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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故意成为皇后的(十二溪)


柏若风郑重其事道:“你……”
方宥丞连呼吸声都变浅了,认真倾听。
柏若风的笑忽然没憋住,带着隐忍的笑音道:“你还是穿黑色好看。”
就这?方宥丞的表情显而易见变得空白,柏若风不用怎么猜都知道他脑子估计转不过来了,他毫不避讳地大笑道:“哈哈哈!你虚心个什么劲啊?”
也真是奇怪了,在柏若风这里,他仿佛失了智般。方宥丞深吸了口气,有些无奈,又带着点宠溺地看着柏若风。等人笑完了,方才紧了紧圈着对方手腕的掌心,低声道:“走吧。”
一进偏殿,就能看到方为宁坐在加高了的椅子上晃着腿等着,见人来了,挥舞着双手喊道:“咯咯!咯咯!”
如果不是他身后的奶娘拉着他,这小子还试图从椅子上爬下来。
柏若风慢悠悠晃过去,戳了两下娃娃的脸,软得不可思议。
方为宁还认得他,抬手抓住他的食指,“咯咯?”不等柏若风应声,他自己摇了摇头,认真仔细思考了一下,露出个憨憨的傻笑来,“枣枣?”
柏若风挑了下眉,看向方宥丞,眼里就一个意思:坏大人。
方宥丞装看不懂,先行落座。
可以看出他平日里是坐在方为宁边上的,因为春福已经拉出了椅子。柏若风正弯腰站在方为宁右侧上。今日的方宥丞选择落座在柏若风身侧。
这么一来,柏若风就被一大一小给夹在了中间。
柏若风笑了下,顺手在左边仰着脑袋晃着腿的方为宁脑门上撸了下,转身,在春福等人惊恐的视线下,抬手在右边的方宥丞头上拍了下,这才顺势坐下了。
方宥丞抬筷的动作一滞,看了眼柏若风,什么都没说。
柏若风左手给方为宁抓着,他挣了两下,小孩子把他手当玩具啃。就算奶娘喂饭时,也把他食指抓得紧紧的,柏若风看着有意思,索性没挣开,单手用着筷。
不等伺候的下人布菜,方宥丞就给他夹菜。
寂静一片,只有方为宁偶尔含糊的声音。
柏若风冷不丁出声道:“你打算一直抚养他?”
方宥丞平静道:“不然呢?他可是曜国的皇太弟。”
方宥丞竟连继位者的人选都已经决定好了?柏若风猛然被呛到,抚着胸口拍了两下才把食物噎下去。
柏若风直截了当问:“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方宥丞冷哼一声,语气竟有点酸,“前几日早朝时就已经宣布了。你当然不知道,你一心在你妹妹那。”
这是在怪他不关心?柏若风好笑道:“你也没主动和我说啊。”
方宥丞看了他一眼,柏若风竟从里边品出些许委屈和不满来。方宥丞面无表情放下筷子,“我去你府里找你,等了一天,结果你见了我就一直在说你妹妹的事,说完又问你大哥消息。说来说去,竟也没关心我一声。”
“好好好,我的错。”柏若风抬起筷子给他夹了块鱼肉。
方宥丞吃了,吃完继续用那副不在意的口吻道:“大半夜还赶我回宫,也不关心下我走夜路安不安全。”
柏若风忍着笑,又给他夹了一筷鱼肉。
方宥丞毫不迟疑吃了,吃完后道:“难得喊唐言给我传个消息,还是要我帮忙还人情的。”
这样下去,他真是罄竹难书了。柏若风叹了口气,夹了个鸡腿放方宥丞碗里。他知道方宥丞向来爱吃肉食,这回便不同上次故意给人夹菜包,特意夹了个鸡腿。
方宥丞盯着那鸡腿一阵,质问‘罪人’:“你就这样伺候朕用膳?”
柏若风有些意外看着他——方宥丞平日里许是为了拉近距离,从不用代表身份的自称,这会儿忽然在他面前称呼自己为‘朕’,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柏若风顺着他意,看戏般问:“陛下,您觉得臣该如何伺候?”
方宥丞得寸进尺指挥着:“夹起来,喂朕。”
柏若风给他气笑了,直接把筷子往桌上一放,发出响亮的声音,“你当你是两岁娃娃呢?”
