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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为人知(Dusty G)


“嗡嗡——”
阮玉京正静静凝望窗外,察觉放在桌面的手机忽然震动,拿起来,他看见一条来自熟悉的陌生号码的短消息。
短消息的内容依然简洁,四个数字并一个冒号,表示一个时间。
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挂钟,阮玉京点开输入框,输入一个句号,然后他花费十分钟的时间结束今日规划的工作,按下内线,通知朱丽叶联系司机。
阮玉京收拾好自己,走出办公室时,朱丽叶已经站在电梯厅里了,两人简单聊了几句明日的行程,走进敞开的电梯里。
正要按下关门键,听见一声“稍等”。
抬眼望去,黎彦握着一份文件,疾步匆匆地走来,他的办公室并不在这一层,来这儿应该是找人聊工作。
他很有礼貌,迅速扫了阮玉京一眼,对帮他按着电梯开门键的朱丽叶说:“谢谢。”
朱丽叶朝他笑笑,松开开门键,让电梯门顺利关闭,“黎总,您也刚刚下班?”

不管阮玉京怎么想,在普通员工看来,黎彦无可指摘。
他虽然刚从学校毕业,便被推上AMZ管理层,工作能力没经过验证,工作经验和身处的位置不完全匹配。
他虽然很多时候比起阮玉京,更像一个吉祥物,一个来自集团总部的可能被安装上微型摄像头的青瓷花瓶,在普通员工看来,他仍然无可指摘。
他安静,安分守己,不会自恃身份,作出不当言行,不会把该自己做的事情,推脱给别人,也不会把该自己承担的责任,推脱给别人。
大环境的衬托下,即便他才不配位,对于普通员工来说仍然难得。
光线明亮的电梯厅里,黎彦开口朝朱丽叶道谢,然后迈步走进电梯,等电梯门合上,他回答朱丽叶之前提出的问题,道:“早上我不是迟到了么?没能赶上你们的会,就去找人问了问早上开会的内容。”
朱丽叶说:“原来是这样,早上会议的PPT,我开完会就共享到发布会的工作群里了,黎总您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也可以尽管来问我。”
黎彦似乎就等着她这句话,一听她说完,便道:“好,正好有几个地方我没看明白,找他们问了也没说太明白,本来还怕打扰你工作——你明天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去找你。”
朱丽叶笑着说:“还是我去找您吧,明天上午您看行不行?十点半之后我有二十分钟的空闲时间,到时候我去您办公室找您吧。”
黎彦点头,说:“可以。”
电梯此时在一层停稳,随着两扇电梯门缓缓朝两侧打开,噼里啪啦的雨点声自办公楼门口的方向传来,伴随着员工下班、打卡、走动和交谈的声音。
朱丽叶的车停在地面上了,她挥手和阮玉京及黎彦道别,迈步走出电梯。
她离开之后,狭小逼仄的电梯里,只剩下阮玉京和黎彦两个人。
阮玉京专注望着面前跳动数字的显示屏,没打算跟黎彦说话,却听见黎彦喊了他一声“哥”,对他说:“我昨晚其实没出门,也没去参加朋友的生日派对。”
“我昨晚其实一直待在自己家里,”他继续说:“因为遇到一些事,心里有点闷,一个人喝了一晚上酒,早上才错过闹钟——早上开会的时候我没办法,才随便编了一个借口,不是驰安哥说的那样……”
“……”阮玉京转眼朝他看去。
阮玉京十岁那年,早春,黎彦被阮乾带回家里。
那天下了一场雨,黎彦浑身湿漉漉,浑似一只水里捞出来的小耗子。
邢慕青厌恶这只小耗子,并且不吝表达自己的厌恶之情,当着一众仆人的面,她一巴掌扇在阮乾的脸上,要求对方把这只小耗子丢出家门,眼不见为净。
阮玉京的表达没有那么直接,立在楼梯上冷眼旁观,表面上看起来平平淡淡,心里的感受却跟母亲人高度一致。
他也觉得这只耗子不仅脏,而且可恶,光是站在楼阶上,散发出来的病菌,便足够玷污了整座房子的所有人和物品。
人对人第一印象很难扭转,阮玉京想起那时黎彦看自己和邢慕青的眼神,觉得对方对他们母子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情感。
高高在上,很可恶。
穿着精致,很可恶。
眼神居高临下,看自己像看垃圾,尤其可恶。
既然是这样,黎彦就没有必要特地对他解释什么,更加没有必要撒谎。
可如果黎彦昨晚的确一个人待在公寓里喝闷酒,他身上的Omega信息素哪里来的?
