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斥信息素(南枝榷)

姜策抬起头，仰视着眼前的人，那柔黑的碎发，雪白微微泛红的脖颈。
还有那深邃的锁骨，微张的薄唇........姜策就算再劣质，他也是男人，顾景之还在继续胆大妄为的动作，当真不知道这对alpha就是邀请的意思吗？
一瞬间，姜策的信息素几乎是爆发出来，与顾景之的信息素纠缠起来，似乎正在争夺控制权。
顾景之愣住，他闻到了姜策信息素的味道，但他在第一时间竟然不感到恶心？怎么可能？
“你……怎么可能……”
顾景之愣神的片刻，自己不知道怎么就被反压在姜策身下，而下一秒，头顶上的花洒就被开到了最大。
一阵冰凉，水从上而下，给顾景之浇了个彻彻底底。
“你冷静一点行不行？！没见过你这样的……”
姜策几乎是咬牙切齿从嘴里捻出这几句话，那种想要把眼前的人拆吞入腹的欲-望折磨着他，但他可不会跟一个脑子不正常的人发生关系，哪怕这人长得还挺好看……
他这个人，虽然平时脾气很好，对人对事都很讲礼貌，但顾景之今天真的是冒犯到他了，似乎是冷水浇下去起作用了，那人呆呆地坐在浴缸里，好像静止了一样。
“你是易感期也好，不是也罢，都跟我没关系，我只是个服务员，送你上来而已，你闹了这么一通，情绪失控还有危险举动，我肯定得给经理上报了。”
姜策说着就要起身离开，顾景之喊了一声别，伸手用力拽住姜策。
姜策几乎是忍到了极限，一手拎住顾景之的衣领，刚想教训一顿这个人，就看见顾景之红着眼眶。
不该来的心软，姜策皱眉问道：“你还委屈了是么？”
“别走……”
顾景之嗓子有些哑，话还没说完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姜策下意识伸手把人捞住，看着昏倒在自己怀里的人，说直接走吧，又有那么一点于心不忍。
说管他吧，自己又觉得心里不解气。
“你可真是会折磨人啊你……”
姜策心一横，把人横抱起来，走出浴室，放到沙发上，又折返回浴室拿了柜子里的干浴巾帮他把脸和头发三两下擦干。
但是衣服，姜策就没给他换。擦完之后姜策就打算叫经理上来说明情况之后就离开。
偏巧又瞧见那胳膊上的伤口和疹子。于是又去翻箱倒柜地找药箱，帮人把胳膊上的伤口重新包扎好，空调调高了几度，最后把毯子扔到了人身上盖好。
最后，姜策又转身回到浴室去，把浴室里被摔成碎片的瓶瓶罐罐都用脏的浴巾包裹着堆到角落里。
这一顿忙活下来，姜策是什么欲-望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捡起来被顾景之摔飞出去的手机，屏幕左上角碎了，沿着这些细微的裂痕炸开，但幸好中间的位置没有花屏，还能用。
“我说…我就伺候你到这了，经理过来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就不是我操心的了。”
“别……”
姜策听不清顾景之在呢喃什么，于是把耳朵贴近，好像是叫他别喊人上来。
“我不把经理喊上来，回头你死在这了怎么办？我总不能在这陪你一晚上吧。”
他不说这话还好，说完之后顾景之反而伸手拉住了姜策。
“不是！你到底要怎么样啊？医生不行，经理也不行，回头你真出什么事，我怎么说清楚？你……”
可不管姜策怎么说，顾景之就是不撒手。
“你拽着我干什么？别耍流氓啊我告诉你，你再发疯我真对你不客气了！”
姜策话没说完，就发现顾景之的状态并不是要醒过来的样子。
人分明没醒，眉毛紧紧皱着，好像被梦魇缠绕无法脱离，只能毫无意义地重复着别走。

“不是，你这人怎么……”姜策见他这个样子，一时又有些心软。
他认命一般直接坐到地毯上，就任由自己的胳膊被顾景之抓着。
“我可能上辈子真欠你钱，怎么就被你缠上了。”
姜策虽是这般说，但见顾景之也只是抓着他，并没有再发疯做些别的事情，也逐渐没那么戒备了，甚至不自觉地靠近顾景之，仔细瞧着他的模样。
确实是好看，不，不仅是好看。
