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刑侦(焚花煮锦)

刘娇娇。
这是叶锐提出的深入梳理刘娇娇社会关系后得到的网状图。
以她为中心，根据亲疏远近，外圈分布着不同的人。
最靠近刘娇娇的是包括彭世贤在内的金开贸易的同事，另几个是来往密切深度合作的商业伙伴公司负责人或者对接人。
外层是因公接触少一些的人，比如政府工作人员，业务往来没那么频繁的合作伙伴。
还有通过核心关系延伸的亲友血缘，比如父亲，孩子，兄弟……
彭望也在这一部分人中间……
密密麻麻一张图，每个人一个圆圈圈，里面不是头像，而是年龄，职业，资产结构总额预估。
有三个头像已经画上了×，彭望，还有另外两个因为追求她未果被她拉黑的男人。
顾添瞟了一眼，问大伙“你们说，怎么选？选哪个？”
叶锐一个个仔细看着，还没看完了，那些年龄，收入职业，老的少的五花八门，他看得津津有味，可不想轻易打断，立刻把问题推了回去。
“别我们说啊，要是你会怎么选？”
“我啊……”顾添目光再次扫过那些信息，砸吧了下嘴。
“我肯定喜欢选老的，老的死得早，好继承家产……”
“只要钱给够，别说大我三四岁，大我三十岁我都可以！”
顾添说完，会议室里顿时鸦雀无声，眯着眼盯着屏幕上那些一个比一个老的男人信息，看了半晌，终于察觉顾添的话有点怪怪的。
不约而同转头，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的望向顾添……
他耸了下肩：“你们盯着我看做什么？”
其他人不敢说话，叶锐以为其他人和自己想的一样，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的嚷了起来。
“顾添，没看出来，你居然喜欢男的？？”

顾添语气激愤，说完看向两侧，很多人立刻低下了头。
“我叫你帮刘娇娇选，没叫你给自己选。你奇奇怪怪的，还说自己喜欢……”
叶锐据理力争寸步不让。
顾添暗骂了一句脏话，反问叶锐。
“那你说你怎么选！”
“我要是刘娇娇啊，我才不要老的，彭世贤不够老吗？比彭世贤更老的，都有成年子女，根本抢不赢。”
“我就选个能给我安稳的。宠我，照顾我，对我好的……”
“钱嘛，差不多就得了……”
叶锐语气幽幽，他有自己的考量。
刘娇娇已经跟过一个已婚糟老头子了，这么些年，怀了孩子还验了性别才得了一套房子，所有花过的钱还是从律师儿子的卡上过了一遍，谁知道以后会不会被要回去。
刘娇娇说不定私下早就咨询过律师，知道彭世贤给她的钱财根本不稳当。
她如果要另找，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如果再找一个糟老头子，未必金矿能好到哪里去。
彭世贤发妻心思不多又没掌握财政大权，彭世贤连糊弄都省了。
再换个糟老头子，可能还没怎么样就被原配带着子女上门抓花脸了……
一分钱没得到，还闹得满城风雨。
这张关系网里的男人，不乏丧偶或者离异，但是有子女，并且已经成年，她想要顺利继承财产太难……
“她既然敢怀着别人的孩子骗彭世贤，就做好了坑多少算多少的准备，非要留下不确定父亲的孩子，说明她觉得这个孩子的父亲无论是谁，她都不亏！”
如果是彭世贤，她现在有的都稳了，以后还能借助这个儿子得到更多。
如果是另外个男人，正好借着孩子获得更稳定的情感生活。
只有两个人互补，在不同的方面让刘娇娇获益，所以刘娇娇才会甘愿冒险。
彭世贤的优点毋庸置疑是金钱，那么另一个人必然要具有彭世贤达不到的优点，比如年轻，比如单身。
整张关系表里，符合单身的男性不多，第一层只有金开贸易的财务总监赵明刚。
