累，鲜红饱满，又大又圆，果实在秋日的阳光中微微发亮，比超市里“无公害无污染”的高价农产品还要漂亮。
监管们催促大家采摘，洛星洲拿着分发下来的剪刀，挎着篮子散进番茄地里，装模作样地摘番茄。
他还有正事要办，怎么可能认认真真摘番茄，趁着人员分散，监管不注意，是行动的好时机。
看着监管慢慢走远，洛星洲把剪刀一收，蹲下装蘑菇，一边鸭子步倒退一边偷瞄别人，刚退到番茄地的边缘，一转头，却和人迎面撞上。
“操……”他捂着额头，吃痛低骂一声，一抬头，居然是同样偷偷摸摸躲进番茄地里的229。
对方和他一样，面无表情地捂着头，看来的确撞狠了，好事被撞破，229脸色黑地不像话，洛星洲打量片刻，忽然挑眉一笑:“嗯？有人偷偷摸摸在番茄地里爬来爬去，是想干什么呀？”
229:“……”
229沉默一会儿，忽然道:“你站起来。”
洛星洲:“为什么？”
229:“两个人不见了，目标太大，监管会察觉。”
洛星洲:“那凭什么是我，你怎么不站？”
229:“……”
洛星洲得寸进尺，看穿了他的想法:“你想逃跑？我也是，咱们可以一起。”
229:“不用了，谢谢。”
229补充:“还有，我并不想逃跑。”
洛星洲信他才有鬼，想逃跑的人眼神是藏不住的，就算眼神看不出来，也会在番茄地里相遇:“晚了，现在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除非你答应和我合作，不然我就找严承逸那个小心眼举报你，和你鱼死网破。”
“……”229看上去纠结极了，两个人蹲在番茄地里拉锯，迟迟没出结果，不远处的严承逸目光扫过人群，没见到熟悉的身影，微微皱眉，靴子很快就踏入番茄地，走到一半的时候，又转了个方向。
正是洛星洲和229隐蔽的区域。
察觉到脚步声，229瞪他一眼，叹了口气，随即拽着洛星洲胳膊，把人一并带了起来，两人正好和走来的严承逸脸贴脸。
严承逸手伸进制服口袋里，眼神戒备:“……你们在干什么？”
洛星洲面不改色:“偷吃。”
严承逸:“？”
他的目光往下，最后落在229抓着洛星洲的手上，随即目光变得意味深长。
“这违反了收容所的规定。”
虽然凌野关禁闭的第四天洛星洲就移情别恋让他意外又幸灾乐祸，但同性之间恋爱也违规了。
“是么，”洛星洲挑衅似地看他一眼，低头从篮子里挑出个水灵灵的红番茄，擦了擦，一口咬下去，只听“咔嚓”一声脆响。
“那我光明正大吃。”

第82章 情敌
洛星洲淡然吃番茄，严承逸嘴角抽搐一下，又恢复自然，洛星洲的篮子兜着零星几个番茄，滚来滚去，一看就没有认真干活。过了这么久，这个人还是一样不服管教，倔强到鬼畜，严承逸失笑，微妙的情绪又浮了上来。
“番茄摘不够，下次就不能出来放风，好好劳动，”他说。
洛星洲白他一眼，这个人每天锲而不舍刷存在感，每次中途都要坏事，让人厌烦:“婆婆妈妈，太操心是会秃顶的，留点精力给自己的发际线吧。”
严承逸:“……”
洛星洲没看监管的脸色，带着229高调离场，计划被打断，洛星洲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229的目光在洛星洲和监管之间来回，很快就察觉到了那种微妙的氛围。
他委婉提醒:“这位严监管好像对你有意思。”
scc的两名S级，足够严承逸废寝忘食盯着，收容所的院长正在北美参加W2会议，严承逸恨不得晚上守在门口，洛星洲不以为意:“这是什么好事吗？”
229:“你可以牺牲色相，换取想要的东西。”
洛星洲居然认真思考了可行性，随即露出笑容:“好歹毒的提议。”
229:“？”
洛星洲咧嘴一笑:“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想等我死后继承我的alpha，不然为什么盼着我出轨。”
229:“……。”
他冷笑，呵呵，死恋爱脑。
两人心不在焉地摘番茄，确认过眼神，229既然不是善茬，洛星洲觉得对方是很好的突破口。
“你想出去？”洛星洲剪下个番茄，和229闲聊。
229平常绷着脸，阴沉沉的，说话也很刻薄，现在逃跑被洛星洲抓包，他干脆不装了:“废话。”
“真意外，还以为你和小说家他们一样，会是保守派，”从禁闭室出来的人还锲而不舍想逃，一身反骨。
“宠物狗不愁吃喝，戴真皮狗绳和金项圈，虽然养尊处优，但不适合我。”
失去自由的安定生活对他毫无意义。
从这两个新人入院那天起，他就在悄悄观察，收容所战战兢兢的，严承逸微妙的态度，洛星洲虚伪的顺服，足以让敏锐的他察觉出端倪。
这两个格格不入的人，也是他的希望。
“刚才不是说要合作吗？我答应了。”
洛星洲没想到229答应得那么干脆，有点意外。
“不过合作之前，你得告诉我你们的秘密。”
洛星洲:“比如？”
229:“你背后的组织，你的目的，还有……这串编号的意义。”
229停下祸害番茄的动作，剪刀在洛星洲的号码牌上敲了敲，F-S02，本身就是一个引人注目的秘密。
“可以，”洛星洲毫不犹豫地答应，“那你的要求呢？”
“出去以后，你要帮我找个人，”他顿了顿，睫毛垂下去，盖住眼睛里的情绪，“我要你找到他，帮我保护他。”
洛星洲一怔，他还以为会是带229出去这种要求，但也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我没有其他要求了，你想知道什么。”
既然达成共识，洛星洲也不客气，简单说明了这次的目的。
“你们在调查758？怪不得你在之前宿舍那么问，他罪行不轻，而且有精神病，和我们分开关押。加上他经常犯事，袭击监管，几乎常驻禁闭室，758半年前越狱，越狱前残忍杀害了圣菲尔上一任院长。这事闹得挺大，新院长和严承逸就是当时调过来的，连带着圣菲尔的管理层也换了一遍，后来收容所就不再提758了，”229有点费力地回忆着，院长被精神病残忍杀害这种新闻太不体面，圣菲尔对外宣称前任院长是过劳死，洛星洲当时还看过这个新闻，没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
“758……他是个怎样的人？”洛星洲回忆起那张涂满油漆的脸，偏执又清澈的眼神，忍不住问。
“我对他了解不多，见过三次面，有两次都是公共场合，他像个躁狂病人，大吼大叫，敲东西，咬人，还会莫名其妙发笑……但我看过他在笼子里睡着模样，蜷缩成一团，无声无息地流眼泪，”229摩挲着剪刀，努力找出合适的形容词，“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他给人的感觉像被主人扔掉的破娃娃。”
洛星洲想起恐怖电影院镜头里被丢弃在垃圾桶里的哭脸人偶，还有那份支离破碎的遗忘者档案。
“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圣菲尔把消息捂地严严实实，就连祁洋也找不到相关的档案，229居然知道这些细节，甚至和他见过面。
229面不改色:“他越狱的时候，我在他隔壁关禁闭。”
在圣菲尔，被关禁闭的都是反骨，不是所有遗忘者都支持被驯化，有人锲而不舍地试探底线，寻找离开牢笼的方法。
很巧的是，758越狱的那天晚上，229原本也打算越狱，他做了周全的准备，想豁出去试试，因为他的弟弟还在四处流浪，他不能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