好看这个词，用在这人身上太过平淡。
这般精致的脸，却不显得女气，那压低的眉，把整个人衬托得凌厉霸道。
姜策想，如果这个人去做明星，也肯定是分分秒秒爆红的那种。
想到这里，不知道怎么，姜策不自觉地抬起手，抚了抚那蹙成一团的眉毛，同时释放了一点点的信息素。
“alpha的信息素能起到临时安抚作用，所以擅自做主给你释放了一点，等你明早醒了，这点信息素会散得一干二净的，不会留下痕迹。”
顾景之在接受了姜策的信息素之后，果然略略放松了一些，甚至抓住他的手都松动了。
姜策见状，赶紧起身欲走，可他刚打算起身，就又被死死抓住。
来回试了两次，都是这样。
姜策再次坐下更大怨种一般对顾景之道：“行吧。就这一次啊，我只能陪你到早上，我还有好多活要做。”
说完之后，姜策索性换了个姿势，他将自己被顾景之狠狠抓住的左臂搭在沙发上，自己则顺势躺在地毯上，打算就这么对付一晚。
空望着天花板，姜策低声道；“我真不知道，你住在这酒店最贵的房子里，还能有什么事不顺心到发疯。几万块就为了睡一觉，我要是能睡在这里，一辈子都不会做噩梦。”
姜策刚有些睡着，顾景之似乎又做了噩梦，抓得更用力了，让姜策吃痛。没办法，姜策又释放一点信息素哄他睡着。
一直折腾到早上五点闹钟响起，姜策打了个哈欠起身，释放了一晚上信息素，他的腺体已经瘪了，而罪魁祸首，此时人正朝着内侧睡得正香，根本没有被闹钟吵醒。
姜策轻叹了口气，顶着黑眼圈，逃命似的从顶层推门而出，疯狂按电梯按钮。
坐电梯下楼，把工服交给前台顺带捎了句话就飞一般冲出去，往地铁站狂奔而去。
坐了七、八站，然后站内换乘，又坐了五站，姜策才下了地铁。
他出来的太仓促，衣服是昨天穿的，加上害怕那个麻烦精起来之后不知道又要发生什么事情，连脸都没顾得上洗。
于是只能先回出租屋去，室友还在睡觉，姜策匆匆洗漱之后换了一件白T和牛仔裤，又匆匆出了门上班去。
而顾景之，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了。
似乎还有些没从睡梦中缓过来，顾景之仰头盯着天花板愣了片刻。
头没有再疼，他便缓缓坐了起来。
看了一眼，右臂的红疹子也退了大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腺体，竟然也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
虽然在沙发上窝着睡了一晚上，可没有被噩梦惊醒，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安眠到天亮的感觉了。
记忆回溯到昨天晚上，顾景之却不由得皱了皱眉，昨天那个年轻alpha，好像叫姜策来着，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之前江声给他寻找的那些个alpha，不是极优也是优质的，每一个匹配度都超过60%，他都接受不了，而那个姜策，信息素明明就很劣质。
所谓久病成良医，顾景之这么多年光是通过江声在他耳边唠叨的那些话，就对信息素和腺体的认知上升了不止一个层次。
beta没有腺体，所以没办法真切地感受到信息素，对于大多数beta来说，AO信息素可能就只是一种随身携带的便捷香氛，最大的作用就是交配。
可事实上并非这么简单，一个alpha或者omega的信息素被描述为XX味道，只是具象化地表达，便于描述，让beta群体理解罢了。
假如你有机会看到一个信息素味道被描述为牛奶味omega的医学档案，就会发现在信息素那一栏，会写着---类牛奶元素，单一型，可激活嗅觉因子数量低，不活跃，判定为劣质信息素。
劣质这个词，在这里的意思，不是说牛奶味不好闻，而是在描述其信息素可承载的信息单一，信息素的优劣，不是通过味道好不好闻而判定的。
信息素，与其说是味道，不如说是一种感觉，由嗅神经系统、鼻三叉神经系统和腺体元神经系统，三方整合和相互作用而产生的感觉。
