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么？”
因为是午休时间，宿舍里的其他人都睡下了，因此Lie的声音也压得很低，低到只有路沉星一个人能听见。
路沉星神色有些纠结，没立刻回答Lie的问题，而是又盯着Lie看了许久，才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开口问道。
“我……可以亲你吗？”
Lie：？
“不可以。”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Lie就拒绝了路沉星这莫名其妙的要求。
路沉星顿时就垮了脸，不高兴道。
“这也不可以，那也不可以，那到底什么可以？”
他觉得Lie有点可恶了，总是若有似无得吊着他，给他一点甜头，然后又各种拒绝他。
Lie没回答路沉星的话语，只是反问道。
“我跟你长得一样，你看着我这张脸也能亲得下去？”
“长得一样怎么了？”
路沉星理所当然道：“我这张脸长得这么帅，看着就让人想亲一下不是很正常吗？”
Lie：“…………”
他承认，路沉星的脑回路有时候的确是非常人所能及。
尤其是在自恋这方面，路沉星敢说第二，就没人敢争第一。
“要试试吗？也许你也想亲我呢？”
路沉星不死心，煽动道。
“不……”Lie习惯性的就要拒绝，结果抬眸，却对上少年清明透澈的双眼。
少年那双总是透着年少轻狂无所畏惧的眼睛，此刻却只能看见他倒映在少年眼眸中的影子，好像其他的东西，再也容纳不下。
路沉星的眼睛，的确是好看的。
“亲一下又不会死，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路沉星还在尝试鼓动Lie，少年的嘴巴一张一合的，不停说着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话语。
有点吵。
Lie觉得他应该及时捂住路沉星的嘴巴，免得他再叨叨下去。
于是Lie抬起手，想把路沉星的嘴巴捂住，可当他的手指在即将触碰到少年的嘴巴的时候，却突然鬼使神差的，改为了勾着少年伸长的脖子，随后把人往下一带，便亲了上去。
路沉星烦烦叨叨的声音戛然而止，两人唇上相处的皮肤一触即分。
Lie像是触了电似的，蓦然松开了手，然后将路沉星给推远了。
“你……你……”
路沉星抬手捂着自己的嘴巴，看着Lie，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Lie心里有些烦躁，面上却不动声色，声线依然冷淡。
“亲完了，睡吧。”
好像只是在随便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反复刚才主动亲路沉星的不是他一样。
Lie的态度实在是太冷漠了，路沉星怎会善罢甘休，于是又凑了过去，低声问Lie。
“普通朋友应该不会亲嘴吧？”
Lie不说话，并且把头偏到了一边，阖眼睡觉。
路沉星也不管Lie是真睡还是假睡，接着便道。
“据我所知，张飞和关羽不会这样。”
Lie还是不说话，路沉星再接再厉。
“所以，我们算是在谈了吗？”
听到这句，Lie终于再次睁开了眼睛，然后回答：“不算。”
路沉星：“…………”
“你夺走了我的初吻，竟然还想不负责任！”
Lie不想再继续纠结这件事，直接把话题给终结了。
“你再不睡觉，我们连朋友也没得做。”
Lie的模样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路沉星终究还是妥协了。
“算你狠。”
路沉星躺回到了床上，没再去骚扰Lie。
Lie听着少年消停下来的动静，轻轻松了口气。
好像，越来越多的事情，在脱离他的掌控了。
“全体人员，两点半到大会堂学习法律知识。”
路沉星是被拘留所广播的声音吵醒的，等他坐起身来，发现Lie已经连鞋都穿好了，正在认真叠自己床上的被子。
不知道是不是被睡前Lie亲他那一下给影响了，路沉星现在看到Lie，就总是忍不住，想要去碰碰他，或者是亲亲他，看的时间越久，心里的那种冲动就越是强烈。
但是强烈归强烈，路沉星还是不敢轻举妄动，他怕他和Lie真的连朋友都没得做。
