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通缉(海藻牧师)

凌野瞪大了眼睛，像是在脑子里想象画面，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从震惊到犹豫，最后变成了一种视死如归的坚定。
“我会争取活到世界毁灭。”

第45章 恋爱
单人病房的焦灼没持续太久，就被傅岚的传信打破，审查官加班加点，在天亮前逼出了情报。
医疗部陈朋背叛scc，确认与国际生物联盟私下联系。傅岚从前是军人，从不以恶意去揣度属下的忠心，可现在她是指挥官，就更应该考虑到人心的变异。
信息素档案是机密，联盟能私底下接触陈朋，也能私底下接触其他人。
陈思敏异化，陈朋被带进审讯室，一再要求要见女儿，傅岚答应他的请求，他终于说了实话。
“联盟承诺我，替他们取得信息素档案之后，可以帮我治好敏敏。”
隔着审讯室的单向玻璃，陈朋脸色惨白，发顶稀疏，目光呆滞:“他们给我了回退药剂，敏敏已经痊愈了，为什么还会异化……为什么……”
审查官坐在陈朋对面，同事的惨状让人动容，但他很快恢复专业:“我们对陈思敏进行了全面体检，你说的回退药剂，其实只是生产不达标的缓蚀剂，黑心商家把残次品低价买入，包装后高价卖给感染者。”缓蚀剂可以回退异化，但价格昂贵，产量很低，一般感染者负担不起，所以他们抓住商机，以好充次，诓骗买家。
“陈先生，你在医疗部工作，对遗忘者感染和异化的研究最清楚不过，为什么还会相信‘能彻底根治感染’的偏方？”明明是走在学术研究最前沿的人。
陈朋的表情已经麻木了:“我治不好她，我以为联盟有办法……原来他们也在骗我，我早就知道，蓝骸是不会停息的风暴，我对不起思思，是我害了她。”
陈思敏的异化程度太高，很难治疗，除非每天保持高剂量的缓蚀剂注射，但scc无法生产缓蚀剂，就算是总部也无法拥有那么高的储备。
陈朋的审讯很顺利，疑点不多，洛星洲并不意外，范伟那边却遇到了一点困难。
他也注射过黑市流通的残次品，现在神志不清，痛苦万分，洛星洲和凌野赶到审讯室时，范伟刚注射完镇定剂，被工作人员送进医疗部。
“他的精神完全被摧毁，不管我们怎么引导，都只会来来回回重复那几句话，要不就是意味不明地辱骂怪叫，”负责审讯的同事出来汇报，苦恼道。
“他骂什么？”凌野问他。
“你自己看吧，”审查官把审讯记录递给凌野，自己给自己泡了杯咖啡提神醒脑。
洛星洲凑过去看，就算经过整理，审讯记录仍然很混乱，范伟的笔录基本都是辱骂赛斯集团(主要针对凌野个人)，忏悔他不应该赌钱，但又表示下次去赌一定会把本赢回来，毫无逻辑，毫无重点。
洛星洲看了一会儿，忽然发现范伟在整个审讯期间都在断断续续地重复一个词——骗子。
审查官端着泡好地咖啡走过来，回应洛星洲的疑问:“他确实一直在重复这个词，我们以为他是在说让他输掉钱的人。”
晚宴会场范伟的疯癫有如实质，洛星洲对着记录摇摇头:“不是。”
凌野显然能理解他的意思:“他说的骗子，是爆炸案背后的主谋。”
范伟，一个嗜赌如命输光了家产的企业老板，同时也是一个即将异化的感染者，他能够通过慈善晚宴接触到赛斯集团的总裁，是最符合条件的炮灰人选。
“范伟异化前也提到过‘药’，那个人通过某种‘可以治愈感染的药’和范伟达成交易，并承诺可以救活他即将破产的地产公司，”这样就可以解释范伟在会场安置炸弹，袭击凌野的动机。
可范伟的动机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人”的动机。一个知道scc送葬人就是赛斯集团总裁，并且试图刺杀的幕后黑手。
凭借范伟一个连异能都没有的普通人，根本动不了凌野，买凶不杀人，更像挑衅，或者试探。
而且更巧的是，他挑的时间，正好是陈朋和联盟交接情报的时间。