边上真正的两岁娃娃玩着柏若风的袖口,张着嘴吃下奶娘喂到口边的粥。
房里的宫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唯恐雷霆一怒,惩罚这大不敬之人时,还迁怒自身。方宥丞看了春福一眼,春福意会,把伺候的宫人都领出去。
房内除了方宥丞、柏若风以及方为宁,只留下了奶娘和春福。
方宥丞低头夹起碗里的鸡腿,一口一口闷不吭声吃着。
柏若风瞧着他似乎有点在生闷气,本该去哄哄,给个台阶下的。但柏若风实在没忍住,扯了下他袖子,“鸡腿好吃吗?”
方宥丞没理会。
柏若风竟开始犹豫了:难不成真要去喂他?
柏若风想了想,觉得这种温柔小意的事自己还是做不来,于是干脆装作看不到方宥丞的面色。转而去逗弄方为宁。
他把手抽了回来,找春福要了块手帕擦干净手上的口水,戳了两下方为宁的腮帮子,笑道:“你这小不点,什么都咬,也不怕把你牙崩坏了。”
方为宁长了口乳牙,可能觉得痒,什么都想啃两口。先前啃木雕,现在抓着柏若风的手指,也要去啃两口,弄了柏若风一手的口水。
方宥丞闻言,三两口吃完了鸡腿,扯过他左手看了眼。
一个幼童,能有多大气力?连个牙印都没留下。和方宥丞之前被柏若风咬那两口比起来,更是无足轻重了。
方宥丞神色却渐渐郑重起来。他摸到柏若风一手的茧子,腕边隐约露出一点白痕。
练武磨出来的茧子,方宥丞自己也有,但那白痕,却像是伤口脱痂后留下的。
今日柏若风穿了便服,没有束起袖子,因而方宥丞虎口往上一推,就能轻易把他袖子推上去,看到手臂上一条条留下的疤痕。
方宥丞越看面色越难看,把袖子卷到肩上不够,还去扯柏若风领口。被柏若风两三下拍落,“你够了啊,有小孩子在呢,别动手动脚的。”
柏若风的玩笑并不能叫方宥丞心情好一些,方宥丞喉结上下滑动着,心疼到对以往的决定有了悔意。
他沉默许久,艰涩道:“你身上是不是有更重的伤疤?”
柏若风心想这不废话吗?上战场哪有不受伤的?他全身上下,估摸就一张脸保护得最好最能看了。
然而这话不能对关心他的人直说。
于是他没心没肺笑道:“那怎么是伤疤呢?那可是本将打下的累累战绩,改天关上门,再给你看看本将身上的功勋?”
方宥丞迟迟没有说话,盯着他的笑脸,情绪似乎更低落了。
柏若风受不了他这幅模样,于是挠了挠侧脸,笨拙地转移话题,“言归正传,皇太弟的事,你不再考虑一下?”
继位者的人选,于外人而言是看皇室血脉正统与否。于皇室中人而言,则要较之能力,择贤选优。于帝皇而言,或许还要考虑继位者的母族势力。
而方为宁,坦白说,这么小的孩子,除了是方宥丞的弟弟,哪方面都不沾边。
方宥丞似乎误解了他的意思,看了柏若风一眼,莫名道:“考虑什么?你又不能生。”
柏若风虎躯一震,被他的胡言乱语惊到,恼道:“怪我?陛下能生的话就不用弟弟来继承大统了。”
饶是春福见惯两人彼此口出狂言,此刻涉及皇权,都忍不住一惊。更别说没见过这场面的奶娘,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方为宁茫然地张着口,却迟迟没有饭喂到嘴里,他左看看右看看,朝柏若风伸手要抱:“枣枣!”
柏若风轻轻拍了拍他脑袋,按着他转回身去,“坐好。”
方宥丞皱眉,却不是对柏若风。他看着奶娘,不悦道:“起来,做你该做的事。”
一顿午饭在春福和奶娘如履薄冰中度过。
饭后柏若风被方宥丞抓住,没能回侯府,而是被带回寝殿里。理由很充足:柏若风之前陪妹妹,后边还要跟使团去北越,中间这么点时间,合该是他的。
柏若风想起两人长大后聚少离多,陪陪也没什么,就留下来了。
临到寝殿时,方宥丞道:“我要去太医院拿点东西,你先进去休息,下午陪我看奏折。”
柏若风不解:“你生病了?”
方宥丞摇摇头。
柏若风疑惑更甚:“那为什么要去太医院?为什么不把太医召过来?”
