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斥信息素(南枝榷)

再说姜策这边。从江声那里离开之后，姜策给李巽打了电话。
“喂，我从那边离开了。往你那边去。李巽，真的不告诉顾景之吗？出差的时候，你们不都告诉我了吗？为什么要瞒着顾景之啊？”
“也不是要瞒着顾总，只是现在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一切还都是猜想，就算现在告诉顾总结果也是继续跟进而已。”
“可是……那个什么陈总…”
“陈总确实来了，我们也确实要跟他吃饭，就算顾总跟陈总闲聊说到这个，也不会觉得奇怪。只不过我们把两个小时压成了一个小时而已，本质上还是跟陈总吃了饭。这一个小时，就是活动窗口，江声会留住顾总的，放心吧。”
突然间，姜策的车被别了一下，他赶忙急打方向盘，这才没有剐蹭上。
“怎么了？”电话那边的李巽问道。
“没什么，有个人乱开车。我大概还有15分钟到。”
挂了电话，姜策接下来都聚精会神地开车，他可不想再碰见乱变道的智障了。
跟陈总的饭局，果然如李巽所说，一个小时就搞定了，这让姜策不得不佩服李巽的控场能力，甚至连夸陈总的话说得都那么毫无痕迹。
如果不是知道平时的李巽惜字如金，姜策还真会被骗到。
“走吧。”李巽送走了陈总，又折返回了酒店大堂。姜策正等在那里。
姜策对李巽道，“3023。邵文的老婆刚入住。那个律师没骗我们。”
与此同时，顾景之这边做完了检查，本来想回公司去的，可江声非拉着他不让走，顾景之想反正下午要看检查结果，也就没坚持。
吃过了饭，顾景之又有些犯困，躺在江声办公室的沙发上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没多久就睡着了。
江声看着睡着顾景之，收敛起挂在脸上的笑意，给顾景之披上了薄毯，轻轻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江声再次回到办公室内，只不过手里多了一个文件夹。
“顾景之，醒醒。”
顾景之揉了揉眼睛，小臂半撑着坐了起来，打了个哈欠道：“我什么时候睡着的？”
“一个小时前。”江声一边说一边将文件夹打开，看了一眼之后，抬眸看着顾景之，就只是看着，一句话都不说。
顾景之从没见过江声这么严肃过，开口问道：“怎么了？检查结果不好？”
江声啪的一声合上了文件夹，撂下一句，“顾景之，你怀孕了。”
顾景之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没忍住轻笑出了声，“行了啊，我又不是李巽，你吓唬我没用的。老实说，到底检查结果怎么样？”
江声白了顾景之一眼，“我没吓唬你。这是报告。你自己看吧。”说着把文件塞给了顾景之。
“omega怀孕之后身体会迅速发生变化。你血液中的HCG值已经达到了孕期标准，最重要的是，孕早期开始，腺体会分泌出一种独特的信息素，被称作Ω43-6，这种信息素只有在怀孕的时候才会有。验孕棒可能会误报，但是Ω43-6不会。”
顾景之一边看着报告，一边听江声的解释，越听脸色越难看，但是他还是不敢相信，不可能，根本不可能的……
“你不是说，我的生殖腔发育不良，萎缩的状态不可能会……”顾景之怎么也说不出那句话，他接受不了自己肚子里……手下意识地抚摸在小腹上又嫌弃地拿了开。
“确实是这样的。你会怀孕的概率几乎不到百分之十，但是傅聿行给你下的药，让你进入到了一种假性易感期的状态，加上最近的腺体治疗，以及…”江声叹了口气，“我们还原了姜策原本的信息素，虽然是模拟的测试，但跟你的信息素匹配度是96.32%。”

顾景之还是不相信。
不，更准确地说，在他看见那个红色的positive时，他就已经信了，只是打心里不能接受这个检查结果，在自欺欺人而已。
“我说……你们俩，姜策年纪虽然比你小但也是个成年人了，你就更不用提了，怎么都不知道用保护措施啊？”
顾景之此时也没心情回江声的话。
他又不是毛头小子，怎么不知道用保护措施？
要不是那天…有些急……
要不是他告诉自己，因为腺体受损导致生殖腔发育不完全，几乎没有怀孕的可能，他怎么会不用保护措施？！
