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斥信息素(南枝榷)

此时，顾景之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可点点星火一旦燃起，便是燎原成一片，谁都没法分出半点心思。
“别管它。”顾景之的胸膛上下急促喘动，身体无力得一塌糊涂，信息素却又好似蛇尾一般用那浓烈的玫瑰香味缠着姜策。
姜策自然听话，再次俯身向前吻住顾景之的唇，彼此厮磨间，皆是呼吸不稳。
不够，还是不够。
姜策alpha的本能让他想要把顾景之撕碎。
腺体越来越热，折磨着、逼迫着姜策。
纠缠慢慢变成了躁动，躁动又滋生出凶悍，而顾景之，就是他的解药。
“我想……”姜策喉结急促滑-动：“行不行？顾景之……”
年轻的alpha对这种事并没有多少忍耐力，但他还是想听见自己心仪的omega的应允。
“别在这，去床上。”
“好。”不舍得与对方分开，在顾景之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时，姜策道：“抱紧我。”
腰身稍稍用力，姜策就轻而易举的带着顾景之坐了起来，两个人热切地拥吻，比这房间里的空气更加黏着。
那被忽略的电话终于偃旗息鼓，可几秒钟不到，姜策的手机也不合时宜地响了。
姜策烦躁地摸索着把电话挂断，因为急迫，连来电人都没看。
可是，他刚挂断自己的电话，顾景之的手机却又好死不死的响了起来，跟之前的铃声完全不同，好似警笛一般的嗡鸣声根本没办法忽略。
原本火热的气氛被打碎，顾景之咬牙切齿地扯过自己的睡袍三两下胡乱穿好，然后一把抓起桌上的电话，接通的一刹那带着呼之欲出的杀意阴沉道：“江声，你、最、好、有、事。”
灯被再次调亮，顾景之指了指自己的手机，可目光却落在姜策某处，单挑了一下眉，而姜策的目光则在顾景之脖颈处的红色吻痕上。
注意到顾景之看向哪里，姜策唰地一下脸红到脖子，赶忙拽起被自己扔在地上的上衣挡住，飞快地逃离了现场。
“我说你吼我干嘛啊？”对面的江声不愿意了。
“你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明天早上，都几点了给我打电话。”顾景之捏着眉心，忍住太阳穴疯狂的跳动带来的针刺感问道。
“我什么事？你问我？我特么的洗完澡了正准备跟人花好月圆呢，刚亲上就接到了你俩芯片疯狂警报。
你的芯片显示心跳和腺体数据倒还好，比之前的情况有一些上浮，但不算太异常。
姜策的那个是什么回事？嗯？心跳得跟要爆炸了似的，腺体温度还飙升。我特么以为你俩被绑架了命快没了呢，就赶紧给你打电话。
谁想你不接，特么的姜策也不接，我怎么办，我只能用专线了。这个专线没有挂断选项，会一直响到你接通为止。”
“我们没死。也没被绑架。”顾景之觉得自己现在头更疼了。
“那你们大半夜干什么呢？”
emmmmm，顾景之一顿，目光微闪间堂而皇之道：“我们在做运动，跳刘畊宏健身操。”
“哈？不是。你们俩有病吧！！！”江声彻底发飙了：“靠！！！大半夜不睡觉跳操？我真想揍你们一顿。”
“跳操怎么了？晚上吃多了消化一下不行吗？”
“行！靠！我说你下回注意点，姜策的定位芯片是新植入的，自适应系统还没适配好，误报率高，大概还要一星期吧，一星期之后再跳操。靠！耽误老子好事，挂了。”
顾景之看着那被挂断的电话简直哭笑不得，到底是谁耽误了谁的好事啊？！
不过么，冷静下来之后看着那凌乱的沙发，顾景之原本的笑意慢慢收敛起来，神色逐渐变得凝重。
他今晚真的不应该见色起意、色令智昏。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的。可能真的是因为信息素的影响吧。
被打断了也好，要不然等到第二天早上，无论是谁后悔了都会很麻烦。
不如就这么算了吧，反正…就亲了两下而已，又没有发生别的什么，就算姜策要个结果，自己糊弄一下应该也能给糊弄过去。
可怎么说呢，毕竟到嘴边了，心里总觉得有那么点可惜。
一晚上顾景之也没有睡踏实，到了办公室又灌了一杯咖啡才勉强唤醒精神。