味道在其中的作用是激发AO嗅觉因子使其更加活跃，通过活跃的嗅觉因子不停发生化学变化，让嗅觉信号转变成神经系统信号，搭建起一条AO专属的信息传递通道。
A或O信息素包含的味道层次越是丰富，可激发的活跃嗅觉因子就越多，这个信息传递通道所能承载的信息含量也就越多、信息内容也就越复杂。
医学研究表明，人类目前已知的情绪包括钦佩、崇拜、欣赏、娱乐、焦虑、敬畏、尴尬、厌倦、冷静、困惑、渴望、厌恶、痛苦、着迷、嫉妒、兴奋、恐惧、痛恨、有趣、快乐、怀旧、浪漫、悲伤、满意、性-欲、同情和满足，共27种。
而一个拥有顶级信息素的A或O，仅通过信息素就可以完美传递以上所有情绪，而劣质信息素拥有者最多可以用信息素表达出3-5种情绪，具象的描述就成了3-5种味道，这些味道不能像优质和极优一样层层叠叠同时存在，所以依旧是劣质型。
顾景之自己的信息素，就包括白茶、佛手柑、苦橙、鸢尾花、马鞭草、柠檬、芍药，冷山泉这些味道，而当他的情绪愉悦到一定程度时，还会散发出淡淡的玫瑰香味。
想到这，顾景之半眯起眼，仔细回想着姜策的信息素带给他的感觉。
盛夏时节，狂风暴雨之后，阳光重新照在青草地，叶子上的水珠泛着光泽，一阵微风拂过，叶子颤动，水珠滚落，轻轻滴在皮肤上，不是热滚滚的烫，而是静静的、温柔的暖，是独属于阳光的味道。

而被强制易感之后，味道变化成了烈性白兰地，遗憾的是，激怒之后没有新味道出现。
且这两种味道不能同时存在，确实是劣质信息素无疑。
根据江声的话，越是优质的信息素，相互匹配度高的概率就越大，排斥反应就会越低.....这么多年，算上江声医院里那三万样本，硬是挑不出一个合适的alpha，现在却突然让自己撞上了？还是劣质的？这多少有些奇怪。
顾景之没有头绪，索性也不猜了，多想无益，只要把人找到，送去给江声检查一圈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想到这，顾景之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想给江声打个电话，把昨天的事告诉他，但电话打出去还没接通，顾景之就反悔了，瞬间又挂了电话。
暂时还不能告诉江声，如果自己现在就告诉他，那小子一定会天天催命一般要自己带人回去体检化验，还是先找到姜策再说吧，既然是在这个酒店的酒吧工作，经理一定有联系方式，但是在联系姜策之后，还要再调查调查这人的背景经历。
顾景之心中决断已下，准备去洗个澡，余光瞥见自己另一条胳膊，昨晚划破的地方已经被包扎好了，一把扯开纱布，起身走到浴室，看见镜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贴了个便签。
【胳膊别碰水】
字体很端正，可顾景之只是一眼扫过，就将便签撕了下来扔在台面上，三两下脱去衣服，将花洒开到最大。
三天之后，顾景之的办公室门被扣响。
“顾总，是我。”
“进来吧。”
听到顾景之应允之后，门被推开，进来的人，剑眉鹰目，目光如炬，一头黑色短发，干净利落，穿着黑色职业套装，西服衬托着好身材，显得整个人精致又干练。
“李巽，坐吧。”顾景之抬头看着来人：“我以为你下午才过来，这一趟辛苦你了，出差还顺利么？”
“不辛苦，还比较顺利。”
李巽一边说一边将一叠文件放到顾景之办公桌上，这些都是需要顾景之下午就审核批复的内容。
“清远那边在等我们后续的方案，已经把具体需求同步给市场部和销售部了，这周三上午他们会提交一版新方案，我会先看一下，如果没有需要额外调整的地方，根据您的时间安排，预约了周四下午一点到三点的会议室向您汇报。另外，您要的关于姜策的相关资料，也已经发到您邮箱里了。”
顾景之嗯了一声，打开邮箱的同时又问道：“关于这次跟李总的合作，你好像并不太看好。”
李巽想了想道：“合作内容是没什么问题，只是....我听说这位李总，是个嗜酒如命的人。您知道，我对于这种把生意和喝酒混在一起，只能在酒桌上谈话的暴发户，一向没什么好感。”
