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小掌门一起看世界(纸扇长衫)

“你们都说会陪我的。”
“怎么都要离开。”
梁小飞抱着头哭着问，“能不能不离开？”
苏安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说了句对不起，然后走了。
对不起。父亲走的时候也说对不起。可是对不起这三个字有什么用？
梁小飞的世界越来越寂寞。他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什么也不想做。
他开始频繁做噩梦，从梦中惊醒，睁着眼看黑乎乎的天花板。夜晚，孤单更容易侵袭。他蜷缩着哭泣。心里空空落落。

“咚咚咚。”
梁小飞烦躁地皱起眉。他一夜没睡，到早上5点多才迷迷糊糊地迷了会儿。谁来吵他？
“谁啊？”梁小飞心烦意乱地睁开眼。
“小飞哥。”门外响起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咱们早饭吃什么呀？”
梁小飞的记忆回笼，他才想起来，昨天他突发善心，领了一群山里人回家。这群人昨晚一顿将他10天的饭全吃光了。家里可不就是没吃的了么。
打开门，梁小飞见到坨坨抱着云善和小丛一起站在那。
坨坨冲着梁小飞扬起一张灿烂的笑脸，“小飞哥，你咋睡这么久呀。太阳升到当空啦。”睡到现在才起，在东望村，秀娘都叫这种人懒汉。
云善张着小嘴巴打了个哈欠，盯着梁小飞看。
“坨坨。”梁小飞无精打采，说话也没什么力气。“我把手机给你，你们自己去买东西。”他现在不想说话，只想回到床上，一个人安静地躺着。
“出门口这条路一直往前走，看到小桥就过桥，再往南走一会儿，有家小超市。超市门口有棵大柳树。”
“手机没有密码。你要是不会弄，就把手机给超市老板，让他直接扫码。”
路怎么走坨坨是听懂了，他仰头问梁小飞，“手机是什么呀？”
梁小飞回屋从床头柜上将手机拿过来，交给小丛。
小丛好奇地看着这个黑色薄薄的砖块，十分惊讶，“这里能装钱？”人类也有乾坤袋？
“嗯。”梁小飞应付了一声。叮嘱他们说，“我要睡觉，你们别打扰我，别来敲我的门。要做什么，你们自己去做。”
“哦。”坨坨刚应下声，梁小飞已经将门关上了。
小丛和坨坨对视一眼，奇怪的小飞哥。怎么和秀娘、秋生叔那些人类不一样啊。睡了那么久还要再睡吗？这样不是比兜明都能睡了？
花旗、西觉和兜明早上上山捕猎，现在还没有回来。这边山上的猎物少，他们应该去了远的地方捕猎。
“咱们去买东西吧。”得了钱，坨坨很高兴。二百多年，他还没怎么花过钱。“小丛，你数数，小黑砖里有多少钱？”
小丛将手放在手机上，试图把手伸进去掏钱。可手指头怎么也进不去。“我打不开这个袋子。”
“小飞哥刚刚说让我们找超市老板扫马。”坨坨满脸迷茫地看向小丛，“咱们去买东西，扫马干什么呀？”
小丛摇头，小声说，“是现在这些人类的习惯吧。”一下子过去几千年，人类变得很不一样了。
两只小妖怪带着云善按照梁小飞的路线出了门。
经过小桥时，他们瞧见一个女人推着一个黑色的东西。黑东西张着大嘴，一个人类幼崽就躺在那嘴里。
两只小妖看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走下小桥，两只小妖转过身继续看着女人和黑东西。
“滴滴滴。”
“小孩，往旁边走走，给我让让道。”
头戴帽子，捂着脸，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女人对他们喊话。
坨坨和小丛赶紧站到边上。
女人坐在一个奇怪的东西上，那东西还能驮着女人跑！
“这又是什么呀？”坨坨瞪圆了眼。
小丛看着怪东西驮着女人拐进巷子里，抿抿嘴，“咱们回去问小飞哥。”
两个小妖怪抱着云善往南走。路上遇见很多打伞的女人。