难道他小小年纪别的没学,先跟阮乾学会了包养Omega?还是一个跟他生母黎晓溪有着相同信息素的Omega?
阮玉京眉宇微蹙,随即在心底微微一哂,一边朝电梯外走去,一边道:“是吗?那下回记得多定几个闹钟,省得跟今天一样,听不见闹钟响。”
他走到自己的停车位时,司机已经先一步拉开车门,等候在那里,阮玉京弯腰上车,告诉司机:“去丽娜公寓。”
在他的身后,黎彦静静凝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眼睛里一开始有光,后面慢慢转暗,等幻影完全消失,黎彦低下头轻轻一哂,然后迈步走到自己的车位旁,拉开车门,坐上去。****雨珠簌簌飘落,幻影停稳在丽娜公寓大门口,阮玉京从司机手里接过一柄黑色的雨伞,低头走进雨幕之中。
他合上伞,推开公寓的大门时,发现屋子里已经有人。
宫明决穿一身纯黑色的丝质睡衣,坐在沙发上,手上捧着一本书,面前放一杯红酒,看书翻过的页数,他等了不短一段时间。
阮玉京脱下被雨沾湿的外套和皮鞋,转身走进浴室。
他在浴室洗了一个热水澡,出来的时候,发现茶几上的酒杯空了,看书的人也消失不见,他推开卧室的门,看见宫明决端坐在床头,手上仍捧着那本没看完的书。
轻缓的音符仍在空气中流淌,和着窗外静谧无比的雨声,阮玉京将视线从他身上收回,迈步走向一侧的矮柜。
矮柜上摆放一只磨砂质地的黑色盒子,打开盒子,两支抑制剂的其中一支已经被使用,阮玉京拿起剩下的那支,拆开包装,注射进自己的腺体里。
眩晕的感觉迅速袭来,伴随着令人不适的酸胀感,等那两种感觉都消失,阮玉京拿起一旁的黑色眼罩。
他正准备将那只眼罩戴到自己的眼睛上,听见身后的Alpha对他说:“我来帮你吧。”
“……”阮玉京回头看他,然后垂下视线,将手中的眼罩递到他手里。
宫明决放下手中的书,迈步走到走到阮玉京身后,然后抬起两条胳膊,环过阮玉京的身体,将那只眼罩戴到阮玉京的眼睛上。
视觉被剥夺了,阮玉京的眼前只剩一片漆黑。
他的触觉因此变得更加敏锐。
丝质睡袍的系带被扯开后,衣襟自然朝两边敞开,初秋的空气微微凉,附着在阮玉京的皮肤表面,让他感觉到一点冷……
宫明决没给他适应的时间,抬手一扯他的衣领,让包裹住他身躯的所有布料,全部滑落到地上。
宫明决的嘴唇很干燥,并且很柔软和温热,他吻了吻阮玉京后肩处的皮肤,便开始亲吻他的侧颈和耳后的腺体。
阮玉京感觉他喝了不少酒了,掌心的温度比平时高不少,呼吸也带着淡淡的酒气,阮玉京正仰着脖子承受他的亲吻,听见他问自己:“怎么没跟驰安一起下来?就那么不想看见我?”
“……”阮玉京刚想要说些什么,身体骤然腾空,紧接着便被放到了柔软的床上。
“算了。”宫明决又说:“知道你不想聊天,那就不聊了,直接做吧。”
“嗡嗡——”
正式进入主题之前,阮玉京听见手机震动的声音,从声音传来的位置,阮玉京判断那是自己的手机。
他的眼睛被眼罩蒙着,无法判断拨打电话的人是谁,宫明决却可以,他弯腰把手机够过来,在屏幕上看见【父亲】两个字。父亲。阮乾。
他把手机送到阮玉京耳边,按下接听,然后握住阮玉京的腰,继续做没做完的事情。

“喂?是我,你现在还在公司吗?”