但是他发现更不对劲的其实是姜策。
一早上到现在，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早上在家吃饭的时候时不时就盯着自己看，可自己一看他，这人就移开视线，等自己不看他了，又看向自己。
到了办公室，茶水间做咖啡的时候还毛手毛脚的差点被蒸汽烫伤。办公时间，在工位上也坐不住，一会儿出去一趟，一会儿突然间起身，然后在自己看向他的时候又默默坐下。
顾景之知道，姜策这么欲言又止的，应该就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
本来他是想趁着午休的时候，先带姜策去外边吃个午饭，然后顺势跟他聊一下的。
但看着姜策这么欲言又止的一副小狗尿急样，还有点可爱，一时间好奇心起，他倒是想看看姜策到底什么时候憋不住，自己问出来。
终于，在十一点零一分的时候，姜策又又又又又一次，腾地一下起身，一副凛然赴死的表情对着顾景之喊道：“顾景之！你，就昨天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顾景之本来就知道姜策会问，但他想再逗逗姜策，于是故意摆出一副沉浸在工作中，被姜策猛然叫起，有些发懵，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问道：“啊？什么事？什么怎么想的？”
“就那个……”姜策错开目光，别扭地伸手捂住自己的后脖颈，连气势都跟着弱了下来：“那件事……”
顾景之放在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顾景之伸出食指示意姜策等一下。
“喂，呦～罗总啊…”
顾景之听了半晌，最后半笑不笑道：“这个我还真是不太清楚，你也知道，我最近的心思都在宁江的公司上，三江那里都是团队在打理，我不怎么过问的，抱歉了罗总，我还有个会议要参加。”
顾景之三两句话就给那个罗总给打发了。挂了电话之后顾景之抬眸问道：“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哪件事？”
见顾景之没明白自己的暗示，姜策急了，从自己工位上起身，三两步走到顾景之办公桌对面坐下：“那件事！昨天晚上那个。”
“晚上？你说晚宴么？晚宴怎么了？”
姜策急得又坐不住了再次起身，跟要咬人似的道：“你又装傻！！什么晚宴啊！就是被江声电话打断之前的那件事！咱们俩…那个…”
“噢……”
顾景之一看，姜小狗要咬人了，也知道自己给孩子逗急了，赶忙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你说的是这个吧。”
说着顾景之解开了自己的衬衫前几颗扣子，伸手将领子拨到一边，露出白皙的脖颈，而昨天的吻痕清晰可见，从脖子到锁骨，好像红梅树上的花瓣被风裹挟而下落在了雪地里。
“又啃又咬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狗变的。”
“那…那你…怎么想的，我们…”
好巧不巧地，李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直接打断了姜策要说的话。
顾景之重新把衬衫的扣子系好，让李巽进来。
随着门被推开，姜策垂头丧气地坐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不甘心般把头直接抵在了桌面上。
李巽不知道昨天晚宴之后的那一段，看姜策垂头丧气到把头都埋了起来，问顾景之道：“姜策他这是怎么了？”
顾景之摇了摇头，问李巽道：“什么事？”
“安娜说，CHO终面的几个候选人到了，在接待室等着。还有这个。”
李巽把文件递到顾景之面前道：“这是搜集好的邵文的背景资料，但我还是觉得他的夫人对邵文的反应很奇怪，就又对他的夫人做了一些外围调查，更详细的资料可能还需要几天才能做好。”
“嗯。那咱们走吧。别让候选人们等太久。”