外层有一个和彭世贤合作不到三年的供应商，生意规模不大，年纪和刘娇娇相仿。
剩下几个是合作伙伴，或者政府工作人员的儿子。
“政府人员应该要回避，合作伙伴的孩子还没掌权。”顾添说完，最后就只剩下两人。
“合作不到三年，跟刘娇娇认识满打满算三年，足以让刘娇娇这么冒险？这么死心塌地？”
大家认为按常理来说不会，那么最后就只剩下财务总监了。
赵明刚，帝城本地人，41岁，父母过世，单身未婚。
拥有两套住房，一辆私家车。
“我记得上次联系时候，他好像提供了很多线索？”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什么行为看起来都有疑点。
恰逢此时，谢悯再一次拨通了顾添的电话。
顾添忙不迭投屏后接通，那头的谢悯精气神十足，一点没有熬夜的样子。
“你们那边情况怎样了……”
“哦，最新进展确定彭望和刘娇娇没关系，刘娇娇的孩子不是彭世贤的也不是彭望的。”
“DNA和指纹都对比过了，彭世贤和酒店房间里收集的对上了。”
这个消息本来应该由顾添或者苗宇告诉帝城警方，但是因为他们忙着在瞭阳走访，到这会才说。
“这样啊……”谢悯若有所思，这个结果并没有太出乎意料。
“那孩子的父亲是不是……”
“我们正在排查……”顾添立刻表示他们有跟进这方面的信息。
“哦？有什么新发现吗？”
“没有……”
“正经的没有，不正经的有……”
顾添和叶锐几乎同时回答，谢悯听到叶锐说不正经，有点好奇，让叶锐详细说说。
顾添立刻反应过来一把摁住叶锐：“不准说！”
“谢局要听，就汇报，说不定谢局能给我们指点迷津呢……”
“不准说，听到没有，敢说扣你工资！”顾添知道叶锐绝对不会说出什么好事。
“顾添！”谢悯语气有些严肃地制止顾添的暴躁。
“什么发现都可以说，讨论案情，有讨论才有推进，叶锐你说说……”
叶锐笑着瞥了顾添一眼，清了清嗓子。
“我们把刘娇娇可能接触到的所有男人都列了出来，年龄，资产，婚姻状况，然后我们尽量代入刘娇娇去选择。”
谢悯点了点头，这个思路并没有错。
“然后呢？”
他想知道大家选择的结果是什么。
“顾队说他就选老男人……”
叶锐说完，谢悯眉头微微一皱很快舒展，叶锐装着一本正经实则内心打鼓，看谢悯没有反应大起胆子继续说。
“他说老男人死的早，好继承遗产……”
“顾添说只要钱给够，别说大三四岁，就是大三十岁他都吃得下去……”
顾添眼睛不敢眨，目不转睛盯着屏幕上谢悯的脸，其他人也是看看谢悯又看看顾添。
只有不怕死并且毫不知情的叶锐说完后还问谢悯意见。
“顾队的角度是我没想到的……”
“那你怎么选？”谢悯语气平静问叶锐。
“我要是刘娇娇啊，我不选老的……”叶锐把自己的理由叭叭又说了一遍，说完同样问谢悯意见。
“谢局，你觉得呢？是不是老男人没啥用？”
“是啊，年纪大了不中用了，要死等他死了才能继承遗产，有个彭世贤就够了，何必再找别的呢？所以你们现在有目标嫌疑人了吗？”
“有了，但是不能算嫌疑人，只能算有瓜葛。”
“需要我请这边的同事把你们怀疑的都请回来询问吗？”谢悯的提议振奋人心，大家纷纷说好。
在这猜来猜去，不如叫回来一问就知道……
“那你们是要叫年轻的还是老的？？”谢悯又问了。
大家立刻回答，年轻的，其实刚才他们已经快被叶锐说服了，加上谢局刚才的认同，现在纷纷抛弃了顾添。
“顾队，你选的老的要请回来问下吗？”
谢悯看起来只是在征求顾添的意见，但是顾添知道谢悯是故意的……
“不，不，不要老的……不管大我三四岁，还是三十岁我都不要……”
“啊，不是，我是说我也觉得谢局说得对……”
“对了，你们既然有怀疑的人了，不如查查轨迹，还有监控什么的。”
谢悯提完建议，顾添立刻邀功，说围绕刘娇娇的生活轨迹市政监控已经申请到了，技侦正在抓紧筛选分析。