安德留斯学院里失踪的第十四个学生，突然出现在会场的感染者范伟……有人盯上了他们，而这种联想让洛星洲背后发凉。
海洋研究所早在四年前就死得一个不剩，知道他和凌野身份的人寥寥无几，如果不是因为“救世主”和“主神”的身份，到底谁还会在暗中针对，不停试探，甚至想到动scc的信息素档案？
等等，信息素？
有什么东西从他脑海中一闪而逝，洛星洲愣了两秒，拿出手机，查看祁洋之前发来的情报。
看着情报档案中那张熟悉的脸，金色卷发，碧色眼珠，年纪不大，洛星洲的眼神终于暗了下来。
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自始至终，对方的目标就不在陈朋的机密档案，也不在于白塔的爆炸，他们的目标一直都是信息素，确切来说，是凌野的信息素。
与此同时，影城白塔顶楼。
一道不高的人影慢慢走到会场中央，脱掉乌鸦面具，面具下的面容很年轻，金发碧眼，皮肤白皙，头发微微卷，是个没有攻击性又惹人怜爱的omega。
“样本我拿到了……你快来接我，这里一个人也没有，我已经等到不耐烦了！”他握着一管刚收集到的血液样本，因为喝了酒，神智不怎么清醒，脸红红的，表情很不耐烦。
电话里的人似乎在想办法安慰他。
“好吧，这是你说的。”
“以后不准凶我！”
“这还差不多。”
得到想要的答案，omega终于挪动脚步，东倒西歪地离开了会场，朝着无人的出口走去。
寂静的会场之中，伴随着咚咚脚步声，矮小人影形在灯下拉得更长，宛如瘦长鬼影。
影城爆炸案的疑云一直持续到两人回到凌野的私人公寓才结束，任务虽然完成了，但是太平洋训练基地那边还没有结束，介于凌野的伤，傅岚特地给两人批了假期，等到医疗部检查完全没问题之后，直接回基地参加考核。
刚一进门，球状黑影迎面扑来，洛星洲躲过偷袭，看清了地毯上不停翻滚罪魁祸首。
小狗过了吃奶的年纪，长大了很多，里斯总裁家的伙食把它养得毛光水滑，精力旺盛，在打碎了两个花瓶后，保姆就把家里所有玻璃花瓶都换了。
黑狗拦路，洛星洲和它大眼瞪小眼，觉得便宜儿子大逆不道，凌野很娴熟地拿下架子上的狗粮，剪开，倒进小碗。
一有吃的，波比果然没扒在地毯上，脸埋进碗里吃得咔吱咔吱响。
“啧，脸都挤变形了，又没人和你抢，狗中饭桶，饿死鬼投胎，也不知道是跟了谁，”洛星洲点评。
凌野伸手在波比脑袋上揉了两把，小狗发出舒服的呜呜声，抽回手，alpha回头对着洛星洲笑:“好了，我们休息吧。”
alpha心情很好，至少现在是这样，洛星洲心想。
高兴就好，至少他不用再面对凌野失落的眼神。那种感觉像遇到只流浪狗，你给他买了火腿肠，摸了他的头，却不打算把它带回家，临走前回头，小狗扒在纸箱上眼巴巴看着你离开，犬耳耷拉着。
然后你回到家，躺上床，脑子里却不停地闪烁着小狗湿漉漉的眼神，外面的大雨打在窗户上，雷声尖锐刺耳，你的心跟着一阵又一阵的雷声揪紧，担心破烂纸箱会不会坏，小狗会不会被醉酒的坏人欺负，会不会被路过的车撞……
于是你穿上拖鞋，撑着伞跑下楼，迎着大雨寻找角落里的纸箱，最后看到了蜷成一团，皮毛湿漉漉的小狗。
洛星洲的人生从来不柔软，他习惯不合群，习惯一个人，他的心像碎裂的玻璃，只会刺伤靠近的人，唯独凌野是个例外。
或许初见第一眼是认定，往后的所有时间都是重复第一次的选择。
洗澡时间，洛星洲站在花洒下，陷入思考，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摸过置物架上的手机，打开浏览器搜索:“第一次和alpha恋爱应该注意什么？”
热水淋下，蜿蜒的水迹从脸颊流到下巴，滴落，落到他漂亮精瘦的身体，omega的骨架比alpha小一圈，但并不羸弱，脱掉衣服以后，更加性感漂亮。
搜索结果五花八门，洛星洲越看越入迷，浴室水声响了半个小时，直到门被敲响:“哥哥，你好了吗？”
洛星洲一僵:“！”
他手忙脚乱关掉热水，丢开手机。