连午饭也没吃，姜策就在办公室里死等顾景之，他今天一定得把事情问清楚了。
没签合同之前，可以算是他顾景之欲擒故纵，钓着自己想完成合约，可，可现在合同已经签了，而且从他跟顾景之平时相处的感觉来看，顾景之这个人也没有那么顽劣。
最重要的是，他们昨晚都那样了，两个人分明都是动了情的，就差那么一丁点就…就做了。顾景之那个眼尾泛红的样子不像是假的，所以，他不想再磨磨唧唧猜下去了，他一定要问清楚顾景之到底是几个意思？！
可这等待结果的时间属实难熬，等的时间越长，姜策心里就越焦躁，结果到了下班时间，就等来了顾景之让他自己先回家，有什么事等晚上再说的消息。
姜策自然不干，给顾景之打电话，李巽接的，他只能咬牙切齿地随便问了两句无关痛痒的话就挂断了。
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就在家里守株待兔。
早早回了家，姜策怕自己睡过去，然后这话头就被顾景之囫囵吞枣给略过去了，索性连续灌了三杯浓缩咖啡，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觉得自己心率过速，甚至有点往外渗细汗。
电视里放的还是之前顾景之随便看的那个古装仙侠网剧。
姜策留意了一下演员表，那个扮演男五的omega，也就是跟在傅聿行身边那个，原来叫魏莱，还是个小偶像，粉丝么不算多，但能看出来挺热情的。
演技么，只能说还行，主要是这个扮相很衬人，加上主演又丑又尬，他的戏份不多但是个为爱为国牺牲的这么个人设，就很讨巧，显得他的表现还不错。
姜策正在这乱七八糟地想着，刚听见门开了一声，就立刻弹射起身追到玄关处道：“你还知道回来？！”
顾景之刚换了拖鞋，连步子都还没站稳，姜策就一把将人拉到了面前，砰的一声关上门锁死，将顾景之压在门板上道：“顾景之，你！”
临门一脚，勇气值拱到了‘你’字之后，这心气儿就不争气地呈现断崖式下降。
人，真的是个很奇妙的生物。
不喜欢、没动心的时候，什么话都敢说、什么问题都敢问，什么人都敢撩，但是一旦确认了自己真的动了心，反而会变得很犹豫。
会害怕，会自卑，会怀疑自己的一切跟对方相不相配，更何况他跟顾景之两个人之间还确实存在着巨大的身份差异。
但他死活都不想再那么犹犹豫豫下去了，左右砍刀悬在脖子上，痛快落下来就行！
“我的意思是，上午的话还没说完。我的问题，你还没告诉我答案。”
“噢……”
顾景之心里重重叹了口气，亏他在试完之后还故意在外边瞎逛了两圈，后来被叫着去开了两场会，出了公司已经快九点了，路上堵了会儿车，将近十点，结果这事儿还是没躲过去。
“行吧。”顾景之也明白，躲是躲不过去了，再弄那套不记得的伎俩也挺没意思的，于是干脆应了道：“但是咱们能不能去沙发上坐着说，站着怪累的。”
坐到沙发上，姜策心一横道：“我就是想问你，昨天那样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我就直说了吧，我有点…我其实…我…”
胸口剧烈的上下起伏，狠狠掐了自己大腿肉一下，姜策大声道：“我挺喜欢你的！所以你到底对我有没有那个意思？”
顾景之听见这声喜欢，心里咯噔一声，顿时一片愁云笼罩，他昨天晚上好像确实是有点过分了……这下麻烦了，道歉可能是不太好使了。
可是么，很奇怪的是，在顾景之心底里那一片愁云中，有一片云，在混沌黑暗中慢慢变成了纯白的颜色，可惜顾景之自己却选择忽略掉。
“你能别吊着我了吗？”姜策眼巴巴地盯着顾景之一会儿阴、一会儿更阴沉的表情委屈道：“有什么就说，你要是不喜欢我，你的取向其实是omega，你就直接告诉我。”
“嗯？？”顾景之听出来了些不对劲，抬眸看向姜策疑惑道：“谁告诉你我喜欢omega的？傅聿行说的么？”
“你甭管谁说的了，你要是不喜欢omega，哎？不对，这不重要，别想用这个转移话题。顾景之，我真的快要疯掉了。什么都做干不下去，只想着痛快一点，听你哪怕说拒绝我。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觉得吧，我接下来的话呢，你可能不是那么太喜欢听。你确定要我说？”姜策点头。