坨坨走几步就要仰头看看天，小声和小丛嘀咕，“这不是晴天吗？怎么打伞？伞怎么还是黑色的？”
“好多人都有怪东西驮着。”小丛一边观察着一边和坨坨说话，“现在的人类都养了坐骑啊。”
怪东西还会“滴滴滴”地怪叫。
两只小妖怪看什么都惊奇。
坨坨惊叹地说，“路好平啊，都长得一样。”
云善不管坨坨和小丛的惊奇，出了门他就一直在闭眼睡觉。被坨坨抱着在太阳下走，云善睡得小脑门上全是汗。
“是那边。”小丛看到大柳树，旁边有个大蓝牌子红字，大什么超市。
找到超市了！坨坨和小丛高兴地小跑过去。
小丛推开透明门，等坨坨进去后，才松开手，让门回到原位。他在警察局见过警察们开这样的门，自己学会了。
“这里可真凉快。”一进屋，坨坨就感觉到了凉爽。里面和外面好像是两个世界。
“开空调呢，一天二十多块钱电费，能不凉快么。”中年男人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小丛和坨坨齐齐转头看，那是个光头的中年男人，皮肤黄黑，眼睛是大双眼皮，也拿着块小黑砖，坐在柜子后面。
坨坨开口问，“你是超市老板吗？”
“是啊。”中年男人放下手里的小黑砖，站起身，和蔼地笑着问，“你住在附近哪里？”
“最北面靠山的房子。”坨坨看向小丛，“你把小黑砖给他。”
“老板，你帮我们看看，这里头有多少钱？”
小丛把手机放在柜台上，光头老板笑呵呵地拿起手机按亮，“你们这些小孩还用我们这些岁数大的人帮着看手机？”
“你们随便摸摸都比咱们强。”
“我看看。”光头老板打开支付软件，头离开手机往后一段距离，“还有206。”
“你们不是自己偷偷拿手机出的吧？你家大人知道吗？”光头老板怀疑地看向这两个小孩。穿红衣服的小孩怀里还抱着个小孩呢。
“你两穿裤子了吗？”
光头老板只能看见坨坨和小丛身上穿着过大的短袖，都露着半个肩膀头，下面是两条小细腿，脚上还是老式黑布鞋。
小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坨坨压根就不知道羞，他光习惯了，一点不在意。“等买了布再做裤子。”他现在可没裤子穿。
光头老板听了，心里突然感觉心酸。这两个孩子的家庭条件看来是不好了。最北面房子不是个有钱人家的宅基地吗？怎么来的孩子连裤子都穿不上。
“你们要买些什么？”
坨坨，“买米面、油盐。”早晨，他们在厨房里找了，不仅没有米面，连油盐酱醋都没有。不知道小飞哥怎么过得日子，家里怎么能一点吃的也没有呢。
“你们两来买米面、油盐？”光头老板把手机放在柜子上，皱着眉头看向坨坨和小丛“买了你们能拿回去？让家里的大人来买。”
“我们慢慢拿回去。”小丛小声说，“要做饭吃。”他和坨坨早晨到现在还没吃东西，他有些饿的。兜明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中午的饭得做。
光头老板瞧着两个小孩懂事的样子，有些心疼他两。“行，我看看200块能买什么。”
这会儿超市里没人进来。光头老板就亲自领着他们两走到米粮专区。
货架上各种各样花花绿绿包装的东西让两只小妖怪目不暇接。他两只顾着看，都来不及发出惊叹声。
“买多了你们拿不回去，面就买20斤装的。”光头老板笑道，“我都给你们成本价。出去不要说哦。”他看这两个孩子，这么小就帮着家里带孩子干活，心疼他两。
“米也买二十斤的。”
“油先买2L的。一包盐。”
光头老板把东西全放到蓝色的小推车上，“看看还缺什么？”
最基本的米面、油盐都买了。他们就不缺什么吃的了。但是云善的奶粉不多。
坨坨疼云善，给云善冲奶粉时，勺子都挖得满满的。云善几顿奶喝下来，奶粉只剩下半罐。坨坨已经开始担心云善的口粮。他们多饿几顿没关系。云善饿着会哭的。
“有奶粉吗？”坨坨说，“我弟弟喝。”
小孩喝的奶粉他家是有的。最便宜的100多，买了这些东西，再买奶粉，应该是不够的。
