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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都不会放过你(一节藕)


江橘白打断了陈白水,"徐游请特训班的学生去他家吃火锅,我也去了,徐游的书房里有很多……标本。"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些标本,是动物的,还是人的。
陈白水坐在椅子里,他两只手交叠在肚子上,十根手指不停敲打着手背。
他待学生一直和蔼友好,脸上从未展露过苦色。
“我跟徐游都是在徐家镇长大的,”陈白水吐出一口气,“他跟我,还有你师母,我们是发小,徐游从小就比其他的人要聪明机灵,想法多,他在我们三个人里面一直都是成绩最好的那一个。不管做任何事情,他都担任着当之无愧的领导者的角色。”
“高中的时候,徐游开始沉迷生物和化学,后来我们一起上了大学,我跟他一个宿舍,从这时候起,徐游开始有了走火入魔的趋势。”
“他经常把一些流浪猫狗带到宿舍,他的桌子上出现越来越多的标本,一开始他只是动物组织骨骼之类的感兴趣,把一些经过处理的骨架当成装饰物,后来他可能是觉得没意思了,又玩弄起了内脏、血管,然后是心脏,最后是大脑。”
“我跟你师母并不赞同他使用研究的借口大肆杀害动物,因为为了收集不同的样本数据,有些动物被他活剖后,还要被强迫保持清醒和身体活性。”
“后来他被隔壁宿舍的同学举报了,他认为是我和你师母做的,我们开诚布公地谈了一次话,”陈白水无奈道,“其实在这之前,我和你师母已经找他谈过很多次,研究可以,但不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更不能是为了观赏,更更不能为了创造比人类更具智慧的生物而盲目地视生命为无物,只是每次他都听不进去。”
“之后我们渐行渐远。”
江橘白往前挪了挪,“陈老师,你回徐家镇应该不全是为了教育事业。”
陈白水盯着少年那张稚气的脸看了半晌,“你还真挺聪明。”
“徐游心术不正,我不放心。”陈白水说道。
“所以我一直让你离他远一些,因为在他的眼里,除了他自己,其他的人或者动物,都是数据,样本,”陈白水眼底流出丝丝冷意,“他大学最疯地时候甚至想让你师母献身于他的研究。你可能不知道,你师母名下有三四个专利,她很聪明。”
聪明这个词在江橘白的耳边实在是出现在太多次了。
“不过……他这些年好像没什么问题?我向陈芳国打听过,徐游自回到徐家镇一直在踏踏实实的教书,没有过奇怪的行径。”陈白水疑惑地摸着脑袋,“至于你说的他书房里的标本,可能是他以前……”
“标本瓶贴着两个标签,一个是动物名,一个是人名,叫徐梅。”江橘白一鼓作气把困扰着自己的地方说出了口。
徐梅……
“三年前那个徐梅?”
“我不知道。”
陈白水慢悠悠的神态肉眼可见地凝固了起来。
他猛地起身,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扯了外套就往外门外冲,“我倒要去看看他到底又在搞什么名堂!”
江橘白早就提前有了心理准备,他挡住陈白水的去路,“你去了怎么和他说?说怀疑他的标本是镇高中的学生,你没有证据。”
陈白水捂着胸口,气得不行,"报警不就有了!"
