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刑侦(焚花煮锦)

他并不是全无机会……
“一年吧，中途反悔不退。”叶锐知道卓一鸣是个很节俭的人，这么多钱肯定舍不得放弃，那就还能在他这继续住一年，一年以后再说。
卓一鸣毫不犹豫摸出手机，点开网银，对着上面不到三万的数字陷入了沉默。
“师父，我没钱了。”卓一鸣说完怕叶锐不信，把自己的家底展示了出来……
叶锐啧了一声：“真穷。”
“算了，所有的转我，吃饭我管你，剩下的打个欠条，要是你反悔，双倍赔偿……”
叶锐说完，从旁边抽出一张餐巾纸递给卓一鸣，那意思是现在写，就写在餐巾纸上……
卓一鸣哑然：“餐巾纸容易破，破了我可不认。”
他说完不等叶锐反驳，起身去了房间，叶锐端起碗，美滋滋的又吃了一只凉透的大虾。
这次他细嚼慢咽，嘴里的筷子却在盘子里飞速舞动。
等到卓一鸣拿着细心斟酌，绑定了无数霸王条款的借条走出来，自己碗里又多了一只。
“你不是喜欢吃吗，都给我做什么？”
叶锐尖着筷子老神在在：“对租客好点，才能长租。”
卓一鸣递过去借条，他看了一眼，放下筷子，小心叠好，摸出钱包放进了夹层还拉上了拉链。
“吃吧，我吃得差不多了，多吃点，有力气早点上班，晚点下班，多挣钱好还钱。”
叶锐不忘记时时刻刻贯彻他的中心思想。
卓一鸣捧起碗，看着盘子里泾渭分明的荤素哑然……
叶锐是怎么做到快速把菜里的肉，素菜挑出来放在一旁的。
“我本想自己都吃了，想想你还得给我挣房租呢，得吃好点，吃吧吃吧……”叶锐语气正式，仿佛领导训话。
卓一鸣嘴里嗯嗯嗯，摸出手机找到之前的中介发出了一条消息。
“因为工作原因，暂时不能搬家，麻烦转告房东房租，之前交过的房租当违约金不退了，实在抱歉。”
深夜，叶锐躺在床上，怦怦跳的内心好像恢复了一点点，他终于厚着脸皮“算计”着留下了卓一鸣。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越来越不想卓一鸣搬走。
他只知道，想想卓一鸣搬走了，自己一个人上班下班回家，吃饭，睡觉，干啥都无趣了……
就让他自我，自私一次，他现在还是“病人”呢……
夏夜的风带着热气吹动了望海大道海边的椰树林，闪烁的霓虹明明暗暗照在走路偏偏倒到的人群脸上。
一脸满足，一脸惬意，一脸忧愁，一脸泪水……
酒精放大了人群的喜怒哀乐，让他们更加夸张的释放自己的情绪。
红□□光一闪而过，被晃到眼睛的人抬起头茫然的往马路上瞧。
明亮的路灯下，飞驰而过的白色小车让他们怔愣瞬间，旋即再次举起手里的酒杯。
“来，干了！”
曾经红极一时的金悦广场，低层几层楼犹如鬼屋，拆掉店招后没有敷平的墙壁，撕掉的大海报残留的胶印，搭在墙上一动不动的照明灯带……
透明的大玻璃早已经蒙尘变得模糊不清，破败的景象没有谁能想象，这里曾经的红火和奢靡……
和上面魄罗的商铺截然不同的景象是地下停车，本应该冷冷清清却停了不少汽车。
虽然算不上满载，但是隔个三五个空车位总有一辆汽车。
汽车品牌，差次不齐，大部分以中低端为主，少见高端……
红□□光在进入金悦广场时忽然熄灭，一队白色的车子悄悄停在了路边。
车门拉开，一群人或穿制服，或穿便装迅速奔向金悦广场大门。
一些人分散四处，一些人直奔电梯……

“我们是夫妻，你们别栽赃！”
小声地解释，底气不足地辩解，混杂在严厉的发号施令中显得苍白无力。
不到一个小时，金悦广场开张不到半年的各家小旅馆，快捷连锁被清理了一遍。
除了图便宜不明就里定在这里的少部分旅客，大部分都是衣衫不整，看见警察要么拔腿就跑，要么腿软跑不动的疑似非法交易人群。
又是几大车浩浩荡荡开向市局，望海风情派出所的陈警官，李警官，一边走一边摇头叹息。