短暂的电话沟通结束，李忠明乐呵呵的拿着移动硬盘快走进了会议室。
才踏进一条腿，他忙不迭的夸奖大家厉害，居然在纷乱的线索中摸到了头绪。
他手里握着移动硬盘，喋喋不休说着，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好了好了，快说正事，你们是不是查到什么有价值的监控了？”
纵然身经百战，皮糙肉厚的顾添也被夸奖得起了鸡皮疙瘩，打断了李忠明。
技侦刚处理完最近三个月和刘娇娇相关的轨迹，发现了不少有价值的画面，为了不耽误刑侦破案，李忠明赶紧拿下来汇报。
刘娇娇的消费记录被叶锐猜中，的确网购为主，但是网购频率不算高，多是一些生活用品，小东西，排除起来特别方便。
剩下的吃饭，娱乐类消费屈指可数，除了奶茶咖啡这种，最近三个月在帝城的娱乐消费只有一单。
技侦循着这条线索，完整还原了刘娇娇当天的活动轨迹。
一个半月前的周六午后刚过两点，刘娇娇打扮精致从家中出发打了一辆车前往市中心一家咖啡厅和一个女孩见面。
对方应该很重视这次见面，怕刘娇娇找不到座位，早早跑到了门口来迎接。
她看到穿着羊绒大衣，背着单肩包，妆容精致的刘娇娇先是一愣，随即赶紧上前迎接嘴唇快速翕动。
结合她的表情和动作，大家推测她应该是在夸奖刘娇娇的皮肤，身材，打扮。
之后两个人手拉手走进了咖啡厅。
“这家咖啡厅，我们在帝城美食APP，还有一些女孩子喜欢用的社交软件上查过，口碑很好，因为消费金额过高阻碍了她成为门庭若市的网红。”
李忠明从网上找到了咖啡厅价目表，招牌一杯咖啡128起，奶茶68起，一杯鲜榨果汁88……
冰淇淋船，水果拼盘，蛋糕小吃什么的，更是三位数起。
“啧，金子做的啊。”
“他明明可以去抢，却给了你一杯咖啡……”
刑侦队两位家境最殷实的男人同时发出了不屑一顾的嘲讽。
大伙松了一口气，终于敢嘀咕出声：太贵了……
刚才一直不敢说，生怕暴露了自己的贫穷以及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
“那个女孩应该是她大学同寝，之前我们联系过，她提到个把月前见面，刘娇娇定的网红店。”
徐懋森几乎立刻判断出来了这次聚会的另一个人是谁。
“那姑娘说他们的聚会因为刘娇娇接了个电话而结束，本来刘娇娇还要和她一起吃饭，结果最后点了一桌吃的都留给了她独自享用。”
徐懋森说完建议监控快进到傍晚，看看刘娇娇离开没有就知道是不是他猜的那样了。
一个多月前的帝城，刚过5点，天色发灰，逐渐昏暗。
五点半，刘娇娇拉开玻璃门走了出来，她过完马路后找了个避开咖啡厅正门的位置站定并不着急离去，而是从随身背着的包里摸出了口红和小镜子。
她仔细的描摹后又掏出一条大围巾把自己从头到脸都包了起来。

“哟，这是要见谁呢，这么见不得人呢？”
叶锐说完怕顾添又批评他，站起身走到屏幕前，指着地面的落叶，周围的路人。
“你看，风都没有，树叶一动不动。”
“这个穿着单衣跑步的，这姑娘还穿裙子呢，这天晚上哪里有那么冷。”
好像是为了坐实叶锐的话语，刘娇娇裹完围巾又掏出一副黑色的大墨镜架上了鼻梁。
这下除了额头的一丝皮肤，真的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一辆黑色的轿车滑行过来停在了马路边，刘娇娇拉开了副驾驶门坐了进去。
车子提速同时，徐懋森按下暂停。
蓝底白字的车牌清晰的出现在画面里。
“这绝对不是网约车。”
叶锐说完，不等顾添发话，已经有人迅速查到了车牌信息。
“查到了！”
“咦？怎么是他？”
“谁，是不是赵明刚，我看这车不便宜。”叶锐极力想印证自己的揣测。
“对，他大晚上来接刘娇娇干嘛？而且这么明目张胆？”