只是等他把手机掏出来后,他又莫名停下了。
“算了,晚上我去问问他再说。”他看向江橘白,“你就别管了,这件事情交给我处理。”
“陈丫,去,送哥哥下楼。”
江橘白几乎是被硬拽着走的,陈白水明显不希望他搅进这趟水里。
要是现在报警,他就是唯一的证人,就像前几个月……他将要面临派出所没完没了的传唤,陈白水估计是怕影响他的学习,所以全揽在了自己身上。
“早点回学校,别闲逛,特训班结束起码也得上个年级前两百了。”陈白水按了电梯,把江橘白推进去。
江橘白转身,“用不着你操心,开学我就能在年级前五十。”
“……骄兵必败。”
江橘白下了楼,不远处人造水塘波光粼粼,起伏的石块上面长满青苔。
一道颀长的暗影站在岸边,背对着他。
少年视而不见,转身,轻手轻脚打算从另一道门离开。
那道暗影出现在了江橘白的眼前。
“是人脑。”徐栾张开殷红的唇,轻声道。
江橘白脑子里嗡地一声,彻底宕机。
“停。”少年拍了下摩托车司机的肩膀。
司机:“不,我不要。”
“你不知道这段路闹鬼?你要下车你自己想办法,反正我是不会停车的。”司机换了档,加速。
公路两侧荒无人烟,密林加深了夜色的厚重感,前路像一条没有尽头的黑色甬道。
风如同刀片一样将少年和司机刮成丝丝缕缕的布条,接着从他们的身体缝隙中穿过,冷得衣服都黏在了皮上。
车速其实并不快,一是因为上坡路,二是载客的摩托车普遍骑不快。
江橘白估计着一个大概的位置,在摩托车路过弯道时,他一咬牙,直接从车上跳了下去。
“嘿你个……”司机被突然跳车的少年吓了一跳,正打算把车停下,就见着一道浑身鲜血的白影从身边飘过,出现在了趴倒在田地里的少年脑袋边上。
司机根本不敢停留,把车速调到最快,车灯很快就消失了。
江橘白是从徐栾怀里爬起来的,他没摔疼,半点都没有。
他撑着地面起来,还半跪在地上。
像是水一样,温热的液体滴在少年的手背上。
江橘白身形一晃,用一只手的指腹在手背上抹了一道,深红色的液体被抹开了变成了一整片鲜艳的红。
一张泛黄的照片送到了江橘白眼前,“这是我的女儿,请问你见过吗?”
江橘白推开她的照片,“问你件事儿。”
“……”
她脖子上巨大的豁口往外汨汨冒着血,她脸上的组织似乎被打散又重组,眼睛没有在一条水平线上,两个黑漆漆的大洞一个在眉毛的位置,一个在脸颊的位置。
她低头看着少年,愣了愣,又把照片递了过去,“请问……”
“我找你有事。”江橘白再次推开。
女鬼愣了很久,她衣服忽然极速变红,腥气浓烈刺鼻,她忽然将脸贴近了江橘白的脸,阴恻恻的眼睛注视着江橘白,似乎在思考着用什么方式杀死对方比较好。
然而,下一秒,她忽然站直了身体。
脸上的阴森褪去,就连脖子也不再冒血,她捋了捋头发,“你问吧。”
不知何时出现在江橘白身后的徐栾拍了拍江橘白的头,“起来。”
江橘白站了起来,看了看四周,冷得惊人,他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来,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到最上面,藏住小半张脸,“你女儿叫徐梅?”
女鬼点点头。
她觉得这个少年身上的味道好香,好香好香。
好想吃掉。
“你几个女儿?”
“一个啊。”
要是他旁边没有那只厉鬼就好了。
“徐兰徐竹徐菊你不认识?”
“这三个名字让我感到不开心。”她眼睛变得猩红,她也不知是何原因。
"徐游,你认识吗?"江橘白打了个喷嚏。
香死了香死了。
好想吃好想吃。
徐梦双愣了愣,“有点印象,他好像是我男朋友。”
江橘白目光一凝,“为什么那三个名字让你不开心?”
“她们不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只有徐梅。”徐梦双答非所问。
江橘白眯起眼睛。
他刚刚明明问的是“为什么那三个名字让你不开心”,而不是“她们是不是你的女儿”。
女鬼俨然已经忘记了自己为什么每天在这里游荡的初衷,她垂涎地盯着眼前的少年,可却因为对方身后比她强大数倍的怨鬼而不敢向前半步。
江橘白垂眸沉思着,看着流淌到脚下的血液。
徐梦双明显不记得除了徐梅以外的三人是谁,照片中也只有徐梅一人,但是除了徐梦双以外的所有人,却都在说着徐梦双有的是四胞胎女儿,而不是一个女儿。
徐梦双又说徐游是她曾经的男朋友,
“你结婚了吗?”江橘白忽然问。
徐梦双小心地往前挪了一指,“我哪儿知道。”
"……"
当她再次试图往前挪时,一只手突然就直接捣进了她脖子的豁口里面,鲜血溅上她的下颌,也溅上了江橘白的脸。
她的身体在一寸寸变得干瘪,像气球忽然泄了气。
徐栾在进食,她成了食物。
江橘白忙抬眼,“先别吃,把她留着。”
他其实没指望徐栾能听自己的,只是抱了一点微渺的期望。
所以在看见徐栾抽出血淋淋的手时,他的心情变得说不出来的怪异和不自在。
徐梦双瘫软在田地里,她喘着粗气,抓着那张照片,搭在了江橘白的膝盖上。
“你要是知道她在哪儿,帮我找到她。”
还是好想吃,怎么办……
江橘白步行了快四十分钟才走回学校,他在教学楼旁边的水池洗了脸,凉水冲在脸上,他冷得不停打寒噤,打喷嚏。
他回到1班教室时,发现江明明在教室里。
江明明一回头,"欸!你不是在我们前面走吗?"