顾景之垂眸，视线落在姜策的手上，可能是因为紧张，姜策的双手紧紧交叉握住，因为太过用力，手背上青筋泛起，有些不合时宜的性感。
“昨天的事，是我的不对。本来想午饭的时候跟你道个歉的。但是…怎么说呢，昨天气氛挺好的，不是么，而且你也没拒绝我。我想，不如，不如就把昨天当做是大家微醺时被气氛感染造成的失误局面吧。”
“失误？你那么主动，是你招我的，我怎么看都不像是失误，你这个理由我不接受。”
“好吧。”顾景之见姜策不买账，于是换了个说法道：“你看啊，你分明说过的吧，我不是你的理想型，对吧。这总不是我扯谎。那不是理想型，怎么会喜欢呢，分明就是被气氛引导的………”
“你！”姜策急了道：“理想型…理想型，你就不能忘了那事儿，那分明就是我赌气，一时口快才说的！我喜欢你，你能不能，做我的omega…”
顾景之舌尖抵了抵上颚道：“就算你当时是口不择言吧。你说你喜欢我。那你喜欢我什么呢？喜欢我什么地方？喜欢我的理由是什么？你想让我做你的omega，总得给我个理由吧。一句轻飘飘的喜欢，可不行。”
“我……”姜策脑子没有顾景之转得快，一时语塞时就已经失了先机。
顾景之轻叹了一声道：“我承认，姜策，你确实是很合我取向的类型，但是很遗憾，我不想谈恋爱。”
其实姜策心里或多或少都做过会被顾景之拒绝的心理建设，但是亲耳听见顾景之说出口，还是很难过，不由自主地垂下了头喃喃道：“是因为我没钱吗……我知道，但我真的会努力…”
顾景之实在是不忍心姜策这般低落，见他又回到那种自卑的状态里，顾景之目光微闪，再次开口道：“跟那个没关系。姜策，既然你这么直白地问了，我再跟你说些乱七八糟的理由，就不太厚道了。
于公来说，成年人的世界是很复杂的，不是你喜欢我、我喜欢你，就能在一起，有个童话般的结局。
什么情、什么爱，不过是权衡利弊下的选择，比起那个随口的真爱，利益交换来得更吸引人。
你也参加了傅聿言的订婚宴，我想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顾家也是一样的，尽管我努力向他们证明我不只是一种联姻的资源，但恐怕效果也是杯水车薪。就算没有傅聿行，顾家最后也会给我安排其他人结婚。
于私来说，不考虑任何家族、势力、利益等等这些外在的东西。我不想谈恋爱，跟你的出身、职位，有没有钱都没关系，你明白吗？不管是什么样的人，我都不想跟对方建立真正的恋爱关系。
因为我这个人，本身就不信什么爱情。不，可以说，我不相信的不只是爱情吧。
所谓的爱，不过是人类大脑分泌的激素相互作用产生的化学反应罢了，是一种错觉而已。
苯基乙胺让人一见钟情，靠着多巴胺坠入爱河，用内啡肽去保持关系，而对于alpha和omega来说，又多了一道信息素捆绑，不过那又有什么用呢？
化学物质总有一天会消散得一干二净。等最初的心动过去之后，体面一些的，安静分手、离婚，有些能继续做朋友，有些再也不会见面了。不体面的，闹到网上去互相骂对方、掀老底，彼此成了仇人的也不是没有过。
更何况你现在才22岁，还这么年轻，心性不定正是容易冲动的年纪，把一时的悸动当成喜欢也是有的。所以我才说，不如就当做是个误会，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你现在，正是应该好好学习的时候，我虽然能把你送进大学里去，可能不能顺利毕业，靠的却是你自己的本事，顺利毕业，这才是正经事，你有安身立命的本事，能实现经济财富自由，这比什么恋不恋爱，什么喜不喜欢，要来得实在得多。”
“可是……”姜策眼眶已经有些泛红，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像顾景之说的，因为一种冲动才说的喜欢，可是顾景之似乎并不会相信自己空口讲的话。
“说实话，我也不是故意钓着你的，确实，之前是有过，但是昨天说的话也真的不是谎言…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