阮玉京被眼罩蒙着眼睛,失去了视觉,直到听见阮乾的声音,他才意识到打电话的是什么人,他的身体随之变得紧绷,不敢再开口说话,生怕被发现什么。
“等一下。”他回过头告诉宫明决,“是阮乾。”
他以为透露打电话人的身份,宫明决就会配合地停下来,没想到宫明决不仅没有停下他们正在做的事情,反而变本加厉几分,就像故意要让阮玉京难堪似的。
阮玉京感到难以置信,却也没有办法在这种情况下和宫明决理论,尤其阮乾还在电话那头等着。
暂时将怒意按下,回答阮乾之前提出的问题:“没,已经下班了,您有什么事情吗?”
阮玉京这些年来早习惯了伪装,他也格外擅长伪装,于是尽管电话这头的他已经汗流浃背,青筋凸起,随着电波传出去的声音依旧好像雪地里结冰的湖面一般,平和、冷清,和往常没有半分差别。
阮乾因此丝毫没察觉出什么,简单打过招呼,和他聊起工作上的琐碎事务来。
阮乾轻易不给阮玉京打电话,除非想要问责,或者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必须亲口说,阮玉京一边好奇他这次打电话的目的是什么,一边又感到煎熬万分。
他渐渐几乎丧失思考的能力,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些没有意义的闲扯,到底还要浪费他多长时间?
他最后简直忍不住想要开口打断,阮乾终于说起这次打电话的主要目的来。
“那什么……你弟弟这段时间在公司怎么样?”
阮玉京一愣,“……黎彦?”
阮乾的声音这时候听起来就没那么底气十足了,甚至显得几分虚,“是啊,他这几天不是跟我闹情绪嘛?消息不回,电话也不接的……你每天跟他待在一起,他这段时间在公司,状态还好吗?”
“……”
阮玉京想起离开公司,在电梯里偶遇黎彦时,对方朝自己说的话:因为遇到一些不开心的事,一个人喝一晚上闷酒,这才错过早上的闹钟。
阮玉京忽然觉得好笑。
这对父子关系和睦的时候,自己在他们眼里是空气——那种有毒的空气,最好顷刻间驱逐干净,闹了矛盾竟然又都来找自己。
难道自己在他们看来,是那种热心调解邻里矛盾的志愿工作者吗?
然而不管心里怎么想,阮玉京表面都没有泄露分毫,就像他不管背地里背着阮乾在做什么事,到了位高权重的Alpha面前,仍然是个温驯听话的好儿子一般。
轻轻地吁出一口气,“看起来……还好,跟平时没有差别,您有什么话想要对他说吗?要是有……我可以帮您带话。”
“……”阮乾察觉他的气息不太稳定,似乎在跑步,或者进行其他类型的体育运动,“这就不用了,先让他气着吧,等他气消了,我再找他。”
“好。”阮玉京近乎迫不及待地说:“那时间不早了,要是没其他事,您就早点休息吧,晚安。”
一口气说完长长一句话,阮玉京猛地挂断电话,然后他摘下眼罩,看向身后的Alpha。
因为隐忍,他额前的黑发被汗水浸湿,下唇上几个鲜明的牙印子,他的睫毛也被汗液浸湿了,眼底出现红色的血丝。
他很明显忍得很辛苦,俨然被欺负得不轻。
宫明决的胸口原来还堵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没地方发泄,塞得他呼吸困难,因此他才有意跟阮玉京作对,故意使他难堪,想看看他到底怎么样才能服软。
看着这样的他,不知道为什么,宫明决又没气了,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一些?
他抬起手摸了摸阮玉京的脸,随后便俯下身,试图去亲吻Alpha的嘴唇。
还没触碰到,阮玉京把脸撇开,好像宫明决的嘴唇是什么脏东西,碰到了便会玷污他阮玉京的清白。
宫明决动作微顿,随口他轻轻地笑了,然后直起身体,握住阮玉京的脚踝。
阮玉京察觉到他的意图,立刻试图反抗,怒道:“不做了。出去。”
可是他早被欺负的手软脚软,那些反抗在宫明决看来无异于螳臂当车,宫明决轻而易举地镇压住他,一边淡笑说:“那么强效的抑制剂我都注射了,你说不做就不做了?”