江橘白从讲台上过去,到桌子边上坐下时,理由已经找好了,“头晕,在外面走了走。”
江明明却忽的把眉头皱了起来,“你身上怎么臭臭的?”
江橘白抬起手臂,果然闻见了自己身上一股烂肉味儿,估计是在女鬼那儿沾染上的。
“那我回宿舍洗个澡,你跟徐文星说一声,晚自习我不上了。”
在江明明震惊的目光下,江橘白直接又走出了教室。
他外套口袋里还装着女鬼给他的照片。
宿舍楼的值班老师打着哈欠来给江橘白开了门。
他现在还住在末班的宿舍,末班没一个人报名特训班,放了寒假,整个宿舍就只有江橘白一个人住。
江橘白把外套脱下来揉了揉就塞进了口袋里,宿舍没配洗衣机,夏天的衣服他还能自己搓两把晾起来,冬天的就别想了,只能带回家,交给家里的洗衣机。
整栋宿舍楼除了江橘白和值班老师以外,再没有其他人。
花洒一拧开,水花四溅的响声整层楼都清晰可听。
江橘白低着头,他头发上不知道有多脏,清澈的热水途径发梢,流淌到脚下时便就泛着淡淡的红色。
水花将视线渲染得朦胧,宛若被打碎的梦幻梦境。
一大片红色闯入。
江橘白吓得直接往后一退,他裸着后背撞在隔间的瓷砖上。
看着穿戴整齐的徐栾站在眼前,正用热手搓洗着手上的鲜血。
江橘白心脏砰砰跳。
他每回都能被徐栾的出其不意给吓到。
装什么。
鬼又不是人,根本用不着清洗。
江橘白吐槽完,才发现徐栾看似是低着头在洗手,他的脸也确实是朝下的,可他的眼睛确实在向上看,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江橘白这才反应过来。
自己在洗澡。
没穿衣服。
他头皮一麻,心跳几乎都要停了。
徐栾拦住他的去路,往前走了一步,热水同样也从他的头顶浇淋下来。
鬼祟的脸像是在热水下融化了,看不清五官。
江橘白好像被人从身后搡了一把,他撞在了徐栾的身上。
热水和鬼祟冰凉的唇舌一齐挤进少年的口里。
被吮吸的水声几乎大过了花洒往下浇淋的水声。
可能没有,但是在江橘白听着却是如此。
徐栾理所当然地吻着他,舌尖贴着江橘白的舌面轻柔地摩挲,下探。
被热水浇淋这么久,徐栾的身体也没有变得有半点暖和,当对方的手指顺着腰际往下时,江橘白往后瑟缩。
少年目光中流露出恐惧。
徐栾停下吻他,目光赫然猩红。
“上面,还是下面,你总得选一个。”
江橘白湿漉漉的睫毛往下扑了一下,扬起来,他脸色煞白,耳朵的红还未褪去。
上面啊,谁会选下面。
徐栾塞了两根手指进江橘白的嘴里,他另一只手抓住了江橘白后脑勺的头发,柔软湿润的发丝衬得他的手指越发惨白可怖,即使没有任何的鲜艳之色,也总令人嗅闻到一股森冷的死气。
少年脖子被迫弓起,他眼角泛开红色,泪水与流水混在了一起。
江橘白舌根发麻,腮帮子发酸,看着徐栾模糊不清的脸却清晰得像印在脑海里的犹如黑洞般的眼睛。
徐栾贴着少年的耳畔,慢条斯理地说起话来。
“我讨厌那些脏东西贪婪地看着你,它们明知道你是我的。”
“我想将你撕碎,咬碎,我想咀嚼你,把你连肉带骨咽进肚子里。”
在徐栾的手里,江橘白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玩偶或者娃娃,任他玩弄。
但还好,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徐栾用毛巾温柔细致地给江橘白擦干了身上的水珠,给他套上干净的衣服。
江橘白比前段时间又瘦了点儿,脚踝不堪一握。
