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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狗与恶犬(晏双笙)


龙芸芸眼圈已经红了,不敢抬头,“言哥,程殊没有来考试。”
没有参加考试。
努力了快一年,最后那几个月,几乎拼命在学的人,前天还在跟他分享考场,藏着小心思想他回来的人,放弃了考试。
梁慎言没有办法再维持表现的镇定,有些急躁地想问什么,但疑问太多了,他不知道该问哪一个。
“程叔叔,脑溢血走了。”
悬在心上的那把刀,倏地掉下来,笔直地插进了他的心里。
周围的吵闹逐渐从梁慎言的世界里消失,雨声充斥了他整个世界,他差点站不住,只能伸手扶了一下旁边的门,久久地说不出话。
什么都不用再问了。
程殊最难过的时候,他不在。
从县城回到镇上时,梁慎言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空调暖风吹着,却还是在滴水。
司机一直在看他,后来不看了,沉默地开着到了街上可以停车的坝子里。
雨过天晴,地面湿漉漉的,到处都是水洼。
梁慎言推开门下车,只拿了手机,一个人朝程殊家里走去,碰到了人,大家想安慰他,他第一次失去了教养,一路沉默地回到了那个早就变了样的家。
第一眼觉得是危房,后来住了一阵,慢慢地习惯了。
虽然隔音不怎么好,但抗风抗雨,暴雨天都不会漏雨。
走进院子时,和他走之前没有什么不一样。菜盆还放在水池边,自行车还放在棚下面,躺椅还在石榴树下。
可是,程殊呢?
少了程殊,少了程三顺,少了林秋云。
小狗也不见了,不会看见家里人回来,就摇着尾巴跑上前。
梁慎言推开房间的门,所有东西都还在,程殊什么都没有带走,连那些堆在一起的卷子都没有拿走。
只在房间门口站了几秒,他就待不下去了。
“……是小梁吧?”
院子里忽然传来声音,梁慎言反手关了门,转头看去,眼里的期待一瞬间变成失望。
年迈的老人家,只是眼神宽和地看着他,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
又一次来到程冬家,他站在院子里,看到了跟小狗玩的程冬,小狗听到声音,摇着尾巴转过来,看见是他,立即跑到他腿边,哼唧哼唧地咬着他裤腿,委屈地叫个不停。
“人是昨天火化的,他们母子一起走了,家里的钥匙给了我们和建国家。”
梁慎言蹲下来,摸着五福的头,沉默了一会儿才问:“见到最后一面了吗?”
程冬爷爷没有回答,抽着旱烟,望向了远处的山。
那里葬着他的儿子。
梁慎言没有再问,看见程冬过来,跟他一样蹲着,伸手去摸五福的头,察觉到他的目光,懵懂地抬起头,对着他笑了笑,没有一点防备心。
小孩子单纯,谁对他好,他就对谁亲。
不好的,都不会记得。
梁慎言收回视线,抱着五福站起来,伸手摸了摸程冬的头,“老爷子,我想把小狗带走养。”
程冬爷爷“嗯”了声,起身进去看程冬奶奶,“带走吧,当个念想。”
走到门口时,他停住,“他走的时候说,你会回来的,麻烦我跟你说声,不用再管他了。他没办法见你,见了你就走不掉了。”
程冬爷爷活到这个岁数,看过太多事,也见过太多人。程殊和梁慎言是好孩子,就算出格了,那也改变不了这点。
进屋前,他叹了口气,“好孩子,放过自己,也放过他吧。”
他们这里太小了,小到很封闭,不是人人都那么包容的。
梁慎言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大哥哥,你要走了吗?”程冬仰着脸,一脸好奇地问:“哥哥走了,你走。”
梁慎言看他一眼,不知道是看他还是看小时候的程殊,过了会看向外面,“听爷爷奶奶的话,好好长大。”
从钱夹里抽出一叠钱,用盘子压在了桌上。
离开程冬家后,梁慎言又回了一趟家,到家门口前,给江昀发了条消息,让他帮个忙。
从秋到冬,又从春到夏。
一年那么长,又这么短。
梁慎言站在院子里,抱着五福用定时功能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程殊。
“程殊,我回来了。”
发过去的消息,石沉大海一般,没有收到过回应。
那一晚的电话,是那几年里他们的最后一次对话,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短,连十分钟都没有。
原来世界真的很大,想遇见一个人那么不容易,走散了就彻底不见了。

程殊勇敢了那么多次,却在这时候退缩了,毫无征兆地落荒而逃,当了一个逃兵。