一边这么说着,他一边弯下了身体,阮玉京余下的话语这一刻被闷进了喉咙里,再没有吐露的机会。
攥紧床单,脸也用力地埋进枕头里,好一会儿,说:“快一点……”
宫明决说:“知道。”
C'est comme a.J'aurais aimétenir ta main,un peu plus longtemps.J'aurais aiméque mon chagrin,ne dure qu’un instant.……
床尾的唱片机仍在悄声地旋转着,香薰蜡烛静谧地燃烧,窗外,雨还在下,楼宇间的灯光模糊一片。
雨雾弥漫的天际尽头,一辆红色雷克萨斯在高架桥上迅速穿梭,自出口驶离后,它停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药店面前。
黎彦昨夜喝了太多酒,今日又一整天忙碌,他午餐和晚餐都没怎么吃,八九点那会儿便觉得胃有些受不了。
他进药店买了两盒胃药,结了账后,提着药回到车上。
他现在居住的地方是他自己花钱租的,面积不算大,胜在距离AMZ足够近,开车只要十多分钟,堵车不会超过半个小时。
他现在在开的雷克萨斯也是他自己攒钱买的,不算高档,胜在完完全全属于他自己。
深夜11点23分,黎彦推开公寓的门。
他正盘算吃完胃药之后,要不要点一份外卖吃?闻到一阵浓郁香气。
抬眼一看,厨房里一道来回忙碌的身影。
厨房的灯光是暖黄色的,雾气一样,笼在这个人的身上,简约的白色T恤、简单的居家短裤,黑发微微卷起,带着淡淡的栀子花味信息素……和黎彦记忆里的某个画面十分相像。
黎彦眼神骤冷,“我昨天不是就让你滚了吗?怎么又跑回来了?怎么?老家伙给你的钱不够多吗?又想起我来了?”
Omega回过头,露出一张年轻而清丽的面庞——阮玉京如果在这里,一定能认出,这人就是半月前,他刚在阮乾办公室外看见过的漂亮Omega。
Omega低下头,露出一截白皙而脆弱的脖颈,那脖颈后方的腺体上,一枚新鲜的牙印赫然呈现。
“不是钱……我没要他的钱。”他低声告诉黎彦,“是我求他放我回来的,我没想过要离开你,阿彦……”
黎彦轻嗤一声,走回卧室里,“是吗?可是我已经不想要你了,滚吧,有多远滚多远,别让我再看见你,锅里东西也倒了,我嫌脏。”
“可是……”Omega还想再说些什么,追上来道:“是你让我去陪他的啊……”
“我让你陪他吃饭,没让你脱掉裤子,爬到他的床上!”
黎彦停下脚步,回头朝Omega望来,再也控制不住一般,怒吼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跟我爸爸的事情,我有没有告诉你我有多讨厌那个老东西!半个月联系不上,我都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结果你爬到老东西的床上去了!还是别人跟我说我才知道!”
“那种又老又丑的脏东西,你就不嫌恶心吗?我爸爸是这样,现在你也这样,你们这群Omega……你们这群Omega果然都是一群贱骨头,脏东西,根本分不清好坏!我再说最后一遍,滚远点,别让我再看见你!”
说完这句话,黎彦走进房间里,“砰”一声,关上房门。
他在房间里静静站立好几分钟,重新听见窗外的雨声,伴随着雨声一起映入他耳膜的,还有一道关门声。
“嗡嗡——”
胸前的手机忽然震动,黎彦拿出来,看见一个叫做梁思的人给他发来的消息,【我走了,厨房的东西我也倒了,你别生气了。】
“……”
黎彦拧开房门,就见外面果然已经空空荡荡:饭菜香消散了,那道来回忙碌的人影也消失不见。
黎彦低下头冷笑一声,察觉掌心里的手机再次震动。
【梁思:再过几天日期就要到了,你刚才发那么大火,睡觉之前记得要打一针。】
黎彦心间莫名一阵烦躁,抬脚踹翻了身边的茶几,然而原地站了几分钟,他还是走回了卧室,拉开床头矮柜的抽屉。
那里面赫然躺着几支蓝色的针剂。
黎彦拆开其中一支,注射进自己的身体里,等那种轻微的酸胀感和眩晕感都消失,他把用完的针管,丢进专用垃圾桶里。
手机此时第三次震动,还是梁思,他说:【我去楼下找一家酒店住,明天再来看你。】
黎彦把短信都删除,把号码拉黑,然后他收拾几件衣服,走进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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