路沉星的小心翼翼，Lie自然全都是看在眼里的，但他并不想去改变什么。
能让路沉星收敛一些，也是好事。
毕竟路沉星对他的这种态度，不是他预料之中的事情。
很快，下午的学习课就开始了，课堂的内容主要是给被拘留的人员科普一些基本的法律常识，这些东西，Lie根本不用听，就一清二楚。
就是不知道这些东西，路沉星到底听进去了几分？
应该在神游天外吧？毕竟路沉星不爱学习。
然而，当Lie不动声色的去观察路沉星时，却发现向来不爱学习的路沉星听得格外专注，甚至还动手做起了笔记。
Lie：？
路沉星这是转性了？还是装的？
Lie无法得出结论，并且因此而观察了路沉星一整堂课。
路沉星真的听得很认真，认真到Lie都有些好奇了。
于是，在下课后，Lie主动先开口跟路沉星说了话。
“这堂课你都学到了什么？”
Lie是真的好奇，因为路沉星绝对不是那种会好好学习的人。
但是刚才路沉星做的那些笔记，他也看了，半点不带含糊的。
Lie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什么人，趁着他不注意，把真正的路沉星给换走了。
如果被他发现，真有人做这种事情的话，他一定，一定会让那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问我吗？”
路沉星看了看周围，又指了指自己，不太确定。
“嗯，问你。”Lie回道。
“刚才的课我没注意听讲，所以想知道你都学到了什么。”
“哦，这样啊。”
路沉星不疑有他，爽快回答：“我学到了，不管我们有没有血缘关系，我们在一起的话，不算犯法。”
Lie：？
路沉星：“是没讲呀。”
“讲的都是一些基本的犯法行为, 没讲的话不就是没犯法吗？只是谈个恋爱而已，也归不到重大犯罪那一类吧？”
Lie：“………”
路沉星说得很有道理, 他竟然无法反驳。
不得不说，路沉星是有些聪明劲儿在身上的，只是这些聪明劲儿从来没用在正经的地方。
“诶？不对啊，你不是说你没听讲吗？你怎么知道课上没讲这方面的内容啊？”路沉星突然反应过来。
Lie避开了路沉星的视线，没答话，打算冷处理。
路沉星却是来劲儿了，立刻就凑了过来, 悄悄问道。
“你是不是在故意找话题跟我聊天啊？”
Lie：“…………”
“别自作多情。”
路沉星这人，是天生就有一些反骨在身上的, 譬如当初他以弘夜的身份跟路沉星相处的时候, 他让路沉星做什么, 路沉星就会偏不做什么。
然而到了Lie这里, 路沉星的天生反骨好像就消失了。
听着Lie说了不留情面的话语, 路沉星也没想反驳什么的，立刻就示好的应和道。
“好好好，是我自作多情, 所以你多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Lie：“…………”
Lie不明白，为什么身份与身份之间的差距能这么大, 明明都是同一个人，也是差不多的性格, 难道路沉星就一点都没察觉出来吗？
“懒得理你。”
Lie确实是有些不太习惯路沉星突然对他这么亲近耍赖的态度, 转身就往食堂走去。
在拘留所里每天的日程都是被规划好的，就好比今天下午, 一整个下午都在上普法课，课程结束, 基本也就到晚饭饭点了。
晚餐是很简单的水煮白菜和白粥，路沉星和Lie随意找了两个座位便坐下。
两个人是面对面坐着的，路沉星一抬头，就能看到Lie坐得端端正正安静吃饭的样子。
其实放眼望去，整个食堂里的人都是坐得端端正正吃饭的，因为每天上午，拘留所里其实都会有坐姿训练时间，然后如果吃饭的时候坐得不端正的话，也会被看守人员训斥矫正。
也就是说，Lie这样坐得端端正正的吃饭，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这里的人只要是正常人，都这么吃饭。
可是现在看在路沉星的眼里，Lie就是哪儿哪儿都跟别人不一样，怎么看怎么好看，连吃饭，都好看到让人移不开眼睛。
可是，Lie明天就要出去了。
出去以后，他大概就很难再找到Lie了。
路沉星私心里是不想让Lie离开拘留所的，但他也知道，拘留所不是Lie的未来，他自己烂也就算了，他不能拉着Lie跟他一起烂。