他居然像傻逼一样，在热水下面玩了半个小时手机？！
洛星洲默默把自己骂了两遍，顶着湿漉漉的头发，面无表情地拉开浴室的门:“有事？”
“没——”凌野只是听水声响了很久，好奇才敲门，看见洛星洲头发滴着水就出来，他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却变了:”哥哥，我帮你吹头发。”
“不……”洛星洲想拒绝，但脑子里忽然闪出某乎高赞回答:适当亲近会增加alpha的安全感。
“行。”
洛星洲坐在卧室的床上，凌野站在身边，替他吹头发。
alpha伤还没好，身残志坚洗完澡，还要照顾自己，洛星洲坐立难安，凌野却乐在其中。
“哥哥，你的头发好软，”alpha扒拉他的头顶。
这算调情吗？要怎么回？
洛星洲纠结了一会儿，抬眼，alpha左颊略长的一撮头发映入眼帘，他一直很好奇凌野留着它的用意，对方一直喜欢用细皮筋绑起来垂一边，帅气中带着莫名的骚气，不像他的风格。
他下意识摸了一把，评价:“你的也软，这撮头发……”
凌野吹头发的动作一停，像是紧张:“怎么了？”
洛星洲迟疑了一下:“时髦，好看，可爱，帅。”
就这张脸，就算剃了光头，别人也只会夸他头骨完美。
凌野松了口气，庆幸洛星洲没追问，头发吹干，软趴趴地待在头顶，翘起几根呆毛，凌野看了一会儿，忽然低下头亲了亲omega的头发，眼神晦暗不明:“哥哥可爱。”
可爱？洛星洲一愣，鸡皮疙瘩从脚跟爬到后颈，一抬头，直直撞上alpha的下巴。
他从生下来就没人对他说过这个词，果然恋爱让人失去眼角膜:“操，你没事吧？”
他去摸凌野的下巴，下一秒，手被整只手抓住，带着他摸上alpha俊美夺目的脸，对上眼神，洛星洲一怔。
像勾丝的线，赤|裸|裸的诱惑:“疼，要亲。”

凌野贴着他，热度传来。
没拉紧的浴袍，敞开的衣领处是胸口三角区，视线往下，隐约看得见腰腹的轮廓，收拢的浴袍勾勒线条……简而言之，就是勾引。
alpha太了解怎么利用优势，在他的底线上来回蹦迪。
洛星洲忍了，伸手勾住冰凉凉的颈环，把人拉过来，额头，鼻梁，嘴唇，再到下巴，挨个亲了一遍:“够了吗？”
暧昧不足，爱意有余。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omega信息素，没有压迫感，洛星洲对着alpha敞开，毫无保留。
凌野忽然伸手，碰了碰他的耳坠，耳坠里是他的信息素，在伴侣交往中，信息素交流是很重要的部分，可是他的信息素被锁在腺体里，没法释放，生理本能让alpha很焦虑。
不能释放信息素的alpha，和残疾没有区别。
如果…如果可以叼住omega的后颈，把他的信息素注入对方的腺体，打下自己的烙印……
根深蒂固的本能在他脑袋里打转，然而这种焦虑在洛星洲眼里来得莫名其妙:“伤口疼？”
凌野:“不是——”
然而洛星洲没给他机会，把人按倒在床上，盖被子，倒水，量体温，一气呵成。
“知道难受了？宋今欢让你好好休养，还敢浪，”洛星洲无情批评，之前营造的暧昧一扫而光。
凌野:“……”
他盯着天花板，泄气地锤了下床。
洛星洲:“？”
后知后觉，瞪大双眼:“你在对我撒娇吗？”
重逢以后，凌野不是冷面送葬人，就是花式装可怜，执行任务时更是成熟可靠，像精密运作的机器，很少有这么真实的时刻。
凌野身体一僵，幽幽地，最后放弃挣扎:“不行吗？”
呵，不解风情的男人。
这回换洛星洲愣住，被子下的形状莫名憋屈，他在心里无情嘲笑一会儿，大方承诺:“行啊，怎么都行，要星星不给月亮。”
我们亲亲宝贝alpha撒个娇怎么了，平时装可怜求安慰信手拈来，现在觉得羞耻，晚了。
嘴欠想占点口头便宜，毕竟平时这种便宜凌野可没少占。
“真的？”
“真的。”
“什么都行的话，”凌野居然在认真思考，最后提出了心愿:“那下次发情期，我可以把信息素注入你的腺体吗？”
“……”