提起裤子时,徐栾眨了下眼睛,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一口。
江橘白完全没有心里准备,他吓得脚下一滑,手忙脚乱中,扑在了徐栾身上,他几乎是跨坐在了徐栾的脖子上,距离徐栾的脸不到半寸的距离。
少年面红耳赤,手脚并用爬起来。
他把穿过的脏衣服往徐栾身上丢,“洗了。”
除了占空间的棉袄,毛衣和裤子其他的都穿来了,徐栾一件一件地拾起来。
在他拎起最后一件时,江橘白一个箭步冲过去,语气漠然:“这个我自己洗。”

水声哗啦啦的,流个不停。
值班老师在走廊上跺了跺脚,声控灯亮起,黄莹莹的光,却透露出一丝惨烈的白。
“谁用了水不关水龙头……”值班老师走到浴室门口,以为有人在里边洗澡。
然而里边静悄悄的,之前茫茫热雾早已经散去,只剩地面水光像碎掉的一块块镜子,将手电的光又折射回值班老师的眼底。
一脸疑惑的值班老师走到水龙头边上,伸手将水关了。
他目光一瞥,望见池子里还立着一只塑料桶,桶里泡着几件衣裳,肥皂泡沫堆在池子末端的排水口。
这下,值班老师更是断定有人用了水忘关。
“太浪费了!”他说。
他关了水龙头,往回重新走上走廊,一边走一边说现在的学生没半点节约意识,不像他们那时候……
老师的身影在下楼梯的转角消失。
浴室外的水龙头又无声启开,池子里水花四溅,白色的肥皂泡沫顺着池底往排水口淌,洗刷衣服的声音与水声混合在一起,俨然是有人深更半夜还在洗衣服。
只是一眼望过去,只望得见喷溅的水花,望不见人影罢了。
江橘白躺在被子里睡得正熟,鼻息间钻进一股皂荚的味道,他费力地抬起眼皮,走廊外面的声控灯是亮着的,滴滴答答的水珠从上方晾衣杆上刚挂上去的衣服衣摆处往下落。
洗完了?
一条冰凉的舌头沿着少年裸露在外的后颈往上舔舐。
江橘白立刻就从半梦半醒的状态变为完全清醒,他翻了个身,对上黑暗中那双猩红冰冷的眼睛。
“好累。”鬼祟的喉咙中发出一声叹息。
“你亲一下我。”对方说道。
江橘白充耳不闻,闭上眼睛。
徐栾等待了一会儿,迟迟没有等到江橘白主动,他毫无温度的手掌贴在江橘白的后脑勺温柔地揉了揉。
他低头吻上江橘白的唇角,舌尖探进去。
江橘白闻见对方身上冰凉的气息,每回被对方堵住嘴唇,那股凉意也会随之而来,同时堵住人的鼻息,令人仿若置身一口不见天日的井底,空气稀薄,被周围的黑暗吞噬殆尽。
少年不挣扎,徐栾迟早会停下来。
要是挣扎,反而会引得对方越发兴奋,甚至玩出花样来。
徐栾一下一下亲着江橘白的眼睛。
他轻叹了一口气,对着江橘白爱不释手一般地开口道:“我只有你。”
江橘白本来都懒得理他了。
却在听见这句话时小心地抬起了眼皮,眼前仍是那双猩红的眸子,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他是什么生物暂且不说,他眼底的独占欲即使放在人类的眼中,也同样使人感到恐惧。
江橘白慢慢变得疑惑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自己。
招惹上这些……这种可怕的东西。
他想不通,索性不想,又将眼睛闭上了。
江橘白感冒了。
他早上从宿舍里一起床便觉得头重脚轻,刷牙时,更是被自己毫无血色的脸给吓了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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