“还能干嘛，查赵明刚那晚的开房信息，直接调酒店监控。”
叶锐情绪激动，他猜中了，不仅仅是运气，说明他躺了这么多年，在破案时收集细枝末节的线索后，下意识的预判没有错。
当天傍晚六点过，赵明刚的身份信息在帝城某家连锁酒店刷卡办理了入住手续。
订房方式：网上预订，全款支付。
“这样的方式最大程度减少了他在前台停留的时间，并且我估计啊，这家酒店管理不太严，刘娇娇很可能分开进房。”
“我们干脆查下赵明刚所有的开房信息，然后找酒店要监控，对比下刘娇娇的行程。”有干警建议。
“还要对比彭世贤的，我猜这天彭世贤就不在帝城。”
“其他的不看了？”李忠明想着楼上还在继续排查呢。
“暂时休息，你们其他的暂时也先不弄，等看看酒店的结果。”
顾添认为既然有了新的发现，就暂停大海捞针式的排查。
“头，饭到了，先吃饭吗？”黄玲玲接完电话，告诉顾添给大伙定的晚饭到了。
顾添啧了一声，满脸嫌弃：“吃吧，不好吃也得吃……”
“切，还嫌弃了，你都不会烧饭，有的吃就不错了。”叶锐怼完顾添，一脸期待看着黄玲玲。
“你给我安排的啥？”
“有的吃就不错了，你还挑呢，一会不就知道了吗？卓一鸣跟我拿饭去……”
黄玲玲没正面回答叶锐的问题，她将就叶锐怼顾添的话回了过去，她怕说出来叶锐嚷嚷个没完。
另外又有三名干警主动起身跟着黄玲玲下了楼。
没一会，卓一鸣左手提着一大袋，右手提着一小袋走进了办公室。
他把大袋搁桌上，其他人见没有全到，谁都不好意思起身拿，卓一鸣趁着这个等待的间隙把小袋子放在了叶锐面前。
“你先吃……”
被优待的叶锐美滋滋打开了外卖袋，白米饭，山药肉饼蒸蛋，白灼青菜配了一碟酱油，莲藕排骨汤。
一荤一素一份汤，搭配均衡。
“哎呀，真香啊，我先吃了啊各位。”
大家瞟了一眼一片淡的颜色，不经意撇了嘴角，毫无食欲的配合点头。
“你先吃，吃凉了不好……”
叶锐先喝了两口汤，举起筷子夹了一块肉饼进嘴，还没来得及吃饭，黄玲玲他们提着剩下的饭回来了。
黄玲玲张罗着派饭，嘴里一边嘀咕着，点了很多花样，不知道啥是啥，大家拿到啥吃啥，反正都是爱吃的。
一人两个圆盒子，看起来比叶锐精致的搭配差远了。
稀里哗啦，会议室里撕盖子的声音此起彼伏，香气越来越浓郁。
“哟，我这太辣了，最近上火有哪个好心人跟我换换吗？”
“跟我换，我这好像是沸腾鱼不太辣。”
“哎呀我的是麻辣牛肉，有人换吗，昨天才吃了。”
“干锅虾换吗？”
会议室宛如自由市场，以物换物的声音此起彼伏。
叶锐忍不住瞧着一圈，红亮亮，黑乎乎，五颜六色。
“都是些啥啊。”
“就这些，真没啥好吃的。”顾添语带嫌弃的把自己的饭菜展示给了叶锐。
干拌蔬菜，捞汁海鲜，看起来五颜六色，干瘪瘪没有汤。
“来来来，我跑了两家店才给大家凑齐了冰可乐。”又一名干警抱着纸箱气喘吁吁走进来放在了桌上。
坐的近的立刻起身，拿起冰凉的易拉罐一罐罐传下去。
叶锐乐呵呵的帮着传了好几罐之后，左右对面的人都有，只有他手里空着。
他抻长脖子一看，纸箱里还有不少，至少按人均两罐的数量预估的。
“黄玲玲，给我拿罐可乐。”
“喝什么可乐，你喝汤。”
黄玲玲头都不抬。
“可乐一罐三块钱，你那汤一罐三十，你知足吧。”
叶锐咽了口唾沫，转头瞧着顾添依然满脸嫌弃。
“不好吃？”
“不好吃，不健康，不营养……”顾添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
叶锐伸手拽住了捞汁小海鲜：“我的营养，咱俩换换。”
顾添还没出声，旁边又伸过来一只手拽住了叶锐的手腕。
“松开，你现在不能吃这些，你要不养好了，这辈子都吃不了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