非要把暂时标记说得那么色|情吗？
omega性成熟后有发情期，发情期的omega会遵循繁殖本能，渴望alpha伴侣标记。
发情期的存在使早期的ao关系中，alpha占据优势地位，不过后来抑制剂现世，这种依赖关系变得薄弱，omega也逐渐走向社会决策层。
患上信息素依赖症的早几年，洛星洲几乎把抑制剂当饭吃，药物副作用导致他发情期十分不规律，什么时候出现完全靠天意。
算算时间，上次发情还是三个月前。
有了凌野的信息素，他的状态好了很多，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发情，不过他没打击迫不及待的alpha，只是点头:“可以。”
凌野开始期盼omega发情期的到来。
影城爆炸案牵连的人员势力复杂，范伟是遗忘者的消息不胫而走，公关部的办公室狠亮了好几天，最后才平息了市民的怒火，scc承受的压力比受害者本人还重。
凌野享受养病的假期，洛星洲在宋今欢的建议下陪伴养伤，不过回到公寓的第三天，凌野已经和没事人一样，抢了保姆的工作，亲自下厨。
洛星洲不理解:“集团那边你不管吗？”
凌野穿着花边围裙，认真切完青椒，慢悠悠地洗干净手:“布朗会出面解决，这种小事还轮不到我管。”
“哥哥你站远一点，我要炒菜了。”
十分钟后，一份卖相完美，散发着诱人香味的青椒炒肉片出炉，凌野尝了一口，没说话。
洛星洲也有点好奇alpha的手艺:“我尝尝。”
他抢过凌野的筷子，这时候又忘记洁癖了。
小心翼翼夹起一块，十秒钟后，洛星洲露出了怪异的神色:“……”
洛星洲:“呸。”
凌野:“……”
他吐掉嘴里的食物，质问:“这就是你让吴妈提前下班的理由？”
凌野:“……”
洛星洲不理解总裁脑子里在想什么，放的盐足够完整腌制一只埃及法老，吃一片肉要喝半桶水。
凌野苦恼地抬着锅铲，站在满地狼藉的厨房，终于认输:“我点外卖。”
洛星洲一把推开他，抢过锅铲:“我来吧。”
“把葱洗了，手脚利落点，”洛星洲毫无负担地指挥送葬人打下手，“不吃葱？不放葱怎么炒？别得寸进尺。”
半小时后，餐桌上摆了几道日常小菜，alpha端着碗进来，身上的围裙没脱，洛星洲看了一眼，透过腾腾热气，心里突然一暖。
“哥哥做饭也好吃，特意学的吗？”凌野的黑暗料理已经进了垃圾桶，现在开始恭维别人。
“这也要特意？小少爷，不是所有人都养尊处优，我六岁就会鸡蛋炒饭了，”洛星洲被资本主义的腐败狠狠震撼，不客气地挖苦他。
“六岁？”
六岁，正该被父母捧在手心疼爱的年纪。
“是啊，你那是什么眼神，”不过也对，他没有提过以前，凌野奇怪也正常，“我从小没父母，被一个老头捡回来养大的，不过老头在我六岁那年死了，没人给我做饭，只好自己做了。”
凌野一顿。
有人会把不堪的童年当成不再提的禁忌，但是洛星洲不在乎:“不用可怜我，没上学之前确实过得挺惨的，上学后好很多，老头留了点钱给我，再大一些就能挣钱上学，巷子里的小混混约架喜欢□□，一次好几百，你哥我从小靠拳头发家致富。”
他在那条巷子长大，人性的善恶见得太多:心软的街坊乐意施舍，最后死于入室抢劫；心黑的邻居偷鸡摸狗，alpha儿子强制标记了胆小的omega，最后碍于omega的名声却不了了之。
他没什么志向，只想听老头的话，找个稳定的工作，不好不坏过一辈子。
“后来蓝骸爆发，污染扩散，我刚上高中就被带进海洋生物研究所隔离，然后就遇见你了，”命运的轨迹在他的16岁突然改变，谁也没想到几年之后，巷子里没人要的孤儿，会变成全球通缉犯，成了身价十亿美金的“救世主”。
洛星洲很少回忆过去，现在一想，蓝骸确实是毁掉他生活的罪魁祸首，不止他的，很多人的都是，污染如同死神亲临人世，随机选择收割对象，被选中的人变成人类进程中不可或缺的异类，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