路沉星端着碗，兴致不高的喝了两口白粥，突然开口问道。
“你在哪个学校上学啊？”
路沉星其实没想要得到Lie的什么回答，他就想多跟Lie说说话而已，因为，留给他们相处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只是没想到，Lie竟然回答了他的问题。
“丰城一中。”
“一中啊……”
路沉星喃喃低语重复。
丰城一中，是整个丰城最好的中学，而他所在的丰城七中，是整个丰城最烂的学校。
他们本该是两个世界的人，这辈子也碰不到一起。
可Lie既然出现在了拘留所，那他，是不是也可以尝试去接触一下Lie所在的世界？
于是路沉星又喝了两口白粥，试探问道。
“我以后可以去一中找你吗？”
Lie闻言，拿着碗的手微顿，没答话。
路沉星心下了然，Lie并不希望他去一中找他。
说不失落，那肯定是假的。
可路沉星突然有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坚持接近Lie。
他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永远活在黑暗的沼泽之中，而Lie，是干净的、美好的、几乎没有什么污点的王子。
肮脏的老鼠，怎配站在王子的身边。
“可以。”
“但不能来得太频繁，我课程很满，没空理你。”
然而，在老鼠犹豫要不要继续接近王子的时候，王子却突然向老鼠抛出了橄榄枝，哪怕橄榄枝并不长，也让路沉星低落的情绪瞬间一扫而空，又充满了干劲儿。
“那我一周来找你一次好不好？”
Lie有点迟疑。
虽然神明是能自由的选择自己的外形没有错，但是频繁的更换体型和长相，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因为每次更换外形，其实都是没有数据保存的，他每次都要重新塑造自己的外形。
也就是说，如果他答应和路沉星一周见一次的话，那他就要频繁的切换弘夜与Lie的状态，且弘夜与Lie的外形细节不一定会每次都一模一样，有可能会被路沉星发现破绽……
路沉星见Lie半晌不答话，怕自己的得寸进尺让Lie不高兴，最后连见面的机会都没了，于是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主动让步。
“一周一次不行的话，那半个月一次？”
Lie还是没答话，路沉星有些委屈了：“总不能一个月一次吧……”
“又不是大姨妈，一个月才来一次……”
Lie：“…………”
真不知道路沉星从哪儿学来的这些话，听着就不对劲。
“那就半个月一次吧。”
吃完饭没多一会儿，就到洗漱时间了。
Lie不太喜欢集体生活，更不喜欢和一大堆人挤在一起洗澡。
但是既然来了拘留所，他就得按照拘留所的日程规划来做事，以免引起路沉星怀疑。
大不了，洗漱的时候，他用神明之力屏蔽掉其他所有人的感官，让他们注意不到自己的存在就行了。
Lie回宿舍拿了洗漱盆，就往公共浴室走去，路沉星见状，赶紧也拿了自己的洗漱盆跟上。
这会儿正是洗澡的高峰期，浴室里简直是人满为患，而且大部分都是一身汗味儿的大老爷们。
在前两天的时候，路沉星其实是没有这么强烈的感受的。
因为他从小风餐露宿惯了，有的住有的洗就不错了，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可是今天，当Lie往公共浴室里迈进去第一步的那一刻，路沉星突然就有点接受不了了。
他不是接受不了他自己跟这一群大老爷们一起洗澡，而是接受不了Lie和这一群大老爷们一起洗澡！
他根本没有办法想象到那个画面，甚至是，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就感觉自己的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好像要爆炸。
“等等——”
眼看着，Lie就要开始脱衣服，路沉星立刻眼疾手快的抓住了Lie，然后把人往门外拽。
“你做什么？”Lie难以理解路沉星突然发疯的行为。
“晚点再洗。”路沉星回道。
“为什么？”Lie问道。