他记得太医院里有一味药,是以往宫妃最爱的祛疤膏。方宥丞深深地看了眼前人一眼,捏了捏柏若风的掌心,“你先进去等我。”
柏若风不明所以应承下来,笑了笑,调侃道:“那好吧,我去榻上等你。”
方宥丞瞬间精神奕奕,目光如炬:“我可要当真了。”
“别贫了。”柏若风笑了下,抬手往外挥了挥,开始赶人,“快去。”
目睹着方宥丞离开乾坤宫后,他才转身往寝殿去。
宫人推开门,恭敬地退开。柏若风踏进殿内,把宫人都遣下去。他伸了个懒腰,懒散地往龙床走去,边走边除下外衣,正准备上去小憩一下。
柏若风坐到床边,黑靴在踏脚板上脱下。他抬腿上床,一扯床上被褥。
层层堆积的被褥滑下,一抹危险的寒光突兀地倒映在他眼瞳中。
藏在被褥里的刺客冲柏若风扑去。

第72章 把柄
在扯下被褥的那一刻, 柏若风的身体远比他的意识先感觉到浓重的杀意。他完全靠着身体反应向后仰身,刀尖险险从他鼻头擦过去。
面前忽然出现的宫装女子,一击不成, 抬手就要落下第二击。
柏若风抬臂抵住她的右手,手掌一旋,钳住她的手腕,骨头错位的咔嚓声清晰可闻, 淬毒的匕首落在锦被上。
在女子惊诧的视线里, 柏若风眉眼冷冽,一言不发扣住她手臂, 弯腰过肩,快准狠地往榻外一摔。
手臂一痛,只见眼前天地倒悬, 女子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仰摔在地上。她咬牙爬起来,抽出发间凤凰金簪,朝柏若风刺去。
簪尖刺破空气, 却被一脚踢飞出去。女子也摔倒在地。
那厢柏若风从衣柜里抽了条腰带, 追上想要逃跑的女子,三两下把她双手缚住, 困在床架上。
稳固的床柱被挣扎的女子摇得发出吱呀声。
女子以主人家的气势厉声喝道:“你是谁?怎么会在陛下殿内?”
刚要问这句话的柏若风一怔,摸了摸下巴, 好整以暇抱臂而立,“喂!搞清楚, 现在是你行刺在先, 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女子闭唇不言。
这人看起来与他年岁相差不大,面容姣好, 身上透着股养尊处优的气息。柏若风确认自己不认识她。他捡起掉落的匕首,从匕首身上闻到了浓厚的药味,又捡起凤簪打量,脑子更是糊涂了。
据他所知,方宥丞没有封妃。
柏若风心里有了猜测。他用刀尖挑起女子下巴,“从实招来,你到底是谁?若执意做个哑巴,就只好用你下的毒来惩罚你了。”
“呵!”女子冷笑一声,上下打量着柏若风,红唇讥诮掀起,轻蔑道,“原来陛下迟迟不愿选秀,是有分桃断袖之癖啊。”
柏若风皱眉,为她话里话外的轻视感到不悦。
女子抬着下巴,明明被绑的是她,被威胁的也是她,可如今她却不顾颈间随时能夺去她性命的利刃,居高临下道:“这么一看,你长得的确有几分姿色,然还不够聪明。做男宠是没有好下场的。焉知前朝男后,以男子之身登上后位,最后还不是被人活活烧死。”
倒是难得见一个刺客会罗里吧嗦这么多。柏若风来了点兴趣,他装出一副意动模样,“那依姑娘所见,怎样才算聪明人?”
女子眸光一转,柔情似水,“想听?”
柏若风把玩着手上的匕首,散漫道:“不是什么人的话我都会听的。姑娘不如先自报家门?”
“要人自报家门前,不是该先说明自己身份?”女子警惕不减。
柏若风眨了眨眼,把玩的动作一停,他用和刚刚粗暴武力全然不同的语气无辜道:“诚如姑娘所说,奴才只是陛下的男宠,单名一个风字。今日应召前来伺候,没想到反倒遇上姑娘。”
说是这般说,柏若风全然没有解开女子身上束缚的意思。
女子防备道:“那你为何会武?”
柏若风谎话信手拈来:“奴才本是一个小小侍卫,武夫出身,因为颜色好才被陛下破格宠幸。看姑娘穿着不凡,不知姑娘名讳?”