“等等，我去看看。”光头老板没领他两去，自己去奶粉架子旁看了一圈。他们家最便宜的小罐奶粉300g要150块钱。
光头老板啧了一声，在心里把账算了一遍。米面油这三项最低收65块钱，再加150就是215块钱。他们还缺9块钱。
九块钱就九块钱吧。光头老板拿下奶粉罐，心里想着，今天少抽一包烟，这九块钱怎么都来了。
“奶粉也来了。”光头老板把奶粉罐也放在小车上，拉着小车带着三个孩子往柜台边走。
“我和你们说，我这都是亏了。”光头老板接过小丛手里的手机打开，将里面的206块钱全扫了出来。“206块钱我全收了啊。”
“老板。”坨坨抱着云善在超市里左右看看，好奇地问，“马在哪呢？小飞哥说你要带我们扫马。”
“这就是码。”老板把手里的手机伸出来给两个孩子看，“就这个四四方方，里面很多小黑块的就是码。二维码。”
老板拿着手里的扫码枪，演示给他两看，“就这个扫码枪，对着码扫一下，钱就到我这了。”
人类的乾坤袋这么厉害了？都不用往外掏钱，钱就去别的地方了？
两个小妖怪再次惊叹。难道人类已经会了更高的法术？
老板把手机递给小丛，“手机拿好别掉了。小车你们拉回去。放完东西给我送回来。”
小丛摸着小黑砖，学着老板的样子，几下将手机按亮。
坨坨探过头，看着原本黑黑的东西上有了许多颜色不一样的方块。
“啊。”云善突然醒了，看看上方的小哥哥，嘴慢慢往下撇。
“哇——”哭声响亮。
和小丛一起沉浸在小黑砖里面有乾坤的坨坨立马低下头，有模有样地抱着云善哄着，“哦~云善乖乖不哭。坨坨带你回去换纸尿裤。”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呢。这小哥哥当得有模有样的。光头老板在心里感叹。他先把小车拉到门外，才交给小丛，“看着路，小心车。”
目送着两个小孩一路往北小跑，一直到看不见，光头老板才转身回屋。

梁小飞醒来伸手往床头柜上摸手机。
不知道睡了多久，头还是昏昏沉沉的，里面有种细细密密的疼。这让他有些烦躁。
手在床头柜上摸来摸去没摸到手机，记忆慢慢回笼，梁小飞想起来他把手机给坨坨了。
早上没睡好，觉得烦躁，不想让人来打扰，梁小飞随意将手机交给一个陌生的孩子，只希望自己能一个人安静地睡一会儿。现在想来确实十分不妥。
梁小飞下床打开窗帘，外面阳光大盛，看这样子现在最晚不过下午2点。他洗漱完下楼。
客厅里，昨天他带回来的几个人正围着桌子吃东西。
兜明察觉到有人，侧过头看向梁小飞，招呼道，“吃饭了。”
“哪来的饭？”梁小飞问完才想起来，早上手机给坨坨去买吃的了。
“烧的兔子肉。”花旗回他。
“兔子肉？”梁小飞坐在桌前，看着久违的大米饭和炒菜，拿起筷子先干扒了一口饭。大米饭就是这个味道，香啊。他这两个月一直吃泡面，很久没吃过米饭了。
“还剩多少钱？”梁小飞非常关心自己的伙食费。这是他目前人生中的唯一大事。
小丛跑去客厅的茶几上将小黑砖拿来交给梁小飞，“钱买了米面、柴油和云善的奶粉。超市老板说全扫了的。”
梁小飞打开支付软件，看着余额是0开头的数，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以后吃什么？
“老板说给我们成本价。”坨坨不知道什么是成本价，不过二百文买了很多东西。
他数给梁小飞听，“十斤米，十斤面，1瓶油，一袋盐还有云善的一罐奶粉。”
“小飞哥，什么是成本价？”
“成本价是超市老板买进东西的价格。”梁小飞夹了口兔肉，味道鲜美，肉有劲道，真的很好吃。他一连吃了半碗米饭才想起来一个问题。“兔子肉是哪来的？”
奶粉就得要很多钱，二百块钱顶多够买坨坨刚刚说的那些。那这两大盘兔子肉是哪来的？
“山上打的。”西觉回他。
花旗抱怨道，“你们山上的猎物真少。我们跑了好几个山头，才打来一窝兔子。”