“没有为什么，总之晚点再去洗。”路沉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情绪，干脆就不解释了，只是强硬的拉着Lie远离了公共浴室。
Lie觉得路沉星的行为着实有些反常，在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之前，Lie不打算配合路沉星，于是便停下了脚步，表达自己的态度。
“我不想打扫卫生。”
“我来打扫。”路沉星回道，然后拉着Lie继续往前走。
Lie更加觉得路沉星反常了，因为除了第一天路沉星去洗澡时间比较晚，后面两天路沉星都是早早去洗漱的，因为他不想再打扫卫生了。
可现在，路沉星竟然主动说他来打扫卫生？
不对劲。
于是Lie拒绝了路沉星的提议：“那也不行，我先去洗漱了。”
话语落下，Lie便要挣开路沉星的手离开，路沉星怎会同意，便更加用力的攥住了Lie的手腕，根本不放人走。
“放手。”
“不放。”
“放手。”
“不放。”
几番沟通下来，双方都没有妥协的意思，一方要走，一方不让，拉拉扯扯，结果被看守人员给看到了。
“你们俩干什么呢？都松手，双手抱头，给我蹲下。”
看守人员拿着警棍走过来，呵斥俩人。
路沉星只能不情愿的松了手，然后双手抱头，缓缓蹲下。
“你们俩刚才干什么呢？”
看守人员又问了一遍，路沉星没说话，倒是Lie回答了这个问题。
“刚才没站稳差点摔了，是他扶住了我。”
“是这样吗？”
看守人员又问路沉星。
Lie都替路沉星找好台阶了，路沉星又不是傻子，便跟着台阶下，连连点头：“是的。”
看守人员看看路沉星，又看看Lie，确实不像是闹事的样子，便没深究，只是又训诫了两人几句。
“在这里不要闹事，不要大呼小叫，你们就老老实实的呆着，服从安排，很快就出去了。”
“知道了。”
两人同时回答。
看守人员见俩人态度良好，挥了挥手，让两人赶紧去洗漱，然后就离开了。
也就是这么一个小插曲的时间，公共浴室里洗澡的人已经陆陆续续的出来一大半了。
回去的路上，路沉星又刻意拖延了一些时间，等两人再次回到公共浴室的时候，里面已经没人了。
偌大的浴室里空荡荡的，花洒与花洒之间，也没个隔间。
路沉星眼睁睁的就看到Lie抬手就脱掉了身上的衣服，露出一大片冷白的皮肤。
像是那种常年捂着不见光的白，但并不会让人感觉病态。
路沉星自己其实也挺白的，有段时间他还嫌弃自己太白，刻意把自己晒黑了一些，只是晒完没多久，他就又白回去了。
换一种说法，其实他和Lie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两人的长相一致，身高体型一直，肤色基本一致，连声线其实都是差不多的，只是两人说话的语调不同才显现出一些差距来。
路沉星不是没有见过镜子里的自己，穿着衣服的，或者是没穿衣服的，早看过八百遍了，他其实除了觉得自己帅炸天，真没什么其他的想法。
但是，此刻，当他看到跟自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Lie这样坦诚的站在他面前时，他的心率，忽然就失衡了。
心脏，疯狂的跳动。
大脑，疯狂的拉响警报。
身体，好像也变得有些奇奇怪怪，让他控制不了。
路沉星察觉到不对劲，立刻就把花洒的热水关掉了，调成了冷水。
冰冷刺骨的水“哗啦——”一下从头顶淋下来，裹挟着刺骨的寒冷，冻得路沉星立刻就打了个寒颤，牙齿都咬得咯咯响，不过这也终于让路沉星发热的脑子清醒冷静了一些。
然而，还不等他完全平复下来，一只手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臂，把他从喷着冷水的花洒下扯开一段距离。
Lie迅速的关掉了冷水开关，随后转过头来问他。
“你洗冷水做什么？”
第36章
Lie的手指, 就跟花洒淋下的冷水一样凉，可是路沉星却感觉自己的体温越来越高了, 简直热到快要爆炸，血液的流速也越来越快，好像要冲破血管。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冲一下冷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