女子偷觑着他,闻言唇角一翘:“我是太后娘娘的宫女。那暴君逼得娘娘与殿下骨肉分离,奴婢不忍,特来替主子分忧。”
虽然对太后和方宥丞之间的矛盾多少心里有数,却不知道竟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柏若风全然不信女子来此是她个人作为。
他试图套话:“你替主子分忧的办法,就是私自刺杀圣上?”
“你我都是可怜人,身不由己罢了。”女子长长叹了一口气,话音一转,引诱着眼前地‘男宠’,“不如这样,你且放了我,我们一同联手除了暴君。到时候殿下继位,有我替你求情,太后娘娘必然重任于你。到时,你便能一展拳脚,总比委身于他人好吧?”
柏若风不说话了。
那女子见他意动,却左右摇摆不决,尖锐道:“下不了蛋的公鸡,年老色衰就只能等着被杀掉。”
柏若风猛地看向女子,一副被说服的情态。他犹犹豫豫道:“你是娘娘的人,自然无所顾忌。可如何保证事后太后娘娘不会杀人灭口?”
女子示意他看他手中那枚金簪,“凤簪可不是谁都能用的,这是娘娘赐我的信物,你且保管好。来日娘娘过河拆桥,你大可用此信物保自己全身而退。”
简直漏洞百出。柏若风想。他虽是故意为之,然女子似乎过分单纯了,连收买人都带着种降贵纡尊的傲慢,笃定他会殷勤帮忙。
这时,外边传来了脚步声。女子急忙压低声音道:“快些决定,不然等那暴君回来,我便咬死你是我姘头,到时候谁都逃不了。”
柏若风看了眼门外,为难道:“陛下武功高强,你我二人,不是对手。”言语间已经把女子和他划为一个阵营。
女子眉间浮起一抹狠厉之意,她道:“不,有你在,我们必然能成。”
她见柏若风摆出洗耳恭听的模样,得意洋洋道:“你假意与他欢好,等他松懈时,一击毙命!”
柏若风沉默了,抬眼看了她一眼,道:“……的确是个好法子。”
女子见人傻站在那,连声催促:“愣着作甚,还不把腰带给我除了?”
柏若风忽然失去了套话的心思,他恹恹把匕首丢到地上,晃了晃手中凤簪,道:“你猜陛下信你还是信我?”
女子方知自己是被人耍了。
虽然早知道没那么容易策反,然而柏若风浪费她那么久的时间,女子恨上了柏若风。她咬紧牙根,死死盯着他,眼白红丝弥漫,煞是骇人。
女子怒目圆瞪,猛地缩紧双颊一吐,柏若风匆忙避开,回身见身后朱柱上一个小洞。
柏若风还是头回见这样精细的暗器。他回身,见女子抬起脚一晃,绣花鞋尖甩出细小刀片。她往后翘腿,竟以极柔韧的姿势把手上的带子给切了。
原来这人还留着底牌!柏若风所料未及,上前几步就想重新抓住她,女子显然有了防备,死死盯着他动作。
他进,她退,一时对峙着,都在找寻对方弱点。
令柏若风感到奇怪的是,方宥丞即将回来,女子事情败露,如此却没有要逃走的意思。
门外已经有人影,即将开门而入。
女子看了眼柏若风,柏若风以为她要冲过来,起势防备。不料女子捡起地上的匕首,在木门被推开的刹那,助力跳起,持匕首往门外人身上扑去。
“阿丞!”柏若风着急喊道。
方宥丞立在门外,面对着即将到来的危险,头都不抬。他身后浮现出来一个黑影,以难以辨明的速度冲上前,一剑挑去女子匕首,把人打落在地。
暗卫完全没留力,直至女子被打落在地后,才垂手站到一边。
柏若风看着这一切,有些哑然。虽然一直知道暗卫的存在,然而他与方宥丞相处时,极少机会能见到,以至于经常忘掉这么支队伍。
方宥丞抬脚踏进门来,隔着一段距离凝视着着柏若风,确认他没事后,眸间冰冷渐消,眼神柔和了几分。他轻描淡写道:“是刺客,杀了吧。”
女子面色煞白,她看着提剑步步逼近的暗卫,忙不迭说出身份,尖叫道:“本宫是太后!谁敢动本宫!”
太后?柏若风被她声音吸引,不可置信看着那年纪与他二人相仿的年轻女子。实在难以把这个称号和女子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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