顾景之轻叹了一声：“我也不喜欢，昨天晚上跟傅聿行吃饭，傅聿行说那个李总，平生没别的嗜好，就是爱喝酒，还是白酒。之前跟他谈合作的人，都被灌得不轻。你酒量不太好，到时候就不用你作陪了。”
李巽知道顾景之的意思，但他摇了摇头拒绝道：“我是您的助理，酒桌应酬也是工作的一部分，更何况那个李总，手也不怎么检点，喝了酒万一动手动脚的，我是alpha，不会被他影响。”
“到时候再说吧，我看傅聿行也挺愿意掺和的，如果他在，兴许那个李总能收敛一些。”
顾景之此时已经把邮箱里的资料下载完打开，扫了两眼抬头问李巽：“关于这个姜策，他们就找到这么点资料？”
李巽点头道：“是，他的履历并不复杂。母亲张娟，父亲陈瑞，重组家庭，姜策跟的是张娟前夫的姓。今年22岁，高中毕业之后就开始打工赚钱，目前在三家店里打短工，根据我们查到的内容来看，当年他是考上了大学的，但是没有去报道。”
“为什么没去？考得不好？”
“这个么……”
李巽抿了抿唇：“虽然不是双一流大学，但考的也还算可以吧，二本应该没问题。即便专业不太满意，可只要去报道，开学了之后还有调专业的可能。我想姜策最后没有去的原因，是因为家庭经济情况。
根据材料显示，姜策家里父母年净收入远低于普通家庭人均年净收入线，但即便是经济困难，按照他的成绩申请奖学金并不算难。
可其继父陈瑞因为痴迷赌石，家里欠下巨额赌债，这人害怕，自己先偷摸跑了，张娟被债主堵住，催债不成殴打泄愤以至重伤住院，姜策不仅需要替陈瑞还债，同时还得支付母亲医疗费用，所以……除了白天的工作之外，他还多次出现在地下场所，靠打黑拳比赛替那些债主捞钱。”
李巽不需要再继续说下去，顾景之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巨额债务。
既然这样的话，顾景之垂眸，舌尖轻抵住上颚，心下顿时有了个主意。
而李巽，他跟在顾景之身边三年，自然对顾景之的表情变化所代表的意思也猜得极准：“我会安排姜先生过来聊聊的。”
顾景之不喜欢alpha，所以跟在他身边的人，要么是beta，要么是omega，只有李巽，是跟在他身边的，唯一的alpha。
他看着李巽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职员，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成了CEO首席助理，对于其工作能力，是十成十的认可。
李巽是他不可缺少的左膀右臂，但他不会只让李巽做一个总助，这样的人才不应当被埋没，所以在他的规划里，他只在宁江呆三年，以后宁江的这家公司，会交给李巽来接任CEO的角色。
“对了，顾总，江医生昨天晚上已经把您新的检查日期发给我了，并且严重警告我，那几天不能给您安排任何事。”
顾景之按了按眉心，无奈摇了摇头：“他动作倒是真快.......”
“是，江医生说，如果您再找什么借口爽约，他不能把您怎么样，但是会每天给我打200个电话骚扰我........我觉得江医生他没开玩笑。”

“那个姜策。”
李巽很少直视顾景之，平常汇报工作的时候，也是习惯性的视角45度往下，但此时他却看着顾景之的双眼，那一双鹰一般的眸子里闪闪烁烁，情绪不明。
“他的信息素真的，您真的不觉得恶心，是吗？”
“嗯，我也挺想不明白的，明明是劣质信息素，却意外的合适，不过想再多也没用，把人带过去，进实验室一查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所以不管怎么样都得把他叫过来谈谈。”
“我明白了。”
李巽抿了抿嘴唇，目光恢复如常：“如果您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出去工作了。姜策这边您放心，我会跟进，今天是周一，这周之内，一定会约姜先生亲自过来谈谈，另外我会先拟一个双方合作协议，提前跟您确认。”