“在山上打的野兔？怪不得好吃呢。”梁小飞吃了两口肉，突然想起野猪都是保护动物。万一野兔是保护动物怎么办？打开手机，正准备搜索：吃野兔犯法吗？就见通知栏躺着一条短信。
“嗯？”梁小飞打开短信，读了出来，“今日发现云清山上老虎捕猎，请附近居民注意安全。”
“云清山有老虎捕猎，你们别去山里打猎了。生命安全重要。”
“云清山是哪座山？”兜明问。
“房子后面的几座山都叫云清山。”梁小飞把手机放在桌面上，一边嚼着饭一边搜索视频。
“喏，这应该是无人机拍到的视频。”梁小飞盯着视频上的老虎看，“这老虎挺大一只。”
小丛和坨坨一块凑过去看。
小丛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头老虎看起来好熟悉啊。有点像兜明的原型。
“兜明。”小丛看向埋头干饭的老虎，“你来看看。”
兜明走过来看了一眼，“是挺大一只。”这只老虎的体型在同类中算是挺大的。
花旗察觉到小丛的异样，也走过来，他仔细看了几眼，发现手机里视频上的老虎就是兜明。
“怎么会有这个？”花旗皱着眉头问梁小飞。他们在山上捕猎的样子被人类看到了。那变身的时候呢？人类要是知道他们是妖怪怎么办？
不行，他得多了解人类现在是什么情况。绝不能在人类面前露出破绽。
“肯定是无人机拍的。你看这角度明显是在上方。”梁小飞再伸筷子时，发现两个大碟子里的肉全没了，只剩下碟子底上的油。“不是，你们留点给我吃啊。”
这么多年来，兜明和西觉还是第一次听到人类这样要求。不是菜上桌，各自夹多少吃多少吗？还得留给这个人类吃啊？
梁小飞心痛啊。两个多月，他也就刚刚吃上那么几口肉。
“下次给你留。”花旗急着要弄懂人类的事，“无人机是什么？”
嗯？梁小飞看向穿着短袖的花旗，满脸疑惑。他记得花旗带着云善来的时候是有胸的，现在怎么这么平？看起来和男的一模一样啊。而且，她，她，有没有穿内衣啊？！！！怎么嗓子也粗了似的。
梁小飞红着脸找出无人机升高飞行的视频，“这就是无人机。上面有电池，可以拍照拍视频。现在很多领域都用到无人机。”
“无人机飞到山林上，就可以拍山里的情况。”
这东西和妖怪们见过的所有生物都不一样，四条腿，四只奇怪的翅膀。这又是什么小怪物？
“这个小怪物吃什么啊？”坨坨天真地问。
“不是小怪物啊。是无人机，一种机器，没有生命。”梁小飞给他解释，“充电就好了。里面都会有电池蓄电的。”
什么店？妖怪们完全不懂。
梁小飞把剩下的一整碗米饭干扒完，被噎得喘不过气，抓着碗去即热饮水机哪接水喝。
喝了半碗水后，梁小飞才算反应过来，堵在喉咙里的饭顺了下去。他端着碗回到桌边，看那群人围着手机看得认真，知道他们不懂。“这是近些年流行起来的。以前也没有。”
“现在科技越来越强大。生活很便捷的。”
“不过你们别在去山里捕猎了。现在野生动物少，和以前不一样。私自捕杀野生动物是犯法行为。被抓到要去坐牢的。”
“现在是文明社会，要遵纪守法。”
妖怪们齐齐抬起头看梁小飞。
“不捕猎我们吃什么？”兜明十分震惊，现在怎么捕猎吃东西都犯法啊。
“买东西吃啊。现在基本什么吃的都能买到。”梁小飞喝了口水，品出这水的甘甜味。心里纳闷，过滤的自来水是这个味吗？
坨坨满脸愁容，“可是我们没有钱啊。没钱怎么买东西。”
“这是世纪难题。千千万万的人都会遇到这个问题。”梁小飞收起手机，“等太阳落下去凉快的时候，咱们出去看看有没有可以打零工的地方吧。”他也没钱了，也需要挣钱吃饭。
不想上班。上二十年班，不吃不喝地也还不完自己那五百多万贷款。日子过一天是一天，有一顿饭吃就吃一顿。能活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
他梁小飞的人生前途渺茫，不对，是前途乌黑一片，看不到一点光。他是个完全没有未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