不戴一次之后……顺理成章的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可现在掰扯这件事到底是谁的责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顾景之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合上报告，扔回茶几上，抬眸看向江声，淡声道：“我不想要，吃药还是手术。”
“这……”
顾景之冷淡的截断了江声卡在喉咙里的话，“你不用跟我说什么，这也是一条命之类的话，对我来说没有用。”
江声挠了挠头，坐到顾景之旁边重重叹了口气，“从你的医生和朋友的角度来说，我赞同你的想法。
因为你的生殖腔本身发育就不完善，即便不打掉，能顺利度过前三个月的概率也不高。而且对你自己的健康也有风险。”
“但是呢？”顾景之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这种话后边，往往还有个但是。”
“但是，这毕竟是你跟姜策的…”
在顾景之的眼神警告下，江声把孩子两个字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就…我的意思是，你要不先回家和他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跟他商量什么。”
江声啧了一声，“人家是父亲啊，你…这事儿他也有参与不是，你不能不考虑他的感受吧？”
“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这是我的身体，我有权做独立决定。更何况，姜策他压根就不会知道这件事，不是么？”
顾景之的表情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在最后微微挑了一下眉尾，却让江声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寒意。“既然他没有机会知道这件事，就等于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可是，姜策万一想留下呢？我觉得如果他知道你有了……”说到这，江声又来了个急刹车。
别看江声平时胆子是挺大的，活蹦乱跳的打滚作妖顾景之都能让着他，但雷区蹦迪，顾景之是绝对不会忍的，孩子，就是顾景之的雷区之一。
“我觉得姜策一定会很高兴的。他应该会是个好父亲。”
“他才23岁，一天使不完的牛劲。什么事都能让他高兴。”
顾景之垂眸看着被自己扔在茶几上的文件，再次开口道：“至于父亲，这个身份对他来说是个累赘。现在就有个孩子，我并不觉得这对姜策来说是个好选择。”
“那你呢？”
顾景之皱眉道：“我怎么了？我本来就不想要。对我来说，赶快除掉才好。”
“不是，这一次我都觉得是天降奇迹了，你这种状态，怀孕的概率真的非常低，要是这一次不尝试留下的话，可能以后你想有都……”
顾景之耸了耸肩，“那正好。你说什么都不会改变我的决定的。”
“那你就一个人？孤独终老？顾景之，说实在的，那个姜策是对你挺好的，我也很满意他对你是真情实感，但是。他不是我的朋友，你是。所以我的天平永远朝你倾斜。”
江声叹了口气，屋子里突然就静了下来。
“我也不是傻子，我们这种家庭的人，也没几个不自私的，对吧。你们顾家不会接纳他，这我不用脑子想都知道。别说你们家了，我们家也不会接纳一个没家世没背景的人。
所以我确实认为，你们两个长远不了。可长远不了不代表不能享受当下对吧？我也理解或者说更建议你把他当做一个情绪调解、治疗工具。因为你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最后你可以把姜策甩开，但是，你肚子里那个，可流淌着你一半的血。”
“那又怎么样？我一向讨厌小孩。从前、现在，以后，都不会喜欢。不管是谁的孩子。给我开点药。用另外一个化名，别用现在这个。还有。”
顾景之一顿，身体微微前倾，沉眸盯着江声，“我不信什么老天爷，也不需要这种奇迹。江声，既然你是站在我这边的，我想也不需要我再提醒你一遍，今天的事，不许对姜策说一个字。”
“哎……行吧。”
江声知道自己拗不过顾景之，于是起身出去，没过多久就拿了一盒药回来，扔给顾景之，“这个药，一共五粒，每隔两天吃一粒，先阻断腺体继续分泌Ω43-6，吃完之后，来我这里，我给你安排。”
顾景之嗯了一声，接过江声递给自己的水，立刻吃下了一粒。