自从上次叶锐发现端倪举报后，他们几乎三天一小查，七天一大查，折腾了一两个月总算把利用互联网在本地从事非法色情交易的人群清理了一遍。
不过这样干净的氛围随着金悦广场再次出租死灰复燃……
金悦广场现在的经营者，为了挽回损失，在各大品牌离去，招商不顺的情况下，另辟蹊径，将楼上空出来的办公楼拓宽了租赁范围。
降低的房价，不限制的租赁范围，让很多本不可能入驻这里经商者进驻了。
其中最多的，就是各种私企经营，甚至是私人经营的住宿。
这里和风情街几乎无缝连接，灯红酒绿下滋生了不少本不该繁衍的欲望。
喝醉了的一夜情，还有你情我愿价格合适的SQ交易。
异性，同性……
最近分局的突击扫黄行动又多了起来，纵使这样，也抵不过这些人吃饱喝足后欲望的生长……
扫黄回来的人，占满了分局的关押室，会议室，以及走廊。
一个个或站或坐，单手烤在银色的不锈钢椅子上，那些喝多了还没完全清醒的人，干脆就地睡了过去。
呼吸之间，酒精味慢慢在空间里蔓延，愣是将肃穆庄严的公安局染上了饭馆酒店的污浊之气。
过往的干警抿着嘴摇了摇头，虽然这样的场面，最近几个月密集性经历了不少，但是还是无法理解……
“我还没干呢，真的，你们进来时候，我裤子都还没脱，我不算嫖。”
询问室里，皱巴巴的白衬衣，系错位的纽扣，凌乱的头发，松垮垮的皮带，满脸通红极力解释的男人，他身上每一个细节都反驳着他的解释。
“名字，姓名。”
询问的民警语气有些不耐烦，进来这么会了，男人就是不停地解释，一点不配合询问。
“说这头，别解释了，□□和QJ不一样，不是你成没成量刑就不一样。”
“我真没有，我是第二次被你们抓了，我……”
“好了，别解释了，回答我们的问题，如果你不配合，罪加一等。”
男人的话语让民警明白了他为什么致力于解释，没有嫖成功……
男人第一次被抓，大概只罚了一些款，教育了就放了。
当时一定告诉过他，如果再被抓住，肯定是要行政拘留的。
但是你既然害怕，为什么还要来呢？法律又不讲情面，你被抓得多，处罚只能逐步加重，难道还能打折吗？？
“色情交易，重点在交易，你们谈好了价格，支付了金钱，交易没有进行完成也不等于你们没有从事交易，所以你进没进去区别没你想得那么大！”
“我举报，我举报，我举报立功，行不行？换成罚款，十倍，十倍！”
“我真的不能被抓啊，被抓了，我肯定要丢工作！”
男人情绪激动，对于民警的政策攻心毫不理会，他执着于怎么才能让自己逃脱惩罚。
晨起，叶锐盯着手机上的时间，扭头盯着正在换衣服的卓一鸣的后脊眨了眨眼。
什么时候，徒弟换衣服不避开他了？？
不过他很快放弃了这个问题，当下还有更重要的问题需要解决。
“不是叫你六点出门上班吗？你怎么还在这？？都快八点了！！”
卓一鸣套衣服的手一顿，回味了片刻才想起来叶锐说的是什么。
“师父，我天天6点发朋友圈，人家会当我有病，或者工作能力不行，不会当我敬业的，只有一天天什么活都干不好，才会在没案子，大家都能准点下班的日子里，加班加班……”
“也对，那一会早餐，你认真摆个盘，发个朋友圈，向人家传递下积极向上的生活理念……”
“嗯。”卓一鸣心不在焉回答，他其实更好奇，叶锐从哪去学到的这一出出不靠谱的……
说起早餐，叶锐积极的在冰箱里翻箱倒柜，最后只能拿出来一瓶牛奶，一袋八宝米糕，蒸热后，他从柜子里挑了一个卓一鸣昨天新买的碟子装好，又拿着两只一样小碗倒上了牛奶，摆在了桌上。
“卓一鸣你快点，要迟到了。”卓一鸣走出房间，看着桌上以前装牛奶都用玻璃杯，这次却换成了碗，还没来得及问就被叶锐催促。
“快拍照发圈，快快快，我饿死了……”
卓一鸣随便拍了张一个字没写，完成任务似的完成了发送，叶锐习惯性掏出手机刚一下拉刷新，手立刻放在了锁屏键上。
他让卓一鸣设置仅对方可见，他怎么可能看得见呢？
还说点评点构图光线啥的……