从小镇离开后,他就像是浮萍似的,在这个世上,只剩他自己。
过去的一切被他硬生生切断,连同和梁慎言的关联,都成了他不敢去触碰的秘密。
程殊拒绝了林秋云的提议,没有和她住在一起,在七月最热的时候,进了一所封闭式的补习学校。
他要复读。
什么都不为,只是不想辜负那些日子的努力,因为那不是他一个人的努力。
他一向有主意,林秋云劝不动他,就不再劝了,又回到了县城里继续上班,母子俩保持着并不算频繁的联系。
复读的学校和高中的氛围完全不一样,每个人都在死命地学,争分夺秒地学。
没有娱乐,没有周末,他们的世界只有学习和刷题。
这儿的氛围更适合他,大家眼里都只有学习,不会在意身边的任何人,回到宿舍顶多问一句下雨没、关不关灯、钥匙拿了没。
不关心你从哪来,失利的高考考了多少分。
一层楼,几间教室,就装下了二百多个人的梦。
是梦,也是赌注。
那一年里,程殊都这么过的,几乎没有离开过学校,没有见过其他人,仅有的几次离开,是去见林秋云,顺道买日用品。
他本来也不合群,短暂地脱离了原本的轨迹后,不过是又回到了原本的样子。
又一年高考,还是下了很大的雨。
程殊从学校宿舍搬走,住进了离考场半小时路程的宾馆。房间能闻到霉味,窗帘拉开也看不到光。
好在是老楼,隔音还行。
考前那个星期,他还是那样,玩命地学,除开吃饭睡觉的时间,都花在学习上。
高考的那两天,过得很平静。
除了烦人的雨,哪哪都湿漉漉的,从考场回到宾馆,身上的衣服湿了大半。
程殊换了衣服,倒头睡了整整一天。
这个假期太过漫长,他给自己找了一份暑假工,包吃包住,一个月两千五,在餐馆里端盘子。
分数出来的那天,店里忙不过来,给他多加了钱,让他帮着去后厨洗碗。
可以查分的短信发到手机上,在口袋里震了震。
他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一直到凌晨两点多回了宿舍,才摸出准考证查分。
宿舍就在门店后面的老巷子里,三层的自建房,一楼改出来给他们当员工宿舍。
十几个人住在一个房间里,铁架子一动就晃,发出不小的声响。
程殊睡在靠窗的下铺,盘腿坐在那儿,短袖热得贴在背心,他登入系统,看到页面刷新出来的分数,心稳稳地落回了原处。
崩了三百多天的神经,在这一刻才真正放松下来。
没有兴奋、没有激动,程殊平静地看向窗户外。黑暗的巷子里,老旧的路灯投出昏黄的光映在白色的墙面,树枝和电线投出的黑影不时晃动。
手机屏亮了亮,是销售广告短信。
程殊呼出一口气,转回来低头去看手机,指尖在屏幕来回摩挲,过了很久,他才点开了短信页面,输了一个号码。
编辑好内容后,又犹豫了很久,才按了发送。
一条应该在去年发出去的短信,整整迟到了一年。
应该说,没有那件事的话,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分享完了好消息,商量着要去哪一所学校。
发完后,程殊坐在那儿,反复低头看着手机,后来自嘲地笑了笑,把手机放下,侧身对着墙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程殊总是在发呆的时候,下意识点开那条短信。
期待看到回复,又害怕看到。
直到他一个人背着包去学校报道那天,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听到广播传来到站播报时,他收到了回复。
回的一个“嗯”,依旧是熟悉的语气。
离短信发出去那天,正好过去了两个月。
那条短信里,程殊告诉梁慎言自己考了六百一十二分,还说谢谢言哥。
程殊在位置上坐到几乎所有人都下了车,他才拿着手机走出站。
广场上,到处都是学校迎新点。
然而太阳却晃得他眼睛又疼又酸,不得不用手遮住。
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抬手擦了擦脸,走到学校迎新处,拿着自己的录取通知书,办了新的电话卡,领了学校的报到资料,跟着大家一起上了大巴。
那之后他们还是没有联系,又回到了过去一年的状态,那条短信,更像是迟到的道别。
画上了一个句号。
程殊在长大,却没有人在等他长大了。
五年时间,足够程殊长成一个大人。
从前他偶尔介意的六岁年龄差,就这么轻易被抹平了。
四九城过了一百多年,好像除了城市里的高楼大厦,跟从前没什么不同。
每年一到四月,空气里的柳絮轻易就能让一群人破防,一边戴上口罩一边骂骂咧咧地质问为什么行道树要种柳树。
程殊用口袋拎着衣服去酒店的洗衣店,一边回消息一边看路,进了电梯,干脆打了语音电话。
“师姐,你们那边聊好了?”