从江声那里离开，顾景之坐在车里，时间将近傍晚，路逐渐变得拥挤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跟他过不去，堵着的时候正好一旁就是个学校，此时正好放学，家长来接小朋友，隔着车窗都能感觉到吵。
只瞥了一眼，顾景之就把头转到了另外一边。
他也不清楚自己是以一个什么状态回到家里的。
姜策还没回来。顾景之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心里松了一口气。也许是下意识的逃避吧，顾景之也不清楚。但此时此刻的他也不想弄清楚。
客厅多了几个花架，绿植都被姜策照顾得很好。家里还多了好几个相框，姜策让顾景之选照片的时候，他还笑姜策老派，现在谁还在家里摆合照。
顾景之窝进沙发里，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他这么做是对的。
顾家那边就已经很难应付了，姜策的母亲几乎以恳求的姿态来让自己放过他的儿子，江声、李巽，甚至是他自己也…
好像整个世界，除了姜策这个傻子执拗地对他们那个虚幻的未来抱有期望之外，再也没人看好他们两个的关系。
生活是冷酷且现实的。姜策早晚会意识到这一点。
顾景之这样想，手却下意识地搭在了小腹上。
“对不起。”顾景之轻念了一声，“但你真的来错了地方。”
也许是吃过了药的原因，顾景之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顾景之，醒醒。”
“嗯~”顾景之朦朦胧胧的听见了姜策的声音，感觉到自己被姜策抱了起来，伸出双臂环住姜策脖颈的同时慢慢睁开了眼睛。
姜策亲了一口顾景之的脸颊，亲完之后似乎还是觉得不够，又猛地嘬了两口，温热的呼吸伴着些许酒气打在顾景之脸上，痒痒的。
“怎么在客厅睡着了，还没盖上毯子。”
顾景之很自然地往姜策怀里缩了缩，因为刚刚醒过来，还带着些许鼻音，“原本没想睡的。”
“江医生怎么说？检查结果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问题让顾景之清醒过来，他压下滚动的情绪，如往常一般淡声道：“没有。我就说是你想多了。”
“好吧…但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顾景之此时瞄见了放在茶几上的甜品袋子，转移话题故意问道：“买的什么？”
“你最近最喜欢吃的草莓奶油蛋糕。冰箱里没有了，给你买了两块回来，还有他家上的新品。等会尝尝？”
“不能现在吃吗？”
顾景之说着想从姜策怀中离开，但姜策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一手环住顾景之的腰，一只手把袋子抓了过来，递到顾景之手里。
两块切角草莓蛋糕，四层蛋糕胚，夹着草莓酱，上面一层厚厚的奶油，绵软细腻，点缀上新鲜的草莓，看起来十分可口。
姜策把叉子撕开递到了顾景之的手里，“就尝尝，待会儿就吃饭了。”
顾景之拿着叉子刚吃了一口，就发现姜策抱着自己的手似乎也不太老实。
“你…干嘛～乱摸哪儿呢？”
“你吃你的，我吃我的。”姜策的声音变得低沉急促，细密的吻落在顾景之的腺体上，手顺势伸进顾景之衣服里，往上探索。
姜策的掌心有些薄薄的茧子，每次落在顾景之滑腻的皮肤上就会引起阵阵酥麻的感觉，顾景之此时哪还有心思吃什么蛋糕，但这正合了姜策的意思。
只见姜策一把夺过蛋糕放到茶几上，“等会儿再吃。”顺势把人就压进了柔软的沙发里并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
顾景之被他亲得犯晕，加上信息素的诱导，下意识的迎合姜策想再进一步的举动。
“我一下午都在想你，给我吧。”
这句话让顾景之瞬间清醒过来，“不行。”
“为什么啊？”姜策十分不解，“你不想吗”
“我……”顾景之瞳孔微微闪了闪，开口道：“我头疼，可能是从江声那里出来的时候有些汗，被风一吹有些着凉了。今天不做了，好不好？”说完还主动亲了一口姜策的脸颊。
姜策总是没有办法拒绝顾景之的话。
“不做了。我…我自己平静一下。”姜策从顾景之的身上起来，坐到了旁边，“头疼的话，下午睡之前吃药了吗？”
这本来就是顾景之现编的理由，药也自然没吃。