手指按下锁屏的瞬间，朋友圈涌出了好几条刚刚更新的内容，最顶上一条，熟悉的摆盘，熟悉的餐桌。
“嘿，不是让你仅对方可见吗？”
卓一鸣毫不犹豫，张口便答：“嗯。”
“嗯什么嗯，下次别忘了，这构图啊有点潦草，下次认真点，好好选个角度……”
叶锐念叨完，端起碗喝了一口牛奶，卓一鸣心里撇了下嘴。
师父啊，果然只有表面功夫……
若他真要追别人，早餐的餐桌，两个人的摆盘，追得上个屁！
早上刚上班，叶锐溜达进了顾添的小隔间。
顾添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无所事事的他。
“你很闲？”
“你不也很闲嘛……”叶锐大言不惭。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半晌，顾添直觉叶锐肯定有什么事，但是他并不想关心，也并不想问。
准备就这么沉默着，要不耗得叶锐自己憋不住说，要么耗得他忍住了走。
反正顾添不准备当善解人意的知心好哥们……
顾添端着茶杯慢悠悠吹着表面的茶沫。
叶锐瞧他那一副老年人的模样，顿时有点不爽，还是徒弟好，活泼好动，充满年轻人的朝气和活力。
“昨天卓一鸣跟我说他喜欢上了个男人。”
顾添嗯了一声，不疾不徐继续吹着茶沫，今天的茶叶是见底的那一些，水又不太滚，泡出来茶沫子特别多，吹了这么久勉强能下嘴。
“你怎么漠不关心呢，我推测是我们局里的，你给看看都有谁像。”
“我已经肯定确定排除过徐懋森了……”
“噗……”顾添刚喝进嘴的一小口茶水全喷了出来。
还好仅仅是一小口，纵然顾添的喷射力度有点猛，水也只是走了一半的距离落在了办公桌上。
叶锐抹了一把脸，没有液体，但是不妨碍他的嫌弃。
“你自己都是个基佬，你还嫌弃人卓一鸣咋的。”
“我跟你说这些，是把你当哥们，不是叫你嘲笑我徒弟的。”
“你给我分析分析，看看都有谁……”
顾添扯了几张卫生纸，用力挥舞着右手擦拭桌面。
“傻逼。”
他听到叶锐的叙述，就只有这一个反应。
“啥，你说我徒弟喜欢的是傻逼？咱可不能这么说，万一是王局呢？”
顾添手上一顿，抬起头愣愣盯着叶锐，见他一脸无辜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
“无所谓啦，只要是我徒弟喜欢，我教了他怎么刷存在感。”
叶锐把自己的计划绘声绘色讲了出来，不过几句话，被他整成了长篇大论，仿佛千字作文。
顾添听得毫无兴致，但是还是下意识的掏出了手机刷了下朋友圈，大早上发圈的人不多。
他很快刷到了昨晚的内容，卓一鸣一条都没发过……
他“呵”了一声，不动声色的把手机揣了回去。
“挺好，出去干活吧。”
“你反正闲，给我想想究竟是谁，我得看看人品咋样，有没有老婆孩子。”
“直男掰弯这事使不得，人品不行也使不得……”
“叮铃铃……”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顾添故意一指。
“看，来活了。”
叶锐呵呵一声，依然不打算走，他不认为大早上能有啥事，而且他都没收到警情通报呢。
“哦，那你们进去时候搜到用过的东西了吗？”
“对嘛，那也就是交易刚开始，不是不可以从轻。”
“行，你先发过来，我们看看，要是真有重大线索，可以从轻。”
顾添搁下电话，见叶锐眼巴巴望着他，以为他还想继续跟他探讨刚才的问题。
“我真不空，来活了。”
“下面扫黄抓了个嫖客，是上次我们集体行动时候抓过的，二进宫想从轻发落，提供了一堆服务器在外面的直播平台。”
叶锐一听到“直播平台”眼睛都亮了，坐起了身子。
“我们得安排人，一个个梳理，他说很多国内的，包括逸林都有人在上面从事非法SQ活动。”
“但是下面的权限经验不够，查证不了。”