“聊好个屁,老板这次接的活,比发论文还难搞。”
程殊听着那边已经炸了的师姐抱怨,看眼开了的电梯门,抬手弄了弄耳机,又看看口袋里的外套。
“晚上还要跟他们吃饭,那你们多久过来?”
“五点多吧,等这边搞得差不多就过去。”
“那行,不行搭地铁,能快点。”
挂了电话,程殊左右看了看,才找到干洗的地方在哪。
服务员看见他拎着口袋过来,立即会意,伸手接过去,又递给他一个牌子,“这几天客人比较多,所以送来干洗的衣服需要等一等,大概要明天才能拿。”
程殊点头,拿好牌子放口袋里,“那费用是明天来的时候结吗?”
“算在房费里的。”服务员并没有因为程殊不懂多看他一眼,点开了登记系统,“请问您的房号是?”
程殊一听要跟着房费一起算,叹了口气,才说自己的房号。
他们从学校搬到酒店,陪着甲方熬了几天,几乎通宵赶设计图,结果不仅要陪着加班加点,还要负责招待,打工人也不过如此。
结果在酒店餐厅吃饭,还碰到刚来实习的服务员,上菜的时候不小心,就这么巧的撞到他身上。
怎么那么倒霉。
要不是匆忙收拾衣服拿错了,也就不会穿,不穿就不会弄脏,明明这几年都好好放在那儿。
服务员登记完了,抬头跟他说:“那明天大概两点左右可以来取衣服。”
“谢谢。”
程殊说完,想了想又不放心地说:“衣服穿得不多,袖口那儿有一个被烫到的点,不用处理。”
“放心,我们只是处理衣服上的污渍,不会做其余的改动。”服务员看着他,“还有其他需要交代的吗?”
程殊有点不好意思,摇摇头,“麻烦了。”
等到晚上吃饭,他还惦记着送去洗的衣服,有些心不在焉。好在这种应酬的场合,就是一个陪衬,帮忙倒酒、点菜的。
“你想什么呢?”