“也没有很严重，我觉得睡醒起来已经好多了，就是没什么力气。”
“那我给你按按头。”姜策拍了拍自己的腿，“你躺在我腿上，我给你按摩一下。”
“我躺在你腿上，这个时候合适吗？”顾景之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姜策，姜策脸腾地一下红了，“我哪有那么禽兽？！”
“没有吗？”顾景之指了指自己的脖颈，“那这一圈吻痕项链，是谁送给我的呀？”
“哎呀！！顾景之，你…你你你，真的是！我那不是…那不是……”
顾景之就喜欢看姜策被他惹得半炸毛半跳脚，觉得这个样子的姜策格外可爱，没忍住还是探身飞快地亲了一口姜策的脸颊。
姜策可委屈坏了，“那是你特许给我的，要是你不喜欢，或者不想要的时候，我强迫过你吗？你要不要试试alpha强迫omega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说着还作势欲扑，要去抓顾景之的痒痒。
顾景之的腰内侧偏上的地方十分怕痒，姜策自然知道，两个人一个追一个躲在沙发上又闹作一团。
突然间姜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姜策没起身，只是伸手把电话抓了起来，“喂，您好。”
顾景之看着姜策脸上原本的笑意僵在脸上，嘴唇微微发抖，问道：“您说我妈妈怎么了？”

从早上开始，乌云就压在头顶，黑漆漆的，阴沉得让人窒息。
顾景之坐在车里，看着雨点开始一滴一滴砸在车窗上，眸色渐深。
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天，但最近发生的各种事，依旧让他心里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荒谬感。
微乎其微的怀孕概率，以及…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第一次到姜策的家里，竟然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葬礼。
而这场葬礼的主角，还是前不久刚来找过自己，要自己放过她儿子的人。
电话、医院、抢救、死亡证明和遗体告别。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好像被按了加速键一般。
一个人的一生浓缩到了一个盒子里，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落下了帷幕。
这样的阴雨天，也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年父亲的那场葬礼。
他的情妇哭得一塌糊涂，他的母亲也哭得一塌糊涂。
只不过这样看起来十分不舍的眼泪，到底是不舍得人，还是不舍得失去的金主饭票，只有她们心里最清楚。
他当时哭了吗？顾景之想，应该是没有的吧……
车窗突然被扣响。
顾景之回过神，李巽撑着一柄黑伞下站在车外，伸手替顾景之拉开了车门。
车门被拉开的瞬间，寒风卷了进来，顾景之伸手拢紧了衣领，他一向讨厌冬天。
特别是三江的冬天，总是阴冷阴冷的，寒气湿漉漉地沿着骨缝向里钻，让人厌恶至极。
“顾总。人在里边。”
“嗯。”顾景之应了一声，抬脚朝着不远处一栋废弃的工地走去。
这是一栋烂尾建筑，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废弃了。
顾景之不在乎这个原因，他来这里只是为了方便见一个人。
此时此刻，那个人被七、八个Alpha堵在墙角。
双手抱着头瑟瑟发抖，身上青青紫紫的还留着几个沾着灰尘的脚印，因为被扒得只剩下条内裤而看得一清二楚。
顾景之尚且未走到近前，就下意识地抬起手，掌心掩了一下鼻子。
这里除了他之外，都是Alpha。但跟以往觉得恶心、触发排斥反应的情况不同，现在在场的alpha，并没有一个敢释放出信息素。
出问题的是他。
他好像对其他Alpha的信息素感知更加敏锐了，排斥感也更加的强。但这种排斥感又跟以前的那种感觉不同。
像是一种出于本能的、对除了姜策以外的alpha的抗拒。
可能是因为现在身体不太一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