“这事看起来不大，但是比较紧急，所以请您出去不要耽误我工作，谢谢。”
顾添说完抬起了右手指向门口，赶人走的架势非常明显。

“交给卓一鸣。”叶锐没动，反而是毫不犹豫把这活揽给了徒弟。
“他需要锻炼，需要成长，交给他，让他去安排！”
叶锐知道这事不可能顾添亲自来，必然是安排给下面的，不如就给卓一鸣。
让他多点工作经验，多表现，多立功，而且这种活肯定要多部门联动，说不定就能给小徒弟制造多见面的机会了……
“卓一鸣。”顾添倒是觉得交给谁都可以，叶锐提了，他也懒得反对，把卓一鸣叫进来安排了一番就打发他出去了。
叶锐觉得自己简直是徒弟的好助力，满脸雀跃，仿佛卓一鸣今天这任务完成了，明天就能把人追到一样。
顾添搞不懂叶锐这会的思维模式，不过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卓一鸣喜欢了别人这事，你好像并没有不高兴？”
叶锐没有听出顾添用词的古怪：喜欢了别人……
“为什么要不高兴，我徒弟有七情六欲很正常啊，你以为都跟我一样，只爱自己啊？”
“以后他有喜欢的人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到了老了一起上医院，相互照顾多好啊。”
“晴天有人递水，雨天有人递伞，为什么我要不高兴？”
顾添叹了口气，不知道叶锐的是不是情窦未开，还是发育没跟上。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
“卓一鸣有人一起吃饭了，你就得一个人吃饭了。”
“卓一鸣有人一起睡觉了，你就得孤枕难眠了……”
顾添举一反三，假设了很多场景，很多叶锐根本没考虑过的场景，核心表达就一个意思。
卓一鸣喜欢上了别人，跟别人成双成对，你这个只爱自己的就是孤家寡人了，生病了没人端水，饿了没人问你，连年纪大了，高血压心脏病的时候，倒在家里都没人知道……
叶锐听得脑瓜子嗡嗡嗡的，顾添说的都是他没想到的。
他光想到，卓一鸣得偿所愿，有人陪伴是好事，没想过他自己。
“你看，再过几年，玲玲说不定也谈恋爱了，我嘛跟老谢肯定是会白头的，最后就剩下你一个，你还是提前看看养老院吧。”
“或者叫你爹妈拓展下产业，整个高端养老院，提前给你留个位置……”
“妈的。”叶锐暗骂一句，蹭地站了起来。
好气，好难过，怎么办？
难道要去扼杀卓一鸣还没萌芽的感情？还是打听到他喜欢到的是谁，想办法把那人弄走？
弄到天边，再也见不到。
但是这个没有了，卓一鸣还能喜欢下一个啊！
顾添瞧叶锐气鼓鼓的模样，知道他被自己说的刺激到了，决定继续添把柴。
“所以，你要不要考虑下，干脆把卓一鸣……”
“不行。”叶锐蹭地站了起来，粗暴的打断了顾添的话。
“他是我徒弟，不是我儿子，就算是我儿子，也是思想独立，人格完整的人，他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喜好，这是你说过的。”
“我不能因为自私把他强行留在身边，耽误他的幸福，那样太自私。”
“我承认你说的那些是我没想过的，也许卓一鸣走了，我的日子是会很孤独，但是我也不能自私的只想自己。”
“那你想怎么样？你明显舍不得啊！”
顾添都快愁死了，叶锐真的是傻逼吗？都到这份上了，他没发现自己对卓一鸣的情感超过了正常范畴吗？？
“我觉得你的建议很好，我这就跟我爸妈讲去，开辟高端养老项目，逸林作为试验基地！”
顾添看见叶锐匆匆的背影，长叹一口气靠在椅背上仰天长叹。
卓一鸣因为接了新任务，拉上了黄玲玲一起，忙活个不停，中午饭都是叶锐给他点的外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