胳膊被碰了一下,程殊回过神,看向身边的赵果,“在想得吃到什么时候。”
赵果瞥一眼正兴头上的几人,摇摇头,“起码得十点、十一点。”
干土木工程的,尤其还是建筑设计,饭局多如山。
这年头想接个看得过去的活,除了招牌跟实力,不陪喝到满意,图稿比考研还难过,款比登天还难结。
程殊悄悄笑了一下,“那一会儿我说想吐,你扶我出去,去外面透透气。”
赵果原本挺生气的,给他一句话逗笑了。
下午那会儿她跟工作室另一个人陪着甲方去了现场,结果哪哪都不满意。
比挑鱼刺还仔细。
一个外行指指点点,全凭个人主观喜好在那儿叭叭叭的,有的修改都影响结构稳定了。
“那我不可敢,老宋太鸡贼了,说恋爱一周年纪念日,自己跑了,留我们三在这里当伙计。”
赵果瞥见桌上的酒盅又空了,起身给满上,“还好咱们住酒店,不然孙哥等会儿家都回不去。”
程殊往那边看一眼,研三的师哥这会儿已经喝得脸红了,旁边的导师都没了平时的正经。
他年纪小,又是唯一一个研一的,这陪酒的事,还不到他头上。
开场喝两杯,意思意思就差不多了。
他跟赵果一边当伙计一边瞎聊着,没一会儿,导师那儿接了个电话,说了几句就把程殊叫了过去。
“帮我去下边大厅取个快递,我手机尾号。”
程殊听了,手在桌底下给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塞了个橘子,才往包厢外面走了。
出去的时候,习惯想要拿外套,见椅背那儿空着,才反应过来外套被拿去干洗了。
赵果见他不动,问了一句,他摇摇头往外走。
其实到四月了,天不算冷。
学校里不少人都已经单穿卫衣了,只穿件衬衫顶多有点凉。就几步路,还都在室内,冷不到哪里去。
拿了快递,程殊在一楼等电梯。
低头玩着手机,正好来了一个电话,他看眼名字,接了问:“师哥?”
孙哥打来的,估计在洗手间,能听到水龙头放水的声。
两部电梯差不多一块到,他看见旁边的有人出来,就懒得挪位置。
孙哥那边又说了几句,他一边答应一边往电梯里走,“醒酒药啊,我包里有,那我上去拿,顺道把快递放了。”
后面几个字被电梯门关在了里面,听不清楚。
“梁总,怎么了?”刚从电梯里出来的中年人,站在原地,忐忑地看向里面的年轻人,问:“是不是刚才的菜不合胃口?那下回换一家。”
年轻男人从电梯里走出来,身上穿着简单的衬衫、西裤,手臂搭着一件外套。
他脸上表情有些冷,看不出情绪,等时候去人说完了才开口,“不用这么麻烦。”
说话时,神色恢复如常,仿佛刚才那一秒的愣神只是旁人眼花。
中年人松了口气,“那我们公司下一期的合同……”
梁慎言偏过头,看了眼跟在旁边的助理,随后迈开步子往外走,“合同拟好后会由公司法务和业务部门跟你们联系。”
走到酒店外,夜里的风吹来,才觉出一点凉意。
还没入夏,才春天。
司机开车停在了门口,梁慎言跟合作方负责人点头示意,坐进车后座,外套随意搭在旁边。
助理上了车,跟司机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喝酒了,让他慢点开。
车缓缓往外开,他问:“总经理,送您回家还是去公寓?弄脏的衣服,酒店明天会专门让人送到公司。”
梁慎言“嗯”了一声,看向车窗外,视线落在酒店大门处,过了几秒才说:“去公寓。”
助理点点头,转过去不再打扰梁慎言。
梁慎言偏着头,直到车开离了酒店,汇入车流后,才缓缓收回目光。
怔然在脸上一闪而过,抬手捏了捏眉心,往后靠着,闭着眼什么都没去想。

公寓在二环,从酒店开过去不到二十分钟。
司机和助理送梁慎言到楼下就各自回了,他一个人上的楼。饭局上那几杯对他来说,到不了醉的程度,人还很清醒。
何况他现在参加的局,也没几个人会没眼色地拿酒灌他。
指纹解了锁,梁慎言推门进去,玄关灯是感应的,开门的同时已经亮了。
弯腰在玄关换了鞋,外套往旁边架子挂,刚走两步,一团黑影从客厅沙发那儿颠颠地冲过来。
呼哧呼哧地哈着气,精神很好。
梁慎言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再拍拍脖子,踩着拖鞋往厨房走。
五福跟在他后面,仰着头,等他给自己拿吃的。
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拧开,边喝边走神,一点没留意到脚边乖乖坐着望眼欲穿的狗。
直到裤脚被扯了扯,他才回过神来。
拧好瓶盖,梁慎言笑了笑,抬脚轻轻碰了碰它的腿,“这么贪吃。”
狗也不生气,亲近地用脑袋拱他。
小狗已经变成了大狗,养得很好,毛色还是奶白的,眼珠子黑溜溜,跟小时候比没那么可爱了,但也不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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